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集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 花 奴 公 主 (又名:牡丹艳事;侠女牡丹;谜侠;牡丹女传奇) 编剧:李龙太 (本 故 事 纯 属 虚 构) 第 一 集 ▲ 清光绪年间 ▲ 洛阳 夜 夜,静谧的夜。 整个洛阳城沉浸在静夜的酣睡里;只有偶尔的几点灯火,还警示着这里有一个古老的城市。 ▲ 河南府衙门内 夜 守夜的梆声阵阵,梆声里,一个守夜衙役有气无力地吆喝着:“小心有贼——,小心有贼——。”一边吆喝一边走进后花园。 ▲ 衙门后花园 夜 一个黑影从外边飞跃登上围墙,又悄无声息地落在花间小径上,倏忽消失在花丛里。 夜风,摇曳着花枝。 值夜衙役来到后花园书楼下。灯影里,一个黑影一闪躲在黑暗中。 守夜衙役惊得一楞怔,叫道:“谁?” 夜风再摇花枝。 守夜衙役站定看了一会儿,走到书楼门下,取下插在背上的灯笼四照。 墙角里,守夜衙役脚下,一把扫帚下,藏着一双机警的眼睛。 守夜衙役没发现什么,再把灯笼插在背部,敲梆子吆喝着离去。 一只纤手撩开大扫帚。 一个美丽威武的,一身夜行衣的姑娘挺身而立。 姑娘躬身穿过月亮门,躲躲闪闪进得衙门正院,一跃一跳来到上房门前,从腰中抽出一把长剪刀(武器),伸进门缝。 剪刀拨动房门插椽。 门开了,姑娘猿猴样蹑手蹑脚进门。 姑娘在堂中翻箱倒柜,到处寻找着什么。 姑娘打开一个橱柜,里边尽是锦衣绸缎。姑娘把锦衣绸缎扒得满地。 姑娘打开一个箱笼,里边全是金银珠宝。姑娘把金银珠宝扔了满地。 姑娘在又一个箱子里扒出一个小匣子,揭开外面一层层包布,而后打开来看。 一支巨大的人参露出笑脸。 姑娘扔掉匣子,把人参收进背囊,回身欲出门。 一声断喝从门外传来:“休要走,窃贼!” 两个衙役挡在门口。紧接着跃进一个捕头来,伸手抓向姑娘。 姑娘与捕头对打起来。二人你上我下,你腾我飞,一个挥拳一个劈掌。 堂上的家具横七竖八地被颠翻,物什七上八下地飞来砸去。 姑娘“霍”地掣出大剪刀,剪向捕头;捕头急抽出刀来相格,“仓啷啷”一声亮响,一团团帷幄落地。 门外又跳进一班头相助,姑娘渐次不敌。 但听“嘶”地一声,姑娘面纱被扯。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一对水灵灵的青眸。鲜红的腮下,一颗黑痣。 姑娘“嗨”地一声娇吼,刀剪格退两敌手,转身剪向门口两衙役。 两衙役稍一闪架,姑娘已一跃飞出门外,登上了房顶。 两衙役头目紧追不舍,也跃上房顶。 知府夫人在两个衙役保护下来到院中,大呼小喝地指挥着衙役们捉贼。 姑娘边战边退,一跃飞上花园书楼顶上。 两头目也追上书楼房顶。 姑娘飞落楼下花丛里。 两头目也追到花丛中,四处寻觅不见人,又吆喝众衙役捕快们分开守住院墙。 黑暗中,花丛下,姑娘从地上摸到一块石头拿起,又折下一枝花,连石带花掷向墙外。 随着“咚”地一声,众人急蹬墙去追。 姑娘却轻飘飘飞上书楼。 一个书僮开窗观看外面动静,姑娘一把捂住他嘴,转身掠他进房。 ▲ 书楼 夜 内室传来少爷询问声:“外面怎么了?亦悦。” 姑娘拖亦悦进内室,小声道:“不许声张!” 外边楼下传来夫人问话:“亦悦,你们开窗干什么?” 姑娘急放开亦悦,用剪刀指少爷道:“回下面话,说上边没事儿。回错了话,我剪掉你们两人的头。” 亦悦出外,头伸出窗外道:“夫人,没什么事儿。我听到外面吵闹,开窗看看怎么回事。” 