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能做什么?文艺青年又能做什么?在阿那亚的海边,文化地产创新者马寅和独立音乐人陈鸿宇在一起探寻答案。 他们,一个一手打造了阿那亚,一个创作出过民谣神曲《理想三旬》,都迅速走红,并把文艺从一种生活方式变成了创业模式,并由此去认知,乃至建立自己的理想世界。 马寅(右)和陈鸿宇在阿那亚海边的沙滩上 人生是历经长途跋涉之后的返璞归真 阿那亚这个名字,近年频频闯进文艺青年们的视线。五条人乐队在那里的海滩上,举办了他们迄今为止最大的专场演出;贾樟柯、许知远等人,在那里的文学节上探讨文学和艺术。 这里收纳着年轻人想要的:震撼的美景,丰富的文化活动和生活设施。 5年前,孤独图书馆意外地在网上走红,引来亿万人关注,他们被图书馆呈现出的孤独感,深深击中。 大量游客前来打卡体验,但他们大多不知道,它最初只是一个海边楼盘的配套。 开发阿那亚之前,马寅是一家地产上市公司总裁,拿地、建设、销售,生活陷入重复,看似得到很多,他却感到身心疲惫。阿那亚对他而言,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奇遇。 马寅 2013年,马寅拿到了秦皇岛黄金海岸一块3000亩的地,其实是一个烂尾项目。他本想短期内转手卖了赚差价,却迟迟没能卖掉。眼看着项目砸在手里了,他决定破釜沉舟,转变思路,重新规划社区的定位。 过去几十年,房地产业把“富贵逼人”做到了极致,马寅则希望能把房子打造成理想生活的容器。设计时,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放弃了传统的海滩别墅度假村思路,而有意识地把自己喜欢的生活气质和细节融入社区。 他把项目命名为阿那亚,梵语英文aranya, 意为 “寂静、空闲、修行处"。 许多同行来阿那亚参观学习他的模式,但马寅觉得,阿那亚更像个手工活,几乎每个细节都是他按照个人审美打造的,很难复制。 阿那亚海边的礼堂 得知这些房子的设计费比普通住宅贵好多倍,陈鸿宇好奇地问:“你没钱的时候也要找好的设计师吗?”马寅笑着答:“因为当年的时候你已经掉在一大坑里了,你背着10个亿的贷款的时候,盖个图书馆还是花个设计费,就无感了。” 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之间,他把赌注押在了后者。马寅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年轻时是文艺青年,他相信,“物质发展后,满足人们内心细致的精神需求会成为必然”。 孤独图书馆 阿那亚另一个广为人知的成功之处是社群。这些最初用来方便沟通、解决业主问题的微信群,在马寅和团队的维护下,慢慢形成了一个业主自发讨论公共事务的平台。在这些七嘴八舌的群组讨论中,阿那亚的社区公约诞生了,还衍生出几十个分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组建乐队、球队、舞蹈社、话剧社等等。 这正是马寅渴望看到的场景。他从小在天津的胡同长大,来到北京后,他强烈地感受到,邻里之爱在大城市早已变得淡薄,人们内心的孤独感和对亲密的渴求,并没有因此消失。而在阿那亚,这种“消失的附近”好像又回来了。 “移动互联网改变命运,不就是这样吗?” 相比用商业将内心乌托邦变成现实的马寅,陈鸿宇探索精神世界的道路,更接近大多数追梦的普通人。 正在录制 《30vs60》节目中的陈鸿宇 陈鸿宇出生于内蒙古的额尔古纳,中国最北的边境城市,距离俄罗斯只有十几公里。 和许多北漂青年一样,陈鸿宇对北京的向往始于绿皮火车上的邂逅。他上大学时坐车回家,从一个长长的隧道钻出,都市的繁华扑面而来,“离我特别遥远,但又好像在我脚下”。那时候,他就想,有机会要来这个城市,会一会它。 2010年刚到北京时,陈鸿宇尝试过各种工作,送过外卖,开过快餐店,但都不温不火,让他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折腾”。 陈鸿宇为数不多的快乐,就是去Live house看演出。为了赶末班地铁,每次演出没结束就得走,来回车程三四个小时,但他感觉内心特别充实。 音乐是他从小的梦想,只不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才能平庸,不敢尝试音乐人的道路。 来北京第五年,工作一直没有起色,家里人开始催促他要不要考虑回家当公务员,他也开始犹豫和焦虑,不知道前途到底在哪里。