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芬河初雪》

《11月6号绥芬河的初雪》
（序）
这次果然和绥芬河的雪偶遇了。天气预报这几天有大雪暴雪，温度一直零下，甚至零下19度，应该是结结实实的大雪封门。
期待已久。这东北严寒之地的雪，和黄海之滨青岛的雪，和地处中原故乡洛阳的雪，会有什么不同呢？
四点醒了，雪下了一夜，我并不急于隔窗看雪，继续假寐，想象着雪拥绥芬河该是个怎么的景致。
但确实睡不着。室外的雪犹如扒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的小猫，招人心痒痒，忍不住下床一看，雪只薄薄的一层，顶多一脚厚而已。不过已足以让我领略他们的雪后生活。
于是，我就有了这几个雪中小景。
（脚印）
雪地无人，雪落无声，清晨的绥芬河格外寂静。第一个吸引我的，是地上一长串脚印，踩出了深色的地面，在一大片白中格外显眼。有意思的是，每个脚印有一尺长，后面总是拖一个长长的印迹，好像这个人边滑边走，莫非他是一个轻快浪漫的人，一场雪都能让他且歌且舞？
（扫雪人）
清晨楼道第一个出来的，是一个扫雪人，拿比平常的铁锹大很多的铲子，一下子就铲掉一大块，露出黑黑的地面，虽然慢腾腾犹豫不决似的，但不影响整体效率，不一会就清理出两三平方，黑地面连成了方桌那么大一片。
正替他规划如何多快好省铲通楼前道路，盘算多久能干完，却迟迟不再见动静。原来他停下了。
扫这么一小块又能干什么呢？
（擦车人）
斜对面楼出来一个人扫车上雪。他拿一个大笤帚，用力把前玻璃上的雪向外推了推，大约是推不动，竟然放弃了。
稍停顿一下，他开始清左前门的雪。
他扫车门雪扫得很小心，像拿一个雕塑刀，只在门缝部位一点一点扫，我怀疑他一点力也怕出。扫了几下后，试探性拉前门，打开了又推上，反复几次，大约是把门缝的雪震落。然后又是左后门，重复刚才动作。
奇怪的是他清理完两个门，竟然坐了进去，难道他前玻璃和右窗不清就开走，透过雪可以看到前面？这可真是顶雪冒风前进了。
（薄雪绥芬河一）
这次雪不大，只薄薄一层。薄的雪是什么？薄的雪是绥芬河穿上了羊绒衫，照样显出青春靓丽的身材。
（薄雪绥芬河二）
远山看不到雪迹，显得更黑，和灰白色的天空分得更清，山脊跃动的曲线更灵动，像疾风吹动舞绸又突然凝固。
楼前广场是一层均匀的白，楼顶是一层薄薄的白，整个小区似乎在沉默中等待。
街上车速度慢了许多，没有了平日的威猛，像是小心翼翼走在荒野。
（车）
老方拉我到爱情谷看雪。可惜了，两个大男人。
一辆车迎面疾驰，雪泥如巨浪扑来，嘭地一声闷响，前后玻璃什么也看不清了。
那车呼啸而过，老方一言不发。
左前方是一个骑电动车的，老方开车慢得像爬。
（山）
从家里看，远山是沉沉的黑色，不见一丝雪迹。
从车外看，山是灰白色，因为树梢全是雪，像雾，但均匀且不会流动，算是给山涂了一层灰白涂料。没树的地方，露出一片白。
嗯，雪分散在树冠，稀薄成了灰色，如果落在草棵上，就富集成一层，自然是白色的了。
（树）
雪中的树最美，没有雾却有雾的感觉，不到春天却有初春的模样，但也最凄惨。
因为今天气温高，雪半消融，树每一个小枝，都裹上一层冰，半透明，像挂了一层浆，整体像蒙了一层雾。
榆树枝条柔软，被冰挂压得向下弯曲，像剪短了树枝的垂柳。
幼白桦细枝密如毛发，蒙上冰挂显得朦胧，犹如春天发芽。有的承受不住冰挂重量，柔弱弱垂下来，树冠触路，有的枝压得劈裂。回来路上，环卫在剧倒伏树木，刺啦刺啦声犹如锯在我身上。
真正看到垂柳了，叶子还没落净。别的树冠披上冰是白色或灰色的雾状，它是黄绿色的一团。
落叶松最硬，挂上冰挂几乎看不到形状变化，依旧挺拔向上。
而一种叶子像柏树的松，冰挂环绕叶子，成了蜡烛形状，玲珑剔透中苔藓样的绿叶依然。承受这么大重量，树枝也没被压弯。
（留影）
一株无名小树真美，披上冰挂犹如穿上白纱，我忍不住留影。
（天长山水库）
雪的世界里，依然深蓝的细波涌动。品格像君子一样，不为眼前所动。
突然觉得，我们应该以此水库为友。
（晚上的冰树）
没想到晚上雾松如此美。雪化成冰，像粘糖葫芦一样把树枝仔细裹一层，连下面也裹上了，灯光一照，树成了晶莹剔透的玻璃树，发出幽冷清脆的光。
崂山偶尔也有雾凇，那是细雪在树枝上面搭落厚厚一层，洁白雍容，像是白珊瑚，满树都是，但是树枝下面还是黑乎乎的原枝。而在洛阳，好像还没遇到过雾松。
不同地方，雾松也不同。
（脚印）
草坪的雪很平展，无人走过，突然想去上面踩脚印。一踩只陷下去三公分，下面依然是白色。吱吱嘎嘎的声音空旷地响着，衬着周边无关的灯光，颇有一人置身原始森林的感觉，于是心闲得透亮。
回头看，脚印弯弯曲曲，竟有点陌生，好像是有陌生人走过。真奇怪。
于是再走几步回头看，依然陌生。
可见现在走在雪地上的我，不是我心中的我了。
从小大大，我在雪地上留下多少脚印？有孩提时代歪歪扭扭的小脚丫，有儿童时期调皮捣蛋蹦蹦跳跳的，有成年后忙匆匆的，有犹豫不决踌躇不前的，有时是故意留下的，雪地的花前月下，有时是无意留下的，仅仅走过而已，有的欢快，有的孤独，有的在雪地踯躅，踩平了一圈。
但是没有一个像今天这样，回头审视感觉陌生，而且一边走一边比照着从前的脚印，从孩童时代到现在。
我开始怀旧了。
（踏雪声）
路边的雪被车碾压的翻滚，支离破碎，走在上面是咔咔的清脆声。
这是什么声音？对应了几次，都不像，最后发觉像极了走在锅巴上，踩碎一地。
越听越像，而且好像真真切切闻到了锅巴香。
一方面我有种暴殄天物的罪恶感，一方面又有一种金钱如山的奢侈感，一方面又有找到的这种拟音的天才感，于是越走越不想停下。

