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说连载 (黄俊安)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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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说连载 (黄俊安)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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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hgdsy 发表于 2018-7-30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二章  
    兔死狐悲  阎锡山金蝉脱壳
     前情依旧  周恩来约见虎将

              1)晋军初败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山西、绥远一带被划分为第二战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副司令长官黄绍竑,战区参谋长朱绶光,所辖部队有第6集团军、第7集团军、第18集团军……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所辖晋军4个军,即第19军军长王靖国部三个独立旅,第33军军长孙楚部三个独立旅,第34军军长杨澄源部一个师两个独立旅,第61军军长李服膺部一个师两个独立旅。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所辖的绥远军队只有一个35军,包括孙岚峰、董其武、马延宁三个独立旅和两个骑兵旅。第18集团军原先叫八路军,它的前身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红军。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所辖三个师,即林彪的115师,贺龙的120师,刘伯承的129师。晋绥军总兵力8万人,第18集团军3万余人,共计11万余人。
华北平原的西部耸立着一块山脉环绕的高地——山西省。自古以来“表里山河”的三晋一直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无论哪一个朝代,无论哪一个政权,如果得不到山西,华北就很难巩固。唐高祖李渊就是雄踞三晋,进图秦川,争霸中原而统一中国的。
日本帝国主义在“七七”事变之后,驻华北的总兵力约有15万人,一路沿津浦线南下的,约一个半师团;又一路沿平汉线南下的,约一个师团;另以其主力三个师团出南口,沿平绥线西进,采用一个大迂回的态势去包抄山西的。
阎锡山字百川,山西五台人,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军阀。他在山西当了30多年的土皇帝,向来闭关自守,不允许外面的政治势力入侵。山西的铁路也比别的铁路窄一些,外地货物进入山西,必须换乘他们的列车。抗日战争之前,阎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坂垣征四郎担任太原日本领事馆的领事,两人暗中勾结曾达成这样的谅解:只要日本不进攻山西,阎锡山也不抗日。阎锡山有个与众不同的口号,叫做“牺牲救国,守土抗战”,从不提抗日的字眼。
“七七”事变之后,日军以三个师团的兵力,并且是阎锡山的老同学坂垣征四郎的第5师团打头阵,气势汹汹向山西扑来,这时他才慌了手脚,急忙将他的晋绥军沿长城一线
平型关、雁门关、大同布防,并允许八路军入晋抗战。
1937年8月的一天初夜,太原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的会议室里灯火辉煌。迎门的正面墙上挂着巨幅蒋介石画像,巨像两旁挂着国民党的党旗和中华民国的国旗。十几张方桌拼凑起的长方形的会议桌占去整个会议室面积的三分之一。会议桌上铺着草绿色的毛毯,毛毯上放着茶杯,桌子四周摆放着红漆靠椅。晚上8时许,开会的军官陆续到达会场,他们在会议桌旁坐定,不寒喧,不说话,正襟危坐,显出非常严肃的样子。
片刻之后,卫兵高喊着:“阎司令长官到!”室内的军官齐刷刷地站起来,向他们的长官行着注目礼。阎锡山50多岁,五短身材,小眼睛,大鼻梁,满脸风霜地走进来。他身着上将军服,虽然勉强迈着军人的步子,还是显出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在主席的位置上落座,然后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战区参谋长是会议主持人,他说:“诸位,今天我们召开军事会议,现在请……”
“军情似火,不必客套。”阎锡山打断参谋长的话说,“在南京,蒋委员长委我以重任,让我担当这个第二战区的司令长官。百川不才,还需诸位扶持。”
讲到这里,室内响起一片掌声。他继续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日军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岂能坐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不战,更待何时?下面请参谋长下达作战命令!”
朱绶光拉开幕布后的地图,指指点点地说:“命令第61军在西湾堡、天镇、阳高一线构筑阵地,阻敌前进。骑兵集团在绥东的兴和地区,73师在广灵东部地区担任两翼警戒。第19军在聚乐堡南北线上占领阵地,吸引敌人于熊耳山和长城之间的浑河盆地。命令34军和15军组成南线兵团,由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指挥,集结于浑源、东井集之间。命令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的35军和两个骑兵旅为北线兵团,集结于得胜口、丰镇、大同一带。命令第72师和独立第2旅为预备队,在应县待命……”
未等朱绶光说完,阎锡山站起来提高嗓门说:“此番我的行营设在岭口,我是抬着棺材上阵的,决心与日寇拼死一战,希望部属齐心协力,奋勇杀敌,有不遵军令、擅自撤退者,军法无情。”
阎锡山的作战计划虽然周密,军令也很森严,但是他的部队仍然阻挡不了日军的进攻。先是天镇、蔚县失守,接着是阳高、大同失守,长城防线被突破。倒是第18集团军的115师在平型关打了大胜仗,歼灭日军1000多人,缴获军械服装无数。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7-31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1)        杀鸡给猴看

南京,蒋介石的司令部里参谋总长何应钦、副总长白崇禧正在办公,冯玉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大声嚷着:“健生,委员长在不在?我要见委员长!”
白崇禧见冯玉祥正在气头上,见到蒋公会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忙说:“副座(冯玉祥当时是副委员长),先坐下消消气,蒋委员长不在,有什么话就和我说,我给你传达好不好?”
冯玉祥白了何应钦一眼,不客气地说:“刘峙这个饭桶,先丢保定,又失石家庄,河北省都叫他丢完了,现在又退到开封,你问问委员长管不管?”
冯玉祥的话使何应钦坐不住了,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终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冯、何二人素来不和,刘峙是何应钦的爱将,冯玉祥骂刘峙,是打着骡子叫马听的。可何应钦这匹马却不想听,所以溜之大吉。
见何应钦走出屋门,冯玉祥仍不罢休,他望着何应钦的背影吼得更厉害:“现在全国人都在骂他,骂他是长腿将军!健生,你和委员长说说,现在是到了他挥泪斩马谡的时候了……”冯玉祥说完并不停留,也大步转身而去。
蒋介石步出内室,看了白崇禧一眼说:“健生兄,经扶(刘峙的字)的事,你以为如何处置为好?”
白崇禧一本正经地说:“战事吃紧,军心焕散,是应该整顿一下军纪了。”
蒋介石吃惊地问:“你也叫我挥泪斩马谡?”
“不、不、不,经扶虎将,斩之可惜,不妨虚张声势,以正压邪,振我国军之军威。”
“请尽其详。”
白崇禧从公文包中取出一纸电文草稿呈给蒋介石说:“这就是我的具体想法,请委座指正。”
这封电文上写着:

各战区司令长官部:
第一战区前敌总指挥、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刘峙,先败保定,又败石家庄,失地千里,为国人共愤。为严肃军纪,撤去刘峙本兼各职,提交军事法庭审处。望各部以此为戒,切勿以身试法。
蒋中正

蒋介石看完电文,连连说:“好,好,还是健生兄的想法好,就照此办理吧。”

          (3)狐狸妙算
在太原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办公室里,阎锡山接到了这封电报,他把电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不觉头上吓出了冷汗。和蒋介石的关系,他是再清楚不过了。1930年前后的中原大战就是在他们两个之间展开的,当时阎锡山在太原就任海陆空总司令,冯玉祥、李宗仁为副总司令,分兵三路向南开进,与南京的蒋总司令要争个高低,分个上下,在中原战场上双方投入了上百万的军队,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这年9月18日,张学良通电拥蒋,带兵入关,严重地威胁着倒蒋联军的侧背,导致了阎锡山惨败。中原大战之后蒋介石下令通缉阎锡山,吓得他化妆潜入大连。躲在日本的领事馆里,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国难当头,他又
回山西任职,如今他也是连吃败仗,丧师失地,若是蒋介石一翻脸,还不是老账新账一齐算?
阎锡山素有“不倒翁”、“老狐狸”之雅号,时间不长,他便有了应急的妙法。他见朱绶光走进办公室,忙把电文递上去说:“绶光,你看看这个。”
参谋长看着电文直犯心思,他无不担心地说:“我们山西战场也是连吃败仗,蒋介石会不会是杀鸡给猴看?”
阎锡山老谋深算地笑笑:“哼哼,他老蒋想耍我哩,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能让他耍!你立即去给我办两件事,第一,驰电蒋介石,让他派第14集团军卫立煌部增援山西。”
“什么,你还想叫中央军进驻山西?”
阎锡山奸笑着:“我不光叫中央军进驻山西,我还叫卫立煌替我指挥打仗哩,若是吃了败仗,看蒋介石能怪谁?”
参谋长拍案叫绝:“副座(阎当时为副委员长)英明,这叫金蝉脱壳!”两人心照不宣地大笑着。过了一阵,朱绶光又问:“你说的第二件事……”
阎锡山厉颜厉色地问:“李服膺这个王八羔子现在什么地方?”
“大军撤退时已将他押回太原。”
司令长官骂着:“这个王八羔子,撤退得这么快,就是他坏了我的大事。我非惩办他不可!”
李服膺是阎锡山的爱将,在阎氏的“十三太保”中为第一太保,时任晋军61军军长。见到长官说气话,朱绶光慌忙劝着:“我们原来给李军长坚守天镇的任务只有3天呀!”
“不,我又给他增加了3天!”
参谋长说:“就是6天,李军长也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还要惩办他?”
“不管怎么说,我非惩办他不可。不然平绥线失守,我怎么向蒋介石交代!”
朱绶光“哦”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阎锡山又说:“大战在即,军心不振,杀几个人头,鼓舞一下士气,也十分必要!立即把他给我押来!”
李服膺随岭口行营撤退时被押回太原,放回私宅休息,他在家呆了几天,以为没有什么事了,便放下心来。这一天,天刚傍晚,他就抱着年轻貌美的姨太太睡下。没多长时间,电话响起来,他正在兴头上,十分不情愿地拿起电话。里面传出战区参谋长的声音:“慕颜兄(李服膺的字),阎长官请你到长官部来一趟。”
“这时候去,有什么事?”
“开会。”
“开什么会?”
“是紧急军事会议,就等你了。”
“好,我马上就到。”
李服膺穿好衣服,叫人备车。姨太太胆小怕事,劝丈夫不要去。以免不测。李服膺相信他与阎老西的情义,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坚持要去。
临上车姨太太拿来申诉材料,放在李的衣袋中说:“万一阎长官问起那个事,你也好说话。”
李服膺的私宅在太原的太师街,离阎锡山的长官部并不很远,汽车行了将近一刻钟便到了。李服膺下车之后一直向会议室走去,在昏暗的路灯下,站着许多真枪实弹的宪兵,气氛十分森严。他走进会议室,见里面摆着公案,公案边也站着宪兵,这才感觉不妙。他问着:“这是要干什么?”
军法处长走过来说:“阎司令长官过一会儿就出来和你谈话,请稍候。”
一会儿的工夫,阎锡山从后堂走出来,站在公案后面,两个陪审官一左一右站好。阎锡山用手指着公案说:“慕颜啊,从你当学生起我就培养你、器重你,现在让你当了军长,也算对起你了。可天镇撤退你坏了我的大事,叫我愧对三晋父老哇……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你的家庭、你的孩子我完全负责,去吧,你就放心地去吧,啊。”阎锡山说罢,转身悄然而去。
李服膺望着老长官的背影惊呼着:“阎长官,我冤枉,我要申诉,天镇撤退,我是按照你的命令办的呀!”说着高举申诉材料就要追出去。两个宪兵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军法处长说:“有什么家事交代,就对我说吧。”
李服膺气愤地把军帽摔在地上,他高傲地说:“不说了,天到这般时候说,还有何用!”
军法处长和宪兵司令陪着笑脸说:“李军长,上车吧,有什么话咱们到路上再说。”
李服膺嘴上说不说了,上车以后还是开了口。他环顾着军法处长和宪兵司令自言自语地说:“阎公一贯待我不薄,我真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要糊里糊涂地杀人,我纵然是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汽车沿着太原市的大街拐了几个弯,来到小东门大校场,这里便是刑场。李服膺走下汽车,见不远处的前面,铺着一块红色地毯,他知道那块地毯便是自己人生的终点。李服膺不愧是军人,面部毫无惧色,他很自然地整整衣服,拢拢头发,挺直了胸膛,大步向那块地毯走去。“砰”的一声枪响,离地毯不远的地上,开了一朵血花,李服膺就倒在血花旁,一声不吭地去了。


沙发 2018-7-31 02:2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 07:48 | 显示全部楼层
(4)金蝉脱壳

1937年10月2日清晨,阎锡山早早地起了床,正要梳洗,床上的堂妹阎慧卿醒了,她对着阎锡山的背影说:“喜子哥,干么起这么早?”
阎锡山回头说:“我还有重要的事。”
阎慧卿撒起娇来:“不嘛,咱们再睡一会儿嘛!”
若是往常,阎锡山对堂妹的话是言昕计从,今日就不同了,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决定。他对着堂妹笑笑,悄悄离开她的闺房。
几年前在阎锡山的眼中堂妹阎慧卿还是个黄毛丫头,她去北京上学回来便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美人儿。他们又在一起工作,阎慧卿出任长官部的中校机要室主任,落花无意,流水有情,天长日久,他们二人便难分难舍。阎锡山和堂妹乱伦之事,长官部里的人心照不宣,但没有一个人敢于捣破这张窗户纸。
阎锡山走进办公室,参谋长朱绶光已在室内恭候多时了。他们走到军事地图跟前默默地看着。如今的山西战场,日军大举进攻,已经突破内长城防线,不认真组织防御,日军很快就会兵临太原城下。阎锡山急于在忻口一线阻止日寇进攻,打一场阵地防御战,算来算去,实感兵力不足。他对参谋长说:“叫卫立煌驰援山西的电报发走几天了?”
朱绶光沉思着说:“不多不少整整10天。”
二人正在忧虑,他们收到了蒋介石的一封电报:

……山西抗战关系全国战局,坚持时间越长越好,最少要坚持一个半月,那时整个战局将会有所好转。为此,中央决定派第14集团军卫立煌部增援山西,请百川兄立即和卫部取得联系。

朱绶光看完电报对阎锡山说:“副座这下满意了吧?”
阎锡山似笑非笑地说:“光有这步棋还不够,我还有一步妙棋。”
朱绶光接着说:“副座智多谋广,职下愿洗耳恭听。”
阎锡山咳嗽了一声说:“我准备从晋绥军中拨出10个团,直接归朱德、彭德怀指挥,让他们独挡一面,若是战败,让老蒋找共产党算账去!”
朱绶光恭维着:“高!实在是高。这叫坐山观虎斗,蒋介石历来对共产党有成见,这样就叫他们斗好了。”
二人笑罢,阎锡山对参谋长说:“立即通知周恩来、黄绍竑下午到这里开会。”
“是。”



板凳 2018-8-2 07:48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4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5)日军南侵

也许是巧合,也是在10月2日清晨,日军的第5师团在坂垣师团长的率领下离开蔚县,向代县开进,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蔚县、广灵、灵丘的公路上疾驰,荡起的尘土像一条长龙,铺天盖地遮掩了太阳的光辉。时近中午,车队到达关沟一带。在这里,坂垣举目远望,到处是被击毁的战车、汽车的残骸和被战火烧焦的树木。不久前他的部下三浦旅团—部与林彪的115师,曾在这个地方发生激战,战争的结果以115师歼灭日军1000多人而宣告结束。
在老爷庙附近,坂垣命令停车,向两面的山上派出警戒之后,坂垣小心翼翼地爬上老爷庙高地。他举起望远镜四下望着,南面是雄踞山巅的古长城和巍峨的平型关,面前是数丈深的山沟。当他想起自己指挥下的精锐皇军在这里被中国军队消灭时,禁不住地高叫着:“啊,耻辱,大日本皇军的耻辱!”
西村参谋长安慰着说:“在这样的条件下,三浦旅团遭受损失,是可以谅解的。”
“不,不!”坂垣粗野地吼叫着,“我军在这里遭受损失,不是地形问题,而是轻敌,骄兵必败!”
他们沿着山路向老爷庙走去,庙宇的大门已经倒塌,破碎的砖瓦上长着一尺多高的荒草。他们走进大殿,正襟危坐的神像好似正在对他们发火,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坂垣看了看神像说:“啊,这里供奉的是汉将关羽吧!”
“是的,在中国到处可以看到供奉关羽的庙宇,中国的《三国演义》上说,关羽是一位忠于蜀汉,义气凛然的英雄。”
坂垣又吼叫起来:“不,他不是英雄,他是一位失败者,他的失败在于骄横,在于轻敌!中国的历史故事,可以作为我们的借鉴。”
西村点点头说:“哈意!师团长说得对。”
中午时分,坂垣的车队到达平型关,望着巍峨的城楼,坂垣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命令车队停车,他向参谋长西村招招手,二人依次登上这座古老的城楼。登高远望,坂垣感慨万千。今天他是第二次登上平型关。第一次是在1935年,当时他是日本驻太原的领事,以旅游观光的名义到这里进行战略侦察。那时他曾经想到,我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官,什么时候能够以战胜者的姿态,站在这座古老的城楼上欢呼胜利呢?在今日,他的愿望实现了。兴奋之余,他抽出指挥刀,“喳”的一声把一棵小树斩为两断,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参谋长,让我们一起向天皇陛下遥拜吧!”
西村也连忙跪拜在地上,他们祈祷着:“天皇陛下,保佑臣民们取得夺取太原的胜利吧!”
二人站起身来,西村看看日已过午,对坂垣说:“师团长,该下山了。”
坂垣仿佛没有听见西村的话,他凝视着南方,突然举起战刀,发狠地吼着:“太原,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太原!”
                   (6)兵来将挡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共产党在太原设立了八路军办事处,办事处主任由彭雪枫担任。八路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战场时,为了协调八路军与晋绥军的关系,毛泽东委派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周恩来办理此事。周恩来素以风度出众、办事干练著称,他来到太原之后,动员民众抗日,成立了“战地总动员委员会”,把抗战工作搞得红红火火。阎锡山虽然狡诈多疑,但对周恩来高超的军事才能还是折服的。因此,每遇大的战役决策,他总是请周恩来到会,参加意见。
下午的会议在长官部作战室召开,寒暄过后,阎锡山站起来说:“为了我们山西的抗战,蒋委员长委派黄将军绍竑担任我们第二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大家鼓掌,先请副司令长官讲几句。”
众人的目光向黄绍竑投去,黄向众人点头致意。
黄绍竑,字季宽,广西容县人,50来岁的样子,小个头,大眼睛,面色微黑,一副精干的作派。他原为广西派桂系的三巨头之一,中原大战之后投靠了蒋介石。蒋为了安慰他,给点甜头,任命他为上将、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而阎锡山看的是实力,他不带一兵一卒来到山西,是个十足的光杆司令。因此,阎锡山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他,只让他打仗,并不给他实权。
黄绍竑站定,利索地行了个军礼,然后说:“小弟离京之前,受到蒋委员长的召见,委座对山西的战局十分关心,他决定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抽调部队支援山西的战事。小弟愚拙,愿随时听从阎司令长官的调遣,聆听周先生、朱先生的教诲!来到山西,小弟便是山西人,愿与诸位同甘苦,共患难,直至抗战的胜利。”
阎锡山笑笑说:“季宽兄说得不错,来到山西,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心打日本就是了。这个一心一意很重要,只有一心一意,才能取得胜利。”接着他转入正题:“日军突破我内长城防线,南下直逼太原,我意在忻口一带与敌人决一死战,请诸位发表意见。”
周恩来看了一眼正在记录的参谋长朱绶光说:“阎长官的决策是正确的,忻口,自古以来为军事要地,据《魏地志》记载:‘汉高祖出高平之围,还军于此,大军忻然,因而得名。’在这个地方打阻击,地理位置是再好不过了。”
周恩来的话使众人投来敬佩的目光,朱绶光赞慕地说:“周公真乃奇才,博览群书,记忆力超凡。我生在山西,长在山西,听到这个掌故还是第一次。
阎锡山又说:“我的另外一层意思是,在娘子关也布置一支人马,以防不测。若是娘子关被突破,我们也是要失败的。”
黄绍竑抚掌一击说:“对,还是阎长官想得周全,第一战区在石家庄溃败,晋东一线便暴露在敌人面前,日军西进娘子关。太原不也是要兵临城下吗?”
众人的赞扬使阎锡山不胜欣慰,他接着说:“战前我准备成立两个指挥部,忻口一线由卫立煌担任总指挥,娘子关一线嘛,就请季宽兄代劳了。”
黄绍竑客气着:“阎长官委以重任,实在是高看绍竑了,我来晋时间太短,各方面的情况都不熟悉。还是……”
朱绶光插上一句:“季宽兄不必推辞,当前的军情是等不得的。推来推去,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阎锡山敲着边鼓也说:“季宽兄的军事才能,有口皆石碑,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由你亲自出马,我一百个放心。”
在周恩来动身到山西之前,毛泽东主席曾一再交代:我们的八路军只剩下三万多人马,他们是革命的种子。我们要在运动战、游击战中消灭敌人,集小胜为大胜,切不可把部队放在正面战场拼消耗。周恩来想到毛主席的话,决定主动出击,若被分派到正面战场,再出来说话就被动了。于是他看了一眼阎锡山说:“阎长官莫怪我直言,我总认为这样依靠正规军队阵地作战,实属消极防御,光这样不行,还要运用运动战、游击战,依靠人民群众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阎锡山在山西是土皇帝,从来是一言堂,不允许别人提出相反的意见。但今天他听了周恩来的话并没有发火,反而笑笑说:“周先生的话很对,运动战、游击战是八路军的拿手好戏,我们晋绥军来不了。这样吧,正面防务我们不分派18集团军,我们打阵地仗,你们打游击战,这不是齐了。”
周恩来见阎锡山的话正中下怀,他笑着连连点头。
黄绍竑是蒋介石的亲信,仍不相信周恩来的话,他追问着:“周先生,你们准备怎样在敌后游击?”
周恩来想,讲出作战计划,就是多一次政治宣传,他站起来,在地图上指点着说:“我们的计划是,115师主力转移到敌占区豆村、台怀一线,适时袭击大营、砂河、繁峙的敌人。并准备越过内长城袭击雁门关、大同、张家口一带的铁路,袭击张家口到广灵、广灵到代县的公路。120师主力,展开于左云、右玉、平鲁、塑县,切断同蒲线和雁门关之交通。我们八路军不是不打阵地战,而是要灵活机动地歼灭敌人。另外,我们的力量也不是可以用于正面战场,129师主力可全部使用于正太线与娘子关战区,配合友军作战。”周恩来讲完环顾四周又笑笑说:“请诸位多提不同意见。”
阎锡山看无人发言,吸了一口雪茄烟说:“今天的会就这样吧!由参谋长制定作战计划,届时我们再议。”
众人就要走出作战室,阎锡山突然又说:“周先生请留步。”
周恩来回到沙发前坐下问:“阎长官还有什么事?”
阎锡山坐到周恩来身旁,拍着周恩来的手说:“山西的抗战,可要靠周先生了。作战会上你多次提到打阵地战消极被动,我想着也有道理,可我们晋绥军只会打阵地战,别的玩不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个办法,说出来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周恩来毫不介意地说:“阎长官请讲。”
阎锡山接着说:“我决定抽调10个团兵力,由朱德、彭德怀直接指,让他们跟着八路军也学一手。”
周恩来也客气起来:“向我们学习,实在不敢当,让朱老总指挥打仗,抗击敌人,我想还是可以的。”
阎锡山紧追不舍地又讲:“不管怎么着,你得答应。还有一件事,李服膺处决之后,陈长捷接了61军军长,长捷还嫩了点,打仗不行,你让我那老乡——徐向前到61军帮着点。”
周恩来诚恳地点着头:“这个事情我想问题不大。”
自此以后,晋绥军的主要将领都退到二线的指挥位置,在第一线指挥的只剩下一个傅作义。阎锡山只想金蝉脱壳,实在是多虑了,在国难当头之际,蒋介石不会处治他这个土皇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外,他对八路军抗战的真实用心,还不是十分相信。

              









