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两河骑行记》之《合峪镇吃早饭》

《合峪镇吃饭的两个乡亲》
合峪到洛阳130公里，基本下坡，一路都有村镇，既不怕野地扎胎也不怕露宿，没有前两天骑行无人区的窘迫，忽觉生活原来是悠哉悠哉。我只要晚上赶到洛阳城区即可，任务轻松，所以六点醒来了，七点才选定街角的小吃摊。
这个小吃摊也不特别，依旧只有稀饭，豆腐脑，油条，油饼之类。不同的是，门外放一个老式大火盆，只是比我小时候见到的大至少两倍，上面架好几层劈柴，火呼呼呼蹿半米高，噼啪有声。不时有火星独树一帜，做直线从焰中蹿出，让周围的暖意更加充盈。
这种招徕客人方法不错，火盆附近几张矮桌坐了不少人，周边别的店铺则明显冷清。
合峪两边夹山，一个长条依河，边边上就是山，长满胳臂粗的椴木，木材应该不缺。
还是这个老板会做生意
男老板五十多岁，黑红脸，圆圆胖胖矮矮，一双灵活小眼睛，笑眯眯扫过每一个食客，胳膊腿利索，顾盼带一种自信和富足。老板娘也是矮矮胖胖，穿臃肿棉衣，眼睛勤快，手脚有点笨拙，不时出来进去端盘子收拾碗筷。夫妻两个一快一慢，倒也般配。
我打算放开肚子吃，先要了一碗稀饭，一块油饼，一根油条，一个油炸菜角，两个鸡蛋，竹盘里面明显多，然后还打算哪个好吃补吃哪个，再带几个路上吃，晚饭到洛阳三院吃卤面，又快又省。
昨晚洗澡路过几个小店，有吆喝猜拳喝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今天早餐却是静悄悄的。大家专注食物，慢条斯理地吃，没一点声音，呼噜声也没有。
突然一阵爆吵入耳：
“呀！呀！呀！
“你，你！
“你怎么能这样！”
另外一个人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听不清。
“你哪能这样，哪能这样！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你……”
第一个人继续高声嚷嚷，逾加急切，像受到了莫大侮辱。
我循声望去，一个穿兰黑西服上衣的人，一只脚穿了黑白旅游鞋，正捏住一卷钱，往另外一个人手里塞。嘟囔的那个人，穿军大衣，也是坐着，笑眯眯一脸谦逊，用力往外推钱。高声嚷嚷的人面前，还有一根油条半碗豆腐脑没顾得吃。
原来军大衣帮蓝西服付了饭钱。
其他食客停下吃喝，露出明显的微笑，看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
争执很激烈，脸都红了，腮帮子也鼓起来了，但是绝对不会打起来。他俩是演绎一种崇高礼仪。
看到熟人也在吃饭，不吱声付钱，是用于表示对对方最高的敬礼，或者铁打的友谊。被付的，自然特有面子，感动之余，变成彻心彻肺激怒，表明自己不该受到这种待遇。于是一方很生气地拒绝，一方默默微笑退让，周围人给出大大的精神奖赏。
这种做法我不陌生，我小时候也经常遇到。记得一次一个同族爷爷辈，看到我非要给我一个刚出锅的豆腐渣包，加了葱花，香喷喷溢出面皮外，那可是当年的好东西。越是好东西越是不能要，于是我们两个一个以大欺小用力给，不给誓不罢休，一个小不示弱，用力推挡，抗拒到底，看得好像在扭打。最后我确实想要了，行动上却越发坚决不能接受。两个人僵持了好半天，那个爷爷说，“想不到你劲这么大，真是犟呀！”结束了战斗。我心里美滋滋的，比真吃了两个还幸福。
溯源这种做法，可能源于春秋的诸国依礼而争斗，又在食物匮乏、人心尚慷慨、需要抱团取暖、精神鼓励有很大现实作用的年代，被演绎成熟成常见礼，不过现在已经很稀缺了：往往吃饭之前，就说好了谁付钱，偶遇了，最多也是无所谓地问一声，如果真的付了，也就只客气几句。毕竟现在物质比那时富足到天上。
想不到这里遇到了，莫名感到一种亲近，和异地的距离刹那拉近。其实也不远，都属于古老的豫西，只是这里的风俗留存的更多，让我如悠然穿越时空。
同样的感觉涌现过好几次。前天旁晚赶去鸭石村，看到悬崖上树桩做的蜂箱，想到儿时老树杈上的蜂箱，犹如穿越回去。再低头看看崭新的沥青路面，觉出时光的错乱。
昨天在冬花沟，看到冬天寂静无人的青瓦民房土坯墙，山坡上逡巡觅食的松鼠，以为时光在那里停滞了几十年，再看看脚下水泥路面和蓝镀锌皮护栏，又刹那回到现代。
旅行无非吃和看。这一路没吃到什么，却看到不少，像回到老屋，发现自己儿时的玩具，为自己静静地保存完好。
这次骑行值得。

好文章

沙发 2024-6-5 21:23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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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细致入微，引人入胜，人物描述形象丰满，活灵活现生动而真实

地板 2024-6-17 14:27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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