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芬河的慢夜

〔11月3号，绥芬河的慢夜〕
今晚六点从操场散步回来，我一直在客厅看电视，老方在他屋内弹吉他，两相无事。吉他声飘到客厅，高兴了还有他的和唱。电视看得无约无束，里面陈真和日本黑龙会教头比武的嘿嘿哈哈声，从窗缝露出一丝，在寂寥的室外会遇到别人家窗户露出的灯光，共同飘落停在路边的车上，构成绥芬河特有的夜色。
很久不看电视了，依旧不吸引人。从体育频道看到《精武门》，再到《动物世界》、《寰宇视野》，再返回看体育频道，然后再电影频道……实在不想看了，发现才十点不到。
时间也有慢的时候，源于此地骨格清奇。
明早零下8度。下午老方不再出去散步，说怕冷。今天十一月三号，绥芬河的冬夜开始来到，寒冷而且长。今天五点五十七日出，四点六分日落，夜晚达十四个小时，以后会更长。
“冬天这里都不出门，我也是。”老方几天前操场散步时说。
“方哥你能在这里活下去真不容易。”他说雨这样对他说。
当时作笑谈听，现在有点感觉了。大雪封门，哈气成冰，老方只能待在屋内，除了看书，就是弹吉他、唱歌，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听……
关在房子里久了会让人发疯。如果是我会怎样？平时自诩能耐得住寂寞，到时候会不会破防？我粗略模拟了一下，觉得那时我会找事做，比如一动不动长时间注目窗外。
我喜欢这里的窗外。这里的窗，采光通风意义在我眼里淡化几乎等于无，取而代之是紧密联系外面世界，而外面世界是华丽斑斓、充满活力、永远运动不会重复的。
早上五点起来跑步，为清醒头脑，我会特意瞥一眼窗外。这时窗外的世界是安静的薄灰色，体育场前边四只高杆灯发出白色的光，像四只看管我是否早起的眼睛，格外明显。我会和它对视片刻，询问它夜晚有何所见所闻。
下午的阳光把室外照得温暖明亮，绥芬河的各色生活达到高潮，简直在窗外诱惑，这也是窗户的高光时刻，透过窗户能看到更多的鲜活。楼前是个地下车库，车库顶板铺砌后成了篮球场，也是小区能给人留下最鲜活印象的地方。一次有两个七八岁孩子打篮球，运球、过人、投篮，有板有眼，老方看我在看他们，说他俩是篮球兴趣班的小学员。又有一次，来了几个跳广场舞的，原来是来此排练，他们边唱边扭，边上还有个人指导修改。还有一次，来了三四个警察，不知道在干什么，其中一个女警身材苗条，一直两手捏手机拍照，过一会，又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三个漫不经心的警察，迈四方步向广场走来，一个一边走还一边抽烟……
夜晚的窗外我还没看过，于是今晚我第一次专门观看。夜色苍茫，最吸引人的是路灯，细品各有形态。最明亮的路灯一共是六个，基本排成一条线，因为间距不同，显然不是路灯。它们在夜幕中发出白光，像怒放的白菊，光芒是它们的花瓣，如剑一样尽力伸出，没有妩媚，只有凌厉。唉，我又想起了那个女警，拍照姿势真美……
次明亮的也有六七个，有远，有近，是夜幕里的黄菊花，暖暖的，看不出花瓣，只是一团光雾构成的花朵，低调多了。
最有特征的是左边，两列灯密集排成直线一直伸向远方，像孩子的乳牙一个挨一个，通体辉煌，以集体取胜。它们显然是体育场东路的路灯，白天骑车也没感觉出有这么密。
这排路灯的尽端连接一段短粗而明亮的灯带，两者像焊在一起。这短粗灯带或许是绥芬河的国门景区，也或者是山坡上那片六大纪念馆？不过六大纪念馆晚上不应该这么灯火通明，而应该是静静沐浴在暗夜里。
填充这几个特殊灯阵之间的，是寂寥开在暗夜里的零星灯光，像春天地里早开的花，孤零零地，每一盏灯，只能装扮它那一小片天地，而把绝大部分空间依旧留给了黑暗。
再远些，目光一直搜索到天际，那几列早晨跑步不断琢磨的远山现在一点也看不到，但在那整一大片和天连在一起的黑暗里，有几团微弱的灯光，显然是开在山上。那是什么地方？是我和老方几天前爬山遇到的山腰农舍、还是山脚那家木加工厂？
收回目光，想看看晚上的楼前广场。
借助窗户泻出去的灯光，仔细审视，也看不到楼前广场的铺砌和篮球架，只有一片黑暗虚空。但是更远处小区三连拱的标志性大门在街灯反衬下看得很清，连拱边缘的装饰花纹也隐约可见。
绥芬河的夜有一丝寂寞，街上等好几分钟才删过车灯的光柱，楼房大多晚上黑灯，老方说因入住率低。看前面楼房，多数的窗户没灯光，恐怕不是早睡，而是空置。那些零星有灯的，透出的灯光安静、稀薄，少了一点锅碗叮当鸡飞狗叫的烟火气，仿佛一张静物画。也许这些有灯的窗户后面会有更多细节，可惜我近视眼又不喜欢带镜，只能反复审看这些安静、稀薄的白光，冬夜封门，也许我会特意带上眼镜……
嗯，如此看，夜的窗户也算够丰富够动态，也许冬夜，我能饶有兴致伫立窗前，目光流连。但谁又能说的准呢？不同的境况，不同的心情，雪压房屋的窗外，即便再鲜活，也会被窘迫的心情抹杀。比如刚才，我感慨窗外，想拿起文学名著对照，拿起这本书，放下那本书，强迫打开《瓦尔登湖》，硬是读不下去。我终究是凡人……
不过那时，我也许会翻看谢湘船发的帖子，我们神交已久，她是我的快乐源。这个高科技才女，这几年迷上了推广《父母法》，到处发帖，显得唠唠叨叨傻乎乎。不过她的内容经常很有趣，有时让人笑，有时让人茅塞顿开，比如这次，她发圈说她当年生孩子，“太疼了，直喊医生杀了我……
老方在冬夜能是气定神闲的圣人？未必。刚才还说周末有空，不早睡要好好看会书，让我好羞愧。现在他在哼歌，又溜达出来拿出明天要吃的排骨化冻，看来他也看不进去，没事找事做，和我一样是凡人。
“方哥你能在这里活下去不容易。”再品雨的话，这次带有伤感的灵音。老方在这里十三年，每年有二百多个慢的冬夜，他是个感情丰富的凡人，又是如何度过这些个慢夜？
后天大雪，零下7度到零下十七度，到时候我要足不出户，领略一下老方经受了多少次的绥芬河的冬夜，在品一下雨这话中的真实。

欣赏了

沙发 2023-11-5 17:54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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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禾11 发表于 2023-11-5 17:54
欣赏了

多谢夸奖！

板凳 2023-11-5 20:56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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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身临其境

地板 2024-1-29 13:53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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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松888A 发表于 2024-1-29 13:53
犹如身临其境

谢谢夸奖！

6^# 2024-1-30 11:00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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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鐵腿 发表于 2024-1-29 14:01
帅哥一个寂寞的夜晚，都能把夜景动态静态人物如此描述细致入微佩服给五星攒 ...

谢铁腿兄！

7^# 2024-1-30 11:00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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