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乡村,文化生活极为贫乏。每年村里仅放映几场那个时代的电影,或者在农闲时,有的生产队会邀请走乡串村的说书人说唱几天,就没有啥娱乐活动了。所以,村小学成立宣传队蹦啊跳地排练节目,那热闹劲儿很快渲染了整个村庄;春节前,村里通知学校在大年二十八的晚上演场“戏”,让村里人年前先乐呵乐呵。 没想到村里会这么重视。“演戏”那天,村里在学校布置民兵站岗放哨,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安排演员和村干部吃了顿大锅饭。每人分俩白面大蒸馒和一大碗白菜粉条炖猪肉。啊呀,那真是人间最美味的菜肴;吃的太撑了,煮的白面疙瘩场都喝不下去了。吃饭时可多人扒着教室门缝、窗户眼馋流口水。我瞅见贾爱月把省下的一个蒸馍从窗口递给了她哥贾民玉;我三哥在窗外急喊我过去说:“看看人家爱月,你咋把哥给忘了呀?”“没忘呀。”我连忙把省下的那个馍从怀里掏出来,“早藏起来了。还夹了块肉呢。”三哥慌不迭地接着,赶紧捂到破棉袄里面,立马转身猫着腰像兔子似的窜得没影了,不知躲到那儿饱口福去了。 学校操场旁有个土台子是演出的舞台,平时,村里偶尔演电影、开批斗会时才能派上用场。那天晚上,天寒地冻,操场上却人头攒动,挤满了乡亲们;乡邻们相见吆喝着打招呼,孩童们喜悦地满场子喧闹乱窜。 那晚演节目我很风光。舞蹈有我,跳《我爱北京天安门》 、《火车向着韶山跑》和《我是公社小社员》等;独唱也有我,阮老师踩着风琴伴奏,我伸长脖子引吭高歌,唱了《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和《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特别是最后的压轴节目,是我与贾爱月主演的《斗地主》 ;我饰演老地主,她演红小兵。剧情是这样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寒风呜呜地呼号着,村里的一个老地主在后半夜牵着一头羊,去生产队的麦地里啃吃麦苗。老地主恶狠狠地说:“吃!吃!把麦苗吃光啃净,让生产队收不成麦子!”就那么巧,黑夜里,一个由贾爱月扮演的红小兵出现在了麦田地头。也不知道一个女红小兵为什么会半夜不睡觉,在凛冽的寒风中精神抖擞地来到村外;尤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里,火眼金晴般看到了老地主和那只啃吃麦苗的羊。红小兵凛然正气、义愤填膺的上前指责老地主破坏农业生产之恶毒行径,吓得老地主求饶哄骗收买;心红志坚的红小兵识破了老地主的诡计,不为所动。更不可思议的是,女红小兵怒斥老地主的声音,竟能从田地里传到遥远的村庄里、农户家,把村里众多贫下中农从热被窝里召唤到冷风嗖嗖的旷野里,参加了对老地主的批斗,老地主浑身哆嗦瘫软在地……现在想想那个荒谬到了极点的剧情,真是可笑呀。 演这个压轴节目之前,我红光满面刚跳完舞蹈《我是公社小社员》节目下场,接着就要演老地主。没想到贾民玉和我三哥竟然在后台候着我呢,他俩一脸坏笑扑过来给我“化妆”:掏出刮来的锅底灰,不由分说给我抹了一脸黑。我急得乱叫:“弄啥?弄啥?” 可恨那贾民玉还理直气壮地说:“老地主黑心黑肺黑心肠,脸能不黑!”又把他爷爷那顶戴了十几年的黑油腻腻、怪味难闻的瓜楞帽扣到了我头上;哎哟,那臭烘烘的油腻头皮味,快熏死我了。 我扮作“老地主”上台了:满脸黑灰、戴着顶烂瓜楞帽、弯腰弓背、脚步蹒跚,手里牵着一头山羊——真的是头活羊呀——这头羊是从我家里牵来的。羊是我割草喂养大的,与我可亲近了;曾牵它排练过节目和在学校的走台试演,那次可听话了,贾爱月都叫它“乖乖羊”了呢。今天一上场,我这不伦不类的扮相立即引来台下一阵阵哄笑和嘈杂声。我牵羊上台刚站定,正准备说台词,谁知那头山羊却被喧闹声惹惊了,“咩咩”惊恐乱叫着挣头要窜,死活拽不住,山羊倒“牵”着我在台上乱转起圈子来;手足无措中,我把手里当道具用的一把麦苗丢给山羊,它也不理睬,我惊慌得不知所措,急得哭的心都有了。哎呀,这乱糟糟的场景,让乡亲们笑得一塌糊涂。我匆匆往台口那边扫了一眼,看到贾民玉和三哥站在那儿笑得前仰后合,等候上台的“红小兵”贾爱月更是笑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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