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寺记

昆明之北有圆通寺，初名补陀罗寺，盖唐时南诏国之遗物也。入寺陡然下行，步武生风，踟蹰可爱，未礼佛而天地殊焉。北行百余步，但见牌坊一座。仰之，圆通胜境，四字佛光，普照众人，屏息兮生崇高之心；瞻之，佛光沐身，禅意洁心，澄明兮感天地之情。遐观粲然若新，近看苍石生苔，顾察石狮尤美，此坊余俄延久矣！

        坊左右有礼佛亭，左曰储云，右曰涵光。有联云：“古寺什么禅机青峰明明暗暗，空门有何佛尘白云去去来来。”同行老丘兄念念为痴，为之击节，谕余曰：“识联北望螺峰山，此中明明暗暗，今更觉此寺禅机无穷也。”余对曰：“佛尘乃色相，一如白云去来，色即是空，此乃非想非非想处？”老丘会心，余亦醉心，一联开天，天地迥也！

        再前行，有天王殿雄立，观佛像状以为菩萨，问守寺人，答曰“弥勒佛”，余与老丘兄皆讶之，竞相与问。转身之间，又见三棵老树劲拔于巉岩之上，守寺人曰“此乃佛家三炷香”，老丘愕然，余亦喟叹，此种景象，惟佛国是寓！

        殿后乃莲花池，中筑水榭八角楼以礼敬菩萨，两侧设抄手回廊而绕塘盘桓。于苍肃古桥上，天地一鉴开，第见白莲沙鸟，浮想烟雨胜景，心意何等自在！

        越莲花池，至大雄宝殿。蟠龙绕柱欲腾空，堆塑罗汉慑人足，此堂佛像庄严！有僧人言，圆通大士为菩萨别号，此圆通寺乃中国菩萨道场之首。清代鸠工庀材重修之，大雄宝殿改敬三世佛，菩萨自此移步八角楼。宝殿后，黄金竹一丛兀立，堪似昂藏一丈夫；风过疏竹，偃仰啸歌，老叟孙髯今何在？心意卓然间，见一斗方，金字曜仪，白字淡泊，与斯一丛竹，相衫成趣，猗欤休哉！

        踏磴而上，南传佛教大殿金碧在望。老丘兄博闻，告余以故事：“大乘佛教、小乘佛教、藏传佛教交融于此，蔚为大观；张三丰、吕洞宾人物藏乎石壁，此间佛道并存。”言及斯处，方觉悟出圆通寺之大旨，小天地，大世界，玄妙也欤！

        自南传佛教大殿右行，便至衲霞屏。此屏摩崖石刻罗列，错落成韵，纷然有趣，观者莫不流连；老泉几股，石罅间汩汩而下，引人探赜索隐，令人不胜唏嘘；一潭清幽，鱼儿优游无所依，余欲辩忘言，谁个今日庄周？仰瞻之，衲霞屏，三个擘窠大字，石上老笔拙朴，水里相映清癯，禅意更无穷是也。

        衲霞屏左，有小径螺转百寻，可攀援而上，今封门谢客，为之叹惋！一转眸，见一壁诗，有辞云：“林争是幽意，性老此山栖。”此山栖兮此山栖，余亦忘返矣。老丘兄见余痴状，笑云：“此间甚美，僧道任选！”余冁然，应言云尔——

        或路，或坊，或树……奇也夫；在池，在竹，在潭……妙矣哉。圆通古寺，大不同也！

        老丘兄，深以为然，亦忘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