夫人在楼下仰面向上:“告诉你们少爷,家里来了个小窃贼,我们正在搜查。你们没什么事,快关窗睡觉吧。” 亦悦:“奴才知道了。”缩头关窗回来。 姑娘放开少爷道:“公子不必害怕,我不会加害你们的。” 公子坦然道:“我没有害怕啊。我吃惊,吃惊竟会有姑娘做窃贼。” 姑娘:“我不是窃贼,我叫牡丹,是一个穷人家的姑娘。只因我母亲病危,急需上等人参煎药,全洛阳城只有知府家有这药,所以我只好来贵府偷窃。不妨被衙役发现,才逃到公子这里躲避。公子若是怜悯,救我出府,我日后定然报答。公子如果视我为盗贼,不肯相恕,只管现在喊衙役们上来抓我。只是玉石俱焚,我却为公子锦绣前程可惜。” 公子微笑道:“姑娘不必恫吓,我韩忠虽然一介文弱书生,但也是个男子汉,吓是吓不住的。听姑娘刚才解释,再看姑娘身上并无窃带金银珠宝,我已知姑娘所言不虚。既是你母亲病急需要人参为药,不知你现在可曾偷窃得手?” 牡丹:“不瞒公子,人参早已盗窃在手,现在背囊之中。如果公子以为我的做法错极,我也可以把药留下。”欲解背囊。 韩忠按牡丹手止道:“药本来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这支人参在我家多年无用,闲置何如派上用场。姑娘尽管带回去给母亲治病。”
牡丹抱拳行礼:“如此说来,本姑娘我可是却之不恭了。牡丹真心感谢公子赏赐。” 韩忠:“姑娘请坐。亦悦,给姑娘泡茶吃。” 亦悦:“是。”去泡茶。 楼梯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 有丫头敲门道:“亦悦,开门。夫人上来了。亦悦,开门,夫人上来了。” 牡丹又忽地掣出剪刀,警惕地向外望。 亦悦看一下牡丹和公子,惶急道:“哎,稍等,就来。” 韩忠低声:“姑娘,快躲起来。我会保护你的。”拉牡丹躲向床下。 牡丹也低声:“这床下如何躲得,又窄又小又肮脏。” 亦悦:“请姑娘委屈一下,要不躲到柜里。” 牡丹:“你要闷死我呀。你们是不是居心不良?把我闷柜子里,你们好喊人来捉我啊?” 外边夫人声音:“你们都睡着了?这么磨蹭。” 韩忠向门外:“母亲稍等,我们听到了。亦悦,快去开门啊。” 亦悦空喊不动:“就去。” 韩忠拉牡丹往床下,牡丹挣扎道:“我哪也不躲,今晚拼了算了。” 韩忠:“姑娘请相信我。别挣了。你母亲还等你的药治病哩,你拼了,你母亲怎么办?” 牡丹眼睛机灵地四顾,忽指韩忠床帐道:“我哪也不躲,就躲藏你床帐里面。”不等韩忠答应,已自钻进帐去,揭被而卧,双手执剪,眼睛警惕地外看。 韩忠合上帐子,向亦悦示意。 亦悦开门。 夫人进来斥道:“你这小书僮,仗着少爷宠你,越惯得没规矩了。我的声音听不出来吗?” 亦悦低头不敢支声。 韩忠迎向母亲:“母亲不必责备亦悦,都怪儿子没有很好调教于他。” 夫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忠儿,不是母亲说你,你也真有点儿太放纵下人了。平日里他们都慢条斯理的,个个装得公子小姐样儿。要知道少爷是你,不是他们。你再放任他们狂妄自大,你不管我还要管哩。” 韩忠躬身:“母亲教训得是。孩儿指教他们就是。母亲请坐吃茶。” 亦悦忙拉过书桌前的椅子,送夫人身后。 夫人坐下。 韩忠:“亦悦,把刚泡的茶送上。” 夫人笑道:“哟,知道我来,这茶都泡上了?” 韩忠:“春寒料陗。我让亦悦把茶泡上,准备稍等便请母亲上来暖和暖和。” 夫人:“还是我儿子知道孝道。唉,你父赴京没回,来了盗贼,多亏孟捕头张班头护卫得严。要不就让那窃贼得手了。” 韩忠故做吃惊:“窃贼还没抓到?” 