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水村纪事》系列之十七：拾错药

2020-4-27 14:34| 发布者: 孤风| 查看: 2813| 评论: 0|原作者: 奇石顽童

在“咸水村纪事”系列之十五《看病》中，说到三哥心里美滋滋的走在回家的村街上。当他路过杀猪高手“两把刀”家门口时，三哥的一脸喜滋滋的模样和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嘿嘿嘿”笑声，引起了正靠在门口纳鞋底子的“两把刀”媳妇、村里有名的媒婆“刀子嘴”的好奇，她茫无所知的问俺三哥：““哎哟喂，有啥喜事阵高兴？做梦娶着媳妇啦？”

“刀子嘴”的问话声将三哥从当军官的迷梦中唤醒过来，他停下脚步，不厌其烦地又把他准备去当兵，当兵要体检，体检要闻味，可是他感冒了，赶紧去村卫生室看病拾药吃，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遍。“刀子嘴”一听，满脸不屑地说：“不就是去当个兵嘛，值顾阵高兴，”三哥觉得“刀子嘴”说这话是小瞧他，心里一急，顺嘴说道：“当兵咋咧，说不定还能提干当军官呢！”“哎哟，还想当军官哩。” “刀子嘴”嘴角不屑地一撇，揶揄地笑着说，“我等着，你要是能当上了军官，不管你看上了哪家的排场闺女，俺给你说媒去。”

“刀子嘴”这话噎得三哥没法接腔，只好迈开大步走去。心里说：等我身穿崭新的军官服，脚蹬黑亮的军皮鞋，还用你说媒？我自己会去找曹晓妞！哼，才不用你去靠说媒挣吃挣喝骗东西。

回到家，三哥从水缸里舀了碗水要喝药，这才忽然想起曹晓妞没有告诉他这药每天吃几次，每次吃几片。想起过去曾吃过感冐药，好像是一天三次每次大概好几片；数了数药片，刚好能吃三天；于是，就自做主张吞服了六片。“咣——”、“咣——”、“咣——”……恰好生产队出工的钟声这时推着空气悠扬颤振着飘波而来，三哥不敢怠慢，赶紧掂着一把铁锨出门去了。

就在三哥掂着铁锨出门之时，曹晓妞也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赶到了村小学院内的“知青点”。六、七十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一场席卷中国大地的政治运动，“知青点”便是那一时期的历史产物。作为广大知青生活、学习、休息的场所，在扮演着“家”的角色的同时，“知青点”还充当着分隔理想与现实的精神屏障，包容并承载了太多的狂热与豪情、苦闷与迷茫……

当初，知青点里最多的时候有三十多个青春活泼的男女知青，后来招工、当兵、生病等陆陆续续走了，这时仅剩四个男知青了。曹晓妞看到“画家”王新宝与另外三个知青正要去队里干活，赶紧喊他到一边来，说：“我给你说个关紧事。” 王新宝见曹晓妞一付神秘的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有什么亊？”曹晓妞笑眯眯地靠近他，踮脚伸脖，将抹得血红的小嘴凑近他的耳朵，按捺着激动得意的心情轻声吐出了一句足以令王新宝振聋发聩的声音来：“我呀，想叫你去当兵。”

那个年月，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想返城是很难的，许多知青都企望通过招工、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或参军入伍等办法和方式离开偏僻落后、条件艰苦的农村；可是对没有门路，没有一点儿背景的知青来说，这不啻于一个一觉酲来就会破灭的梦想。王新宝父母都是当年从南方来到北方，支持洛阳工业建设的，是洛阳一拖的普通工人，没有能耐和路子能给儿子返城帮一点儿忙。

王新宝已下乡三年了，眼看着知青点只剩下四个人了，他想离开这儿又没辙。因此，当王新宝听到“当兵”这俩字时，惊喜得两眼放光，激动地压低嗓音问曹晓妞：“真的？能轮上我吗！”曹晓妞笑意盎然，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

村支书的这个千金宝贝闺女，她生活在村里如同是游逛在桃花园里的精灵，折枝摘花，可谓随心所欲。王新宝知道曹晓妞这个“嗯”字的份量，重如金鼎。

正当曹晓妞表态让“画家”王新宝去当兵的那天下午，第六生产队队长高有福领着我三哥和几个社员在饲养院的马廐里出粪肥。三哥干活不惜力，再加上想着当兵的好事，干得更是卖劲。可是干着干着，半响过后，三哥竟然头晕眼花起来，心里慌的像捶鼓似地“嗵嗵”乱跳；口干舌燥，嘴唇上很快裂开了几道血口子；四肢乏力，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当初还以为是马廐里空气不好，就到院里歇了歇，可是症状仍不见轻；队长叫他回家歇歇，三哥拄着锨把摇摆着到家后，倒在床上就睡。晚上又把那感冒药吃了几片，又昏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三哥竟然起不了床啦——眩晕，眼都不敢睁，看啥都是天旋地转。到了这个时候，三哥仍然没有怀疑到身体突然出现这些异常症状与吃的“感冒药”有无关联，早上仍然吃了药。见此情景，俺娘这时才知道了三哥为当兵去看病吃药这些事，不由地怀疑这药有毛病，毫不犹豫地拿着吃剩下的药，失急慌张到村卫生室找聂医生。

聂医生听俺娘说了俺三哥吃了“感冒药”后的不正常症状后，赶紧低头去看吃剩下的药片，刚瞅了一眼，聂医生就突然愣怔住了，惊愕地说道：“不对！吃的咋是麻黄素？！”他拿起药，疾步出门，推开隔壁的药房，径直走了进去。我三哥叫“良”。聂医生对曹晓妞说：“把昨天我给良开的处方拿来让我看看。” 曹晓妞身子正靠在药柜上往脸上扑粉，莫名其妙地看到俺娘随着聂医生匆慌进到药房，又见聂医生表情严肃，她不知如何是好，俩眼迷惘，长睫毛扑扇了几下，转身去拿来了处方。

聂医生看罢处方，脸色愈加难看，一反常态地把手里的药片和处方“啪”的一声拍在了药柜柜台上，气恼地地对曹晓妞说：“你看看吧！开的感冒药，你竟然给人家吃剧毒剧热的麻黄素！” 曹晓妞从未见到聂医生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神色慌张地探头一瞅药片，惊惶地尖叫了一声：“哎呀！我拾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