地板 2018-8-4 09:29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6 08:19 | 显示全部楼层
(7)虎将入晋
卫立煌是10月2日接到南京命令,要他入晋抗战的,10月4日他一路风尘带着几个随员先头到达太原。列车驶进太原车站,站台上立即响起鞭炮声、锣鼓声。卫将军向窗外望去,只见车站的房檐下挂着一条横幅,“欢迎卫立煌将军、欢迎第14集团军援晋”的字样十分醒目。一队学生穿着整齐的制服,熟练地吹奏着西洋乐器。这首曲子节奏明快,雄壮有力,人们一听便知是《大刀进行曲》。这个热烈的场面是卫立煌始料不及的,他感到很振奋。
阎锡山是山西的土皇帝,自然也有一套章法,他是全国的副委员长,一级上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山西绥靖公署主任,只有上峰长官到晋,他才亲自出马到车站迎接。一般的官员到来,是由省主席赵戴文代劳的,他只在宾馆门口迎候。像今日这种场面,也算是隆重的,共产党人的领袖人物朱德、周恩来到晋,也是受到如此规格的接待。不过,在今天的欢迎队伍中。除了赵戴文之外,又多了一位重要人物,这就是第二战区参谋长朱绶光。
卫立煌整整军服,昂首阔步走下列车,一位精灵秀丽的少女向卫立煌献上一束鲜花,这时候赵戴文、朱绶光才一前一后来到列车前。赵戴文握着卫立煌的手说:“将军一路辛劳,老朽代表阎司令长官欢迎将军。”
卫立煌脸上笑着,其实他是不赞成这种欢迎场面的,大战在即,若是日军飞机轰炸,将会遭到很大的损失。因此,客套过后就准备离开。可战区参谋长朱绶光却突然宣布说:“卫将军是中央军中的一员虎将,虎将援晋,山河增辉,现在请卫将军讲话!”
在掌声里卫立煌走上讲台,他想这种场面不讲不好,讲得多了也不好。于是他大声地
讲着:“立煌奉命来到山西,军人不尚空谈,我们第14集团军决心用胜利的捷报,回报三晋父老的厚爱。谢谢!”
卫立煌的讲话简短有力,博得热烈的掌声。在汽车上,卫立煌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轿车两边涌动的人流,腰鼓队、旱船队、狮舞队、杂耍队应有尽有,看着看着卫将军的心里涌来一股暖流。
阎锡山不愧是阎锡山,在中央军诸多战将中他为何选中卫立煌呢?自然是有他的一番道理的。其一是卫立煌是中央军中最能打仗的一员战将,他来了可以起到独当一面的作用;其二卫立煌是中央军嫡系中的杂牌,素来和蒋介石有矛盾,他到山西作战,不会对阎锡山造成什么威胁;其三是战争越打越大,将来会有更多的杂牌军援晋,驾驭这些杂牌军他阎锡山是不行的,还必须靠卫立煌这个中央军将领的招牌。总之,卫立煌来晋以后,阎锡山玩弄许多手段,使卫立煌为他所用,服服帖帖为他打仗。
在绥靖公署宾馆的大门口,阎锡山亲率文武大员列队欢迎卫将军。卫立煌走下汽车,恭恭敬敬向阎锡山行个军礼,他报告说:“职下卫立煌奉命向阎司令长官报到。”
等卫立煌报告完毕,阎锡山这才走上来,亲热地握住卫立煌的手说:“俊如哇,想煞老兄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咱家硬要来的,咱们兄弟都是直肠子,不会曲里拐弯的,咱们在一起好弄事。”
卫立煌笑笑说:“全凭阎司令长官关照。”
阎锡山拍打着卫立煌的军服,回头对朱绶光说:“参谋长,你看看俊如这身军装旧成什么样子了,下午到军需处给14集团军团以上干部每人发一套毛料军服。人家是来给咱打仗哩,不能叫人家说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朱绶光点点头说:“好,我马上就办。”
为卫立煌接风的午宴在宾馆餐厅举行,仪式结束后,阎锡山、卫立煌、朱绶光三人来到一处雅间。酒过三巡,阎锡山突然问:“绶光,我让你给俊如办的那个事,办了没有?”
参谋长明知故问:“什么事?”
阎锡山装作十分生气地样子说:“我向委座举荐俊如担任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叫你向南京发个电报,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给忘了?嗯!”
参谋长“哦”了一声说:“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忘了吗?电报早上就发走了。”
这两个人演的双簧真的瞒住了卫立煌,使卫的心里一动。他站起来向阎锡山行个军礼说:“多谢阎长官栽培,俊如不才,实实难当重任。”卫立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痛快极了。和他同一级的将领陈诚当上了第六战区的前敌总指挥,顾祝同是第三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刘峙虽然现在撤职查办了,可他以前是第一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到现在卫立煌仅仅是14集团军总司令。每当想起来这些事,卫立煌心头便涌起一阵阵惆怅和伤感。他常常想:蒋公呀蒋公,我卫俊如仗没少打,功没少立,为什么待我如此刻薄!刚才听了阎锡山的话,心情愉快多了,他想士为知己者死,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好好打仗,为阎公争光。
听了卫立煌的话,阎锡山故作生气地说:“俊如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是了解的,前敌总指挥算个球。我还想叫你当副司令长官哩。黄绍竑会干个啥?他不就会拍蒋介石的马屁,论打仗他和你差远了。蒋公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不识好赖人。”
一席话说得卫立煌热泪盈眶,他站起来说:“阎长官,我……”
朱绶光不失时机插了一句:“俊如兄,好好干,这副司令长官的位置终究是你的。”
阎锡山接着说:“俊如呀,忻口方面的战事,我准备让你去当总指挥,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立煌这时候还能说什么,他又一次站起来向阎锡山行礼说:“职下愿随时听命于阎长官。”
“作战计划在绶光那儿,至于作战计划的实施,可听听共产党代表的意见。”
“共产党的这个代表是谁?”
朱绶光接上一句说:“这个人你认识,原先在黄埔军校任职,就是周恩来,周先生。”
卫立煌曾是周恩来的部属,听说是他,马上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周先生?”
阎锡山说:“这个容易,他就住在太原的八路军办事处。”

              (8)晋见周恩来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朱绶光接住电话笑了。他对卫立煌说:“巧了,周先生请你接电话。”
卫立煌整整仪表接了电话,打个立正的姿势说:“报告周先生,职下是卫立煌。”
周思来在电话里说:“俊如,多年不见很想你呀,你能到山西作战我很高兴。”
卫立煌的眼睛湿了,他说:“周先生公务一定很忙,你约个时间我一定登门造访。”
周恩来在电话里笑着:“造访大可不必,我们在一起叙叙旧还是可以的,今天下午怎么样?”
卫立煌迟疑着:“今天上午阎长官为我接风,若是下午不去回拜有恐失礼,还是另约……”
阎锡山笑笑走过来说:“俊如外道了是不是?还回拜什么?”他接过电话说:“周先生,这样吧,下午咱们三个到我那儿谈谈好不好?”
周恩来在电话里说:“好,就按阎长官的意思办。”
放下电话,阎锡山对卫立煌又说:“喝,这是我们山西的杏花村,这酒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人说五月石榴红,已是10月天气,石榴树上仍旧开着艳丽的花朵,浓浓的芬芳在空气中飘荡着,阎锡山的园内以石榴树、葡萄树居多,密密扎扎的葡萄枝叶把整个甬通都遮满了,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下午4时,周恩来准时来到阎氏私宅。这是一所仿古式的建筑,庭堂、走廊都显示出一种古香古色的味道。在警卫的引导下,周恩来来到客厅。刚步入客厅,一位中年军人向他走来,周恩来还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这位军人就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卑职卫立煌,今天能见到周先生,十分荣幸!”
“啊,是俊如将军。”周恩来亲切地握住卫立煌的手,仔细打量着这位将军。他兴奋地说:“10年没有见面,变化可真大,没想到我们又走到一条战线上来了。山不转路转,真是太好了!”
卫立煌见到周恩来从心里感到高兴,10年前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卫立煌对周恩来就很敬慕。当时蒋介石有两条禁令,他不敢违背。这两条禁令是,一不许和老长官许崇智来往,二不准和以周恩来为首的共产党人接触。现在他来到山西,山高皇帝远,他可以和自己敬仰的人尽情地谈心叙旧。
阎锡山见卫立煌对周恩来如此尊敬,两人见面之后又如此亲切,真有些莫名其妙。忙说:“俊如,你是怎么认识周先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卫立煌笑容满面地说:“阎长官有所不知,周先生原来就是兄弟的老长官,远在北伐战争之前,兄弟就在广东聆听过周先生的讲演。北伐战争时期,周先生是国民革命第一军的政治部主任和第1师的党代表,兄弟是周先生领导下的第1师第9团团长。”
阎锡山“哦”了一声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来,咱们共同干一杯!”
周恩来喝罢酒说:“俊如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第一次国共合作,我们取得北伐战争的胜利。今天有了第二次国共合作,我想也一定会取得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
卫立煌正听在兴头上,连忙说:“周先生的话很对,只要国人团结得好,日本人也一定能够被打败。”
对打败日本人阎锡山没抱多大希望,和日本人交手这几仗都是自己先败了。但他还是希望打败日本人,不然他这个土皇帝就当不成了。于是他强打精神说:“预祝我们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连干三杯!”
喝着酒,谈着天,卫立煌感到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阎锡山又满上酒说:“我老了,不中用了,打仗的事还需仰仗二位。”
周恩来忙截住话头说:“不,不,‘七七’事变以后,到现在才建立了全国的抗战体制。可是,依然存在着许多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许多爱国同胞还没有被唤醒,还没有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在这方面,山西省在阎先生的领导下,已经行动起来了,走在全国的前头。”
阎长官被周恩来说得心花怒放,他笑着说:“哪里,哪里,在这方面,我们得到了共产党的大力帮助,尤其是周先生对百川的帮助极大。”阎锡山听到周恩来称赞他,只得谦虚几句。
周恩来历来被人称为政治鼓动家和外交家,他无论作讲演或者与人谈心,都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继续说着:“从战争形势上来说,在华北战场上,我们的军队虽然遭到了一些失败,但是只要我们接受失败的教训,胜利还是有希望的。失败的教训是什么呢?在军事上说,是要改变我们的战略战术;在政治上说,要依靠人民群众,我们的军队不能只靠阵地战,守在阵地上被动挨打,还应该打运动战、游击战。集小胜,为大胜,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一步步地打败敌人。”
说到这里他对卫立煌说:“俊如,你主动出击北平,不也是成功的运动战嘛!”
卫立煌说:“兄弟只是觉得和日军硬碰不是办法,我是想避开敌人,自己并不是有意识地打运动战。”
周恩来又说:“有的人讲,我们失败的原因是我们的装备不如日本人,这不是根本问题,八路军的武器装备,不仅不如日本人,也不如俊如你率领的中央军,就是比晋绥军也差得很远,还不是在平型关打了胜仗吗?”
阎锡山虽说思想陈旧,在周恩来这番入情入理的讲话后,感到怦然心动。卫立煌在这方面也感触颇深。他插话说:“周先生的话非常之正确,武器装备是重要的,但不是根本问题,这一点,敝人是深有体会的。在10年的内战中,红军的武器比我们差远了,可我们就是打不过红军,原因是红军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和具有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
卫立煌喝口茶又说:“此次忻口作战,阎长官委兄弟为前线总指挥,弟深感责任重大,请周先生不吝赐教。”
“我十分同意俊如将军担当忻口正面作战的指挥重任,同时,我也认为俊如将军有能力指挥好这个战役,在这次作战中我们八路军将对正面作战实施有力的配合,侧击敌人,扰乱敌人,让日本人两面受敌。”
阎锡山看看天色不早,对卫立煌说:“俊如兄,实话对你说吧,忻口作战方案最早是周先生提出来的,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我看这样吧,明日早饭后,请周先生、俊如兄,还有宜生(傅作义的字)、绶光,我们一起来修定这个作战计划,时不我待,这个计划要尽快下达,军队要及早进入阵地才是。”
二人奉承着:“阎长官英明!”
周、卫二人告辞,阎照例只送到客厅门口。
卫立煌本来是要对阎锡山回访的,结果见到了周恩来,他感到非常愉快。握别时他说:“10年前俊如就十分仰慕先生,当时很想得到你的当面教诲,但未能如愿。没想到10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又有了见面的机会,虽恨已晚,但实不为晚。”
“我们今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交谈,明天我们不是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吗?”周恩来说罢微微一笑。
“请周先生上车吧。”卫立煌尊敬地伸着手。
“好,明天见。”周恩来在车上摆着手,汽车驶出大门。
在回程的路上,许多往事涌上卫立煌的心头。那是1925年第二次东征的时候,在惠州郊区的一片林子里,蒋介石正在召开会议,他在会上讲着:“此次东征,惠州久攻不下,必然影响我军士气,我欲留下一支部队监视惠州之敌,本总司令率主力向潮州、梅州进发,沿第一次东征的路线前进,诸位意下如何?”
周恩来立正说:“报告总司令,职下以为,惠州敌众,武器精良,若我军东进,敌则必击我侧背,后患无穷。”
蒋介石无可奈何地说:“久攻不下,也不是办法呀!”
周恩来跨前一步行个军礼说:“职下愿担当攻打惠州之任,完不成任务,甘当军令。”
蒋介石合掌一击说:“好,攻打惠州的总指挥就由你来担任。恩来呀,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呀,攻取惠州,本总司令通令嘉奖,真的攻不下来,中正也不会怪罪你的。”
周恩来的拿手好戏是战地动员,大会讲,小会讲,把战士的心说得热烘烘的,接着他挑选共产党员组织突击队讲战术,讲策略。
进攻的时间在这一天的凌晨二点,天下着大雨,进攻号声过后,战士们蜂拥而上,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革命军的战旗终于飘扬在惠州城头。
这一战在卫立煌的心头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尽管蒋介石不准他接近周恩来,他还是写下了一张条幅——“生不想当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以此表达他对周恩来的敬慕之心。
汽车到达宾馆,卫立煌还没有下车的意思,仍在沉思中,他想,东征时在周先生的指挥下取得了惠州之大捷,如今周先生亲临指导,在忻口的战争中也能打出个好的局面。想到此,他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5# 2018-8-6 08:19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6 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6# 2018-8-6 08:21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7 0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风云际会  卫将军布阵设防
忻口血战   郝军长为国捐躯 

                (1)问计情人

次日清晨,阎锡山起得特别早。他有个早上散步的习惯,在花园里走动走动,听听鸟鸣,看看流水,自有不尽的乐趣。当他走出堂妹的住室,见院里灰蒙蒙的一片,原来是起了大雾。那雾团悠悠荡荡向低处飘去,使整个院落增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个战区司令长官本意是出来散散心,但百事萦心,一时难理出个头绪来。他在院里转了一圈很快又回到阎慧卿的闺房里来。
阎慧卿也已起床,正站在穿衣镜前打扮。她那传神的双眼,白里透红的面庞,诱人的身姿,轻盈敏捷的动作看了使人销魂。五妹从镜里看到阎锡山进门,她回头一笑说:“喜子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若是往常阎锡山会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甜甜地亲一口。今天他没有这种心思,木呆呆地站在床边。
五妹惊诧地问:“你是咋了,怎么不说话?”
阎锡山这才说:“有个事咱们商量商量。”五妹就要答话,桌上的电话响了。阎锡山拿起电话问:“哪一位,有什么事?”
参谋长在电话里说:“副座,南京委座来电,委任卫立煌为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这个事情是不是在今天的会议上也宣布一下?”
阎锡山闷闷不乐地说:“你急什么,咱们见面再说吧。”说完就挂了电话。在阎锡山的眼里,五妹不光人长得俊俏,重要的是有文化,见识广,遇事能说出个道道来,因而每逢不能和外人商讨的事,总和五妹在一起议论,最后才拍板行动。
五妹说:“啥事,看把你愁哩?”
阎锡山叹了口气说:“卫立煌来晋,是咱家要来的,我知道卫和蒋素来有矛盾,让他来能为我所用。不曾想他原来是周恩来的部下,一见周恩来那股亲热劲儿,唉,真叫人放心不下。你说说,有周恩来在山西,卫立煌会不会跟我生分?”
阎慧卿凝思着说:“我虽说没有和卫将军接触过,但看过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蒋介石对他不放心,又玩他,也用他,他还是一直跟着蒋介石。咱家一心一意对他好,他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总不会跟咱有二心吧?我是研究历史的,这些军人出身的最大的愿望是多带兵,当大官,只要满足了他们这些要求,可听话了。”
阎锡山信服这些入情入理的话,他心里也在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卫立煌不像石友三那种人,朝秦暮楚的,有奶便是娘。但对共产党那些人,还是要留一手的,防止他们坐大,不好调遣。尽管表面上他对共产党的人应付得还可以,但对八路军不打硬仗,只在敌后游击意见不小。
阎慧卿见堂哥不说话,拉着阎锡山的手说:“我的话你还不信?”
阎锡山笑笑说:“信,我信。”
阎锡山拉住堂妹就要亲热,阎慧卿指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说:“你看几点了。”
看看时间不早,阎锡山大步迈出堂妹的房门。

              (2)布阵忻口

上午讨论作战计划的会议很快取得一致意见,阎锡山当机立断,决定下午召开与战事有关的师以上干部参加的军事会议。
下午3时,天阴了,四周?孟袷峭砩希??挥邢掠辍@床渭踊嵋榈木?ぁ⑹Τぷ际钡酱锘岢。??率羧嗽弊?ǎ?治?讲糯掖也饺牖岢 ;岢∫黄??玻?可系娜展獾品⒊鑫⑷醯纳?臁Q治?礁?文背さ莞鲅凵瘢?扃饭庹酒鹉贸鲆环莸缥乃担骸白蛱旖拥轿??缌睿?暇┚?挛?被嵛?挝揽∪缃???诙?角?暗凶苤富印C?钕麓铮?肟∪缧肿呗砩先巍!
7# 2018-8-7 05:03 评论 收起评论
lyzjt 发表于 2018-8-7 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不错
8# 2018-8-7 08:18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7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5)临阵换将

忻口对面的河道边到处长满了灌木荒草,灌木丛密密扎扎的,足有一人多深,河道的水湾里几处青蛙不时地呜叫着。几个穿便装的日本人,弓着身子,偷偷地钻进灌木丛中,他们透过荒草正在窥视着中国军队的阵地。看了一阵子,他们又换个地方继续侦察。太阳快要落山时,他们来到一处丛林,坐在地上一边吃着罐头、饼干之类的食品,一边谈天道地地扯起来。
那个大头鬼子说:“三浦君,你是和八路军打过交道的人,你以为八路军作战的特点是什么?”
三浦旅团长曾在平型关败于林彪的手下,提起八路军他怒火中烧,气冲斗牛,愤愤骂着:“八路军军人的不是,偷偷地干活!”
那个大头鬼子出手在三浦脸上抽个耳光,骂着:“八格牙鲁,回答我的问话。”
三浦也是个精明的军人,师团长的一个耳光把他抽醒了,他冷静地想想说:“《孙子兵法》上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八路军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坂垣笑了,拍拍三浦的头说:“讲得好,讲得好,不愧是我的部属!”接着他又问:“在平型关我皇军惨败的原因是什么?”
三浦随口说着:“是地形问题。”
坂垣又生气了:“面前的地形对我们的进攻大大的不利,难道注定还要惨败吗?”
三浦低下头吓得不敢说话。
坂垣面对筱原问:“筱原君,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筱原倒是对答如流:“大日本皇军在平型关惨败的原因不在于地形,而在于轻敌。”
大头鬼子得意地笑着说:“还是筱原君有谋略,你可以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大元帅。”他又问:“筱原君,你以为忻口战役应该是怎样的打法呢?”
筱原流利地答着:“大的方面执行师团长锥形战术的决策,小的方面以平型关战役为战例,反其道而行之。”
坂垣立即宣布:“忻口战役以筱原君为前线主指挥,三浦次之……”

                (6)为帅之道

10月10日凌晨5时,忻县的指挥部里已亮起了灯火。总指挥卫立煌、参谋长郭寄峤在灯下翻阅着原平的战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卫立煌接了电话一听,是前沿郝梦龄军长的声音,忙问:“锡九兄吗?有什么事请讲。”
郝军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给总司令报告一个好消息:今日凌晨2时许,日军一部向我神沟河一带阵地进攻,324团官兵一部立即迎战,经过激烈战斗将其击败,此役击毁敌装甲车一辆,击毙日军13名……”
卫立煌心里一热说:“锡九兄,本总指挥向你祝贺,你为忻口战役开了个好头,初战告捷,请你密切注意敌之动向,不可疏忽大意。”
卫立煌放下电话对参谋长说:“寄峤兄,以你的判断,敌人的突破点可能选在何处?”
郭寄峤走到地图跟前说:“钧座,敌人的突破点可能有两处,一是界河铺一带,二是在南怀化一带,敌人突破一点之后会攻占1300高地,以便控制局势。”
卫立煌点着头说:“参谋长神机妙算,料敌如神,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这时,电话又响起来,卫立煌接了电话说:“李军长吗?我是卫立煌,有什么事请讲。”
李默庵在电话里说:“凌晨4时敌一部犯我秦家庄一带防线,现已将敌击退,毙敌20余人,我军无有伤亡。”
卫立煌说:“这可能是敌之佯攻,要及时发现敌人真实企图。”
卫将军思索了一会,暗自笑了。他说:“敌人明明是想在界河铺、南怀化两处突破,现在却在秦家庄、神沟河两处打响,这里面的奥妙参座知道吗?”
郭寄峤说:“《孙子兵法》曰:声东击西。敌人这种转移我们视线的拙法,偷鸡不成,正好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卫立煌注视着地图说:“我也这样想,越是这样,越是要加强界河铺、南怀化的防御。你通知郝军长,今天我要视察他们的防地。”
“是。”

卫立煌委派郭寄峤在指挥部主持军务,自己带着参谋、警卫来到第9军军部。郝军长和卫立煌一握手,卫立煌吃惊不小,几天的时间,郝梦龄明显地衰老了许多。松软的眼皮搭拉着,面容显得很憔悴,嘴唇干裂着,嘴角处有几个小水泡。
卫立煌关切地说:“锡九兄,你太劳累了,希望多注意身体。”
郝军长不自然地笑着:“感谢钧座的关怀,请放心,我不是很好吗?大敌当前,大战在即,我等应振作精神,同倭寇拼命。”
卫将军无不担心地说:“可是你的脸色非常不好,若不注意身体,是要误事的。”
郝军长勉强地笑着,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他说:“不要紧的,这几天白天视察阵地,晚上还要制订作战方案,可能是睡眠不足吧,不是什么大事,钧座不必过于忧虑。”
卫立煌担心地说:“不要说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以便集中精力指挥作战呀。”
“是。”
卫将军看看表,已是上午9时,他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到前沿看看。”
刚下过一场秋雨,道路有些泥泞,雨后的天蓝蓝的,几缕白云在天空静静地浮动着。秋野里野花野草似乎没有察觉到战争的到来,该绿的还是那么绿,该红的还是那么红。地里的庄稼由于雨水多,长得格外壮实,谷子叶绿穗肥,沉甸甸的。玉米已接近成熟,秸秆上结出硕大的果实。
马上的几个将军,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肩头的金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郝军长问:“钧座,前沿的阵地你是全部看,还是重点看一些?”
卫将军凭着:“我准备重点看两处。”
郝军长又问:“不知是哪两处?”
“一是南怀化、二是界河铺,这两处是敌人突破的重点,我想到那里看看。”
郝军长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卫立煌说:“钧座不愧久经战阵,观察力如此敏锐。职下已在这两处布防了战力最强的部队。”
“好,那就好!”
卫立煌一行骑马首先来到界河铺,他下马以后,站在界河铺一侧仔细观察着这里的山川河流。看到眼前的险要地形,自言自语地说:“这里的地形真好,易守难攻,是我们用兵的好地方。”
接着卫立煌先跳入工事里,察看这里的战备情况。他看到工事顶上覆盖物的厚度不够,有些地方战壕还处于露天状态,便指责说:“郝军长,日军炮火的威力你是知道的,这些露天的工事怎么能抵御敌人的炮火呢?人都说你爱兵如子,用这样的工事打仗,不是让我们的士兵白白送死吗?”
卫将军的责难是有道理的,郝军长也不好意思说明自己昨日已批评过刘师长,要部下改造工事,只好说:“钧座批评得极是,我一定让部下继续加固这里的工事。”
远处的树林里有人向这里打了几枪,子弹射入工事的土层中。卫立煌向远处看去,见一队日军的骑兵驰入树林中。他回头对郝军长又说:“注意警戒,防止敌人偷袭。”
郝军长点头称是。
看完界河铺的阵地,他们又来到南怀化前沿,卫立煌看完了四周的地形,和郝军长攀谈起来:“锡九兄,界河铺、南怀化两处,你以为何处最险?”
郝军长答着:“若从地势而论,当属南怀化最险。”
卫立煌又问:“以你的判断,敌人可能最先从哪儿突破?”
郝军长猜不透总指挥的心事,只好说:“钧座的意思是……”
卫立煌把望远镜递给一个参谋说:“以我的判断,敌人可能首先突破南怀化阵地,进而占领我1300高地,以控制全局。”
郝军长说:“钧座,我这里配备了战力最强的部队,我们决不让敌人进攻得逞。”
卫立煌摇摇头说:“这里防御厚度显然不够。这样吧,下午第21师就到了,还有炮兵28团,我立刻命令他们到这里来,你一定要把他们组织好,挡住敌人的进攻。”
“是。”
                 (7)郝军长的的遗书