夫人:“那窃贼手段高强,孟捕头张班头两人都没抓到她。还是个女的,逃到了后花园。都正在下面搜呢。” 韩忠:“黑灯瞎火、磕脚绊手地。母亲不如回房歇息,让孩儿替母亲下面督摧他们。” 夫人:“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成?还是母亲亲自过问吧。” 韩忠:“那么我到前院给母亲拿件衣服来,母亲在我这里床上围围被子。” 内室帐子动了一下。 夫人惊觉道:“哎,你床帐怎么好象动了一下?怎么回事?” 韩忠慌道:“不会吧,母亲怕是看花了眼。半夜三更睡眼惺忪的。” 夫人:“我看得真真切切,是动了一下。亦悦,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亦悦急中生智:“怕是老鼠吧。我白天见到房里进来了一只老鼠。”走到床边跺脚喝道:“老鼠!老鼠!”又拍床边道:“老鼠!老鼠!”回身道:“已经跑了。” 夫人:“明天街上买些砒霜回来,毒一毒。” 亦悦:“是。哎,夫人,你要不嫌我们下人的床铺脏的话,就到我床上围围被子吧。” 夫人:“也好。你听着下边。如果有事及时叫醒我。” 亦悦:“是。” 夫人上亦悦床上围被子道:“忠儿,你也去再睡会儿,明天还要上学呢,别坐夜长了白天没精神。” 韩忠:“孩儿替母亲守夜。” 夫人:“有亦悦守着,你去睡吧。” 韩忠帮夫人围好被子,回到自己床帐。小心地掀一个小缝,钻进去。 牡丹急用刀剪指向韩忠。 韩忠压低声音:“哎哎,别这样。‘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圣人之言,岂有违哉?” 夫人:“忠儿怎么了?你和谁说话呢?” 韩忠:“没和谁说话,我自己背论语呢。” 夫人:“唉,这书也读得呆了,上床睡觉还叨唠什么论语呢?” 府署后花园 白天 鸡啼,天大白。 张班头和孟捕头带衙役们在花丛里拉网搜查。 夫人在花丛边观看。 张班头过来回道:“禀夫人,花园里已经全部搜遍,没有那个女贼的踪影。” 夫人:“只怕昨晚已经逃走了。” 孟捕头:“夫人放心,那女贼的面容,在下看得很清楚。腮边有颗黑痣。小人带捕快挨门搜去,搜遍洛阳城,不怕抓不到她。” 夫人:“要挨家挨户地搜,一个人也不能放过。只要有一点可疑,立即捕来审问。” 孟捕头:“是。” 夫人:“还有,通知城门守吏,仔细审查出城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女的。” 孟捕头:“是,在下这就立即去通知,赶在开城门前通知到四关六门。” 夫人:“这样很好,老爷回来,我会让他奖赏你们的。” 孟捕头:“保护府署是在下的职责,在下等不敢求赏。但求职无疏漏。” 夫人:“既然这样,你们都散去吧。我还要回去看看,到底丢了什么没有。” 众:“是。” 张班头:“守门巡视的人不可散了,你们继续守着。不许懈怠。防止那盗贼还窝在家没出去。” 守门等人道:“是。” 众散去。 ▲ 书楼 韩忠床帐里,牡丹睡得正香甜。 韩忠撩起帐子,推牡丹道:“姑娘,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天亮了。” 牡丹睁眼反应过来,抓刀剪猛指韩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有没有无礼于我?” 韩忠笑道:“没有,姑娘放心。韩忠乃孔孟之徒,饱读诗书的书生,不是贫民窑的无赖流氓。” 牡丹猛坐起:“你说什么?贫民窑的人是无赖流氓?