一、耿恭其人
耿恭,字伯宗,扶风茂陵(也就是今天的陕西兴平)人。其出生不详,他生于何年,死于何年,正史没有明确记载,无从得知。 只知道他来自不凡的军事世家耿家。爷爷耿况乃东汉名臣,曾任过上谷太守;父亲耿广的哥哥耿弇是有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之四。堂兄耿秉也是东汉有名的将领。 因不那么知名的父亲耿广去世得早,耿恭年少时就成了孤儿。《后汉书.耿弇传》也只是简约地介绍:(耿恭)为人慷慨多谋略,有将帅才能。 公元74年11月,骑都尉刘张奉汉明帝之令,出兵攻打车师。耿恭受命司马,随军出征。 车师国战败后,窦固上书汉明帝,建议重设西域都护及校尉,要把西域重新纳入正轨统治秩序,设立驻点也有必要。 汉明帝觉得窦固考虑得很对,便任命陈睦为西域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驻后车师金蒲城(新疆吉木萨尔县北庭乡),将谒者关宠任命为己校尉,屯驻前车师柳中城(今新疆艾丁湖),各设置驻军数百人,互为策应。 耿恭被安排在了孤悬天山以北的车师后部驻扎,而且驻军仅仅几百人。孤军驻扎在外,如果没有队友的及时策应,有多危险大家可想而知。 在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公元75年二月,汉明帝便命令窦固回师了。 二、三百人对战几万敌人 窦固的大部队刚一撤离,瞄准机会的北匈奴就开始动作起来了。你们有几万人在这里,我不敢动,现在你们一个地方只留几百人了,我不收拾你收拾谁?公元75年三月,北匈奴派左鹿蠡王率领两万骑兵攻打车师后部。 耿恭自然不会对刚收复的小弟坐视不理,于是从自己那几百人挤出了三百人前去救援,却不料在途中遭遇北匈奴大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车师的军事能力实在是不怎的,孤立无援的他们自然不是北匈奴的对手。于是,车师后部毫无悬念地被北匈奴杀得落花流水,就连车师后王都成北匈奴的刀下之鬼。 搞定车师的北匈奴趁热打铁,想一鼓作气地拿下耿恭驻防的金蒲城。 此时,耿恭守城的兵卒更少,形势堪危。不过,他知晓匈奴迷信,便将计就计逼退敌军。 只见耿恭从容地登上城楼,指挥仅有的三百士卒与几万北匈奴大军作战。他将毒药涂在箭上,向北匈奴左鹿蠡王喊话:“这是汉朝神箭,中箭者必出怪事。” 果然,中箭的匈奴兵伤口处血水沸涌。一时,令匈奴大军大为惊慌,十分震恐。正好又遇上狂风暴雨,耿恭乘势出击,杀伤众多匈奴骑兵。左鹿蠡王直呼:“汉军有神力,真可怕啊。”便率兵撤退。 三、千里之外固守古城 六月,耿恭在匈奴退军后,开始聚拢兵力,收缩防线,聚敛兵众,退军到了更小更天险的疏勒城(非疏勒国,奇台县半截沟镇石城子遗址)去固守。可见,耿恭前三个月也是靠硬撑过来的。 疏勒城背靠天山,南临深涧,地势险绝,易守难攻。 耿恭明白匈奴不会善罢甘休,率军占据有溪水缓流的疏勒城后,招募城中几千男丁共同防御。 75年5月,北匈奴大军果然再次进攻疏勒城,还在城下堵绝溪流。 耿恭在城中掘井十五丈,仍不出水。官兵焦渴困乏,甚至挤榨马粪汁来饮用。耿恭亲自带领士兵挖井运土。不久,泉水涌出,众人齐呼万岁。 耿恭便登上城楼,令士兵泼水相戏。北匈奴大军以为耿恭有神力相助,再次撤退。 75年6月,北匈奴第三次发动进攻。联合西域的焉耆和龟兹两国联合攻打西域都护陈陸,陈陸不敌,全军覆灭。耿恭所在的疏勒城、关宠所在的柳中城均被北匈奴围困。 耿恭、关宠紧急上书东汉朝廷,请求驰援。就在告急军报上达洛阳时,时间已是8月,汉明帝正好去世,汉章帝继位,正在国丧时,派不出救兵应急。 无奈之下,耿恭、关宠只得在遥远的孤城坚守以待。