10月10日的夜晚是在敌人的一阵阵炮声中到来的,傍晚时分,敌人炮兵突然向我界河铺阵地开炮,炮声过后,又没了动静,战场上静得使人感到窒息,天上的星星也不眨眼,树上的枝叶也不晃动,一丝风儿也没有。
郝军长在司令部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地来回走动着。刚才他接到前沿的电话,说原平方向的炮声已经停下来,现在只能听到零星的枪响。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里“格登”了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原平若是失守,日军的大部队便会向忻口涌来,预备队第21师未到,炮兵28团亦未到,光凭54师的兵力能够挡住敌人的进攻吗?他越想越发不安,突然发觉心里堵得难受。他惊了一身冷汗,大战在即,可不能让身体出什么毛病!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门是虚掩着的,王成彬参谋长推门而进。
郝军长问:“有什么事吗?”
参谋长责怪着说:“军长,你怎么还没休息?”
郝梦龄勉强笑着说:“大战在即,能睡得着吗?你莫要怪我,你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王参谋长知道自己劝不动军长,便编了个谎言说:“卫总司令刚才打来电话,他说白天见你气色很不好,很担心你的身体,让我劝你早点休息。”
郝军长很受感动,他说:“谢谢卫总司令的关怀,我这就休息。”
王成彬点点头,转身走出房去,轻轻地关了门。
郝军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他心里很乱,也不知想些什么事情。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妻子和儿女的面容。
那是“七七”事变之后的一天,突然接到卫立煌总司令的命令,让他率部北上杀敌。那时候他的部队还在贵州,军情似火,他立即移防北上。部队到达武汉时,他在家里停了两天。在与家人告别时,他抚摸着13岁女儿慧英的头说:“我爱你们,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现在敌人天天都在屠杀我们的同胞,父亲是军人,应该上阵杀敌。如果我们国家亡了,你们也没有好日子过。”说罢他掏出一封信交给女儿说:“这封信你暂时收起来,等我走后三天,再拆开念给妈妈听。”
幼小的女儿怎懂得父亲的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立即拆开了书信。郝梦龄不忍家人离别时哭哭啼啼,就同女儿争夺,争夺中将那封信撕得粉碎。他强打精神对女儿说:“等我走了以后,再写一封寄回来。”
不懂事的女儿怎会知道,她撕碎的不是一封平常的家书,而是父亲的遗书啊!军人并非不怕死,只是在民族需要的时候敢于献出生命,这便是英雄。在昏暗的灯光下,郝梦龄铺开信笺,泪水便模糊了他的双眼,手中的笔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他用冷水洗过脸,又重新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一口气写下他给妻子的最后一封信——遗书。

纫秋贤妻:
见字如面。
余自武汉出发,留有遗嘱与诸子女等。怎奈女儿不懂事,与我争夺之中撕碎了。于是,再写一封。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于世界,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教育当然不成问题。倘吾牺牲后,望汝好好孝顺吾老母及教育子女,对于兄弟姐妹等亦要照拂。故余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为国家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
拙夫龄字。双十节于忻口

郝军长写完之后,又仔细读了一遍,封好,准备天明发出。不知什么原因,写完遗书,他的心情坦然了许多,并有了睡意。于是,他脱衣上床,几天来的劳累,使他十分疲乏,时间不长,便进入了梦乡。

              (8)料事如神

天蒙蒙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郝梦龄吵醒,他接了电话,听出是参谋长王成彬的声音。
参谋长说:“卫总指挥在忻县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要我们两个立即到会。”
郝梦龄说:“好吧,我们立即出发。钧座对我们的防线十分重视,你用电话通知前沿,务必加强战备,防止敌人偷袭。”
“是。”

忻口前线战地紧急会议在忻县总指挥部召开,指挥部大门外岗哨林立,整个大街处于戒严状态,只许与会的人员出入,闲杂人员一律不得靠近。总指挥部设在一座天主教堂,大院里卫兵把会议室围成一个圆圈。整个院落庄严肃穆,没有一点声响。
郭寄峤参谋长看看人员到齐,站起说:“诸位,现在开会,先请卫将军讲话。”
在掌声里卫立煌走上台,他用双手向下压了压,会议室立刻静下来。他大声说着:“诸位,刚才接到阎长官急电,原平于今晨5时陷落,姜玉贞将军阵亡。敌人夺取原平之后,忻口一线便暴露在日军的面前。忻口距太原只有百里之遥,诸位想想我们肩上的压力有多大,我们的任务有多么艰巨。”
静了一会他又接着说:“昨天我到忻口正面阵地视察,重点看了界河铺、南怀化两处阵地,以我和郭参座判断,敌人进攻的重点在这两个地方,或者界河铺,或者南怀化,敌人会攻其一点,步步深入,然后向侧翼发展,击溃我们整个防线。目前敌我双方的兵力是:敌人约6万余人,我们有10万之众,敌人的火器装备比我们好。我们面临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敌寡我众。据各方面情况判断,我之南怀化及1300高地必失。失之可惜,失之可危,但失之亦不可怕。我将以强大的预备队与敌争夺,使之成为胶着状态,造成敌人欲进不能、欲退不可的局面。然后左右两翼再向敌人发动强大的进攻,对敌形成大包围的局势,最后聚而歼之。”
诸将领向卫立煌投来敬慕的目光。卫立煌也以目光征询意见,他说:“我的话讲完了,诸位有什么不同意见请发表。”
郝梦龄站起来,涨红着脸说:“报告钧座,职下有话要说。”
郭参谋长笑笑说:“钧座知道你有话说,已经作了安排,会议结束后,钧座要找你单独谈话。”
郝梦龄只好坐下来,不满地说:“好吧,我等着钧座召见。”
卫立煌见诸将不语,高声叫道:“第21师师长李仙洲!”
李师长大声应着:“到!”
“命令你部协同炮兵28团今日下午前立即进入阵地,归属第9军军长郝梦龄指挥。”
李仙洲遵从地答着“是!”
郭寄峤看看四周说:“若没有什么意见,散会!”       
会议结束,卫立煌在作战室召见郝梦龄。两人坐下之后卫立煌笑着说:“会前我料到会议上我讲的那些话,你一定接受不了。但我不得不讲,就敌我战力而论,必然形成那样的态势,现在讲出来利于稳定军心,利于再战。若是不讲,到了那个地步,人心惶惶,必然造成军心混乱!”
卫立煌的话郝梦龄并没有听进去,他说:“钧座,你是了解我和我的部队的,跟着你也打过不少胜仗。今天是怎么了,仗还没有开始打,你就断定我部必败,我们的阵地必失,叫我这个军长还有何面带兵?”
卫立煌耐心解释着:“锡九兄,请你不必介意。常言说人在事中迷,若换成别的部队把守这片阵地,你也会看出这个态势的,况且,现在你很冲动,还没有冷静下来。”
郝军长的倔劲儿又上来了,他说:“钧座说我要失败,我偏不失败;钧座说我的阵地要丢失,我偏偏要守住!”
卫立煌又笑了:“若真是这样,岂不更好。到时候我要上报委座,传令嘉奖。”
郝军长歪着头,握着拳说:“钧座,这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愿立下军令状。”
卫立煌摇着头说:“这个倒不必要,只要尽力就行了。”
郝梦龄由于正在气头上,他呼地站起来,也不告别,便怒气冲冲地退出作战室。
卫立煌并不介意,他把郝军长送到大门外,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扶他上了战马。

                  (9)初战忻口

从忻县指挥部回来,郝梦龄没有回军指挥部,直接来到前沿。在前沿他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并率领与会人员到阵地督察阵地加固情况。
山西山多雾也多,10月13日的清晨是在一团团浓雾中到来的。从东方发白到太阳出山之前,整个战场笼罩在苍苍茫茫的雾霭之中。天上听不见鸟叫,地上看不见人迹,若是往日村头会升起缕缕炊烟,今天却毫无动静。中、日两军的阵地,相距二里之遥,这里是宁静的世界,像是什么生物也没有。当旭日从五台山后露脸的时候,浓雾被太阳的光辉驱散了,显现出一片明亮的世界。
上午7时许,云中河对岸日军的大炮响起来,几十门大炮一齐开火,射向中国守军的滩头阵地,滩头上到处是团团白烟和炮弹爆炸的火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了云中河岸。炮火延伸之后,天上飞来20多架飞机。它们低空飞行,刺耳的马达声,炸弹的爆炸声,机枪的扫射声交织在一起,像许多妖魔在怪叫。接着日军的步兵在坦克、装甲车的掩护下,向中国滩头阵地发起了进攻。
由于滩头阵地修得牢固,日军的炮火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当日军的步兵伴着坦克、装甲车向滩头冲锋的时候,遭到中国军队猛烈的反击,机枪、步枪,战防炮一齐向敌人开火。日军的坦克、装甲车在战防炮的轰击下,一个个歪歪扭扭倒在河滩里,日军的步兵失去了坦克、装甲车的掩护,便暴露在中国军队的枪口之下,一阵猛射,他们乱七八遭地倒在滩头上、河水中,到处一片狼籍。
中国守军54师右翼阵地和第10师左翼阵地是日军突破的重点。这一地段是南怀化村的正面,是54师322团的阵地。日军开火之后,这里遭到日军炮火的猛烈轰击,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这一地段,一部分掩体被摧毁,部分士兵被炸伤。敌人停止炮击之后,士兵们迅速地跳出掩体,同冲来的坦克、装甲车和敌人的步兵展开激烈的搏斗。在4连2班的阵地上,士兵们同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的决斗。敌人炮火延伸后,班长徐梁立即在掩体中指挥战斗,他看到敌人步兵正在涉水渡河,命令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敌人接二连三地被击毙在水中。一个班的火力毕竟有限,还有几十个鬼子爬上岸来。徐班长呼叫着:“手榴弹,快向敌人甩手榴弹。”一阵手榴弹爆炸,2班的阵地前留下许多敌人残缺不全的肢体。突然一辆坦克向阵地冲来,一颗手榴弹在坦克身上炸响,但这辆坦克毫无损伤,它横冲直闯,压过交通沟,冲入2班阵地。徐班长又吼叫起来:“往它的履带里快塞手榴弹!”
新兵梁二才抓起一颗手榴弹向坦克冲去,由于用力过猛,坦克没炸着,反被坦克碾断了右手。上等兵王万有见了,怒吼着跳出掩体,跃上坦克后面,掀了坦克的顶盖,将一枚手榴弹投入仓内,他敏捷而又轻快地盖了顶盖跳下车来。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那坦克便瘫痪在阵地上。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郝梦龄来到阵地上。军长冒死督战,给正在浴血奋战的官兵以极大的鼓舞,他们很快打退了日军的冲锋。这时候322团团长戴慕贞、2营营长赵凌飞来到4连阵地催促军长回指挥部去。军长回头对士兵说:“莫要送我,赶快加固工事,敌人的又一次冲锋就要开始了。”
在54师的阵地上,中国官兵一天打退了敌人4次冲锋。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郝梦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回到军指挥部,见桌上放着一杯凉开水,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底朝天。一个卫士走近他说:“军长,你午餐就没顾得吃,现在也该吃饭了。”
这时候军长确实饿了,感到胃部隐隐作痛。这是他多年的老毛病,肚子一饿胃就痛。他按着胃部说:“好吧,吃饭,现在我中餐、晚餐一起吃。”
参谋长王成彬走进来,一看桌上的饭菜惊喜地叫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真饿死我了,中午就没顾上吃饭。”
郝梦龄摆摆手说:“参谋长先不忙吃饭,立即给阎长官、卫总指挥发报,就说我们一天打退敌人4次进攻,第9军阵地岿然不动!”
时间不长,卫立煌便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锡九兄,初战告捷,向你祝贺。”
郝军长说:“感谢钧座的关怀,我一定打出个样子让兄弟们看看,第9军不是松包,不是孬种!”
卫立煌说:“部队伤亡怎么样?要不就把21师顶上去。”
“钧座,这个火候,我会掌握的,现在还不到用预备队的时候。”
“锡九兄,莫要轻敌,若战事需要,我再给你一两个师。”
听到轻敌二字,郝军长又火冒三丈,他对着话筒说:“钧座,你批评我什么都可以,莫说我轻敌,我恨不能也端着枪跟敌人拼刺刀。”
卫立煌在电话里说:“锡九兄不必介意,我是为了战事才这样说的。有什么困难,请及时报告,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好自为之吧。”

           








                (10)惨败南怀化

10月14日早晨,又是一个大雾天。这一天日军改变了战术,他们在晨雾的掩护下,一大早悄悄地渡过小河,在距中国守军阵地200米的地方潜伏下来。上午7时许,地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太阳光格外耀眼,在日军的阵地上,各种大炮摆了黑压压一大片。7时30分,日军的山炮、野炮、加农炮、迫击炮一齐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开火,弹雨密得无法比拟,用坂垣的话说,这叫地毯式轰炸。炮火延伸之后飞机又飞过来,沿着工事投弹、扫射,打得中国军队抬不起头,睁不开眼。在炮火和飞机的轰炸下,阵地上的中国守军死伤过半。紧接着成群坦克、装甲车冲入滩头阵地,潜伏的日军步兵蜂拥而至,冲入322团阵地。这时322团
一个团的兵力已损失过半,而日军却以21联队和42联队猛冲,双方的士兵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团长戴慕贞见情势危机,急调预备队1营参加战斗。这时敌人占领了一片高地,机枪、步枪一齐向1营射来,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1营也伤亡过半。322团被迫退入南怀化村中,与敌人展开巷战。敌众我寡,中国守军伤亡越来越大,形势所迫团长带着残部又退至村外,迅速占领一处高地,用火力阻敌前进。
这时候军长郝梦龄带着一个警卫连来到这里。见到军长到来,团长戴慕贞“扑通”一声跪在军长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军长,我没有完成任务,你处分我吧!”
郝军长搀起戴团长说:“仗打到这个程度,你也算尽力了。我只有怪自己,当我看到潜伏的敌人大队涌人阵地,才知是我太轻敌了。卫总指挥多次告诫,要我莫要轻敌,我还是犯在‘轻敌’二字上。”
士兵们见军长自责,纷纷说:“这不能怪军长,是我们没有打好。”
郝军长惭愧地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一天不死,抗战的任务一天也不能算完成,现在,我都不怕死,你们怕死吗?”
“不怕,不怕!”官兵们众口一辞地说。
“不怕死就好,现在我领着大家去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不怕死的跟我走!”军长喊着拔出手枪就要走。
将有不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在郝军长的指挥下,322团又冲入南怀化村。日军没料到中国的残兵败将会卷土重来,他们正在休整时,被中国军队打得措手不及。军长督战,士兵奋勇10倍,一阵猛冲猛打,将日军赶出村外,南怀化又回到中国人手中。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戴团长以及团副、3个营长受了重伤,一个个被抬下阵地。
敌人退出南怀化之后,郝军长立即整训部队,他把322团残部编为一个营,名叫322团第1营,指定2营营副翟洪章为营长,并指派了各连、排长。这时敌人援军赶到,以两个联队的兵力向村内冲来。在与敌人的争夺战中,4连长马钢阵亡,两个连长重伤,部队失去了建制,便乱了队形,难以抵挡数倍于我的敌人。于是又退出了南怀化村,这样忻口防御阵地被日军突破了一个缺口。

           (11)增援忻口

忻口防线被突破的消息传到卫立煌那里之后,卫立煌并不怎么惊慌,因为这是他意料中的事。只要二线阵地防御得好,敌人难以逾越,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他正在和参谋长研究二线防御计划。第9军军长郝梦龄来了电话。郝军长羞愧地说:“卫总指挥,阵地是我丢失的,不干部下的事,你就处分我吧!”
卫立煌安慰着说:“锡九兄不必自责,敌强我弱,敌人虽说占领了南怀化,他们伤亡惨重,你们消灭了敌人许多有生力量,也是值得的……”
不等卫立煌说完,郝军长便截住了话头,说:“忻口一战,梦龄羞愧难当,若是钧座不处分职下,职下请求带罪立功,明日一早我带领第21师去收复南怀化阵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卫立煌想了一下说:“锡九兄不必过于着急,也不要莽动,待我和寄峤兄商议之后再回复你的意见。”
郝梦龄喋喋不休地说:“钧座体恤下情,这我知道,但失地不收复,梦龄死难瞑目呀!”
卫立煌放下电话对参谋长说:“郝军长要带着21师反攻南怀化,你意下如何?”
郭寄峤说:“事情不是明摆着嘛,郝军长是个性格钢直的人,这种人极要面子,现在他已经杀红了眼,头脑很难冷静下来,这时候去指挥反攻,还有不败的道理。况且坂垣师团是日军的主力,战力很强,不可小视。我们只要守住二线阵地就行了。”
卫立煌微笑着说;“寄峤兄的话正合我意,现在我就去设法说服郝军长。”
郭参谋长叹着气说:“你想说服他,恐怕难啊!”
卫立煌走近电话机旁,电话铃响了起来,原来是阎锡山的电话。阎锡山在电话里说:“俊如吗,我听说忻口防线被突破,一晚上就没有睡着。忻口是整个防线的钥匙,南怀化村丢了怎么得了。你一定想办法把它夺回来。今天我把宜生的35军调上去,让宜生协助你指挥好不好?”
听说傅作义要来,卫立煌感到很振奋。有这位勇将扶佐,忻口的战事一定能打出个好的局面来。于是,卫立煌答应着:“阎长官,宜生虎将,能让他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郭参谋长走过来说:“南京委座的电话,请你去接。”
卫立煌接住电话,首先向蒋介石汇报了忻口的战况,蒋介石在电话里说:“俊如兄,忻口的战事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你一定要严令所部,坚守阵地不得后退,并把失守的阵地夺回来。你向各部传达我的命令,无论军长、师长,都要上火线,若有后退者,一定处以死刑!”
郝梦龄要反攻,卫立煌还可以做些工作,现在蒋介石、阎锡山的电话是下达给卫立煌的死命令。卫立煌这就无能为力了。
郭寄峤走过来征求卫立煌的意见:“钧座,到底该怎么办?”
卫立煌无可奈何地说:“上命难违,现在只有一条路:反攻。”

10月14日夜晚,日军坂垣师团长来到阵前,在一农家的堂屋里召开战地会议。灯光如豆,人影隐约,黑夜的大幕把战地笼罩得密不透风。忻口战事的前两天,虽然进展得比较顺利,但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2700余名日军命丧在这块中国的土地上。这些显赫的数字在坂垣征四郎的眼中并不算什么,他胸前的勋章正是这些血肉之躯换来的。
灯光下,坂垣站起来,看了一眼屋内的部属说:“天皇的武士们,忻口战事仅仅两天,我们就取得了赫赫战功,南怀化是进军太原的大门,占据南怀化就把握了胜利的战机,胜利就在面前,让天皇的武士们踏着支那人的尸体去迎接胜利吧!”
接着参谋长西村下达作战命令:“15日支那军队必然向南怀化反扑,以21旅团一部迎战支那军,以21旅团主力侧敌前进,伺机夺取1300高地。命令15旅团向守军左翼阵地同时发起进攻,牵制敌人,配合21旅团作战!”
室内的日军下级军官一齐双腿一碰,嘴里喊着:“哈意!”
15日早晨,天晴气朗,中国反击南怀化的部队早早进入了阵地。晨色里郝梦龄军长和一个青年军官一边用望远镜望着对方的阵地,一边悄悄地在说着什么。这个青年军官便是第21师师长李仙洲。
李仙洲,山东青县人,陆军中将,黄埔一期学生,是蒋介石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郝梦龄握着李仙洲的手说:“仙洲兄,委座对此役十分关注,成败在此一举,全仗兄长的指挥了。”
李仙洲与郝梦龄同为中将军衔,但李仙洲是师长,而郝梦龄是军长,在国民党的军队中上下级的等级是森严的。李仙洲行着军礼说:“郝军长请放心,职部的战斗精神你是知道的,今天出击,一定把南怀化的阵地夺回来。”
出击的部队是21师大部和独立第5旅的残部,上午7时整,进攻的中国部队都到达指定位置,等待着向敌人发起进攻的信号。不料日军的炮兵率先向中国守军开火,霎时间21师阵地成为一片火海,还没出击21师便遭到惨重的损失,一颗颗炮弹呼啸而来,落在前沿指挥所附近。郝军长的掩体被轰塌,李仙洲令人抬起木料,把满脸是土的郝梦龄扒出来,并向警卫排长下命令:“快,快把郝军长抬下去!”
郝军长其实没有受伤,他只是被炮弹震昏了,冷风中醒了过来,他跳下担架,又回到前沿。
敌人先我开炮,给我军造成了一些损失,但他们过早地暴露了炮兵的位置,也给我军以可乘之机。李仙洲沉着地对炮兵团长说:“命令你团立即向敌人开炮,摧毁敌人的炮兵阵地。”
中国的炮兵开火了,数十颗炮弹一齐向敌人的炮群炸去,10分钟的工夫,敌人的大炮全部被炸成为一堆废铁。李师长担心敌机攻击我们的炮队,急命转移,炮兵在阵地转移时还是被敌机发现了,炮弹、燃烧弹接二连三向中国炮队投去,中国的炮兵也没有躲过覆灭的命运。
南怀化村东有一高地,是村子的制高点,李仙洲的21师主力向南怀化村以包抄的势态进击,他自己带领一个团冲向村东的高地。中午12时,中国军队占领这个制高点,下午2时,21师攻占南化村,全歼敌43联队2000余人。
下午3时日军又调来两个联队的兵力与21师激战,我军在2个小时内连续打退敌人的3次进攻,取得了可喜的战果。
激战中卫立煌来电:

锡九兄并转李师长:
收复南怀化阵地,二兄功不可没,我已向南京委座发电,为二位请功。占领南怀化固然可喜可贺,但不可与敌胶着于一点,要注意与1300高地54师的联络,几点连成一片,方能固守。望二位抽出一人到1300高地加强指挥为盼。
卫立煌

看罢电报郝军长说:“南怀化阵地,只有靠仙洲兄代劳,我要到1300高地去了,在那里指挥作战。”
李仙洲只好说:“郝军长在此指挥,再好不过,现在卫总指挥来电,上命不可违背,军长一路珍重,仙洲就不远送了。”
二人正在道别,敌人又发起了进攻,弹雨落在阵地上,炸得尘雾弥漫。一股敌人冲进战壕,军长、师长奋勇争先,率部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眼看就要击退敌人的冲锋,一颗子弹击中了李仙洲。在阵地上督战的郝梦龄一回头,突然看到李仙洲的背后有血,大声呼喊着:“李师长,你受伤了?”
李师长若无其事地说:“没有的事,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还说没事,子弹都从你背后穿过来了。”郝军长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包云南白药,让李师长吃下去,并叫来军医为李师长包扎。
军医在给李仙洲包扎时,他已经昏死过去,包扎结束之后,郝军长命人将李师长抬上担架。由于晃动,李仙洲又清醒起来,他喘口气说:“刚才我不是死了吗?”
军医回答说:“不,师长受了伤,刚才是昏过去了。”
李仙洲苦笑着对郝梦龄说:“我没有完成任务,对不起党国,对不起军长。”
郝梦龄劝慰着说:“仙洲兄,你下去安心养伤,你的21师还在,阵地还在我们手中,不必担心。”
担架兵将李师长抬走了,军医在后面嘱咐着:“请注意,下坡时,让李师长头朝下!”
本来郝军长是要到1300高地去的,李仙洲受伤后,他一时还走不了,只好给54师刘师长发报让他指挥部队,固守1300高地。