你才是无赖流氓。你们衙门的人,你父亲还有所有当官的才是无赖流氓。”刀剪指韩忠“咔嚓”一下示威。 亦悦过来笑道:“有你这样做盗贼的吗?躲在少爷床上酣睡。你没窃成,反倒让人早把你给窃走了呢。” 牡丹惊道:“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家少爷偷了我?哎……”刀剪卡在韩忠脖子上,“我杀了你!你到底偷了没有?” 韩忠:“亦悦休得无礼,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快想办法把姑娘送出府才是正理。” 亦悦:“区区小事,不劳少爷费心。亦悦已经想好,姑娘扮做少爷模样,吃了饭上学去,我在后面随着,想来可以蒙混守门的。” 韩忠:“这样不妥。如果守门衙役与少爷说话,岂不露馅?” 亦悦又动脑筋道:“要不让姑娘扮做亦悦模样,随少爷出门,这样总行了吧?” 韩忠:“只是这样要委屈姑娘,不知妥也不妥?” 牡丹收剪:“妥妥妥,我常爱扮做男子的模样。” 亦悦:“只你跟了少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说话。我拿我的衣服给你换。”去从箱中拿出自己的衣服给牡丹,“用完了还要还我,我可没有太多的衣服。” 牡丹接过衣服道:“你们俩出去。” 韩忠和亦悦出门到外边廊下。 牡丹关上了门。 ▲ 城北门外 韩忠与牡丹分别。 牡丹:“公子请留步,牡丹就此别去。” 韩忠:“荒郊野外不太安全,姑娘家住何处,我送姑娘到家门口。” 牡丹猛出剪指韩忠:“你想干什么?你想摸到我住所,好过后再带人去捉我吗?” 韩忠不高兴道:“哎,你怎么这么想?我要有心捉你,昨晚还不把你交给捕快们?再不然今早上趁你在我床上酣睡,我一个文弱书生也把你捉了,还用等到现在去摸你住处?子曰:‘何有于我哉?’我哪有你说得那样嘛?” 牡丹收剪刀:“既然你无心去摸我住处,那还不快回去?我是贫民窑的无赖流氓,你还想等着吃我一剪刀啊?” 韩忠:“哎,我好心救你出来,你竟这样对我?” 牡丹:“你救我?要不是我刀剪相威吓,你能救我?你们公子王孙有这么善良的人?” 韩忠摇头道:“子曰:‘知我者其天乎’。现在才真是只有天知道我心了。” 牡丹狡黠一笑:“要不这样吧,我出一个谜语给你猜,猜中了谜底,看你可不可以送我。” 韩忠:“什么谜语?” 牡丹唱道:“圈圈里边套圈圈 圈圈外边套圈圈 你若猜出这圈圈 那就圈圈加圈圈。” 韩忠:“这是不是回家的回字啊?” 牡丹:“公子聪明,那就圈圈套圈圈吧!” 韩忠:“罢罢罢,再见。”气乎乎回身离去。 牡丹对韩忠后身影呶嘴、邪笑道:“送我出来,就想揩点儿油,赖哈蟆!”离去。 ▲ 邙山贫民窑 一排窑洞,各自成国。窑前一片广场,也是打麦场,围着一群衣着褴褛的男女老少。 他们在练功。有人练武功,有人练杂技,也有人练说唱。牡丹的师兄弟师姐妹在师父的指导下一起练武功。 牡丹从小路回来。师妹钱香看到牡丹,指于师父道:“师父师父,师姐回来了。”老远呼牡丹道:“师姐——”,跑过去拉着牡丹随回。 众人齐跑上前把牡丹围住,纷纷道:“牡丹,你一晚上哪去了?”“牡丹,你穿一身男子衣服,干什么去了?”“师父可着急了,说要带我们去找你呢。” 牡丹一副胜利凯旋归来的样子与众人拉手道:“谢谢。”“谢谢你们挂念我,我给母亲弄药去了。” 牡丹看见师父正严厉地瞪视着自己,很不自然地上前笑道:“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瞪眼有顷,问:“药弄回来了?” 