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人们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过年,连央视也说,“群众喜迎油价上涨,高兴得过年似的。”春节邻近,很多人却在感慨,年味淡了。但原因是什么,往往没说到根子上。
有人归结于物质的极大丰富,似乎有一定道理。民间传说,程咬金原有18年的皇帝命,天天肥吃海喝,天天“过年”,结果只做了18天皇帝。传说归传说,但说明一个事实,“过年”和尽兴吃喝紧密关联。过去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现在想吃啥吃啥;过去“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想穿啥随手买。生活富足了,现代人简直经天天在过年。可细想那不对呀,物质丰富了,人们应该更高兴才是,为什么那么多苦瓜脸呢?
有人说,鸭梨山大。房子、工作、孩子、医疗等等大山一个接一个,整天为生存忙碌,哪还顾得上欢声笑语?但这些压力古人也有,没挡住欢欢喜喜过新年啊。
有人说,现代人娱乐方式多。过去太缺少释放的机会,过年就成了最隆重的庆典。似乎也有道理,但挖掘得不够深入。
本帖从文字学的角度,分析下“年”的本义和包含的情感。
甲骨文“年”字的写法
下为“人”,上为“禾”,字形为人背着一捆庄稼,为丰收时刻的景象,本义为五谷成熟时的“收成、收获”。古时一年种一茬庄稼,收成一次,也就是一“年”。
从甲骨文到楷书,3500年的演变,简化字的“年”字已看不出它的本义。
“年”字实景
“年”字蕴含着劳动的汗水、对土地的深情、丰收时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劳动果实不会独自享用,做成“点心”,让亲朋们分享我的“一点心意”。
各种美食搭配喜庆的色彩,通常是红色。
有了今年的收成,一定要敬神祭祖,感谢列祖列宗的庇护,感谢天地神灵的恩典。
用新收的五谷做成丰盛的祭品,慷慨回馈神灵和祖先。
举办各种活动,庆祝五谷丰登,表达自豪喜悦,欢度快乐时光。
中国社会的特点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自己的劳动成果,渴望让亲朋好友分享,于是少不了“走亲”和“串友”。走亲串友,都要带上自己的心意,让对方尝尝自己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
任何一种风俗,都脱胎于产生这种风俗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状态。农业文明的特点是高度依赖土地,农业生产决定了需要基于血缘关系的宗族团结。生存不易,宗亲之间互相关心、帮衬,才能更有利于繁衍发展。 “民以食为天”,粮食丰收了,谁也不会吃独食,一定要做成最精美的点心送给亲戚朋友尝尝。旧时敬重,去老亲家,还要带肉呢,俗称“礼条”,以肥为美,腰窝肉,香嘛。现代人看见肥肉发怵,是理解不了古人的生活条件,好久不吃肉,肥的才过瘾。饿上几个月,看见白面馒头都是香的。
走亲戚带好吃的,来了客人也要用好吃的招待。
演绎出来的风俗就是,待客一定慷慨大方。宁穷一年,不穷一节。平时舍不得吃的,藏着,让客人吃了才满意;平时舍不得喝的,让客人喝晕,才尽心尽意。中原酒风盛,有人认为粗鄙,那是没搞清楚文化渊源,不明白这一习俗背后的初心。酒风盛,是因为心情高。现在都富足了,喝酒不是难事,难的是千万别喝出事。
“春节”和”过年“本是两码事,怎么后来成一回事了呢?
细看“春”字,从草,从日,从屯。屯,表音,亦会意,为种子膨大萌芽状。“春”的本义就是“大地回暖种子像草芽一样破土萌生”的时候。
春节,顾名思义,是立春的节日,在农耕时代,意味着春天的开始。
夏、商、秦的春节,各不相同,曾分别以正月初一、十二月初一、十月初一为新年的开始。汉武帝下令以夏朝的正月初一为新年第一天,一直沿用至今。
而“年”节,是对丰收的庆祝,是对土地的感恩,是对神灵和祖先的报答。什么时候热热闹闹操办这些活动最合适呢?放在冬闲时节!于是,“春节”和“过年”逐渐靠拢并走向融合,“春节”就成了“大年初一”。
都市里的生活,和乡土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居住在城市里久了,防盗门一关,自家小天地过日子,谁还以让他人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为乐?
别说分享果实,连果实从哪里来的,就不一定知道。
问小孩子知道馒头是从哪儿来的吗?回答街上。知道面粉从粮油从哪里出的吗?回答超市。很多孩子已经不知道食物从何而来。
当人们脱离了对土地的依赖,不知稼穑之艰,失去了对土地的深情,体会不到汗水带来的快乐,享受不到收获的喜悦,失去了对祖先和神灵的感恩,少了亲友间的分享帮衬嘘寒问暖,年味就再也浓不起来了。无论鞭炮的声响再热烈,也是没有根的热闹,是没有亲情滋养的折腾。
年味淡了,从传统文化的角度看,是坏事;从现代生活的角度看,反映了时代的进步和发展,也是好事。
最大的快乐总是来自于最关注的事。当心灵视野中的快乐、满足和土地渐行渐远,农耕劳作五谷丰登、走亲串友嘘寒问暖,淡出了情感焦点。人们最关注的是手机、网络、电视、购物和旅游等等。那里淡了,这里浓了,科技发展的必然趋势,是年味的分散化、多样化。鱼与熊掌,的确不可兼得呀。
最后,再引李鸿章对联,祝各位港友笑口常开!
上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
下联: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横批: 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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