             (11)军长自杀

李仙洲负伤后,郝梦龄军长指定21师副师长为代理师长,指挥21师作战。然后决定到南怀化村,督查独立第5旅的阵地。
在路上郝军长见到作为预备队的322团残部,这个团现在只剩下一个连的兵力。322团的官兵见到军长,齐声喊着要到前沿去,不愿当预备队。
军长高兴地说:“好,不怕死的,跟我到村里去。”
一伙人杀气腾腾地向村里而去。
郝军长来到第5旅一个团的阵地,见这里静悄悄的,军长十分恼火,把这个团长叫来劈头盖脸打了几个耳光。团长敢怒不敢言,见军长火气消了一些,这个团长行个军礼说:“报告军长……”
郝梦龄没好气地说:“你什么也不用报告,别的地方都在激战,你这里按兵不动,日军已经占了村子的一角,你仍不反击,是何道理?”他指着322团的官兵说:“他们322团现在只剩下一个连的兵力,还争着要到前线来,比比他们你这个团长羞愧不羞愧?”
那个团长吓得低头不语。
郝军长生气地说:“现在322团这个连是我的督战队,我命令你团立即收复村前阵地,哪个不听指挥,擅自后退,督战队有权立即毙命。”
郝军长亲自督战,这个团的官兵奋勇冲锋,同村头的日军反复冲杀多次,终于将敌人赶出村外。
下午3时之后,日军将预备队21旅团主力投入战斗,第21旅团一部向南怀化村进攻,余部用于攻击1300高地。中国守军把注意力集中在正面阵地,不料侧翼被突破。
下午5时,日军攻占了1300高地。日军攻占1300高地之后,南怀化便在日军火力的控制之下,日军从两方夹击南怀化村的中国守军,21师死伤大半。傍晚7时,在夜幕的掩护下,中国守军边打边退在混乱中撤出南怀化。
卫立煌在忻县的指挥部得到了1300高地失守、南怀化再度被日军攻占的消息,心情十分沉重,他对郭寄峤说:“上面乱指挥不行,看来还得执行我们的作战计划。”
这时一个卫兵进门报告说;“报告总指挥,61军、35军到达忻县,傅作义、陈长捷二将军在门口求见。”
卫立煌对参谋长一挥手说:“一起到大门口迎接。”
傅作义,字宜生,山西荣河县人,二级陆军上将,现在是35军军长、绥远省主席、第7集团军总司令。他在北伐战争中曾以坚守涿州而闻名全国,“九一八”事变之后他不顾蒋介石、何应钦的反对,发动向日伪进攻的“百灵庙”战役,激战数日终获大捷,取得了歼敌300、伤敌600、俘敌300的辉煌胜利。
卫立煌早就听说过傅作义的威名,只是未曾谋面,今天他作为自己的助手来到这里,使卫立煌不胜欣慰。他急步向前握住傅作义的手说:“宜生虎威,早有耳闻,今日一处参赞军机,忻口之役胜矣!”
傅作义抽出手来郑重地向卫立煌行了个军礼说:“报告卫总指挥,职下傅作义奉命向你报到。”
卫立煌又一次拉住傅作义的手说:“宜生多礼了,快到作战室内叙话。”
二人在指挥部坐定,参谋长郭寄峤把一份公文交给傅作义说:“傅副总指挥,这是忻口战役的作战计划,请你过目。”
傅作义仔仔细细地看着作战计划,又用心地用铅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看完公文傅作义不解地问:“这份作战计划非常周密,依计划而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呢?”
卫立煌叹口长气说:“宜长兄,你也是多次指挥作战的人了,每一个战役都能够按着你的意志打吗?上命难违呀!”
傅作义赞同地点了点头。郭寄峤这时急呼着:“钧座,你的电话。”卫立煌过去接了电话,只听见郝梦龄在电话里哭诉着说:“钧座,锡九不才,愧对长官的关怀,昨日丢了南怀化,今日又丢1300高地,败军之将还有何面目去见三晋父老。钧座不处治职下,是出于长官的仁爱之心,我若不处治自己,天理难容……”
卫立煌惊呼着:“锡九兄,你听我说……”
电话没有了郝梦龄的声音,卫立煌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
郭寄峤跑过去接了电话忙问:“怎么回事?”
卫立煌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说:“宜生,锡九兄自杀了!”
傅作义猛地吃了一惊,片刻无言,继而说:“我提议让61军军长陈长捷接替郝军长的指挥。”
卫立煌说:“也只好如此了。咱们马上到第9军指挥部一趟。对,叫陈军长和我们一道去。”

                (12)忙中出错

卫立煌一行骑马向第9军指挥部走去,前沿阵地上不时响起枪声,子弹的轨迹在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又落在地上。天太黑,路又不好走,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第9军指挥部。
临近村头,第9军的一个警卫排前来接应。原来是郭寄峤参谋长通知了军部。从警卫排长的口里卫立煌了解到,郝军长并没有丧命,王成彬参谋长打了他右手一下,子弹落在了房顶。
听到这样的消息,二位总指挥的心情稍稍放松了。第9军的指挥部在村头的一道土沟中,向阳的沟壁上一字排开有九孔宽大的水泥窑洞,这是以前的国防工事,现在用上了。中间的一孔窑洞里,灯光格外明亮。
卫立煌一下马,王成彬参谋长便迎上来说:“钧座,郝军长在屋里,现在他的心情平静多了,请钧座多加劝慰。”
卫立煌紧走几步,进入室内,上前拉住郝梦龄的手说:“锡九兄,我和傅总指挥看你来了。”
郝梦龄挣脱了卫立煌的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我无脸再见钧座,锡九有罪,罪在不赦呀!”
卫立煌和傅作义把郝军长搀起来,左一句右一句地劝着,就是说不到郝军长的心里。
郝梦龄发誓要把丢掉的失地夺回来。卫立煌和傅作义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中央集团军由郝梦龄、陈长捷担任正副总指挥。指挥54师、独立第5旅、61军一部、35军一部在15日凌晨1时向敌人发起进攻。
卫立煌讲完,傅作义问:“二位军长谈谈你们的想法。”
陈长捷建议说:“职下完全同意卫总、傅总的作战计划,因此职下建议,现在进入云中河桥和界河铺的职部722师217旅、第35军的218旅向下王庄一带疾进,抄袭敌之后方。以54师及独立第5旅、职部新编第4旅进攻南怀化和1300高地,这样可以加强我出击和反击的力量。”
“陈军长的建议很好,职下还建议由陈军长和职下分别指挥出击各部与反击各部协同夺回丢失的阵地。”
傅作义笑了:“这个计划经过两位军长的补充和修定就更完善了。计划要上报长官部批准,我们方可实施。”
二位军着一齐答应着:“是。”
时间不长便接到战区长官部的回电,全文如下。

特急。忻县卫总司令、傅副总司令:
所报反攻作战计划,完全同意。夺回1300高地和南怀化者赏洋50万元。己令在宁武、轩岗间的的骑兵第1军向崞县、阳明堡分别袭击敌人后方。命朱德总司令指挥八路军切断敌人后方运输线,钳制和破坏敌人后续兵团的增援。
阎锡山

看完电报卫立煌说:“阎长官已经批准了我们的反攻计划,并命令左、右翼兵团主动出击。配合我们作战。阎长官明令宣布,凡夺回南怀化和1300高地者,赏洋50万元。我再补充一点,此次作战有功长官,均请颁发青天白日最高勋章一枚。”
傅作义看看手表说:“时间已经不早,请各部分头准备。”
在忻县指挥部,傅作义见到了去前沿作战的35军218旅旅长董其武。傅作义站在作战地图前对董其武说:“我们35军的任务是进击云中河以北地区,抄敌后路,这里有敌人一个旅团的指挥部,还有敌人的炮兵阵地。35军素有抗日传统,你部要击其要害,若是能够捣毁敌之指挥部,摧毁敌人的炮兵阵地,必然造成对我军作战的有利形势。”
董其武说:“职下坚决完成任务,只是职部现在只有两个团,完成奇袭任务之后,继续扩大战果,恐兵力不足。”
傅作义批评说:“此次出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勉励士兵,宁为战死鬼,不为亡国奴,就一定能打胜这一仗。”
董其武敬着军礼说:“请军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当晚12时,218旅按时出发,天特别黑,整个战场一片沉静。218旅402团是该旅的先头部队,402团通过云中河桥时,附近的日军向他们猛烈射击,十几个士兵毙命,团长命令卧倒以后向董其武请示:“要不要反击?”
董其武看着漆黑的夜空,能见度很差,他冷静地说:“敌人不一定是发现了我军,可能是盲目射击。”
果然,过了片刻的工夫,敌人的机枪不响了。
董旅长急令部队通过云中河桥,在下王庄南洼集结。在这里402团发现日军的一个炮兵阵地,有几十门大炮,炮口一律对着中国守军的阵地。连日来日军攻击连连得手,他们又骄纵狂妄起来,谁也没料到更深夜半中国军队会摸到阵前。
402团李团长命令1、2营主攻,3营担任警戒,一阵猛打猛冲,全歼了炮兵阵地守军。部队就要转移,当地一个百姓找到了他们,并向他们报告,这里有一个敌人的军火库。李团长喜不胜喜,派出一个排向军火库疾进。颗颗手榴弹投入炮弹库,一声巨响震得天摇地动,武器库炮弹爆炸的火光,照明了整个夜空。听到巨响,一队日军赶来增援,他们已寻不着中国军队的影子。
凌晨3时,218旅到达旧河北村。斯时旅长董其武受伤,他忍着伤痛指挥战斗,以两个团的兵力从村东、村北向敌人发动攻击。日军从梦中醒来,仓促应战,中国军队猛冲猛打,分割包围,歼敌大部。残敌逃入村西北的老爷庙。
这个老爷庙正是日军第21旅团的指挥部,老爷庙被围,急坏了三浦旅团长,当时他的注意力在南怀化和1300高地,没想到中国军队会从下王庄前沿阵地迂回到他的指挥部来。三浦身边兵力有限,急调来伪蒙军解老爷庙之围。
这批伪蒙军原是内蒙古德王的部下,在百灵庙战役吃过35军不少苦头。他们行动蠢笨,不懂战术,402团派出一个营正面迎战,以一个连侧击敌后,两面夹击,使敌人进退无路,只好在山野中溃逃。
老爷庙处在村头的高地上,庙宇墙高土厚,易守难攻,没有重武器很难攻破。日军守敌不多,火力却异常猛烈。旅长董其武以436团佯攻敌人,以402团担任警戒,并以一部挖掘坑道,准备埋上炸药炸毁庙墙。
刚刚安排就绪,接到陈长捷军长急电,要218旅原路返回,在忻口待命。436团李团长心急火燎地说:“为什么撤退?再有两个小时,一定拿下敌人的指挥部!”
董其武旅长也不同意撤退,他知道得到目前这个战机确实不易。于是,他命令接通35军的电话。35军陈参谋长在电话中说:“你部另有任务,请执行命令!”
董旅长重重地在腿上拍了一掌,依依不舍地说:“立即撤出战斗,原路返回!”
早晨5时许,218旅402团班长王永才被冷风吹醒,他活动活动身体,并没有异常感觉,上下看看也没有受伤,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弹药库爆炸震昏了。他伏下身子,学了几声青蛙叫,想用联络暗号问一下这里是否还有其他同志,谁知道随着他的叫声,周围也响起了蛙声。几个黑影趋在一处,班长王永才发现还有5个战士。劫后余生,他们的心情都很兴奋,见面的第一句话都这么说着:“啊,我们还活着!”
班长王永才沉着地说:“弟兄们,马上就要天亮。天明之后我们无论如何是走不出去的。不如拼一下,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还能赚一个,好吗?”
士兵们说:“我们听从班长命令!”
晨雾中,他们顺着街墙小心地走着,见一家门口还有站岗的日本兵,他们悄悄地摸上去,一刀便杀了哨兵。进了门他们发现这家的院子很大,院里堆满了粮袋、罐头箱。一个大屋内亮着灯光,透过窗纸见屋内躺着七八个日本兵,有的鼾声如雷,有的在被窝滚动着发出哼哼哜哜的声音。中国士兵密谋了一下,便摸进屋去,先收了敌人的枪支,然后掀了日本兵的被子,被子掀开的场面叫人惊呆了,每一个日本兵都抱了个赤条条的中国姑娘。中国军人震怒
了,一种羞辱感油然而生。他们用刺刀刺,用大刀砍,一会的工夫,便把日本人砍成肉酱。然后一把大火烧了粮库,由几个姑娘带路,又回到中国守军的阵地。

15日深夜,陈长捷军长带领少数随员到达1300高地一侧,他急于和郝梦龄军长取得联系,但一直联络不上。这次进攻1300高地的部队有54师161旅、独立第5旅、61军独立第4旅、独立第2旅,还有14军第10师一部。在一个完整的作战行动中,两位指挥员分别指挥各自的部队作战,对完成任务显然是不利的,很难统一行动。在当时郝梦龄要死要活的情况下,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卫、傅两位总指挥不好意思不答应。这样陈长捷就更没法说话
了。现在他急于找郝军长联系的目的也是解决作战中统一指挥的问题。
这时候郝军长来了电话,陈长捷拿着听筒问:“锡九兄,你现在处于什么位置?”
郝军长说:“我也在前沿阵地,信号弹发出之后,你我的部队一齐出击好吗?”
陈长捷为了避免造成混乱的局面,对着话筒说:“锡九兄,你是总指挥,你的位置应在指挥部,有小弟在前沿统一指挥你还不放心吗?”
郝军长解释说:“陈军长,锡九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想,1300阵地是我丢掉的,现在你们都亲临前线,我不来行吗?总之一句话,我丢掉的阵地,我要亲自夺回来。就这样吧,有事再联系。”
陈长捷还想说明其中的利弊,对方已经放下了电话。1300高地在南怀化南面偏东处,其实高地的面积并不大,是一个凸出的山包。由于反击部队较多,各部分工不十分明确,
又没有明确的联系信号和统一的标志,夜间作战,造成混乱,势在必然。
陈军长指挥的部队是6l军独立4旅、独立2旅和14军第10师一部,别的部队他管不了,只好将各部的联系信号、统一标志、任务分工进一步明确。
夜幕里,不远的天空出现三颗红色信号弹,这是总攻的信号。各部队看见信号便向1300高地涌去。顿时机枪、步枪曳光交织,手榴弹炸响以后腾起红色的烟雾。枪声、炮声、叫骂声不绝于耳。由于1300高地地势狭窄,出击的兵力过多,能见度很差,形成了反击部队自己打自己的混乱局面。而据守在山包上的日军,则利用这种混乱的局面,待反击部队冲至山包前时,用轻重机枪一齐猛烈扫射。混战至天亮,反击部队伤亡惨重,高地上到处是中国军队的尸体和伤员。
天亮时反击部队各自退出高地。独立第4旅于旅长退下高地之后,正遇见前来督战的陈军长。他惶恐地向军长报告失利情况,陈军长制止着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是谁让你撤出战斗的?我命令你立即整理部队,再次发动反击,擅自撤退,军法无情!”
一位参谋跑来向陈军长报告说:“独立第2旅方旅长报告,他们旅在夜间的战斗中伤亡很大,现在退上一座小山待命。”
陈长捷十分严厉地说:“打电话告诉方旅长,要他们立即布置反击,夺不下1300高地,不要回来见我!”
白日反击谈何容易,天一亮敌人的飞机、大炮便向中国军队打来,整个高地处在一片烟雾和火海之中。
陈长捷急于找到郝梦龄,以便商讨作战策略,打了几次电话,就是联系不上。陈长捷急得毫无办法。正在这时,一个参谋来报:“陈军长,参谋长请你听电话。”
电话里一阵嗡嗡声音,并没有人说话。陈长捷急切地说:“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快说。”
参谋长说:“我接到卫、傅两位总指挥的命令,令你停止进攻,立即返回。”
陈军长对着电话问:“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参谋长在电话里说:“你回来吧,回来你就知道了。”
陈长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果断地下达命令:“命令部队撤出战斗,返回军部!”


                (13)郝军长阵亡

10月16日清晨,忻县总指挥部向部属下了两道紧急撤军的命令。其一是命令35军218旅撤出战斗,原路返回。其二是命令陈长捷所部撤出战斗,返回军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呢?
原来是第9军军长郝梦龄、第54师师长刘家骐相继在前沿阵亡,总指挥部要调整部署,命令陈长捷接替郝梦龄的中央兵团总指挥的位置。
10月15日夜晚12时,郝梦龄带了少数随员要到前沿督战,参谋长王成彬拦住他说:“军长,你需要指挥全局,你的位置就在指挥部,要督战我去,你不能离开这儿。”
郝梦龄见参谋长劝阻,十分生气:“我到前沿督战,是自己的任务,也是我的本分,你不必阻拦!”
王成彬惟恐军长出什么意外,他站在军长面前又说:“你走了指挥部怎么办?”
郝军长拨开王成彬边走边说:“指挥部由你负责,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
54师师长刘家骐在门外听到军长要到前沿去,他推开军部的大门说:“军长要到前沿去。我们正好一路同行。”
郝梦龄见到刘家骐也要到前沿,十分高兴地说:“好呀,咱们现在就出发!”
郝、刘二人带着随员迎着激烈的枪弹声向前沿走去,尽管天上闪烁着耀眼的星星,地上还是黑咕隆咚的。天上的银河从南向北延伸,直达天际。一颗明星突然坠落,在夜空中划了一道好看的弧线。看见明星坠落,刘家骐的心猛地惊了一下,他对身后的军长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那颗坠落的星星八成是我的星星,看来我要为祖国献身了。”
郝梦龄重重地在刘师长的背上捶了一下说:“真是胡扯淡,按你说的,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的理论,刚才不应该坠落一颗星星,而是几百颗、几千颗。你想想从忻口战役开始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人,加上死的日本人就更多。”
听了军长的话,使刘家骐开朗了许多,他说:“人生在世,终有一死,战场上死,也就死得其所了。”
军长赞同地说:“对,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嘛!”
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来到324团的指挥所,这个指挥所设在南怀化村外一处高地的土洞里,土洞左、右都是敌我双方激烈争夺的阵地,不时有枪弹向这里射来。郝梦龄走进土洞,与陈长捷军长通了电话,然后站在高地视察着战况,夜战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不用望远镜也能把各处战争的激烈程度看得一清二楚。
郝军长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参谋说:“独立第5旅的战场在什么地方?”
参谋指着南怀化村东南一隅说:“大致是那一片地方。”
“对呀,我感觉也是那一片地方,他们的阵地上怎么毫无动静?”
郝梦龄走进指挥所,命令电话兵接第5旅指挥所,要了几次,对方毫无反应。电话兵说:“军长不要着急,可能是电话线炸断了,我马上出去查线。”
郝军长再次走出土洞时,天已放亮,他用望远镜看着独立第5旅的阵地,仍然不见动静。他好生奇怪,独5旅的郑旅长是个英勇善战的将领,如此紧急的关头决不会裹足不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郝梦龄哪里知道夜间独立第5旅发生的事。战至这时,原来全旅三个团和一个特务营的兵员,只剩下一个团和四个连的兵力。深夜1时,旅长郑廷珍率部向敌人发起进攻,连连得手。一个小时内攻下4个山头。郑旅长分派4个连队扼守山头,自己率领一个团的兵力冲上了1300高地。高地一片混乱,很难分清哪是中国军队,哪是日本军队。郑旅长费了好大劲才和两翼取得联系,正待发起进攻时,日军射来几颗飞弹,郑廷珍中弹身亡。拂晓时分,该旅撤出高地,又回到原来的阵地,转入防守。
郝军长得不到独立第5旅的消息十分着急,恰在这时,324团一个营长来到指挥所汇报情况。郝梦龄不等这个营长喘息,便催促着说:“你们营昨晚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不说话?”
这个营长局促地说:“昨晚职营向南怀化村发起进攻之后,曾一度冲入村内,受到敌人顽强的抵抗,在村内职部与敌人展开格斗时,又一路日军袭我侧背,为免于被歼,职部现在已经撤回到原来的阵地。”营长汇报完毕,心情十分不安,惟恐受到军长的责难。他哪里知道军长的心事不在他身上,而是想了解独立第5旅的情况。
郝军长问:“你知道独立第5旅的战况吗?”
这个营长说:“职下的阵地距他们的阵地尚远,不了解他们的情况。”
“到独立第5旅的阵地从哪儿走最近?”
这个营长指着一条路说:“要说走这条小路最近,敌人的炮火封锁得甚严,军长还是绕道走为好。”
“如果绕远路,啥时候才能到达他们的阵地。”
这个营长见军长真的要走这条小路,心里非常害怕,他拉着军长说:“军长,请你不要走这一条路,这里已接近前沿阵地,很危险!”
郝梦龄推开营长说:“怕危险就不要来当兵,我这个军长就是从弹雨中钻出来的。”回头他又对这个营长说:“你赶快返回阵地,死守到底,剩下一兵一卒也不准后退,等我到达独立第5旅阵地发起进攻时,你们立即配合,一定要击败敌人,夺回南怀化阵地。”
324团的将领也来劝阻军长,他们说:“军长应该在指挥所掌握全局,这样做太危险。”
郝军长并不理会他们的话,命令随员排成一队,他站在队前说:“我们要跑步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向第5旅的阵地前进,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每个人之间要拉开一定的距离。”
军长说完,带头向前冲去,他时而卧倒,时而匍匐前进,敌人的火器扫来,他都机敏地躲过了。倒是他身后的一个参谋没走多远,便中弹身亡了。
军长回头看见这个参谋牺牲,心里很难受。他大声说:“不要害怕,学着我的样子继续走!”
爬上一座小山头,郝梦龄向前看去,只见山下黑乎乎一片钢盔闪亮,敌人向这里反攻了。若是让日军占领324团的这座山头,便切断了54师与独立第5旅的联系。郝军长猛一回头,一边向回跑着,一边对部属说:“快回去,都回去。”
回到324团指挥部,郝军长对团部军官做着动员:“弟兄们,敌人就要上来了。这股敌人的目的是切断54师与独5旅的联系,我们脚下这块阵地很重要,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占去,现在无论官兵,决不能后退半步。赶快回去组织部队,迎击敌人的进攻。有后退者,杀无赦!”
敌人的飞机飞过来,低空投弹扫射,敌人的炮火吼叫着,成排的炮弹在这里爆炸,324团的阵地成了烟的世界和火的海洋。
日军冲锋之后,一辆坦克率先冲进守军的阵地,一股日军步兵随即跟进,阵地被冲开一个缺口。郝军长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拿着望远镜回头对刘师长说:“家骐兄,你快带着卫队把缺口堵住。”
刘师长刚要上阵,几发炮弹在这里炸响,敌人蜂涌而来。缺口越来越大,敌人的步兵很快冲人324团的阵地。敌众我寡,形势非常严峻,阵地上撕杀声、叫骂声、刺刀的格斗声响成一片。一个参谋对军长说:“撤吧军长,我们就要被包围了。”
郝梦龄杀红了眼睛,亲自用手枪向敌人射击着,他训斥参谋:“撤,往哪儿撤?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
刘师长跑过来也劝着说:“再不撤退,就要全军覆没。”
郝军长用望远镜向身后望去,见背后又冲上来一股日军,他对刘师长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拼死一战。”他见刘师长伏在地上不说话,蹲下身子一看,刘师长已经阵亡,背上被子弹穿了六七个洞。
日军源源不断地向这儿奔来,中国守军只战不降,一个小时之后,这里已听不到枪声。也看不到格斗的身影。324团在这里的守军全部阵亡,中国军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片,其惨烈之状难以言表。
郝军长背靠一棵大树,手里握着手枪,很像一副射击的姿态,一个日本少佐高喊着:“不要开枪,捉活的!”
日军小心翼翼地向大树包围,惟恐这个中国军官开枪。他们面对大树形成一个包围圈。少佐来到郝梦龄身边,仔细一看,这个中国军官已经死了,在他的身下流着一片鲜血。
另一相日军少佐掏出一张照片看了一下,惊喜地喊着:“郝梦龄,支那第9军的军长。”
坂垣征四郎闻讯来到前沿,当他通过各种判断证实了眼前的死者确是郝梦龄军长之后,脸上出现一种庄严肃穆的表情,他深深地向郝军长的尸体鞠了一躬,大声对在场的日军官兵说:“郝军长是令人敬佩的英雄,临死之际依然枪口向前。这是武士道崇高的精神,我命令向大英雄致礼!”
日军官兵立正之后向中国的军长齐刷刷地敬着军礼。继而日军在大树下挖掘两个坟墓为郝军长、刘师长安葬,坟墓垒起来,一块木制的墓碑插在坟前,上书:“支那英雄郝梦龄军长之墓”。
日军站在坟前,按照日本人的礼仪,行着礼,唱着挽歌。挽歌一毕,坂垣高喊着:“为大英雄送行!”
日军手里的步枪、机枪一齐响起来,向天空射击着。

卫立煌得到郝军长阵亡的消息,气得两眼冒火。他立即要通了第14军的电话:“李军长吗?我是卫立煌,请陈铁师长带着85师跑步到我的指挥部里来。”
李默庵是卫立煌的老下属,了解长官的脾气,85师在14集团军是一支最精锐的部队,每到紧要关头老长官总要调用85师。听着电话李军长忙问:“总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立煌狂风暴雨地说:“郝军长阵亡,落在敌人手里,请陈铁把郝军长的尸体夺回来!”