牡丹怯生生地:“弄回来了师父,在背囊里。” 师父严厉地:“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许自作主张。” 牡丹低头道:“是,师父。牡丹知错。牡丹以后再也不敢去做偷窃之事了。” 师父:“给你娘看看去。” 牡丹:“是。师父。” ▲ 牡丹家窑洞 窑前数丛牡丹,鲜花怒放。 牡丹走进窑洞,叫道:“娘,娘,我回来了。” 窑里暗,人又多,挡着光,牡丹摸索着向前走。 牡丹摸到母亲床前,众人闪开。光线照亮了一些。 母亲咳嗽好一阵。 牡丹:“娘,娘,你怎么样了?啊?娘,我弄回来人参了。我给你煎药去,我一定治好你的病。娘,你别再咳嗽了。” 母亲欲言又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急移头到床边。 牡丹急捧瓦盂来接。 母亲吐完几口血,呻吟着再躺好。 牡丹:“娘,娘。孩儿给你弄回了一支大人参,这次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取下背囊,掏出人参,拿到母亲面前让母亲看。 一支硕大的人参。 众人皆吃惊地“啊”了一声道:“这么大!”“我们从没见到过人参,人参原来是这个样子。” 师父:“连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支参怕也要离八两不远。这种参能使病人起死回生,能使白骨生肉哩。” 众人又“啊”地一声。 母亲伸手摸着人参:“放开手牡丹,给我。” 牡丹松开并缩回手道:“娘,这回娘有救了。” 母亲把人参放在枕头里边,声低而音厉道:“牡丹,你给我跪下。” 牡丹吃了一惊:“娘。” 母亲边咳边说:“跪下!你要是个孝子……你要是娘的孝顺女儿,你就给我跪下。” 牡丹跪床边哭道:“娘,孩儿知错。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孩儿看着娘病得厉害,心如刀割,忍不住犯了错,请娘原谅孩儿一次。” 母亲:“原谅?娘能原谅你,可是圣人不能原谅你,国法不能原谅你……咳咳……张师傅,请你代我教训我这不孝的丫头。” 师父前进一步:“牡丹她娘,原谅孩子吧。她也是一片孝心。再说药已经弄回来了,你就吃下治病吧。别再难为孩子了,她已经知错了。” 母亲:“张师傅,牡丹虽是我的女儿,可也是你的徒弟。我一辈子没舍得打过她一次,才把她纵到今天犯下这么大罪的地步,我是害了她啊。她那没见过面的父亲在天上要是知道,怕也不容。我起不了床,打不动她了,请你替我教训教训她。” 师父:“牡丹她娘,我过后会教训她的。现在你治病要紧,还是把人参给牡丹他们煎熬去吧。治好你的病比什么都要紧啊。” 母亲:“不,我不会吃这药的。圣人连盗泉之水尚且不饮,我岂能进这罪恶的人参?我即使能死而复生,可连累女儿犯下大罪,我于心何忍呢。替我教训她。” 牡丹哭道:“娘,你只管治病,孩儿请愿服罪。等娘服了药病好了,孩儿自己出首去,下狱砍头也心甘情愿。” 母亲:“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不孝不义的话。娘要气死的,娘生气会养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牡丹跪退一步:“娘,娘教训得很是。孩儿自己替娘惩罚自己。”伸手狠打自己耳光。 师兄弟姐妹们齐跪下求情道:“伯母,请看在牡丹一片孝心的份上,别再自己生气了,还是吃药治病吧。” 