（十五、清晰的天长山）
今天七号，零下二到零下十五。六点二十四起床，没有太阳，窗外大亮。
今天从厨房窗看到天长山真容：不是跑步时一条平行的山脊线，也不是昨天早晨看到黑沉沉突然凝固的舞绸，而是形态圆润、体量各异、具有灰苍苍粗糙质感、偶尔夹杂大片光润白雪的好几列山体，有的与我平行，有的奔我而来，有的山形高昂，有的低沉，有的激越，只闪一下头，就扭头奔如群山不见……
在明亮的雪天下，天长山如此丰富。
（十六、雪粒）
看窗外，一片白色沉静。细看，仍在下雪。
远处雪粒斜线疾落，像匆匆赶命的人，只留下擦过的一条线。
窗前雪粒比黄米粒小很多，如黄岗岩细砂，在楼前紊乱气流中翻滚落下，有的竟能变幻出向上紊动曲线，妖娆却怪异。
偶尔有麦粒一样大雪片，窗前悠然随风，像迈四方步游赏的富人。
篮球场一片大白地，再也看不到这些雪粒。
莫名风起处，雪粒如雾腾起半尺，旋又落下，起处雪不见少，落处雪不见多。
芸芸雪粒，苍茫雪天。那些被我看到的，不及恒河沙中一粒。
雪粒如人生，芸芸而短暂。

沙发 2023-11-7 07:43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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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没踩过的雪地上，两个人保持距离并行往前走，两只脚外八字往前走，踩出两条大型拖拉机驱动轮的人字轮胎印

板凳 2024-2-3 22:00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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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松888A 发表于 2024-2-3 22:00
小时候在没踩过的雪地上，两个人保持距离并行往前走，两只脚外八字往前走，踩出两条大型拖拉机驱动轮的人字 ...

好主意。下次我试一下

地板 2024-2-8 21:43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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