等人的滋味是难受的,卫立煌在他的指挥部里等了没有半个小时便坐不住了,他走出房门看看天空,天阴沉沉的,乌云低垂着像要挨住树梢。他再也等不及了,驱车出了忻县城,向第14军的阵地驰去。半道上看到了85师的队伍,他让部队继续前进,让陈铁留下交待任务。他问陈铁:“怎么只带来这么少的人,怕只是一个旅吧?”
陈铁红着眼说:“我只剩下这么多人了,钧座调人,谁还敢打埋伏!”
卫立煌疑虑地问:“部队伤亡很大?”
陈铁痛苦地“嗯”了一声。
卫立煌发着狠心说:“不管伤亡多大,你一定要把郝军长、刘师长的尸体夺回来,你先到第9军指挥部,由他们的人给你带路。
陈铁行着军礼说:“请钧座放心,陈铁决不会给你丢脸。”
下午4时半,郝军长、刘师长的尸体被抬进忻县总指挥部,两副担架并排放在地上,上面盖着雪白的床单。卫立煌缓缓地向担架走去,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十几米的路足足走了两分钟。在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百感中悔恨占了主流,卫立煌悔得双眼冒火,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为什么不能实施呢?怪上峰插手,还是怪下属无能?郝军长是一头犟驴,别的时候都能制服他,这一次是怎么了?他用双挙擂着胸膛,眼里的热泪滂沱而下。
来到担架旁边,卫立煌向两位烈士深深地鞠了一躬,用颤抖着手掀起床单。只见郝梦龄面色发紫,二目圆睁,一副不甘罢休的样子。看到郝军长的表情,卫立煌想起死不瞑目的话。他抽泣着说:“锡九兄,你安心地去吧,俊如一定为你报仇!”
说也奇怪,卫立煌说了这话,过了一会郝梦龄的双眼竟然缓缓合上了。
院子的挤满了军人,一个个失声痛哭着。“为郝军长报仇!”“为刘师长报仇!”“誓死歼灭板垣师团!”一阵高似一阵的口号声响起来,口号声引来一声炸雷,雷声过后便是大雨。风声、雷声、口号声、雨声、哭号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音乐。这乐曲撼天地,泣鬼神,回荡在三晋大地上。












9# 2018-8-7 20:05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7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10# 2018-8-7 20:09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8 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谈笑风生 周恩来忻口献策
巧借东风 卫立煌稳操胜券

          (1)蒋介石的鼓励
          
南京,蒋介石的作战室。
蒋介石接到第9军军长郝梦龄殉国的消息,心情十分烦躁。他解开军装的扣子,身上还感到热辣辣的,干脆就脱了军装,狠狠地摔在一边,嘴里机关枪似的骂着:“娘希匹,娘希匹……”也不知这个委员长是在骂谁?
参谋总长何应钦见到委员长发怒,心里暗自高兴,便加油添醋地说:“俊如无能,损兵折将,就该让军事法庭处治他。”
听了何应钦的话,蒋介石半天无语,突然他把手中的杯子向窗外扔去,玻璃杯碰在花池边,“当”地一声碎了。
白崇禧拿着一份电文走进作战室,看见蒋介石正在盛怒之间,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文递了上去说:“委座,这是山西阎长官的急电。”
蒋介石看了电文,回头对何应钦说:“敬之,请以我的名义给阎长官回电:追认郝军长为陆军上将,颁发青天白日最高勋章一枚。郝军长、刘师长的尸体好生运回武汉,我要在那里为他们举行国葬!”
何应钦答应着退出作战室。
蒋介石和白崇禧都不说话,作战室寂静无声,阳光从玻璃窗射入室内,使阴沉的作战室增加了一些亮色。起风了,白门帘被风刮起来,高高地飘着。蒋介石走过来,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白崇禧,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蒋介石低沉地问:“健生兄,依你之见俊如在忻口的战绩如何!”
白崇禧用眼睛向窗外瞟去,惟恐这时候何应钦走进来。见到门外无人,白崇禧才慢慢腾腾地说:“忻口的战事,虽说死伤惨重,可俊如到底是挡住了日本人,这就是战绩。”
蒋介石抚摸着桌上的一枝毛笔,点着头说:“健生兄还是公允的。”
桌上的电话响了,白崇禧接住一听说:“委座,俊如请你听电话。”
蒋介石接了电话乐呵呵地说:“俊如兄吗?我是中正,刚才还在念叨你……”
卫立煌悲悲切切地向委座作着检讨:“委座,俊如无能,损兵失地,我部死伤3万余众,南怀化、1300高地仍在倭寇手中。郝军长、刘师长阵前殉国,实属俊如指挥失当。此次惨败,愧对委座厚爱,请委座撤去俊如本兼各职,以静思其过。”
蒋介石听了,顿时感到压力不小,全国各大战区都在调兵遣将,忻口若去了卫立煌,何人堪当此任?想到此蒋介石立即用安慰的口气说:“俊如兄此言差矣,忻口血战虽说失去了一些阵地,但终究还是挡住了日军人的进攻,这便是一流的战绩。你不必愧疚,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作战。”
卫立煌在电话里仍然喋喋不休地请求处分。蒋介石只好换了一种方式和部下谈话。他问道:“俊如兄,忻口战事我方伤亡多少?”
卫立煌答着:“我军死伤36000余人。”
“敌人的伤亡呢?”
“32000余人。”
“中国总人口多少?”
“我国有4万万余众。”
“那日本人呢?”
“倭寇只有9千万余众。”
蒋介石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才直奔主题,他说:“这不就结了?敌我双方各伤亡三万余众,而中国人比他们多得多,就按照你现在的打法,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拼出个抗日战争的胜利。你不必过于悲观,大胆指挥作战,出了什么问题,我替你负责……”
卫立煌听到蒋介石鼓励的话,止不住心情冲动,他对着电话说:“委座厚望,俊如铭记在心,我定以血肉之躯,抵挡敌人的进攻。”
白崇禧见蒋介石如此勉励部下,便走上来说:“委座能如此体谅下属,中国的将领敢不用命?”
蒋介石苦笑着说:“不能否认,俊如打仗还是行的。”
枝头传来一阵鸟呜,作战室又恢复了原先和谐的气氛。

            (2)斥责坂垣
  
原平,日军第5师团司令部。
天空堆满了灰黑色的云块,一动不动地呆滞在天空,微弱的太阳光偶尔从云缝中射在地面上,一会儿的工夫便消失了。司令部的铁纱窗上落了一只硕大的苍蝇,飞一下又碰在窗纱上,它试图飞到院子里,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心事重重地爬在窗纱上,一动也不动。
司令部里很静,院里一群蜜蜂在花间飞动,嗡嗡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坂垣师团长站在五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前看着,半天不见动静。一个卫兵向司令部走来,牛皮鞋在砖石地面敲起有节奏的声响。
卫兵走进室内向师团长敬个礼说:“报告阁下,这是香月清司司令官送来的急件。”说完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然后退出室外。
坂垣打开布包,见里面是几张国内的报纸。坂垣征四郎有个习惯,一般性的报纸只看文章的标题,只有重要的文章才逐字逐句阅读。他翻开一张《朝日新闻》,显赫位置上有一篇短文,题目是《皇军忻口告捷,支那军长毙命》。垣坂看罢,眉飞色舞,他找来几个图钉,把这张报纸订在墙上,口中吹着口哨上下端详着。当他走近桌案,又翻出一张报纸,一篇文章的题目映入视野:《忻口血战方四天,三万骨灰到东京》,报载“……帝国之第5师团装备精良,为国内少有的机械化部队,堪称精锐之师。入晋以来连遭挫败,先是在平型关被歼其一部,近日在忻口的战事中遭到支那军队的顽强抵抗,开战四天,血流成河,有三万余位武士为圣战殉国,骨灰将于近日到京……”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支那虎将显威,坂垣师团受挫》。看着看着,坂垣禁不住心血上冲,脸色变得黑里透红。“八格牙鲁!”他愤愤地骂了一声,把手中的的报纸撕成碎片。他咬牙切齿地把报纸撒在地上,却发现报纸中还夹有香月清司的一封亲笔信:

坂垣君:
忻口一战,皇军死伤惨重,国内舆论大哗,引起朝野震怒,随信带去近日报章,请坂垣君亲目一览。此一战是大日本帝国的失败,也有损将军之威名。今有关东军一部驰援忻口,若战事仍无进展,命将军回国述职,亲自向天皇谢罪。
香月清司

看着司令官的来信,坂垣的脸变得又青又紫,眉宇间显现出忧愁和无奈,郁积的火焰燃烧在胸中,他的眼光里冒出的是失望和痛苦。这封信在他手里足足拿了半个小时,使他拿信的手渐渐有些发麻。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来人!”
西村从内室走出,他见坂垣的脸色有些不正常,陪着小心说:“师团长阁下,有何吩咐?”
坂垣面对大门而立,双手叉在腰间,头也不回地说:“关东军一部驰援我部,下午就要到达,请你通知各旅团长、支队长下午到这里开会。”
西村响亮地答应着:“哈意”。
下午的会议如期进行,坂垣在主席的位置坐好,板着脸明知故问:“三浦君到了没有?”
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立正、挺胸,向坂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说:“师团长阁下,三浦敏事向你报到!”
坂垣仍不动声色地说:“三浦君,请你到我这儿来。”
三浦向坂垣走过来,心惊胆战地站好。坂垣左右开弓在三浦的脸上抽了几十个耳光,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三浦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坂垣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问:“听说支那的军队袭击了你的指挥部?”
三浦低着头说:“报告师团长,16日凌晨2时左右,支那的一支部队包围了我的指挥部,部下率卫队奋力抵抗,终将支那部队驱散。”
“你说的是实情?”
“是,三浦不敢撒谎。”
坂垣又问:“三浦君,你的炮队呢?”
三浦两腮红红的,双目低垂着,说不出话来:“这……这……”
坂垣的眼睛不大,他的眼睛里却含有一种毒蛇似的光芒,他的目光向众将领的脸上扫去,这些人立即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坂垣的脸涨红了,十分生气地说:“你的失败,总归于轻敌。在平型关由于你的轻敌,大日本皇军1000多名武士暴尸荒野。在南怀化还是由于你的轻敌,我们的几十门大炮倾刻间化为灰烬。你的痛心不痛心?若仍是这样,我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在座的日军将领静心屏气地听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坂垣的脾气他们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必然引来灾祸。坂垣不愧大将风度,或喜或怒掌握得恰到好处。过了片刻,他便把微笑贴在松软的脸皮上,兴致勃勃地说:“报告诸位一个好消息,忻口战役,首战告捷,深受国内舆论赞扬。”他指着墙上的一张报纸说:“诸位请看,《朝日新闻》载文《忻口首战告捷,支那军长毙命》。”
参谋长西村接过报纸,大声念着这则消息。这些武士道精神武装的日本军人,经过一番鼓动,好似他们真的取得辉煌的胜利,一个个手舞足蹈,跃跃欲试。
坂垣征四郎见部下的情绪已被鼓动起来,便站起来耀武扬威地说:“天皇的武士们,忻口战役,进展顺利,南怀化及1300高地已经被我拿下,支那军队死伤惨重,虽说还有几个军的番号,都是残兵败将,均已丧失战力。”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会,看看部下的神态,又继续说:“为了支那圣战的胜利,香月清司司令官将大日本帝国最精锐之师——关东军一部支援忻口战役。天皇的武士们,一鼓作气去摧毁支那的阵地,胜利就在我们面前!”
西村接着说:“据师团长的估计,南怀化及1300高地一线,支那必有重兵防御,明日的战斗,步步深入,一举攻破支那15军的防线。”
“对于明日的部署,诸位还有什么高见?”坂垣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部下。
在座的日军将领都不敢提出异意,七嘴八舌地说:“阁下英明!明日支那军队一定溃不成军……”

               (3)忻口激战
  10月17日上午卫立煌在忻县指挥部接到了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要来的电报。他和郭寄峤议论,阎长官到此,必然有大的动作,部队的部署会有变化,因此便通知各军、师长以上的将领到指挥部集中,准备聆听阎长官的指示。
上午8时许,阎锡山的小车到达忻县指挥部门口,卫立煌和郭寄峤远远地迎上去。阎锡山刚下小车,卫立煌跨前一步行着军礼说:“职下卫立煌欢迎阎长官来部指导军事。”
阎锡山握着卫立煌的手很随便地说:“俊如兄,我今日来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天,怎么样?咱们找个偏僻去处如何?”
卫立煌还没顾上答话,郭寄峤便说:“听说阎长官要来,我们召集师以干部在这里等着听你的训令。”
阎锡山笑笑对郭寄峤说:“今天不开会,通知这里的干部,立即回部队指挥战斗,我还要和俊如兄谈谈心哩。”
二人沿着一条小道向一座山梁走去,卫兵紧随其后,阎锡山摆摆手,卫兵立刻改变了队形。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并与长官拉开了一段距离。
太阳光黄澄澄的,像耀眼的金镜子那样照射着原野,地里的秋庄稼接近成熟,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山道旁有一条小溪,清清的溪水潺潺地流着,在前面的不远处聚成一湖深潭。那潭水绿幽幽的,在微风中波动着,看不出是深是浅。水潭的四周平摆着几块石块,二人便在潭边的柳树下坐定。
阎锡山向卫立煌招招手,卫立煌向阎的身边挪了挪说:“立煌说来惭愧,入晋以来,仗没打好,有负三晋父老的厚望呀!”
阎锡山燃起一支雪茄摇摇头说:“俊如兄说的是哪里话,上午我接到委座的电话,委座说,不管怎么着,卫俊如把日本人挡住了,这便是一流的战绩。”
卫立煌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阎长官,这时候你该批评我才是,现在反而表扬我,叫立煌担待不起呀!”
阎锡山又摇摇头说:“不说这,不说这。你只说说下面的仗该咋打?”
卫立煌胸有成竹地说:“敌我相比,论装备,我们不及日本人,论人力我们的力量大得多。日军攻占南怀化及1300高地,这是他们的胜利,也是他们的失败,我们若从两翼出击,敌人便被包围在云中河一带,聚而歼之,可望成功。”
阎锡山一拍大腿站起来说:“对,我批准你的作战计划,就这样打,包它小日本的饺子!兵力不够,川军的两个师马上就到,我叫他们都开过来。”

10月17日晚上10时,忻县总指挥部向各部下达总攻的命令,总攻的时间定于次日凌晨5时。
18日凌晨是个灰蒙蒙的阴天,四野寂静,深秋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在人身上凉酥酥的。中国军队的进攻采取的是奇袭的办法,阵地上没有划破夜空的信号弹,也没有大炮的声响,士兵们悄悄地向敌人的阵地摸去。
日军的进攻也是定在此日,但进攻的时间却是上午7时。中国军队在发动时间上占了一定优势。当中国军队摸进敌人阵地时,日本人有的刚刚起床,有的正在吃饭,有的在洗脸,仓促抵抗,一时乱了阵脚。中国人猛冲猛打,使日军遭受较大的损失。
正在日军连连退缩之际,日军的援军赶到。这些援军是日本关东军的精英,是长期养精蓄锐的精锐之师,由于他们的到来,中国军队难以招架,逐渐又退入原来的阵地。
上午7时,天色已经大亮,大白天日军的优势得到发挥。成排的炮弹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倾泻,天上飞机低空扫射投弹,阵地的工事不少被摧毁。
忻口战场10月18日是战斗最激烈的一天,中国军队全线出击,企图将日军包围于云中河一带。日本军队采取的是稳住中间、侧击两翼的办法,双方出动兵力之多也是忻口战役之最。中国的左翼兵团是以第14军为基干的部队,14军是蒋介石的嫡系。装备战力都是很强的。这一天,日军以第21旅团、第15旅团两支部队向左翼突破,双方在大白水一线展开激战。
大白水是左翼阵地上一个较为突出的重要据点,它位于云中河北部沙河北岸,村子周围有宽厚的土围墙,村内是坚固的砖石民房。村子西边地势较高,东北两面地势平坦,易于守军发挥火力。但也易于被日军的坦克、装甲车从这里突破。日军进攻左翼,大白水是个志在必得的据点,如果日军从别处突破,日军越深入,就有被两翼守军夹击的危险。
18日上午,日军15旅团集中坦克30余辆,炮火数10门,在飞机的支援下,对中国的大白水阵地发动猛攻。一个上午,大白水村前及左、右守军的小据点、工事、交通沟全部被日军炮火摧毁。从清晨战至中午,守军虽然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但人员死伤很大,阵地动摇。第14军军长李默庵急调83师一部进入阵地。
大白水属于14军第10师的阵地,守卫大白水村的是第10师28旅57团。这个团有三个步兵营,一个82迫击炮连,临时配属37战防炮一个排。当时的部署是:2营位于村子左侧的丘陵地带,第3营在村子的正面,第1营由村子向东延伸。下午1时许,日军在飞机、炮火支援下,以10余辆坦克开路,向大白水村发动猛烈进攻,首先向2营的阵地突破。弹雨中,日军的坦克向阵地冲来,营长下着命令:“快打,打坦克!”
37战防炮连发几炮,日军的坦克竟然避开了。营长涨红着脸说:“打,再打,若打不中我杀你们排长的头!”
战防炮排排长害怕了,他推开炮手,自己站在炮位上亲自发射,连发5炮,将日军3辆坦克击毁,其他坦克掉头而去。
中国的战防炮打乱了日军的部署,失去了坦克的掩护,步兵很难前进。日本人找了几十头耕牛,向2营的阵地压来。一个连长发现情况立即向营长报告:“营长,前面是老百姓的耕牛,后面是日本人的步兵,怎么办?”
营长粗野地说:“舍不了孩子,打不死狼,管它是公牛、母牛,都给我狠狠地打!”
牛队临近阵地,中国守军一齐开火。四条腿的牛比两条腿的日本人跑得还快,结果是耕牛率先奔逃,只留下日本步兵。2营一个冲锋打下去,将日军消灭大半,他们仓皇逃命。
日军在2营阵地不能得手,便向村前的1营阵地突击,日军的炮火炸得整个村子烟雾弥漫。日军的步兵在村前遭到1营官兵的顽强抵抗,由于日军后续部队赶到,村前防线失守,敌人攻进了村子。团长立即命令2、3营进入村子巷战。经过2个多小时的激战,将敌人击退。日军退出村外反将大白水村团团围困。
大白水村激战之时,28旅旅长陈牧农也在这里,他看到57团死伤过半,战力减退,立即要通了李默庵军长的电话;“军座,职下在大白水57团指挥战斗,从早晨到现在虽然我军给敌人以极大的杀伤,57团也死伤惨重,现在村子左、右翼阵地已经丢失,日军将我部围在村中,职下要求退入二线阵地!”
一天来各部告急的电话不断传来,对这个“退”字,李默庵听得心烦,他对着电话说:“谁再言退,格杀勿论!牧农兄,白天敌人的炮火如此猛烈,你能退得了吗?你若退,我杀了你的头,我若退,卫长官会杀我的头。我命令:必须坚守阵地,相机出击,战到一兵一卒也不准退缩。”
陈牧农有口难言,只好答应着:“是。”

17日夜晚,第83师师长刘戡派出一个团袭击卫村的日军。几次进攻都没有占领卫村,战到18日下午,该团伤亡七八百人之多,团长向刘戡请求退出战斗,被师长骂得狗血喷头。正在这时候,李军长来了电话。
李军长问:“刘师长,卫村的战斗进展如何?”
刘戡只好把了解到的情况转告军长。
李默庵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地责难着:“一个小小的卫村,你打了一昼夜,还未取下,是何道理?”
李默庵、刘戡同为黄埔一期学员,原来在第14军中,李为10师师长、刘为83师师长,1937年7月李默庵升任14军军长。刘戡素来对李默庵不服气,听到李的责难,马上顶了上来:“你的第10师怎么没有将敌人打退,还拉我一个旅去支援大白水,你的部队打得好吗?你现在还打我的官腔,简直岂有此理!”说着“咔”地放下电话。
李默庵又打来电话想解释一下,不料刘戡却对参谋长说:“往后凡是李军长的电话,你接好了,我不会再接他的电话。”
在第14军中,由于上下配合得不够协调,战事进展得不那么尽如人意。

右翼兵团的阵地,开战的前几天还比较平静,因为这里不是日军进攻的重点。这里地势险要,是五台山的余脉。山地作战飞机、坦克不易发挥作用,因此日军只作些牵制性的进攻,没有大的动作。
第15军是河南洛阳的地方部队,它的前身是镇嵩军,士兵多系豫西人,性情强悍,富有作战经验,但武器装备低劣,影响了部队的战斗力。第15军军长刘茂恩,字书霖,河南巩县人,自幼从军,以胆大心细著称。
18日清晨,刘军长指挥所部向日军发起反击,很快将正罔谷一的11联队包围,正要分割歼灭,日军第三师团一部赶到,由于敌人火力凶猛,15军被迫撤回原来的阵地。这时候,日军的飞机、大炮一齐向15军开火,阵地上浓烟滚滚,大火冲天。战斗最激烈之时,刘军长到前线督战,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军长被埋在坑道中,他爬出坑道,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向前走去。
翻过一道山梁,刘茂恩见65师一个团抛弃阵地,匆匆退了下来。这个团长抬头看见军长,惊慌失措地说:“报告军长,敌人的炮火太厉害,我团要求退入二线阵地。”
刘军长怒火中烧,出口伤人:“妈那×,退到二线敌人就不打炮了吗?忻口是什么地方,全国的军队都在这里,当着全国的军队,你临阵脱逃,不嫌丢人吗?命令你立即回去夺回阵地,再若失败,小心你的脑袋!”
这个团长硬着头皮又冲了上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还真的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下午2时,15军灵山一线阵地被敌人突破,第64师19l旅旅长邢良臣打来电话说:“军长,敌人炮火凶猛,我部伤亡严重,职下要求增援!”
刘军长说:“援兵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刘茂恩,咱们换个位置行不行?你下来当军长,由我指挥191旅去收复阵地!”
邢旅长听了军长的口气,知道求援无望便说:“军长不必上来,我邢良臣就是死,也要把阵地夺回来。”
刘茂恩严厉地说:“好,这还像句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请以我的名义传达命令,有退缩不前者,杀勿赦!”
191旅反击开始了,阵地上枪声响成一片,由于敌我双方胶着在一起,敌人的飞机、大炮很难发挥作用,战斗呈白热化状态。这时卫立煌来到15军前沿阵地,他用望远镜观察着灵山一线的战事,十分高兴地问着:“书霖兄,灵山阵地是哪个部队,打得如此顽强?”
刘茂恩答着:“这是职部64师19l旅。”
“旅长叫什么名字?”
“邢良臣。”
卫立煌掏出钢笔在一张名片上写着:

良臣吾兄:
英勇善战,精神可嘉!
卫立煌敬书

卫将军把这张名片交给刘茂恩说:“书霖兄,请把这张名片交给邢旅长,转达我的敬意。”
刘军长高声应答着:“是,谢谢钧座的鼓励!”
一张小小的名片,竟有如此的作用。这张名片送达邢旅长手里后,191旅群情振奋,激战2个小时,终将敌人击溃,追击时缴获了不少轻重武器。

          (4)决心抗敌
       
夜深了,一丝丝的凉意向卫立煌袭来,他举目朝前沿方向望去,那地方看似平静,却不平静,不断有单调的步枪声传来。卫立煌站在城外的大路上一动也不动,他的心里乱极了。他在想,进攻是失败,防守也是失败,这日子可该怎么过。想来想去,他想起童年的一段往事。
安徽省合肥城东郊10余里,有个绿树环抱的村庄,这里的村民以卫姓、杨姓居多,因此村名叫卫杨村。武昌起义失败之后,卫立煌避难在家,这一年他才17岁。当时卫杨村有个地头蛇,自恃学了一些武术,便鱼肉乡里,无恶不作。有一天这个地头蛇跑到卫立煌家里,出言不逊,要吃要喝。正好卫立煌从外边回来,见地头蛇欺侮到他们家里,不禁怒从心头起,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照着地头蛇的后脑猛击一掌,把他打了个趔趄。地头蛇回头一看,见是卫立煌,哪肯甘休,一手抓住卫的衣领,一手叉开五指向卫的脸上打去。卫立煌叉开双腿,气沈丹田,他先稳住阵势,双手扣住地头蛇的左手,再后退半步让过地头蛇一掌。说时迟,那时快,他运足丹田之气,猛地向上一提,使地头蛇的手臂骨节脱位,痛得那家伙杀猪般的吼叫着。接着卫立煌就地转了一圈,使劲一推,地头蛇便一头摔在地上。
村人见地头蛇挨了打,都来围观着看热闹,喊叫着为卫立煌助威。卫立煌严阵以待,死死盯着地头蛇,心里想着:你不动,我也不动,你若动,我就先动。
地头蛇不敢恋战,从地上爬起来,虚张声势地说:“好小子,你等着,我回去操家伙,今晚杀了你们全家!”说着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自此以后,这个地头蛇一去多年,再也不敢在村里露面。
想到这里,卫立煌暗自笑了,心里便有了一些豪气和信心。
卫兵走过来,给他披一件披风,催他回指挥部去,他这才迈着大步向城中走去。
天主教堂的院里很静,只有电报房发出嘀嘀嗒嗒的声响。卫立煌在作战室坐下,旋即又站起来,站在地图前看着,构思着一部杰作。
电话响了,卫立煌拿起听筒并没有立即讲话,他要听听对方是谁。听筒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是忻口前线指挥部吗?我是周恩来,请俊如将军听电话。”
卫立煌听到是周恩来,马上回话说:“周先生,我是卫立煌。有话请讲。”
周恩来说:“明天上午我想到忻口前线去一趟,不知俊如将军是否欢迎?”
卫立煌惊叫着:“周先生能来忻口,真是太好了,有许多问题需要向先生求教。你可一定要来哟。”
周恩来客气地说:“俊如呀,你我都是熟人,不必客气,明天上午,一定到忻口看你。”放下电话,卫立煌感到浑身轻松,他调整着思路,准备向周先生汇报忻口作战情况。