母亲流泪道:“不行,打!你狠狠地打。你出身贵族,却不行贵族之为,打!” 牡丹打腮有声。 师父上前拉牡丹手道:“牡丹她娘,我看这样吧。这人参你不吃也算了。孩子错了,总要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今天晚上,我陪牡丹再把人参送回去,在哪取还送回那里,这样总行吧。” 母亲:“怕是已经迟了。但愿上天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但愿她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重新做人。” 师父回头向众徒弟:“从今天起,我们上街卖艺所得的钱,全部攒下来给你们这伯母买药治病。” 众徒弟:“是,师父。” 母亲:“张师傅别这样,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没治了。别再为我苦了孩子们,也误了你的大事。” 牡丹转过来磕头道:“师父大恩大德,牡丹终生难报。” ▲ 洛阳十字街 师父指挥一群徒弟卖艺。 师妹钱香表演软功。 牡丹打锣叫场:“来了来了来了——,耍把戏的来了。惊奇好看的杂技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各位父老乡亲、叔叔大爷、大伯大娘、公子小姐、少爷少奶奶来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凡来皆为尊者。看看看,杂技开演了……” 很多人围过来。师父抱拳:“各位父老,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俺本山东人氏,因水灾逃荒贵地讨口饭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伸手乞讨脸红,张口求救心窘,无奈来这大街上给大家表演一出杂耍,并无真实本领。不知地方哪位高手在旁嘲笑,献丑献丑,莫与我叫花子认真啦——” 牡丹舞剪刀,剪刀一会儿拆开,一手一把如剑样,一会儿又合一起,成一把剪刀。人们没见到这样武器,不住啧啧称赞。 一根竖杆,钱香爬上去,做各种造型,然后头向下,腿夹杆猛滑下,头在地上“咚”地撞了一个坑。 众人鼓掌。 二师兄曾勇爬上竖杆,做各式造型。师父在杆下放数块砖,曾勇也头向下撞来,“咚”地一声,砖被砸成碎块。而后站起伸手示意成功。 大师兄袁广倒爬上竖杆,做造型。师父在杆下放上一块木板,袁广也头向下撞来,“咔嚓”一声,木板被砸烂成两段。 众人热烈鼓掌。 施力在人群中操四川口音叫好道:“龟儿子,石板上种谷子——巴实得很哩。” 牡丹手捧铜锣,反面向上,向人讨钱道:“各位大爷、大叔大伯、大娘大婶儿、大哥大嫂大姐大妹子们,行行好吧。家母卧病在床,急等钱买药。大家行行好吧。” 孟捕头带人来到圈外,站定观望。 牡丹绕场一周,得钱甚少。她放锣于地上,抱拳道:“刚才各位施舍甚微,想是我师兄的表演还没有感动大家。现在我也来表演给大家。师父放砖。” 牡丹左手握杆,左脚蹬杆,右手和右脚则伸向外空中,一纵一纵地跃上杆顶。 掌声轰响。 牡丹在杆顶做完造型,头向下猛栽下来。 众人一声惊呼。 牡丹随“咚”声摔在地上。 师兄弟姐妹忙扶着跪起来。 额头被撞破,伤口鲜血淋淋的牡丹。 众人忙问怎样。 牡丹摆手道:“只求各位救救我母亲吧,我母亲真地病重急需要钱买药哩。呜——,”大哭起来。 