面对困境,陈鸿宇决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他找了一个音乐众筹网站的工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自己编曲的作品《理想三旬》放到网站上,招募填词人共同创作。没想到,《理想三旬》一经推出就迅速火了,还登上了网易云音乐2016年度分享量最高单曲的榜单。 陈鸿宇在阿那亚的舞台唱歌 “移动互联网改变命运,不就是这样吗?”陈鸿宇感慨道。他敏锐地嗅到了社群带来的巨大影响力,为了提高歌迷的参与度,他还策划过搭车巡演,在网友家里做“沙发客”,与陌生人分享故事,一趟下来,积累了大量粉丝和人脉。 2019年夏末,陈鸿宇在家乡额尔古纳的草原上,联合青年建筑设计师梁琛建起了一座通体黑色的方形房子——众方纪,里面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可以获取信息的东西:网络、手机、书籍,甚至没有钟表。书房里有一张书桌,放着纸笔,还有一台钢琴和一把吉他。这里每次只能容纳一人,独自生活72小时后离开。 他本想把众方纪当作一份“孤独的礼物”,让人们在一个距离自然很近又很远的空间里,重新梳理自我。然而,作为第一个体验者,他自己就被孤独“打败”了。 刚住进去时,陈鸿宇感觉草原上一片安详,风声在屋外呼啸,但身边没有一个活物。失去的时间感,让人突然找不到存在的意义。第二天,他开始努力找事做,花两个小时切菜,但时间仍旧过得很慢,头脑也越来越混沌。 三天的闭关终于结束时,他没有变得更通透,反而更加虚无。那一刻,把他从对于孤独、对于一所避难方舟的美好想象里,狠狠地拉回了现实。 陈鸿宇与马寅对谈 他的朋友、音乐人张玮玮,在体验后也发出了类似感慨:“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还是纷乱的人类,并不是手机让我们纷乱,手机只是迎合了我们的纷乱。” 在陈鸿宇看来,很多人口中的孤独,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某种舒适的独处。人们内心真正需要的,不是享受孤独,而是拥有丰盈的精神世界,不受孤独所困。 成功是一场幻觉 面对陈鸿宇“是否会有造物主的感觉”的提问,马寅承认会有自恋的时候,尤其是看到最初建设时那些“无用”的东西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 不过,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今天的成功部分来源于好运气。“很多上个时代的成功人士都有一个幻觉,都认为是跟自己有关。现在回头看,我觉得绝大多数上个时代的,都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都是赶上了最好的机遇。” 陈鸿宇与马寅 他会警惕成功之后的自我美化。比如有人问他,“当年你为什么要做孤独图书馆”,他可能会说:“因为我是学文科的,希望在海边建一个有艺术性的读书场所,于是找到了独立建筑师董功,他给我讲述了他的设计理念,图书馆像一块礁石从海边自然生长出来,我说这调性很好,就把设计全交给董功了。” 但是有一天,董功对马寅说:“你记不记得当年你很焦虑,总担心外立面不刷涂料、不贴石材、不贴砖会不会有点儿奇怪,你还说,这建筑孤零零地杵在沙滩上实在太突兀了,要不我们在周围种点树吧。” “人要是倒着活,都是哲学家。”马寅总结道。 回头看自己的“成功”,陈鸿宇也有独到的体会,“所有走的路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如果走错了我也不会怪谁,走对了也不会欣喜沾沾自喜,这就是我自己选的路。” 他们的创业都始于对文化艺术的爱,相信精神世界能够给人的生活带来真正的满足。时代也给了他们这个机会,通过移动互联网和社群,把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更广大的群体中,从而找到了许多拥有共同信念的人,聚集在一起让理想成为现实。 《30vs60》节目录制现场 他们都庆幸的是,现在的时代,不再是只有一条正确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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