       (5)周恩来到忻口
       
翌日上午,卫立煌正在办公,卫兵来报:周先生来到。他放下手头的事,连三赶四向大门口走去。不远处周恩来已经下车,迈着潇洒的步子向指挥部走来。他身着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虽说有点旧,但非常合身。在卫立煌的眼中他的眉毛还是那样黑,眼光还是那样有神,一举一动,神采飞扬,还是那么年轻干练。
周恩来和卫立煌二人寒暄已毕,说笑着向指挥部走来,身后的车队缓缓地跟在后面。卫立煌发现小车后面有一队炮车。连忙问:“周先生,这些大炮也是你带来的?”
周恩来两手一扬笑着说:“这叫完璧归赵嘛!”
“完璧归赵”的词意卫立煌明白,可眼前的炮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恩来见卫立煌还不明白,就解释说:“原来王靖国的19军在崞县撤退时,有21门大炮陷在河泥里,没顾得打捞。以后贺龙的120师战士,将这些大炮打捞上来,洗净擦干,我就给你们送来了。”
听到这些话卫立煌感激万分,八路军的装备低劣,连迫击炮都没有,有些战士还扛着长矛,他们拾到这些大炮,不顾山高路远又送给19军,其精神感人至深。
卫立煌握着周恩来身后一位将领的手说:“精神可嘉,精神可嘉,我代表19军向你们致谢!”
周恩来又笑了:“误会,又误会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呢,这位是第18集团军副总司令彭德怀同志。”
彭德怀向前一步,举手行礼说:“报告卫总指挥,彭德怀向你报到。”
彭德怀30多岁,穿一身旧军装,洗得有些发白。他中上等身材,生得虎头虎脑,身体粗壮,面部表情很严肃,表现出一种坚毅的气质。难怪卫立煌没有认出他,原来他穿着一身士兵的衣服。
卫立煌又一次握着彭德怀的手说:“俊如对彭将军的威名早有所闻,今日能够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彭德怀严肃惯了,他见卫立煌如此热情,也想笑脸相迎,由于平时不苟笑言,这时笑得很勉强,很不自然。他说:“能在卫将军指挥下作战,德怀深感荣幸。”
进入客厅,卫士们早在桌上摆好了茶水、果品。参谋长郭寄峤安排好客人入座后,也要入席,天空突然响起飞机的马达声。
郭寄峤询问卫立煌:“要不要到防空洞里躲一躲?”
卫立煌大手一挥:“不必惊慌,这是日军的侦察机。不是轰炸机。”
郭寄峤站在门口望去,果然见敌人的侦察机飞过头顶。他愤恨地说:“日本的飞机真讨厌,在忻口阵地,每天至少有一个营的兵力丧命于敌人的飞机之下。”
周恩来笑了,脸上的表情很得意。他说:“参谋长说得对,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八路军在这方面有安排,从今天起大约10日之内,不会有敌机来捣乱。”
卫立煌听了周恩来的话,一时解不开。他想,周先生能参赞我方军机,难道他还能调遣敌人,这不是神了吗?于是,他连忙问:“八路军是怎么安排的。”
周恩来从公文袋中拿出一张《中央日报》,放在桌子上说:“请你们看看这则消息。”
这则消息一共有几十个字,刊在《中央日报》一处极不显眼的角落里。全文为:

“南京十九日电:我18集团军一部,于10月18日夜,在晋北突袭阳明堡机场并炸毁敌机24架之消息,此间关系方面亦接得消息,业经证实云。”

尽管《中央日报》对八路军的战果不愿大肆宣染,这则消息对卫立煌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喜讯。他满脸堆着笑,感慨万端地说:“八路军摧毁了阳明堡机场,炸毁敌机24架,这是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战的将士向八路军致意!”说着卫立煌猛然立正,向着周恩来、彭德怀敬了个军礼。卫将军很兴奋,眉宇间的阴云不见了,换上了笑意。他给参谋长递个眼神说:“向周先生汇报忻口战况。”
“是。”

                (6)周公献计
       
郭参谋长拿出一纸公文,只是瞄了一眼便滔滔不绝地说着:“自从13日开始,敌人对忻口正面防线展开进攻以来,我军攻守交替使用,未见奇效。特别是在16日的反击中,第9军军长郝梦龄、第54师师长刘家骐不幸殉国。18日我方全线出击,欲将倭寇包围于云中河北岸,准备聚而歼之,因受到敌人的顽强抵抗,也未能达到目的,无奈至19日起我军转入防御。时至今日我方将士死伤过半,兵力深感不足。卫总指挥也曾驰电南京,催要援兵。但从全国战局来看,各大战场战事激烈,恐南京无兵可援。是进是退,是攻是守,请周先生训示。”
郭寄峤说完,卫立煌唉声叹气地说:“东线娘子关告急,忻口阵地处于胶着状态,援兵无望,这个仗叫我们怎么打呀!”
周恩来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站在作战地图前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来,沉思着说:“我和彭德怀同志到忻县来,就是想和诸位商讨下一步作战问题。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就是说我方兵力是敌人的十倍,方能围之,我方的兵力是敌方的五倍,方能攻之,当然也有特殊的战例。据我掌握的情况,目前忻口正面之敌有第5师团全部、第三师团一部、关东军一部,后两者为援军。当前敌人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在大约一周之内,我方应采取守势,不宜进攻,只要挡住敌人的进攻就有办法……”
卫立煌不解地插话:“周先生,限定时间为什么是一周之内,会不会更长?”
周恩来笑笑说:“俊如不必着急,听我慢慢说。一周的时间,只是我的估计,不会十分准确。我估计,若是一周之内敌人攻不破我们的防线,敌之援兵关东军一部、第三师团一部,必将他调,我们的兵力紧张,日本人的兵力更紧张。到时候忻口正面只剩下一个第5师团,便是我们主动进攻的时候了。”
周恩来的分析入情入理,卫立煌、郭寄峤都投来敬佩的目光。郭寄峤的眼光中充满了希望,他非常有信心地说:“我们的部队死伤过半,坂垣的兵力也是残缺不全,双方比较,我方还是有能力击退第5师团的。”
周恩来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坂坦师团只能牢牢地拖住它,不可一次击退。第5师团击退之后,会加重娘子关方面的压力。若是娘子关失守,日本人不还是要兵临太原吗?南怀化和1300高地不是还在日本人的手里吗?这个土馒头叫日本人先啃着,到时候我们切断他们与日本大部队的联系,这样就牢牢地拖住了第5师团,叫他们打也打不胜,走也走不脱。肥的拖成瘦的,瘦的拖成死的,这便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从周恩来的话里,卫立煌看到了胜利,看到了希望。他一扫往日沉闷的心情说:“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俊如总以为这话太夸张,今日才信以为真。周先生的办法这么好。就是读十年书,也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
周恩来诱导着问:“俊如,还记得当年的惠州战役吗?”
“那是东征路上的一场恶战,是周先生亲自指挥的,怎么会不记得呢?”
“以你的见解,惠州战役的诀窍在何处?”
卫立煌脱口而出:“坑道作业法。”
“在忻口战场你为何不试一试呢?”
卫立煌脸红了,他只知死打硬拼,而忽略这个以巧取胜的办法。见卫立煌不说话,郭寄峤敬慕地说:“周先生的办法太好了,八路军方面真是人才济济,彭副总司令一定也有很多高见,讲出来一并让我们听听。”
彭德怀这一天尽力陪着笑脸,但让别人看了还是一脸的威严,他自己也知道装不像,就不自然地笑笑说:“我今天到这里来,主要是想讲讲如何配合友军作战问题。”说着他站起来向地图走去,其他人也趋向地图。彭德怀拿起一枝红色铅笔在地图上指点着说:“在忻口战役的第三阶段,也就是这里的关东军、第三师团撤离之后,我18集团军的作战计划是:以115师全部活动于蔚县至代县一带,破坏敌之交通线,断绝敌人的粮食、弹药及油料的供应;以120师359旅,在原平、崞县西部地区攻击日军的右侧后,迫使日军丢掉二线阵地,两面与我作战;以358旅主力进至雁门关以南破坏敌之交通线,断敌给养;以129师先头的一个团,即陈锡联的769团也到崞县、代县附近,协同120师打击敌人。我们八路军总的方针是击敌侧后,断敌给养,配合友军,打好忻口这一仗。”
卫立煌对彭德怀的作战计划很满意,他说:“彭将军的意见很好,若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就稳操胜券了。”
郭寄峤看看卫立煌以征询的口气说:“周先生是否先不忙回太原,在这里可以帮助我们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卫立煌也诚恳地说:“周先生在忻县住几天可好?”
周恩来想了想说:“如果太原方面没有大的军情,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给你们当当参谋。”
郭寄峤看看表,时间已超过中午12时,慌忙说:“咱们只顾说话,把吃饭都忘了。走吧,现在到餐厅就餐。”
走出接待室,卫立煌顿时清爽了许多,向远处望去,天是那么蓝,空中的云是那么轻,阳光是那么柔和,照在身上使人有一种舒坦的感觉。
四个人在餐厅里坐下,厨师已摆好丰盛的午餐。一个参谋走向餐桌说:“报告总指挥,太原阎长官急电。”
卫立煌看着电文,眉宇间打了结。

俊如总指挥勋鉴:
川军孙震部入晋增援已达太原,吾命其开往忻县归贵官统一指挥。兹已去电傅总司令迅速督饬35军所部。星夜回防太原。至于防地调整诸事宜请俊如兄周密安排,切不可出现遗漏。
阎锡山

卫立煌看后将电报交给周、彭。
“啊,可能情况有新的变化!”周看着电报说。
“如果战局恶化,问题就在娘子关方面,我一直在担心那方面的战况!”彭德怀忧虑地说。
周恩来对卫立煌说:“看来我们必须迅速回太原了!”
卫立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本来打算还要到忻口前沿阵地看看,可现在……”彭德怀沉吟着。
“别去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太原。”周恩来有点着急地说。
郭寄峤打着圆场说:“回太原也可以,我们现在还是先吃饭要紧。”
一桌丰盛的宴席摆在餐厅里,卫立煌、郭寄峤频频劝酒让菜,非常热情。但从头到尾周恩来和彭德怀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第五章
          友军出击  坂垣腹背受敌
          牧师卜卦  国军撤出忻口


                (1)贺龙选将

1937年10月的一天,贺龙的120师按照八路军总部的部署挺进到同蒲路北段,驻扎在宁武、神池、朔县一带,准备随时截断雁门关一带的日军交通线。
雨后的太阳格外明亮,把晋北的山村照得清丽妩媚。山野的秋风送来一阵浓似一阵的花香,轻烟般的雾霭织入黛青色的山林,远远看去似一幅素雅清秀的水彩画。
120师师部里师长贺龙和政委关向应正在讨论作战计划。一个作战参谋按照首长们的意图,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很大的箭头,向雁门关指去。贺师长看看地图,燃着他的大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就这样定了吧?”
关向应说:“作战计划我非常满意,要告诉贺炳炎,这是入晋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这时电话响了,作战参谋一听,说:“贺师长,716团贺团长请你接电话。”
贺龙接了电话说:“小贺吗?我是贺龙,你先不要说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又是向师部请战的吧?”
对方笑了:“各连的战士都向我请战,我不找你,还能找谁?总不能直接找到朱老总那里吧!”
贺龙半开玩笑地说:“你小子少贫嘴,立即带上廖汉生到师部来一趟,越快越好!”
贺炳炎,湖北松滋县人,1929年参加红军,在红二方面军历任营长、团长、师长,是红军中闻名的独臂将军。抗日战争中任120师358旅716团团长,解放后历任第1兵团军长、青海军区司令员、四川军区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716团团长贺炳炎和政委廖汉生在师部门前下马,直接向司令部走去。他们走进门,见师长和政委在地图前议论着什么。二人喊声“报告”,便来到首长身边。贺炳炎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贺师长,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贺龙用烟斗点点贺炳炎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好东西罗。”他拆开纸包见是黄烟,连声呼着:“要得,要得!”然后用大烟斗装满烟丝,点着吸了一口说:“这烟好,有劲道,过瘾,过瘾!”
贺炳炎见师长高兴,便趁热打铁地问:“师首长叫我们来,一定有重要任务吧?”
贺龙放声大笑:“算你小子聪明,你往这里看。”
顺着首长的手指,贺炳炎见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指着历史上古老的关隘——雁门关。他问:“攻打雁门关?”
贺师长接着说:“忻口战役正在进行,敌人从大同不断经雁门关向前线送弹药。日军骄纵狂妄,警戒相当疏忽,我们准备利用敌人这一弱点,在雁门关一带给敌人一个狠狠地打击,截断敌人的交通线。我和关政委研究,这个任务交给716团。”
“好,保证完成任务。”贺炳炎坚定地说。
“你准备怎么打?”贺龙瞪大眼睛审视着贺炳炎。
贺炳炎毫不犹豫地说:“利用敌人轻敌的弱点,乘其不备,聚而歼之。”
贺龙补充着说:“还有一点不要忘记,要充分发动群众,我们新来乍到,只有群众才是我们的耳目。”
“是!”贺炳炎大声应着。
送走贺炳炎、廖汉生,贺龙对关向应说:“政委,咱们到358旅去一趟,让张宗逊狠狠在敌人的屁股上刺一家伙。”

716团得到师部的命令之后,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向雁门关开进。雁门关西南约10华里处有一个村子叫老窝村,这个村子四面环山,十分隐蔽。贺炳炎在马上举起望远镜看着,对这里的地形十分满意,准备在老窝村驻下,寻找战机,歼灭敌人。
在距村子不远的路上,迎面走来一支游击队,喊着“欢迎八路军抗日”的口号向716团的部队走来。贺炳炎下马之后注视着这支队伍,只见他们穿着各色各样服装,武器却不一般,有步枪、轻机枪、还有冲锋枪。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中等身材,穿一身八路军的服装,黑黑的脸庞,浓密的眉毛,一幅干练的样子。这位年轻人走过来,声言要见部队首长。
贺炳炎自我介绍说:“我是贺炳炎,是八路军的团长,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那青年说:“我们是县里的游击队,属于‘动委会’(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简称)领导,按照‘动委总会’程子华部长的指示,是来寻找主力,配合作战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穿着八路军的服装?”贺炳炎进一步问着。
“首长,我叫王二虎,原来是一方面军的,抗战之后我们的部队改编为115师686团。因为我是本地人,打完平型关之后,就调到地方上工作了,现在是县里‘动委会’的武装部长,于是就动员家乡的年轻人,组织了这支游击队。”
贺炳炎还是不放心,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参加红军的?你们的团长是谁?”
那青年倒是对答如流:“我是去年红军过山西时参军的,686团团长李天佑,副团长杨勇。”
贺团长点点头,用目光盯着王二虎,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这些武器……”
王二虎笑笑说:“首长,你是说我们的武器不像游击队的武器,比正规部队的还好是吧?”
贺炳炎又点点头。
“咳,是这样,原来晋军退却时,日军追得急,他们把武器扔得到处都是,步枪、冲锋枪、轻机枪、还有手榴弹。我们人员少,用不了那么多武器,还有一些步枪在家里藏着呢!,”
听到这里贺团长才完全相信了,他握住王二虎的手说:“二虎同志,我们团要在这一带截断敌人的交通线。请你帮忙!”
二虎感激地说:“首长不必客气,我一定听从首长的指挥。”
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边走一边拉着家常向老窝村走去。

                  (2)强将布阵

10月23日拂晓,贺炳炎、廖汉生亲自带着营、连干部察看地形。他们爬上一座山顶,往下看去,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从雁门关盘旋而下,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圈。公路的西边是悬崖峭壁,北面是一段陡坡,顺着公路向南有一座石拱桥。贺团长用望远镜向远处看着,政委走过来小声说:“老贺,这个地方很理想啊。”
贺炳炎正要答话,3营长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愤怒地嚷着:“×他娘,我不信日本人打不败,我看这儿就是他们的坟墓。”
11连连长来到团长面前郑重地说:“请团长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一定把雁门关变成敌人的鬼门关!”
王二虎和侦察排长喘着粗气跑过来,贺炳炎迎上去替他们擦着脸上的汗水问:“有什么情况?”
王二虎激动地说:“从大同过来的车队已经出发了,估计明天上午到达这里。”
贺炳炎征询着侦察排长:“是这样吗?”
排长点着头说;“是的。”
“一共多少辆?”
“300辆。”
听说是300辆,团长犹豫了片刻。
3营长大包大揽地说:“团长,下决心吧,别说是300辆,就是3000辆,我们也能吃得下。”
同志们望着团长,团长站在一块巨石上望着远方,像是运筹着谋略。旭日的光辉洒在脸上,他的脸色显现出深红色,双眉微皱,目光深邃,那只空袖管在山风里飘动着,像一尊石雕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威严地说:“同志们,明天的战斗,是我们入晋以来的第一仗,115师兄弟部队在平型关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我们也得叫敌人尝尝120师的厉害!各营各连的干部回去以后,要做好动员发动,克服轻敌情绪,我们要以较小的牺牲,换取重大的战果。刚才我听到有人说大话,我心里很不好受,战略上藐视敌人是可以的,轻敌是要吃亏的,日本人也不是松包蛋,就那么好打……”
3营长脸色红红的,连忙低着头。
贺团长挙头一握说:“现在我下达作战命令:1营、3营分别埋伏在陡坡南北两边,由3营担任主攻。1营派出一个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3营1l连埋伏在桥西,切断敌人退路,2营为预备队。我们总的目标是全团统一行动,全歼沟内之敌。”
营连干部众口一辞:“是!”
10月24日鸡叫头遍,山野里一支部队在崎岖的小道上艰难地行进着。黎明前的黑夜格外沉静,上千人的队伍没有一人说话,没有一点声响,连战士的脚步也格外轻。上午8时许,部队全部进入阵地,荒草中、山石后到处是养精蓄锐的战士。从公路上向两边看去,看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像今天这样严阵以待的静候敌人,对贺炳炎来说还是第一次。“现在打的是日本侵略军,不是国民党的反动军队。”他想起贺龙师长的话,心里有些不安,惟恐指挥上出什么纰漏。在120师谁都知道,他是贺师长一手培养的青年将领,对他最严格,也最亲切。他悄悄站起来,向西走去。在1营的阵地上,他见到了王二虎的游击队,忙打着招呼:“同志,你们也来了?”
一个副队长答着:“机会难得,这是向正规军学习的好机会。”
“二虎同志还没回来吧!”
“没有,他和侦察排长上北线去了。”
贺炳炎点点头向3营的阵地走去。在3营的阵地上,几个战士在交谈着。一个老兵说:“听侦察员说,这一次就来了300辆汽车,够我们吃的。”
一个青年战士说:“别说是300辆,就是3000辆我们也照吃不误。”
贺团长听见这话吃了一惊,走过去问着:“这话是不是你们营长说的?”
这个战士辩白着说:“这话是我说的,跟营长没关系。”
贺团长严厉地说:“去,把你们营长叫来。”
“是。”
3营长王祥发见到团长就委屈地说:“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在会议上我没说过这话。”
贺团长穷追不舍地批评着:“你没在会上说,在下面说过没有?你们3营有这种轻敌思想,说明你的工作没做好,天大的冤枉,还地大的冤枉哩!我跟你说,这是第一次跟日本人交手,3营打不好,我惟你是问!”
3营长吓得不敢言声。
贺炳炎质问着:“你怎么不说话?”
王祥发连连说:“是,我接受批评。”
3营是716团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团长对3营长最严,也最偏爱这个营长,每逢遇到艰巨的任务,他总是大喊一声:“3营,给我上。”
在回指挥部的路上,王二虎和侦察排长追上了团长。
贺炳炎问:“敌人的车队还有多远?”
“30多里。”
“究竟有多少辆汽车?”
“300多辆。”
贺炳炎回头对一个参谋说:“电话通知各营,准备进入战斗。”
那个参谋答应着,向指挥部跑去。

(3)石头沟歼敌

贺团长匆匆向指挥部走去,半路上碰见廖汉生政委。贺炳炎见政委有些神色慌乱,忙问:“政委,发生了什么事?”
廖政委不安地说:“刚才南线侦察员报告,从阳明堡方向也开来100辆汽车。”
团长忙问:“离这儿多远?”
“20华里。”
贺炳炎心想,以前听师长讲过,敌人为了互相警戒,常在这一带南北会车,没想到今天让我们遇到了。敌人增多,会给战斗增加困难,但越是这样,敌人就更加有恃无恐,麻痹大意。想到这里,贺炳炎对廖汉生说:“既然送上门来,我们就一并吃掉它!但是,要及早通报各营,以免造成战士思想上的混乱,要让他们有所准备。”
关政委笑笑说:“对,要打有准备之战。”
团长和政委来到指挥部,有条有理地进行着工作,等待敌人进入口袋。
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传来,公路的南北两端荡起弥天的尘土。南来的汽车队第一辆车上有十几个鬼子,后面的汽车上拉着伤兵和尸体,还有一部分空车。北来的汽车打头的一辆坐着敌人的掩护部队,一个敌军官神气十足地站在车上,时不时地用望远镜四下嘹望着。
两个车队靠近,车上的敌人相互打着招呼,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当南下首车上的敌军官发现对方车上拉着的尸体,急令部下脱帽致哀,一齐扯着喉咙唱起了挽歌。
贺炳炎眼里冒着火,紧紧地盯着沟里的车队。手拿信号枪的作战参谋悄声对团长说:“打吧?”
团长注视着前方,没有回话。黑石头沟里,有一段路紧紧夹在两山之问,路况也不怎么好。相向的两个车队并排交错地行着,车速异常缓慢。贺炳炎见到这种情况,立即下达作战命令。他粗声粗气地喊着:“打,给我打!”
黑石头沟两边的高地上草木皆兵,弹雨铺天盖地向敌人头上压去,许多鬼子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命归西天。敌人整顿着队形,开始反攻,迫击炮接二连三在八路军的阵地炸响。贺炳炎在阵地上巡视着,看见敌人反攻,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1营长说:“命令战士向军火车上投弹。”手榴弹在敌人的军火车上炸响,引起车上弹药的爆炸,黑石头沟里一片火海,烟雾弥漫着整个山岭。乘着烟雾八路军的冲锋号响了。战士们像离弦的箭,一齐向沟里冲去。经过1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敌人400余人。
敌人的汽车上拉着弹药、服装、食品、医药,应有尽有。贺炳炎望着这么多物资,两眼笑迷成一条线。他把三个营长召集在一起,命令说:“留下11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其余的搬运东西!”
崎岖的山路上,搬运物资的部队连成一条线!千余人的716团战士,千余人的王二虎组织的当地群众,硬是把车上的东西搬得尽光。
黑石头沟里,一片欢腾,战士们打扫着战场,心里充满着胜利的喜悦。贺团长在沟里巡视着,见一战士用铁锹在狠狠地砸着一辆汽车,嘴里说着:“我叫你再跑,我叫你再跑!”
贺炳炎笑了,他说:“小鬼,这么多汽车你能砸得完吗?”
这个战士问:“砸不完怎么办?”
贺团长把汽油倒在车上,点上火,转眼的功夫,一辆汽车燃烧起来。贺团长笑了:“就这样,烧了它。”
一顿饭的工夫,山沟里浓烟滚滚,敌人的400辆汽车被烧得一辆也不剩。
战斗结束之后,四处找不到王二虎,侦察排的战士寻找着,呼叫着。在黑石头沟西边的石桥下,贺炳炎发现一条血淋淋的大腿,脚上穿着崭新的千层底布鞋。贺团长熟悉这双鞋,也了解关于鞋的传说。
王二虎的未婚妻是县妇救会的干部,他们之间的恋情就是以这双鞋为媒介发展起来的,从此建立不平凡的爱情。如今鞋还在,人呢?
贺炳炎把这条大腿紧紧地抱在怀里,发狂似的呼喊着:“二虎、王二虎……”这喊声伴着山风,传得很远很远,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着。