观众楞了。 施力走进圈内向众人道:“各位,各位。在下名叫施力,四川人。来洛阳做生意赔得是血本无归。现在我回家的路费也没得了。但是,刚才我看到这位女娃儿的表演,心里头是非常感动。她为了给母亲祈求药费,脑壳都撞破了。这样的孝子,我们再不帮她,那才是狗日的没得人心。我施力虽然回家的盘费都没得了,但我也要把身上剩下的这几两银子捐出来。大家都来帮帮她要不要的?” 人们纷纷向圈内掷铜钱。 牡丹向众人磕头,连声道:“谢谢,谢谢……” 孟捕头带捕快挤进人群,指牡丹道:“就是她,快抓住她。” 捕快衙役一起上来抓牡丹。 牡丹一阵慌惑,不知所措。观众乱哄哄逃散。 袁广、曾勇、钱香等急忙过来,推开捕快和衙役,挡在牡丹面前道:“干什么?我们卖艺犯什么法了?” 孟捕头用头示意:“这姑娘是盗贼,我们奉命抓捕。你们胆敢庇护反抗,就是与盗贼同伙,一起抓去审讯。” 施力上前:“狗日的捕快,我看你们是乌龟爬上二娃子肩头——欺(骑)人太甚。人家女娃儿母亲害病,没的钱抓药。现在靠卖艺才挣这哈哈儿铜钱,你们也来打劫。老子怀疑龟儿子你们是不是土匪沙。” 孟捕头:“你是什么人?敢来诬蔑公差,一起拿了。” 施力:“拿老子?拿你娘的鬼沙。”出手与孟捕头打起来。 众人与官兵战作一团。 师父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大声道:“住手!都住手,不许打。我有话要说。” 大家停手,齐看向师父。 师父来到孟捕头面前道:“捕头休要与孩子们动手,我是他们师父,有什么事找我说。 孟捕头:“昨晚知府衙门失窃,我亲眼看见,盗贼就是这个姑娘。现在奉命前来捉拿。你既是他们师父,少不得也要一起带去问话。请你现在命令你的徒弟们安守本分,不得阻碍我们办差。否则全部抓去,以庇护犯罪论处。” 师父:“捕头此言,也是正理。只这姑娘盗窃知府衙门,却也另有原因。她母亲害痨病卧床不起,只有独参汤才能救命。这姑娘救母心切,听到我与其母论病时,说到知府或有巨参,于是她就挺而走险。现在巨参已被她母亲收藏在枕边,准备奉还,丝毫未动。请问这样能不能免她盗窃罪名?” 孟捕头拱手道:“师父果然不愧师父,说话句句在理。只我等乃是下人,只管办差,不管问案。这姑娘能不能免罪,那得由同知和知府大人说了才算。不过师父所言之事,我也会如实向知府大人禀报,师父也可当堂为你徒弟辩解。现在请师父命令徒弟们释械。” 袁广挥剑:“要我们释械容易,须得捕头以我师妹自首上报。” 孟捕头:“我已带人前来办差,你们也已经与捕快动手。这自首上报之事,怕我等难以遵从。” 曾勇:“那我们就与你们血战一场。谅你们十几个捕快,也难抵我们几人一阵刀枪。就算你捕头有些本领,只我曾某一人与你舍命相拼,也缠得你顾此失彼。那时我等早已遁去,看知府老爷要不要办你个办差不力之罪。” 孟捕头冷笑道:“我做了十几年捕头,还没见到过这样威胁官差的。如今你只与我一人单打独斗,你若嬴了你们走,我去替你们坐牢砍头。你若输了你待怎样?” 曾勇:“我若输了由你杀剐,由你带去替我师妹砍头坐牢。” 孟捕头:“你这人好无礼,欺我不懂法吗?我来抓罪犯本人,带你回去何用?看刀!” 曾勇举刀接住,边打边叫:“师妹快走!这里有我顶着。快走!” 众人又一阵好打。 师父:“住手,都不许动。” 众人再停。 师父命众徒弟道:“我梅花拳一向奉理至上。自祖师开拳至今几百年,尚无有人不循道理的。今我徒弟误行歧途,自当循理入讼,岂有怕死怕狱,与天理相抗的。我是师父,理当首罪,请捕头前来上刑。”伸手等上枷。 