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水村纪事》系列之十九：故乡的河

2020-4-27 14:38| 发布者: 孤风| 查看: 3248| 评论: 0|原作者: 奇石顽童

因吃错药导致一病不起的三哥，到了第二年春天，当家里为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又在亲戚乡邻那儿塌了许多债务后，他的身子才略有起色，可以起身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了，但仍干不了重体力活。这场大病对三哥的精神打击太大了，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变得整日沉默不语，木讷发呆，失去了原来好动善言的习惯。然而经历这番折腾后，三哥倒是记性不赖，还在耿耿于怀没当成兵；好几次对我念叨着说：“可惜那盒“前进”烟了，花了两毛钱，白叫曹连长抽了。”

那天我从咸水坡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已是晌午，家里人都回来了，却不见三哥的身影。娘站在门口见人就问有人见到他没有，村里有人说前晌见三哥独自往村北洛河的方向去了。娘心里不放心，耽心他还在为没当上兵一时想不开，做下糊涂事，赶紧唤我跑着到洛河边上去找我三哥。

我不敢怠慢，一路飞跑，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上了距村庄五里外的洛河大堤上，可是往大堤上、河床里和河岸边远远近近瞭望了几圈，也没有看到三哥的身影。正当我焦急失望地转过身准备返回时，猛然看到在大堤外宽阔的沼泽地里，有个人影在半人多高的杂草、矮柳、野苇丛中晃动了一下，又隐下了身子。尽管距离远，我依然确定那就是三哥，他的身影我太熟悉了。我如释重负般高兴地喊叫着：“三哥，三哥……”从大堤上向荒芜的沼泽地奔跑而去。

河滩到处都是积水和高低不一的杂乱植物，我左拐右转带跳跃，好不容易窜跑到三哥身旁时，才看清楚三哥正蹲在那儿用手扒着杂草下湿漉漉的污泥。我不解地问三哥：“三哥，你搁这扒稀泥干啥？”三哥两手甩着黑泥巴站了起来，脸上呈现着久违的喜气，直腰指了又指眼前一圈杂草丛生的大片河滩地，才扭头看着我，像顽童般灿烂着笑脸说：“能吃上大米饭了，咱们肯定能吃上白米干饭了！”当初，三哥就是因为想到部队能吃上白米干饭，才急着要去参军当兵的，现在听他毫无由头地这么一说大米饭，我还以为他又是因为没有当上兵，吃错药害了几个月病，脑子呆了，仍记挂着吃白米饭，在说胡话呢。所以我当时并不在意。谁知三哥说这没头没脑的话却另有心思，他想鼓捣一件谁也想不到的大事哩——当天下午，他就去找了我们第六生产队队长 “白眼”，说了他的想法……

在《咸水村纪事》系列之六的“‘渔民’的恋情”里，我曾叙述了我在春天的咸水坡上发现了贾民玉与吴秀凤恋爱的秘密。身为贾民玉的铁杆伙伴，我为他竟敢与“台湾特务”吴成的女儿吴秀凤爱恋而心生愁绪；正在我一愁莫展之时，突然想到了三哥。他是贾民玉的同学，更是好朋友，让他出出主意、想个办法，看看怎样才能阻止贾民玉的这个不计后果的“危险”行为。

正好在与三哥一同回家的路上，我把前晌看到贾民玉与吴秀凤恋爱的事情给他说了，三哥突然停住了脚步，竟然不相信，皱着眉头，俩眼瞪的可大，提醒我说：“这事可不能瞎胡说！”我说：“我亲眼看见了。”三哥问：“你真看见了？”我反问道：“俩人都抱一块了，还有假？”三哥不说话了，楞楞地站在那儿不挪脚步。我又把我的担忧给三哥说了说，问：“三哥，你说这事咋办？”三哥转回身去，望着远处的洛河大堤，肃静个脸，顿了顿，嘴里吐出了一句话：“千千万万年，有谁能堵住洛河这流水呀。”

写到这里，请允许我先给你念叨一下我的故乡河——洛河。

我要深情地歌颂美丽的故乡河——洛河。

她没有长江奔腾千里的壮丽雄姿，没有黄河山呼海啸的恢宏气概。在她仅仅467公里蜿蜒曲折的行程中汇集的只是汩汩清泉和跳跃的溪水，她也许是华夏千条江万条河中那条最短浅的河流；可是，像我这样的在她怀抱中生长的人，才能体会出她的勇敢与不平凡，情真意切地爱恋她，骄傲自豪地赞美她。

那沙滩，有过我孩提时代追逐浪花的脚窝；那水面，映现过佩戴红领巾的我；河岸沿，我为牛儿割着青嫩的草儿，晶莹的汗珠溶进了她的漩涡；为使她身躯更坚实健美，我参加筑堤坝，高唱号子歌……

洛河承载的有仓颉造字、伏羲八卦、洛水之神的动人传说；孔子洛河之畔“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叹；《诗经》中的“瞻彼洛矣，维水泱泱”的雄壮。她孕育并承载着华夏民族源远流长的河洛文明，是一条古老而又璀璨夺目的文化大河。

洛河也曾有过创伤和痛苦，有过跌宕与挫折，有过忧愁和惆怅；然而，她没有消沉与放弃，没有丝毫退缩与停留，她以坚韧顽强的性格和隐忍包容的情操，一如既往地为故乡人民默默奉献着。

她迎来春风，使两岸桃花如染，绿柳含烟。在洛河如画的风光中，历代文人骚客留下了众多华章。尤其是才子佳人们诗情迸放，咏诵出无数讴歌牡丹的妙语佳句；殊不知，缘有洛河水，才有牡丹雍容华贵、凝香含露的气度与风姿。酷夏，她粼粼荡漾，烟波氤氲，禽鸟轻翔，在流域内洇送滋润和荫凉，给人们造就休养生息好去处。秋日，她悠远绵长，流淌着安详、平静之美；清风徐来，水面上流光溢彩，染就她的不是绚丽的朝霞夕彩，而是两岸沉甸甸的五谷和枝头的累累硕果。寒冬，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如同厚厚的棉絮覆盖着大地在酣睡，唯独她从不偷懒歇息，坚毅地裹挟着冰块奔泻，勤奋执著地去寻觅春的信息，去推动征途上水电站的涡轮旋转、旋转，输送出光明和温暖。洛河一脉，滋养万物。她含辛茹苦哺育了两岸勤劳智慧的儿女，助推人们光彩美好的梦想……

曾经戎军远离过故乡几春秋，在闲睱的间隙，我曾愉快地想起她逶迤的倩影；酣睡中，幸福地做着在堤岸上放飞风筝的梦；给朋友，我会自豪地讲述洛水神奇的传说；文艺汇演，我激情澎湃地放声朗诵：美丽的故乡河……

美丽多情的故乡河，我愿厮守您身旁，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