                    (4)一个迷团

在云中河的对面,有两个较大的村庄,一个叫前永兴,一个叫后永兴,两个村庄之间只有一条小溪相隔。自从增援第5师团的关东军和第3师团撤离之后,坂垣师团长将他的指挥部由原平迁至前永兴村。自此以后,两个永兴村便成为日军的要害部位。前永兴为师团指挥部,后永兴是后方基地,武器弹药库就设在这里。
10月22日清晨,坂垣征四郎照例起得很早。他漫步到村头的小河边,舞起指挥刀作着晨练。他这把指挥刀是有来历的,1905年,坂垣还是一个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不久的下级军官。在旅顺的日俄战争中,他带着他的小队,死守一个山头,挡住了俄军一个联队的进攻,战斗中敌人的子弹将其左胫部贯穿,伤势十分严重,但他坚持作战,不肯后退,直至彻底击败敌军才被抬下战场。在日本养伤期间,他受到了天皇的慰抚并赐他这把军刀。
军刀的刀鞘十分讲究,它由青铜铸成,上面有富士山的图案和天皇的亲笔题字——圣战。这把军刀使坂垣的声名大振,也使他的职务屡屡升迁。坂垣爱刀,胜过自己的眼睛,每逢闲暇之余,他总把这把军刀放在案头,会神地看,细细地擦。因而他的战刀总是闪闪生辉,一尘不染。
论武功,坂垣的刀法堪称一流,舞起刀来便进入另一个境界,即使雷鸣电闪,也难扰乱他的思路。脚步进退有序,刀法密不透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时,一个参谋手捧一份电文,向村头走来,见师团长正在练功,便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坂垣征四郎练完功,收了势,穿上放在石台上的军衣,慢慢地扣着扣子。这时参谋急步走来说:“报告师团长,阳明堡急电。”
坂垣看着电文,气得面红耳赤,他责难着参谋:“机场被炸,飞机被毁,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何不及早报告?”
参谋辩解说:“见你正在练功,不敢打扰。”
“八格牙鲁!”坂垣一个耳光打在参谋的脸上,鲜血从参谋的嘴里流出来。
那个参谋虽说被打,也不敢有一丝怨言,他高声叫着:“哈意!”
坂垣大步向指挥部走去,把那个参谋撇得老远。
坂垣迈入作战室,西村参谋长迎上来说:“师团长,三浦旅团长请你听电话。”
坂垣接了电话,他大声说着:“三浦君吗?我是坂垣征四郎,有什么事?”
三浦在电话里说:“今早我视察阵地,发现支那守军布防发生很大的调整……”
坂垣说:“请你仔细地讲。”
电话里说:“攻占弓家庄、旧河北村的支那军队突然撤离,下王庄、板市一带的支那守军也不见踪影,蔡家岗、大白水、卫村一线的守军作战明显消极……”
坂垣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
三浦继续讲着:“据部下判断,支那守军有撤退的迹象,我21旅团与第5旅团欲乘胜追击,击溃支那军队。”
“不,不,不,卫立煌狡猾狡猾的,切不可轻敌上当。你部可占领下王庄与板市一带的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攻!”
“哈意”。
中国军队突然从前线撤走,全线转入防御使坂垣迷惑不解。据他判断,娘子关方面若无大的进展,忻口方面的支那守军决不会撤离,现在东线的娘子关一带中日双方正在激战,卫立煌突然撤军,这到底是为什么?
坂垣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回过身询问着参谋长:“西村君,你以为卫立煌走的是哪步棋?”
西村参谋长虽然也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但一直做幕僚,没有当过部队主官,因此对局势的看法往往是纸上谈兵。他看看地图说:“师团长不必过虑,我看当前的局势也没有十分复杂的地方。我认为不外乎两种情况,其一是支那守军准备全线撤退,如同10月1日内长城作战的情况一样;其二是经过这些天的作战,他们伤亡惨重,兵力有限,不得已才缩短防线,坚守阵地,等待援兵。”
坂垣笑了,这是一种讥讽的笑。他趾高气扬地说:“西村君,你讲的第一种情况离题太远,因为晋东方面我们还没有突破娘子关防线,还没有威胁到太原和晋北支那守军的侧后。这绝不同于平型关战役(晋军也有个平型关战役),那时,我们占领了繁峙,威胁了敌人的后方。”
西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追悔莫及地说:“上一次,我们失去了追歼敌人的机会,实在可惜,难道这一次……”
坂垣见说服不了西村,又继续说:“我已命令三浦旅团进占下王庄与板市,无论支那守军是守还是退,我们可发动一次全线进攻,不求进展如何,但求试探支那军队的虚实。西村君,你以为如何?”
“阁下说得极是,只是我部战力不济,又失去了空中优势,恐怕难以达到目的。”西村悲观地说。
坂垣看不惯西村那种悲观的论调,他不满地说:“支那圣战靠的是武士道精神,没有飞机怎么了?天皇的勇士照样打胜仗!”说完他用电话向各部下达全线出击的命令,要求以烟幕弹扰乱中国人的视野,以毒气弹杀杀中国守军的锐气。
坂垣这次进攻的重点是官村西南的一片高地,因为这片高地西扼南怀化,东临界河铺南北通路,夺取了这块高地便可汇合1300高地的日军就可直捣忻口。他命令2l旅团主力向高地进攻,并命令第11联队北攻灵山,15混成旅团南攻大白水,以牵制中国守军。
这一天的战斗异常激烈,上午9时日军第21旅团主力,在旅团长三浦敏事的指挥下,冲入官村高地,他们以炮兵向守军阵地发射了几十枚烟幕弹,在烟幕的笼罩下中国军队看不见敌人只好盲目射击。这一带的守军是54师的162旅,连日激战,伤亡很大,他们抵不住日军的猛烈冲击,只好边打边撤,离开阵地。
恰在此时陈长捷军长带着两个团来到阵前,一阵猛冲猛打,将日军击退,又收复了阵地。
10月23日,日军向官村西南高地施放毒气,并向该地发动进攻,在中国后续部队的反击下,日本进攻又一次失败。

            (5)侧击敌后

这天深夜,是坂垣难熬的一夜。夜已很深了,第5师团指挥部的灯还亮着。灯光下,坂垣站在门口,双眼望着满天的星斗,一动也不动。参谋长西村在室内来回走动着,不住地唉声叹气。
坂垣回头看了西村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西村喋喋不休地说着:“师团长阁下,我部在忻口作战,受到支那守军的顽强阻击,士兵伤亡在一半以上,坦克、装甲车损失三分之一,飞机被炸毁24架,炮兵部队也受到严重的损伤,我军已无力向支那守军攻击,这仗还怎么打?”
坂垣走过来,坐在桌前,轻抚着他的战刀说:“西村君,莫要太悲观,你讲的也是实情,不过,还应该看到对我军有利的一面。我们面前的支那人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他们的处境也十分困难,只要我们以坚毅的韧性战斗,是会战胜敌人的。”
“阁下,我们必须向北平方面报告,让他们尽早派来援兵!”
“到处都在激战,怕的是北平方面无兵可派呀,这样吧,你可向北平发个报。若真有援兵,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电报发走之后,时间不长便有了回音。电文如下。

坂垣师团长阁下:
河北方面战事进展顺利,今日收到电文,土肥原师团已进占新乡。你部在忻口与敌胶着十数日,战事毫无进展,这只能证明阁下无能。己去电命大同的萱岛支队增援你部,若无好的作战局面。我当亲赴忻口,代你指挥。
香月清司

坂垣受到上司如此严厉的批评,心里很不平静,他拔出战刀,对着忻口的方向野兽般的吼叫着:“卫立煌,我要亲自宰了你!”
深夜2时,距日军第5师团指挥部1华里的后永兴村响起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坂垣征四郎心里想着,莫非是支那的守军为我而来?为免于被俘,他不露声色地耍了一个花招。他来到作战室向西村下达命令:“参谋长,请你在这里代我指挥,我要到前面看看,后院失火,这还了得!”
乘着夜色,他向村边溜去,在旷野里他爬上一棵大树,向后永兴方面张望着。从枪声的密度判断,前来偷袭的支那军队最少有一个团,而后永兴基地,只有两个大队的日军驻守,能守得住吗?几声巨响震得坂垣的耳朵发出“嗡嗡”的声响,他赶忙搂住树杆,才避免落下树去。听到巨响,坂垣在心里说,完了,弹药库被炸,还怎么作战?紧接着后永兴村头燃起冲天大火,那火光把半边天烧得通红通红,坂垣心里又是一阵战抖,他不住地念叨着:“弹药完了,汽油也完了……”
大火中,坂垣隐约看到,偷袭的部队排着整齐的队形撤出战斗,向北面的山道上走去。这时他才稍稍放下心,溜下树来。
天色微明时起风了,坂垣的衣服被树枝挂破,大风吹着他一条一缕的破衣,狼狈极了。于是,他扔掉军装,只穿着内衣向指挥部走去。
坂垣在办公室坐下,便感到一阵阵腰疼。他疲劳极了,需要休息。这时参谋长进来报告说:“阁下,据武汉广播电台报道,昨晚袭击我永兴后方基地的是八路军120师358旅张宗逊部的两个团。我方弹药、汽油、粮库皆被敌人烧毁,士兵伤亡126人。”
坂垣极不耐烦地挥着手:“快给大同基地发报,没有汽油,没有弹药,还怎样打仗。”
“电报早已发出,即有回电,电文说有300辆汽车的给养、武器已经出发,估计下午可到达忻口。”
“好,这就好,通知各部今日暂停进攻,坚守阵地,严防被敌人突破!”
“哈意”。西村答应着,向作战室走去。
10月24日,是坂垣度日如年的一天,尽管疲惫不堪,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知道他的第5师团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稍有疏忽,前景不堪设想。他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烦恼、愤怒、混乱在他的心里翻腾。他这个样子,很像关在铁笼子里的狼。
下午2时,西村参谋长把一份电报送到坂垣的面前,电文写着:

坂垣师团长阁下:
自大同发往忻口的300辆汽车弹药、给养在雁门关黑石头沟一带,遭到八路军120师一部袭扰,物资被抢劫一空,军车全部被烧毁……。

他看完电报,发疯地笑着:“八路,八路,又是八路。”坂垣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双手交叉着,口中骂道:“八格牙鲁!”

               (6)万事俱备

10月25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远处的山头,飘荡着块块白云,云中河静静地流着。自从10月13日忻口战役打响之后,日军没有一天不发动进攻,这一天却一反常态,战场上悄无声息,飞鸟在天空飞来飞去,蝈蝈儿在草丛中拼命地叫着,没有一点儿战争气息。
在14军的阵地上,李默庵在望远镜里看到这样一个镜头:十几个日军士兵弓着腰,嘴里在喊着什么,用尽全力在推着一门大炮。看到这样的奇事,他用手指着远方对卫立煌说:“钧座,请往那里看!”
卫立煌举着望远镜,也看到了这个镜头。他笑着说:“看来总攻的时机就要到了,八路军切断了敌人的后方运输线,日军的粮食、弹药、汽油都成了问题,据永兴村跑出来的老百姓说,日本军人没有粮食吃,现在到地里掰玉米棒子,刨红薯,靠这些东西充饥。”
“好,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李军长幸灾乐祸地说。
“坑道挖得怎么样?”       
“明天就可完工。”
“好吧,我准备27日反攻,你部做好准备。”
“是。”李默庵又举起望远镜看了那群推大炮的日军,对身后的参谋说:“命令炮兵,向那个方向开几炮。”
中国的大炮响了,炮弹呼啸着准确无误地在敌群爆炸,卫立煌、李默庵从望远镜里看到,日军士兵血肉横飞,抱头鼠窜,那门大炮被击毁,瘫在地上,成为一堆废铁。
卫立煌赞扬着:“好,打得好!”
回到指挥部,卫立煌心头异常轻松,在作战室他对参谋长说:“将作战计划立即报告阎长官并转委座,命令各部做好反攻的准备。”
“是!”


                    

11# 2018-8-8 08:1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9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友军出击  坂垣腹背受敌
          牧师卜卦  国军撤出忻口


                (1)贺龙选将

1937年10月的一天,贺龙的120师按照八路军总部的部署挺进到同蒲路北段,驻扎在宁武、神池、朔县一带,准备随时截断雁门关一带的日军交通线。
雨后的太阳格外明亮,把晋北的山村照得清丽妩媚。山野的秋风送来一阵浓似一阵的花香,轻烟般的雾霭织入黛青色的山林,远远看去似一幅素雅清秀的水彩画。
120师师部里师长贺龙和政委关向应正在讨论作战计划。一个作战参谋按照首长们的意图,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很大的箭头,向雁门关指去。贺师长看看地图,燃着他的大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就这样定了吧?”
关向应说:“作战计划我非常满意,要告诉贺炳炎,这是入晋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这时电话响了,作战参谋一听,说:“贺师长,716团贺团长请你接电话。”
贺龙接了电话说:“小贺吗?我是贺龙,你先不要说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又是向师部请战的吧?”
对方笑了:“各连的战士都向我请战,我不找你,还能找谁?总不能直接找到朱老总那里吧!”
贺龙半开玩笑地说:“你小子少贫嘴,立即带上廖汉生到师部来一趟,越快越好!”
贺炳炎,湖北松滋县人,1929年参加红军,在红二方面军历任营长、团长、师长,是红军中闻名的独臂将军。抗日战争中任120师358旅716团团长,解放后历任第1兵团军长、青海军区司令员、四川军区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716团团长贺炳炎和政委廖汉生在师部门前下马,直接向司令部走去。他们走进门,见师长和政委在地图前议论着什么。二人喊声“报告”,便来到首长身边。贺炳炎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贺师长,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贺龙用烟斗点点贺炳炎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好东西罗。”他拆开纸包见是黄烟,连声呼着:“要得,要得!”然后用大烟斗装满烟丝,点着吸了一口说:“这烟好,有劲道,过瘾,过瘾!”
贺炳炎见师长高兴,便趁热打铁地问:“师首长叫我们来,一定有重要任务吧?”
贺龙放声大笑:“算你小子聪明,你往这里看。”
顺着首长的手指,贺炳炎见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指着历史上古老的关隘——雁门关。他问:“攻打雁门关?”
贺师长接着说:“忻口战役正在进行,敌人从大同不断经雁门关向前线送弹药。日军骄纵狂妄,警戒相当疏忽,我们准备利用敌人这一弱点,在雁门关一带给敌人一个狠狠地打击,截断敌人的交通线。我和关政委研究,这个任务交给716团。”
“好,保证完成任务。”贺炳炎坚定地说。
“你准备怎么打?”贺龙瞪大眼睛审视着贺炳炎。
贺炳炎毫不犹豫地说:“利用敌人轻敌的弱点,乘其不备,聚而歼之。”
贺龙补充着说:“还有一点不要忘记,要充分发动群众,我们新来乍到,只有群众才是我们的耳目。”
“是!”贺炳炎大声应着。
送走贺炳炎、廖汉生,贺龙对关向应说:“政委,咱们到358旅去一趟,让张宗逊狠狠在敌人的屁股上刺一家伙。”

716团得到师部的命令之后,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向雁门关开进。雁门关西南约10华里处有一个村子叫老窝村,这个村子四面环山,十分隐蔽。贺炳炎在马上举起望远镜看着,对这里的地形十分满意,准备在老窝村驻下,寻找战机,歼灭敌人。
在距村子不远的路上,迎面走来一支游击队,喊着“欢迎八路军抗日”的口号向716团的部队走来。贺炳炎下马之后注视着这支队伍,只见他们穿着各色各样服装,武器却不一般,有步枪、轻机枪、还有冲锋枪。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中等身材,穿一身八路军的服装,黑黑的脸庞,浓密的眉毛,一幅干练的样子。这位年轻人走过来,声言要见部队首长。
贺炳炎自我介绍说:“我是贺炳炎,是八路军的团长,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那青年说:“我们是县里的游击队,属于‘动委会’(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简称)领导,按照‘动委总会’程子华部长的指示,是来寻找主力,配合作战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穿着八路军的服装?”贺炳炎进一步问着。
“首长,我叫王二虎,原来是一方面军的,抗战之后我们的部队改编为115师686团。因为我是本地人,打完平型关之后,就调到地方上工作了,现在是县里‘动委会’的武装部长,于是就动员家乡的年轻人,组织了这支游击队。”
贺炳炎还是不放心,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参加红军的?你们的团长是谁?”
那青年倒是对答如流:“我是去年红军过山西时参军的,686团团长李天佑,副团长杨勇。”
贺团长点点头,用目光盯着王二虎,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这些武器……”
王二虎笑笑说:“首长,你是说我们的武器不像游击队的武器,比正规部队的还好是吧?”
贺炳炎又点点头。
“咳,是这样,原来晋军退却时,日军追得急,他们把武器扔得到处都是,步枪、冲锋枪、轻机枪、还有手榴弹。我们人员少,用不了那么多武器,还有一些步枪在家里藏着呢!,”
听到这里贺团长才完全相信了,他握住王二虎的手说:“二虎同志,我们团要在这一带截断敌人的交通线。请你帮忙!”
二虎感激地说:“首长不必客气,我一定听从首长的指挥。”
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边走一边拉着家常向老窝村走去。

                  (2)强将布阵

10月23日拂晓,贺炳炎、廖汉生亲自带着营、连干部察看地形。他们爬上一座山顶,往下看去,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从雁门关盘旋而下,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圈。公路的西边是悬崖峭壁,北面是一段陡坡,顺着公路向南有一座石拱桥。贺团长用望远镜向远处看着,政委走过来小声说:“老贺,这个地方很理想啊。”
贺炳炎正要答话,3营长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愤怒地嚷着:“×他娘,我不信日本人打不败,我看这儿就是他们的坟墓。”
11连连长来到团长面前郑重地说:“请团长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一定把雁门关变成敌人的鬼门关!”
王二虎和侦察排长喘着粗气跑过来,贺炳炎迎上去替他们擦着脸上的汗水问:“有什么情况?”
王二虎激动地说:“从大同过来的车队已经出发了,估计明天上午到达这里。”
贺炳炎征询着侦察排长:“是这样吗?”
排长点着头说;“是的。”
“一共多少辆?”
“300辆。”
听说是300辆,团长犹豫了片刻。
3营长大包大揽地说:“团长,下决心吧,别说是300辆,就是3000辆,我们也能吃得下。”
同志们望着团长,团长站在一块巨石上望着远方,像是运筹着谋略。旭日的光辉洒在脸上,他的脸色显现出深红色,双眉微皱,目光深邃,那只空袖管在山风里飘动着,像一尊石雕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威严地说:“同志们,明天的战斗,是我们入晋以来的第一仗,115师兄弟部队在平型关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我们也得叫敌人尝尝120师的厉害!各营各连的干部回去以后,要做好动员发动,克服轻敌情绪,我们要以较小的牺牲,换取重大的战果。刚才我听到有人说大话,我心里很不好受,战略上藐视敌人是可以的,轻敌是要吃亏的,日本人也不是松包蛋,就那么好打……”
3营长脸色红红的,连忙低着头。
贺团长挙头一握说:“现在我下达作战命令:1营、3营分别埋伏在陡坡南北两边,由3营担任主攻。1营派出一个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3营1l连埋伏在桥西,切断敌人退路,2营为预备队。我们总的目标是全团统一行动,全歼沟内之敌。”
营连干部众口一辞:“是!”
10月24日鸡叫头遍,山野里一支部队在崎岖的小道上艰难地行进着。黎明前的黑夜格外沉静,上千人的队伍没有一人说话,没有一点声响,连战士的脚步也格外轻。上午8时许,部队全部进入阵地,荒草中、山石后到处是养精蓄锐的战士。从公路上向两边看去,看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像今天这样严阵以待的静候敌人,对贺炳炎来说还是第一次。“现在打的是日本侵略军,不是国民党的反动军队。”他想起贺龙师长的话,心里有些不安,惟恐指挥上出什么纰漏。在120师谁都知道,他是贺师长一手培养的青年将领,对他最严格,也最亲切。他悄悄站起来,向西走去。在1营的阵地上,他见到了王二虎的游击队,忙打着招呼:“同志,你们也来了?”
一个副队长答着:“机会难得,这是向正规军学习的好机会。”
“二虎同志还没回来吧!”
“没有,他和侦察排长上北线去了。”
贺炳炎点点头向3营的阵地走去。在3营的阵地上,几个战士在交谈着。一个老兵说:“听侦察员说,这一次就来了300辆汽车,够我们吃的。”
一个青年战士说:“别说是300辆,就是3000辆我们也照吃不误。”
贺团长听见这话吃了一惊,走过去问着:“这话是不是你们营长说的?”
这个战士辩白着说:“这话是我说的,跟营长没关系。”
贺团长严厉地说:“去,把你们营长叫来。”
“是。”
3营长王祥发见到团长就委屈地说:“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在会议上我没说过这话。”
贺团长穷追不舍地批评着:“你没在会上说,在下面说过没有?你们3营有这种轻敌思想,说明你的工作没做好,天大的冤枉,还地大的冤枉哩!我跟你说,这是第一次跟日本人交手,3营打不好,我惟你是问!”
3营长吓得不敢言声。
贺炳炎质问着:“你怎么不说话?”
王祥发连连说:“是,我接受批评。”
3营是716团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团长对3营长最严,也最偏爱这个营长,每逢遇到艰巨的任务,他总是大喊一声:“3营,给我上。”
在回指挥部的路上,王二虎和侦察排长追上了团长。
贺炳炎问:“敌人的车队还有多远?”
“30多里。”
“究竟有多少辆汽车?”
“300多辆。”
贺炳炎回头对一个参谋说:“电话通知各营,准备进入战斗。”
那个参谋答应着,向指挥部跑去。

(3)石头沟歼敌

贺团长匆匆向指挥部走去,半路上碰见廖汉生政委。贺炳炎见政委有些神色慌乱,忙问:“政委,发生了什么事?”
廖政委不安地说:“刚才南线侦察员报告,从阳明堡方向也开来100辆汽车。”
团长忙问:“离这儿多远?”
“20华里。”
贺炳炎心想,以前听师长讲过,敌人为了互相警戒,常在这一带南北会车,没想到今天让我们遇到了。敌人增多,会给战斗增加困难,但越是这样,敌人就更加有恃无恐,麻痹大意。想到这里,贺炳炎对廖汉生说:“既然送上门来,我们就一并吃掉它!但是,要及早通报各营,以免造成战士思想上的混乱,要让他们有所准备。”
关政委笑笑说:“对,要打有准备之战。”
团长和政委来到指挥部,有条有理地进行着工作,等待敌人进入口袋。
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传来,公路的南北两端荡起弥天的尘土。南来的汽车队第一辆车上有十几个鬼子,后面的汽车上拉着伤兵和尸体,还有一部分空车。北来的汽车打头的一辆坐着敌人的掩护部队,一个敌军官神气十足地站在车上,时不时地用望远镜四下嘹望着。
两个车队靠近,车上的敌人相互打着招呼,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当南下首车上的敌军官发现对方车上拉着的尸体,急令部下脱帽致哀,一齐扯着喉咙唱起了挽歌。
贺炳炎眼里冒着火,紧紧地盯着沟里的车队。手拿信号枪的作战参谋悄声对团长说:“打吧?”
团长注视着前方,没有回话。黑石头沟里,有一段路紧紧夹在两山之问,路况也不怎么好。相向的两个车队并排交错地行着,车速异常缓慢。贺炳炎见到这种情况,立即下达作战命令。他粗声粗气地喊着:“打,给我打!”
黑石头沟两边的高地上草木皆兵,弹雨铺天盖地向敌人头上压去,许多鬼子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命归西天。敌人整顿着队形,开始反攻,迫击炮接二连三在八路军的阵地炸响。贺炳炎在阵地上巡视着,看见敌人反攻,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1营长说:“命令战士向军火车上投弹。”手榴弹在敌人的军火车上炸响,引起车上弹药的爆炸,黑石头沟里一片火海,烟雾弥漫着整个山岭。乘着烟雾八路军的冲锋号响了。战士们像离弦的箭,一齐向沟里冲去。经过1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敌人400余人。
敌人的汽车上拉着弹药、服装、食品、医药,应有尽有。贺炳炎望着这么多物资,两眼笑迷成一条线。他把三个营长召集在一起,命令说:“留下11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其余的搬运东西!”
崎岖的山路上,搬运物资的部队连成一条线!千余人的716团战士,千余人的王二虎组织的当地群众,硬是把车上的东西搬得尽光。
黑石头沟里,一片欢腾,战士们打扫着战场,心里充满着胜利的喜悦。贺团长在沟里巡视着,见一战士用铁锹在狠狠地砸着一辆汽车,嘴里说着:“我叫你再跑,我叫你再跑!”
贺炳炎笑了,他说:“小鬼,这么多汽车你能砸得完吗?”
这个战士问:“砸不完怎么办?”
贺团长把汽油倒在车上,点上火,转眼的功夫,一辆汽车燃烧起来。贺团长笑了:“就这样,烧了它。”
一顿饭的工夫,山沟里浓烟滚滚,敌人的400辆汽车被烧得一辆也不剩。
战斗结束之后,四处找不到王二虎,侦察排的战士寻找着,呼叫着。在黑石头沟西边的石桥下,贺炳炎发现一条血淋淋的大腿,脚上穿着崭新的千层底布鞋。贺团长熟悉这双鞋,也了解关于鞋的传说。
王二虎的未婚妻是县妇救会的干部,他们之间的恋情就是以这双鞋为媒介发展起来的,从此建立不平凡的爱情。如今鞋还在,人呢?
贺炳炎把这条大腿紧紧地抱在怀里,发狂似的呼喊着:“二虎、王二虎……”这喊声伴着山风,传得很远很远,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着。