施力鼓掌道:“四根柱子撑眼皮——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有这样讲道理的师父,必定没得无辜行窃的徒弟。捕头大哥,我说句不该是我说的话,你带他们只管去,但是不要上刑。这样硬直的人物,宁折不弯,不会逃跑的。” 孟捕头:“师父可以免上刑,但是罪犯本人不可不上。” 牡丹伸手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请捕头上刑。” 孟捕头示意。 有捕快上前给牡丹上枷。 师父:“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捕头允准。” 孟捕头:“师父有话请讲。” 师父:“我这徒弟行窃,只为救她母亲。如今我们卖艺得这些许铜钱,请准许我们替她收了家去,给她母亲买药看病。” 孟捕头:“既然这些铜钱是你们卖艺所得,我也亲见为证,并非脏钱。我今做主,准你们收去自用。上司知道怪罪,自有我一力承担。” 师父拱手:“如此太感谢捕头了。我这另外几个徒弟,并未参与此案,还请捕头放他们回去,除照料自家外,也好照料一下案犯母亲。” 孟捕头:“他们几人虽有抗捕庇护罪犯之举,但是行为轻微,也无造成后果。我也做主,不再收押他们。” 师父抱拳:“太感谢捕头了。如此循法秉公的公差,真让人感动。牡丹,快谢过捕头。” 牡丹点头:“谢过捕头大哥。” 孟捕头:“不必不必,一切循法,不敢言谢。只是你已盗去的脏物,需要带我等前去起脏入库,不得转匿、隐藏。” 牡丹:“捕头大哥放心,那巨参已由我母亲收藏,分毫未损。母亲原本命我今晚送回衙门以赎罪衍,不想捕头大哥迅雷不及掩耳,如今自当起脏上交才是。” 孟捕头:“我做了十几年捕头,今日也算开眼了。还没见过象你们这样讲道理的盗贼呢。”回身招呼众捕快道:“走了,随罪犯起脏去。” 众人随牡丹,向邙山进发。 ▲ 邙山贫民窑 孟捕头带人来到贫民窑处。 两捕快押牡丹走在前边,师父跟在后边,再后是袁广曾勇等,施力也跟来。 孟捕头向施力道:“这位小哥,你跟来做什么?” 施力:“格老子是‘乱葬坟头打圈圈——没得路可走沙’,随他们来住贫民窑。” 孟捕头:“你不许再妨碍我们办差啊。” 施力:“讲理沙我就没得啥子说,不讲理沙老子要管管沙。” 孟捕头:“什么是讲理,什么是不讲理?难道还要由你说不成?” 施力:“那也不得全由你说了算沙。” 孟捕头:“来人,把这个二百五给我哄了回去。” 施力:“又要打沙?”做出打的样子。 师父:“捕头休要与他一般见识,这小哥怕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一般粗人。” 贫民窑外一些穷人及乞丐见有捕快来,四散乱逃。 孟捕头:“包围贫民窑,不许走漏一人。” 众捕快衙役冲上前包围众人。 师父:“冤有头债有主,休要惊吓别人。” 孟捕头:“围着他们别放走,但是也不要威吓人。” 众捕快:“是。” 牡丹:“窑前有花的那孔窑就是我家。” 孟捕头:“前边带路。” 牡丹把孟捕头等带到自家窑前道:“你们站窑外,不许惊吓我娘。” 孟捕头命令捕快们道:“你们都站在外边,不许惊扰百姓。” 众捕快:“是。” 牡丹扑进窑内,叫道:“娘——”跪在床前大哭直来。 母亲惊看戴枷的女儿,大叫:“啊,我的儿啊——”翻身欲拉牡丹。 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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