还好,车师后王夫人因祖先是汉人,有体恤之心,便暗中帮助,告之敌情,尽力提供粮食军饷救急。耿恭遂得以鼓舞士气坚守数月。 眼看着北匈奴铁骑围困越来越紧,城中粮草耗尽,守城的汉军越来越少。耿恭便用水煮铠甲弓弩,吃上面的兽筋皮革度日,以诚相待守城士兵,安排城中百姓挖地道出城。 身陷绝境,是战是降?耿恭陷入了当年李陵一般的境遇。耿恭把将士们召集到一起,共商前途,但这群热血男儿最终达成的共识是:百年国仇,不共戴天!生为汉将,死为汉魂!九死无悔,绝不投降!耿恭和士兵以诚相待,同生共死,所以众人全无二心,但死者日渐增多,只剩下了数十人。 北匈奴左鹿蠡王知道耿恭身陷绝境仍不失气节,定要让他投降,便派使者去招降耿恭说:“你如果投降,单于就封你做白屋王,给你女子为妻。”耿恭引诱使者登城,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用火炙烤北匈奴使者尸体。[url=]北匈奴一看耿恭如此不识抬举,勃然大怒,增发援兵,一次又一次地对疏勒城发起了猛攻。可是,耿恭等勇士的死战不退,疏勒城始终固若金汤![/url] 也正在这个时候,由在天山南面固守柳中城的关宠发出的求救信已经到了洛阳,并呈到了刚刚登基不久年仅18岁的汉章帝的龙桌上。 汉章帝在朝堂之上与群臣会商此事,看看要不要发兵救援西域的那几支孤军。 以司空第五伦为首的放弃派认为,距离这么远,现在派人去救也来不及了,西域那点人估计早就被人全歼了,派兵救援没啥意义。 但以司徒鲍昱为首的拯救派却认为必须派兵救援,否则大汉失去的不仅仅一群勇士,更可怕的是,会因此失去军心、民心,谁会真正愿意给一个抛弃同胞的朝廷卖命呢?鲍昱的原话: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 为了进一步说服汉章帝,鲍昱随后又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和解决方案:咱们那么点人匈奴都拿不下来说明匈奴战斗力实在不值得一提,可命敦煌、酒泉两郡太守各率领精骑二千,多带旗帜,日夜兼行去救关宠和耿恭二人,四十天内必定回塞! 汉章帝最终采纳司徒鲍昱的建议,派征西将军耿秉屯守酒泉,派酒泉太守秦彭(一作段彭)、谒者王蒙、皇甫援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部队,共七千多人,前往救援。 建初元年(76年)正月,秦彭等人率军在柳中集结,进击车师,攻打交河城。等秦彭的七千军队赶到车师时,驻扎在车师前部的关宠所部,却没有扛住北匈奴的进攻,全部壮烈殉国。汉军斩杀了驻军车师前部的北匈奴军三千八百人,俘虏了三千人,吓得北匈奴立马远逃,而车师前部则再次归汉 鉴于关宠已经阵亡,军中很多人都觉得耿恭大概也和关宠一样被敌人干掉了,翻山越岭1000多里路,跑到天山北部去对抗北匈奴大军实在是费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于是,王蒙等人打算引兵东归,弃耿恭汉军于不顾。 早在匈奴合围之前,耿恭就派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取士兵冬衣。此时,范羌正在王蒙军中。范羌强烈要求前往疏勒城营救耿恭,而且始终坚持必须要去营救耿恭。 疏勒道路孤远,诸将不敢前往。王蒙遂分兵两千,由范羌率领,沿山(博格达山)北进,前去解救。 两千兵力是没办法和北匈奴大军在野外搞正面冲突的,所以范羌带领这两千援军去翻越这已入深冬的天山!时值隆冬,天寒地冻,一路上,大雪纷飞,积雪深达丈余。随时可能被积雪给活埋了,也随时可能掉入万丈深渊而尸骨无存,还随时可能在极寒的天山上活活冻死。但是,范羌他们勇往直前,毫不退缩。支撑他们的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战友情、同胞情。 当范羌一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疏勒城下时,疏勒城下已经弥漫着一片死气了。耿恭的队伍仅仅只剩26人了,随时可能彻底覆灭。 当濒临崩溃的耿恭等人听到兵马之声时,还以为北匈奴又来了攻城援军。大家做好了殉国的最后准备。但是,远处却传来了他们熟悉的乡音:“我是范羌!大汉来迎接校尉和兄弟们了!”城中终于盼来救兵,大家山呼万岁。耿恭打开城门,两军会师,抱头痛哭。 援军入城,看着到处的残垣断壁和形容枯槁的大汉勇士,谁都能想象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汉军将士痛哭不已!是感动也是骄傲! 第二天,汉军开始沿原路返程。但阴魂不散的北匈奴却一路追击,汉军只能且战且退。直到三月,汉军才抵达玉门关。此时,当初死守疏勒城的数百勇士最终只剩下了十三人。 这便是让无数人热血沸腾的“十三将士归玉门”的故事。 它是我们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之中最为璀璨的忠勇旗帜,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儿女前赴后继地去捍卫家国情怀、民族尊严。 这十三人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中郎将郑众深为感动,亲自为耿恭及其部下安排洗浴,更换衣帽。并上书朝廷说:“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了全部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忠勇俱全,没有使汉朝蒙羞。应当赐给他荣耀的官爵,以激励将帅。”耿恭到达洛阳后,鲍昱上奏称耿恭的节操超过苏武,应当封爵受赏。于是汉章帝任命耿恭为骑都尉,任命耿恭的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县丞,剩下九人都授予羽林之职。耿恭母亲在此之前就已去世,等耿恭回来,补行丧礼,汉章帝下诏派五宫中郎将馈赠牛和酒解除丧服。 四、再败羌人 就在公元77年8月,金城和陇西的羌人反叛。汉章帝召自己欣赏的外戚代理车骑将军马防率耿恭及五校兵和各郡的弓弩射手三万余人,讨伐羌人。 之前,汉章帝召见耿恭询问征讨方略。或许是为了吸取车师国的教训,耿恭琢磨着如何长期稳定。因此,他建议让窦固镇守凉州,让副将马防屯军汉阳。这个建议很合理,但是,得罪了窦固和马防。窦家和马家都是扶风望族,窦固的媳妇是刘秀女儿,马防的妹妹是刘秀儿媳妇。耿恭的辈分和实力不及人家,却给大佬安排干活。更重要的是,窦固与马防曾有过节。因此,耿恭此论无意间便得罪了马防,为后来获罪埋下致命的隐患。 马防于公元78年大败羌人部落首领布桥后,凯旋回朝。独留下耿恭善后。耿恭着力攻打余下的十三支还没投降的羌部落,直打得这些羌人溃不成军,数万人全部归降。史载,勒姐、烧何羌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 然而,监军“谒者”李谭乃马防的心腹,借此中伤耿恭,上书弹劾耿恭“不忧军事”,接受羌人投降时心怀不满。 耿恭由此获罪,被迅速召回朝廷,旋即被逮入狱。汉章帝考虑他世家出身,又有军功,遂免去死罪,罢了他一切职务后,遣送原藉,永不叙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