                    (4)一个迷团

在云中河的对面,有两个较大的村庄,一个叫前永兴,一个叫后永兴,两个村庄之间只有一条小溪相隔。自从增援第5师团的关东军和第3师团撤离之后,坂垣师团长将他的指挥部由原平迁至前永兴村。自此以后,两个永兴村便成为日军的要害部位。前永兴为师团指挥部,后永兴是后方基地,武器弹药库就设在这里。
10月22日清晨,坂垣征四郎照例起得很早。他漫步到村头的小河边,舞起指挥刀作着晨练。他这把指挥刀是有来历的,1905年,坂垣还是一个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不久的下级军官。在旅顺的日俄战争中,他带着他的小队,死守一个山头,挡住了俄军一个联队的进攻,战斗中敌人的子弹将其左胫部贯穿,伤势十分严重,但他坚持作战,不肯后退,直至彻底击败敌军才被抬下战场。在日本养伤期间,他受到了天皇的慰抚并赐他这把军刀。
军刀的刀鞘十分讲究,它由青铜铸成,上面有富士山的图案和天皇的亲笔题字——圣战。这把军刀使坂垣的声名大振,也使他的职务屡屡升迁。坂垣爱刀,胜过自己的眼睛,每逢闲暇之余,他总把这把军刀放在案头,会神地看,细细地擦。因而他的战刀总是闪闪生辉,一尘不染。
论武功,坂垣的刀法堪称一流,舞起刀来便进入另一个境界,即使雷鸣电闪,也难扰乱他的思路。脚步进退有序,刀法密不透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时,一个参谋手捧一份电文,向村头走来,见师团长正在练功,便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坂垣征四郎练完功,收了势,穿上放在石台上的军衣,慢慢地扣着扣子。这时参谋急步走来说:“报告师团长,阳明堡急电。”
坂垣看着电文,气得面红耳赤,他责难着参谋:“机场被炸,飞机被毁,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何不及早报告?”
参谋辩解说:“见你正在练功,不敢打扰。”
“八格牙鲁!”坂垣一个耳光打在参谋的脸上,鲜血从参谋的嘴里流出来。
那个参谋虽说被打,也不敢有一丝怨言,他高声叫着:“哈意!”
坂垣大步向指挥部走去,把那个参谋撇得老远。
坂垣迈入作战室,西村参谋长迎上来说:“师团长,三浦旅团长请你听电话。”
坂垣接了电话,他大声说着:“三浦君吗?我是坂垣征四郎,有什么事?”
三浦在电话里说:“今早我视察阵地,发现支那守军布防发生很大的调整……”
坂垣说:“请你仔细地讲。”
电话里说:“攻占弓家庄、旧河北村的支那军队突然撤离,下王庄、板市一带的支那守军也不见踪影,蔡家岗、大白水、卫村一线的守军作战明显消极……”
坂垣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
三浦继续讲着:“据部下判断,支那守军有撤退的迹象,我21旅团与第5旅团欲乘胜追击,击溃支那军队。”
“不,不,不,卫立煌狡猾狡猾的,切不可轻敌上当。你部可占领下王庄与板市一带的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攻!”
“哈意”。
中国军队突然从前线撤走,全线转入防御使坂垣迷惑不解。据他判断,娘子关方面若无大的进展,忻口方面的支那守军决不会撤离,现在东线的娘子关一带中日双方正在激战,卫立煌突然撤军,这到底是为什么?
坂垣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回过身询问着参谋长:“西村君,你以为卫立煌走的是哪步棋?”
西村参谋长虽然也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但一直做幕僚,没有当过部队主官,因此对局势的看法往往是纸上谈兵。他看看地图说:“师团长不必过虑,我看当前的局势也没有十分复杂的地方。我认为不外乎两种情况,其一是支那守军准备全线撤退,如同10月1日内长城作战的情况一样;其二是经过这些天的作战,他们伤亡惨重,兵力有限,不得已才缩短防线,坚守阵地,等待援兵。”
坂垣笑了,这是一种讥讽的笑。他趾高气扬地说:“西村君,你讲的第一种情况离题太远,因为晋东方面我们还没有突破娘子关防线,还没有威胁到太原和晋北支那守军的侧后。这绝不同于平型关战役(晋军也有个平型关战役),那时,我们占领了繁峙,威胁了敌人的后方。”
西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追悔莫及地说:“上一次,我们失去了追歼敌人的机会,实在可惜,难道这一次……”
坂垣见说服不了西村,又继续说:“我已命令三浦旅团进占下王庄与板市,无论支那守军是守还是退,我们可发动一次全线进攻,不求进展如何,但求试探支那军队的虚实。西村君,你以为如何?”
“阁下说得极是,只是我部战力不济,又失去了空中优势,恐怕难以达到目的。”西村悲观地说。
坂垣看不惯西村那种悲观的论调,他不满地说:“支那圣战靠的是武士道精神,没有飞机怎么了?天皇的勇士照样打胜仗!”说完他用电话向各部下达全线出击的命令,要求以烟幕弹扰乱中国人的视野,以毒气弹杀杀中国守军的锐气。
坂垣这次进攻的重点是官村西南的一片高地,因为这片高地西扼南怀化,东临界河铺南北通路,夺取了这块高地便可汇合1300高地的日军就可直捣忻口。他命令2l旅团主力向高地进攻,并命令第11联队北攻灵山,15混成旅团南攻大白水,以牵制中国守军。
这一天的战斗异常激烈,上午9时日军第21旅团主力,在旅团长三浦敏事的指挥下,冲入官村高地,他们以炮兵向守军阵地发射了几十枚烟幕弹,在烟幕的笼罩下中国军队看不见敌人只好盲目射击。这一带的守军是54师的162旅,连日激战,伤亡很大,他们抵不住日军的猛烈冲击,只好边打边撤,离开阵地。
恰在此时陈长捷军长带着两个团来到阵前,一阵猛冲猛打,将日军击退,又收复了阵地。
10月23日,日军向官村西南高地施放毒气,并向该地发动进攻,在中国后续部队的反击下,日本进攻又一次失败。


12# 2018-8-9 14:52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0 06:46 | 显示全部楼层
(5)侧击敌后

这天深夜,是坂垣难熬的一夜。夜已很深了,第5师团指挥部的灯还亮着。灯光下,坂垣站在门口,双眼望着满天的星斗,一动也不动。参谋长西村在室内来回走动着,不住地唉声叹气。
坂垣回头看了西村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西村喋喋不休地说着:“师团长阁下,我部在忻口作战,受到支那守军的顽强阻击,士兵伤亡在一半以上,坦克、装甲车损失三分之一,飞机被炸毁24架,炮兵部队也受到严重的损伤,我军已无力向支那守军攻击,这仗还怎么打?”
坂垣走过来,坐在桌前,轻抚着他的战刀说:“西村君,莫要太悲观,你讲的也是实情,不过,还应该看到对我军有利的一面。我们面前的支那人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他们的处境也十分困难,只要我们以坚毅的韧性战斗,是会战胜敌人的。”
“阁下,我们必须向北平方面报告,让他们尽早派来援兵!”
“到处都在激战,怕的是北平方面无兵可派呀,这样吧,你可向北平发个报。若真有援兵,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电报发走之后,时间不长便有了回音。电文如下。

坂垣师团长阁下:
河北方面战事进展顺利,今日收到电文,土肥原师团已进占新乡。你部在忻口与敌胶着十数日,战事毫无进展,这只能证明阁下无能。己去电命大同的萱岛支队增援你部,若无好的作战局面。我当亲赴忻口,代你指挥。
香月清司

坂垣受到上司如此严厉的批评,心里很不平静,他拔出战刀,对着忻口的方向野兽般的吼叫着:“卫立煌,我要亲自宰了你!”
深夜2时,距日军第5师团指挥部1华里的后永兴村响起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坂垣征四郎心里想着,莫非是支那的守军为我而来?为免于被俘,他不露声色地耍了一个花招。他来到作战室向西村下达命令:“参谋长,请你在这里代我指挥,我要到前面看看,后院失火,这还了得!”
乘着夜色,他向村边溜去,在旷野里他爬上一棵大树,向后永兴方面张望着。从枪声的密度判断,前来偷袭的支那军队最少有一个团,而后永兴基地,只有两个大队的日军驻守,能守得住吗?几声巨响震得坂垣的耳朵发出“嗡嗡”的声响,他赶忙搂住树杆,才避免落下树去。听到巨响,坂垣在心里说,完了,弹药库被炸,还怎么作战?紧接着后永兴村头燃起冲天大火,那火光把半边天烧得通红通红,坂垣心里又是一阵战抖,他不住地念叨着:“弹药完了,汽油也完了……”
大火中,坂垣隐约看到,偷袭的部队排着整齐的队形撤出战斗,向北面的山道上走去。这时他才稍稍放下心,溜下树来。
天色微明时起风了,坂垣的衣服被树枝挂破,大风吹着他一条一缕的破衣,狼狈极了。于是,他扔掉军装,只穿着内衣向指挥部走去。
坂垣在办公室坐下,便感到一阵阵腰疼。他疲劳极了,需要休息。这时参谋长进来报告说:“阁下,据武汉广播电台报道,昨晚袭击我永兴后方基地的是八路军120师358旅张宗逊部的两个团。我方弹药、汽油、粮库皆被敌人烧毁,士兵伤亡126人。”
坂垣极不耐烦地挥着手:“快给大同基地发报,没有汽油,没有弹药,还怎样打仗。”
“电报早已发出,即有回电,电文说有300辆汽车的给养、武器已经出发,估计下午可到达忻口。”
“好,这就好,通知各部今日暂停进攻,坚守阵地,严防被敌人突破!”
“哈意”。西村答应着,向作战室走去。
10月24日,是坂垣度日如年的一天,尽管疲惫不堪,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知道他的第5师团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稍有疏忽,前景不堪设想。他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烦恼、愤怒、混乱在他的心里翻腾。他这个样子,很像关在铁笼子里的狼。
下午2时,西村参谋长把一份电报送到坂垣的面前,电文写着:

坂垣师团长阁下:
自大同发往忻口的300辆汽车弹药、给养在雁门关黑石头沟一带,遭到八路军120师一部袭扰,物资被抢劫一空,军车全部被烧毁……。

他看完电报,发疯地笑着:“八路,八路,又是八路。”坂垣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双手交叉着,口中骂道:“八格牙鲁!”

               (6)万事俱备

10月25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远处的山头,飘荡着块块白云,云中河静静地流着。自从10月13日忻口战役打响之后,日军没有一天不发动进攻,这一天却一反常态,战场上悄无声息,飞鸟在天空飞来飞去,蝈蝈儿在草丛中拼命地叫着,没有一点儿战争气息。
在14军的阵地上,李默庵在望远镜里看到这样一个镜头:十几个日军士兵弓着腰,嘴里在喊着什么,用尽全力在推着一门大炮。看到这样的奇事,他用手指着远方对卫立煌说:“钧座,请往那里看!”
卫立煌举着望远镜,也看到了这个镜头。他笑着说:“看来总攻的时机就要到了,八路军切断了敌人的后方运输线,日军的粮食、弹药、汽油都成了问题,据永兴村跑出来的老百姓说,日本军人没有粮食吃,现在到地里掰玉米棒子,刨红薯,靠这些东西充饥。”
“好,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李军长幸灾乐祸地说。
“坑道挖得怎么样?”       
“明天就可完工。”
“好吧,我准备27日反攻,你部做好准备。”
“是。”李默庵又举起望远镜看了那群推大炮的日军,对身后的参谋说:“命令炮兵,向那个方向开几炮。”
中国的大炮响了,炮弹呼啸着准确无误地在敌群爆炸,卫立煌、李默庵从望远镜里看到,日军士兵血肉横飞,抱头鼠窜,那门大炮被击毁,瘫在地上,成为一堆废铁。
卫立煌赞扬着:“好,打得好!”
回到指挥部,卫立煌心头异常轻松,在作战室他对参谋长说:“将作战计划立即报告阎长官并转委座,命令各部做好反攻的准备。”
“是!”

               (7)一盆冷水

卫将军哼着家乡小调在院子里散步,他听见巴顿牧师的住室里人声沸腾,便悄悄走了进去。
巴顿牧师,美国人。他的父亲也是美国的传教士,一生在中国度过了30多个春秋。1903年巴顿牧师在上海出生,小学、初中、高中的学年是在中国度过的,稍长便去美国读大学,毕业之后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到中国传教。
巴顿牧师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年轻的中国通,除了对神学的研究之外,对中国的相学、易学也有颇深的造诣。巴顿牧师喜欢中国的士兵,时间不长他们便成了熟人、朋友。
卫立煌走进室内,见几个副官、参谋围着巴顿牧师看手相。牧师看着一位副官的手说:“从手相上看你是姊妹5个,兄弟3人为长,下面是两个妹妹”。
副官点头笑笑没有说话。       
牧师又说:“去年你家有一场灾难,祸星主伤老人,看来你父母不全,但我还没看出你是父丧。还是母丧。”
副官悲伤着:“对的,家母是去年3月过世的。”
“明年你会有转机,有升迁的希望。”
副官乐了,他笑着说:“明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拣过去的事说。”
牧师端详着副官的左手说:“可以看出,你的亲友中,包括亲友的家属中有信奉基督教的人。”
这个副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的事,我的亲友中没一个人信教。”
卫立煌进屋,别人只顾和牧师说话,还没有被人发现。听了牧师的话,他忍不住说:“有,谁说没有?”
几个部属见卫将军到来,搬把椅子,让长官坐下,接着又好奇地问:“长官,你说说我的亲友中谁是信教的?”
卫立煌反问着:“你说我算不算你的亲友?”
副官奉承着:“卫长官爱兵如子,当然算了!可你又不信教……”
卫立煌又说:“方才巴顿牧师说亲友的家人也在其列。”
“对!是这样说的。”
卫立煌说:“我的内人朱韵珩不光是虔诚的教徒,还是芝加哥神学院的高才生呢。”
这些副官、参谋跟卫立煌时间短,都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巴顿牧师听到朱韵珩的名字,用惊奇的目光看卫立煌问着:“你说的那个密斯朱,是否是美国教会办的镇江崇实女子学校校长朱韵珩?”
这回该卫立煌惊奇了,他问:“是的,我的内人朱韵珩当过镇江崇实女子学校的校长,怎么,你认识她!”
巴顿站起来祈祷着:“卫将军是我们教会的朋友,愿天主保佑他,阿门!”
卫将军急了,他催问着:“巴顿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牧师得意地说:“卫将军,认识你我很高兴,密斯朱不光是我们的教友,还是我在芝加哥神学院的校友,幸会,幸会。”
卫立煌来了兴致,他趁热打铁说:“你我既然是一家人,今天也请你给我算上一卦如何?”
巴顿牧师说:“不知将军是问财、问运,还是问事?”
卫立煌爽朗地说:“我是一个当兵的,也发不了大财,命运嘛,就听天由命吧!今日主要是想问一件事,也可以说一场官司。”
巴顿想了想说:“将军身为上将,还和谁打官司?”他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哦——你说的是面前这场官司吧?”
卫将军点点头,会心地笑了笑。
“请将军报上四柱。”
“四柱,什么是四柱?”
“就是你的生辰八字。”
卫立煌想了想说:“晚清光绪23年农历正月15日申时。”
牧师又追问着:“时辰不会错吧?”
“不会错,这是家父告诉我的。”
牧师念念有词:“丁酉年、壬寅月、乙巳日、甲申时,将军是山下火命,看来你的秉性很好,平常不易发火,若发起火来也是不得了哟。不会错的,三刑带刃,贵人武职嘛。”
卫立煌听不懂他的话,也不信这一套,今日只是玩玩而已,因此他对牧师笑笑,没有说话。
牧师屈指算着惊叫了一声说:“流年比劫,辛丑煞地,三会财局……1905年家中是不是出了大事,有亡命之相?”
卫立煌闷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年是他父亲和二兄双亡的一年。
牧师接着说:“1921为辛酉年,煞星通根年太岁,因煞旺太过,危机四伏,朝不保夕。但有将星吉助,终于逢凶化吉,遇难呈样。”
卫立煌点点头,又没有说话,这一年陈炯明叛变,是他带着卫队连护送孙中山在永丰舰避难的一年。
牧师继续算着:“1927年为丁卯,食神制煞得力,刃星逢桃花,这一年将军可有新婚之喜?”
卫将军笑了,他说:“牧师神人也。”
“1936年丙子,行伤官运,乙木日主处病地,涧下水与山下火相克,所以有一灾厄,但时问不长,便有转机。”
这一年是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扣押蒋介石的一年。卫立煌同陈诚、顾祝同等在西安开会,一并失去自由。
“1937年为丁丑,食神重辉,又合煞局,食神制煞有力,终于云开日辉,这一年将星辉耀,将军连升三级。”
卫立煌不语,他心里想着,6月荣升14集团军总司令,9月升为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莫非还有升迁的机会?他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面前的战事。于是他说:“请牧师还是算算这场官司为好。”
牧师说:“请将军写一字。”
桌上有一水杯,卫立煌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上随手写了一个“兵”字。
牧师端详了一会说:“我直言不讳,将军不必介意。兵字由丘八二字拼成,丘者山也,说明是山地之战,八极言多也,双方投入兵力不少,中间这一横使上下难犯,就是说明战局不胜不败,乃为平局。”
听了巴顿牧师的话,卫立煌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前的战局他是清楚的。敌军日见力竭,已成强弓之末,中央军、晋缓军、八路军两面夹击,胜券在握。怎办会打成平局呢?他心里虽是这么想,也不好说出口,于是抱拳一揖说声:“牧师指教,不胜谢忱。”说完,便匆匆离去。

             (8)卫立煌治军


10月26日下午3时,忻口前线军事会议如期召开,各部旅以上干部把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卫立煌一身戎装,他迈着军人的步子来到会议室门口时,有人高声喊着:“委座电令!…‘啪”地一声全体人员立正静听。一声“起立”所有的军官都“刷”地站起来。卫立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纸公文。
卫立煌朗朗念着:

忻县俊如总指挥:
阎长官报来之忻口作战计划,甚合我意。完成此计划对挽回华北战局意义重大。收复失地,在此一举。中正希望全体官兵抱着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与敌决一胜负。是役中无论军长、师长一律到前线督战,有贻误战机者,军法无情!
蒋中正

念完电文卫立煌示意众人坐下,自己站在讲台上作着战前动员:“诸位,我们面前的敌人为第5师团全部和一个萱岛支队,经过多日战斗,第5师团已经遭受极大的损失,残缺不全。但是敌人困兽犹斗,不可小视。在敌人后方,八路军115师活动于蔚县、代县一带,切断交通,击敌侧后,120师一部活动于大同、雁门关一带,切断敌之另一条交通线。日军第5师团已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汽油、弹药断绝,粮食、服装极度困难,这些因素直接影响着敌人的战力。但对我部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总指挥部拟组织机动兵团,通过坑道作业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利用夜战收复南怀化、弓家庄、下王庄、板市,切断1300高地与敌人的联系。拖住敌人,战胜敌人!”
总指挥的话鼓动着士气,博得阵阵掌声。掌声中参谋长郭寄峤站起来,他走上讲台说:“现在我宣布部署调整情况及各部战斗任务:“中央兵团陈长捷担任总指挥,由6l军和54师组成,负责1300高地正面防御。
“机动兵团由王靖国担任总指挥,由19军和第10师、第64师组成,由坑道出击,夺取南怀化、弓家庄、下王庄、板市以南的阵地,切断1300高地与第5师团之联系。其左右翼任务不变。”
等参谋长讲完,卫立煌坚定说:“作战命令已经下达,各部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有作战不力者,军法无情!”
参谋长又补充说:“明天总攻的时间是凌晨2时,现在是下午4时整,请各位总指挥对表。”
看看诸位将领无话,卫立煌宣布散会。
10月27日的战斗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上午10时,机动兵团攻占了弓家庄、下王庄一带的阵地,南怀化、板市两地正在争夺之中。卫立煌正在兴奋之时,中央兵团陈长捷打来电话:“总指挥,我们这里正在激战,日军三浦旅团长带着两个联队向我中央阵地猛攻,这里战线长,兵力不足,请求支援。”
卫立煌对着电话说:“介三兄,实话跟你说,我这里有兵也不能给你,难道你看不出这是敌人的佯攻吗?我们的重点是机动兵团阵地,你这里打不好,他们将会两面受敌。我命令你,立即击退敌人的反攻,保留原有的阵地!”
陈军长答应着:“是,职下遵命!”
卫立煌刚刚放下电话,随着一声报告,新任54师师长孔繁瀛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孔繁瀛原为54师162旅的旅长。是一位毛张飞式的人物,因作战勇敢。深得卫立煌的赏识。刘家骐师长殉国以后,卫便保举孔当了师长。孔自恃是中央军,是卫总指挥的爱将,并不把61军陈军长放在眼里。他的部队伤亡很大,便向陈军长求援。于是便有了陈长捷向卫立煌打电话的一幕,陈军长有了卫立煌的话垫底,便对孔繁瀛说:“我这里兵力也不足,有本事你向卫总指挥要去。”孔师长便骑马来到了总指挥部。
孔繁瀛满头大汗,衣裳褴褛,脸上厚厚的尘土,被汗水一冲成了大花脸。他把帽子取下来,先在脸上擦擦汗,又用帽子扇着风。
卫立煌见他进来,吃惊不小,忙问:“敌人打退了吗?”
孔师长见到卫立煌哭了,他抽泣着说:“敌人是打退了,可往后的仗没法打了。”
“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参谋长取了一杯凉开水放在孔的手里。
孔师长哭着说:“钧座,陈长捷心狠手辣,并不把我们中央军看在眼里,我们师的阵地那么长,怎么能守得住呀!”
郭寄峤是个细致人,他对孔繁瀛说:“孔师长,来,你在地图上标出你师的防地。”
孔繁瀛以为告状成功,用战抖的手在地图上标着自己的防区。
卫立煌和郭寄峤看着交换了一下目光,最后参谋长说:“从地图上看陈军长交给你的防线并不长呀!”
孔师长余怒未息,又发起火来:“还说不长,我们中央军怎么能和晋军相比,他们的部队都是没有打过仗的,兵额充实,武器完备。我们一上来就同日本人拼,拼到现在两个旅还不如两个团,这阵地我是没法守了。”
孔繁瀛来到总指挥部状告陈军长,本来就使卫立煌十分生气,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更使卫将军不满。卫立煌拍着桌子说:“郝军长尸骨未寒,你便如此猖狂。身为师长竟敢对军长说三道四,僭越之过罪加一等。你既然守不住阵地,要你何用。”说着他大喊一声:“来人!将他拉出去枪毙!”
几个卫士拥进来,死死扭住孔繁瀛就要出门,孔师长吓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连连求饶:“部下错了,部下错了,饶我这一次吧,钧座饶命啊!”
“临敌抗命,罪在不赦。”参谋长郭寄峤一边责难孔繁瀛,一边为他开脱,“钧座息怒,孔师长已经知罪,就让他阵前戴罪立功吧?”
卫立煌怒目而视,死死盯着孔繁瀛说:“你给我记住,军法从来是不开玩笑的!”他大手一挥,“命你跑步回去,投入战斗,挡不住敌人的进攻,就不要回来见我!”
孔繁瀛非常狼狈,匆匆向长官行个军礼,慌忙退出指挥部。
卫立煌冷笑着:“妈的,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师长,这仗还怎么打?”

                     (9)东风不与卫公便

日军失去了飞机、坦克的支援之后,逐渐呈现出劣势,在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下,弓家庄、下王庄、板市又回到中国人的手中,南怀化和1300高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这几天坂垣征四郎是在苦恼和愤怒中度过的,动不动他就大动肝火,吓得日军司令部的人提心吊胆,不敢多说一句话。
西村参谋长见日军攻击不能得手,担心再损兵折将使战力减退,便小心地劝着坂垣:“阁下,目前进攻受挫,援兵无望,我们可否命令部队转入防御,或暂停进攻?”
坂垣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又发起了脾气:“你的大大的笨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我指挥的军队的作战文书里,绝对不允许出现防御、撤退等消极用语,如果不坚持向敌人发动进攻,就会损伤我军的士气,失掉应有的战斗力。”
西村胆怯地问:“那么,下一步如何向敌人发动进攻呢?”
坂垣吆喝着:“今晚给各旅团、支队下令,明日继续向敌人发动攻击,集中现有的兵力、火力,向敌人的阵地实施重点突破。在敌我双方都受到严重损伤的情况下,谁能坚持进攻,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是古今战史上多次证明了的。”
“阁下高见。”西村说完,悄悄退出门去。

10月29日下午,卫立煌来到机动兵团的前沿阵地,在前沿的坑道里召开作战会议。机动兵团的指挥部设在一处坡地。从指挥部的嘹望孔里可以看到敌人的阵地。指挥部左侧有一处高地已被敌人占领,不断听到日军欢呼胜利的吼叫声,一面日本的太阳旗在高地上飘动着。
指挥部是一座旧庙改造的,房顶已被拆除,坑道顶上摆满粗粗的木条。木条与木条之间用扒钉固定着,再上面是几米厚的黄土。室内很暗,嘹望孔中射来一缕太阳光,倾斜着插入室内,使室内亮了许多。这里聚集着20多个机动兵团的军官。没有一人说话。
卫立煌透过瞭望孔,用望远镜向敌人的阵地望去,见一个日本兵爬在坑道里,一手扶着机枪,一手拿了个玉米棒子狼吞虎咽地啃着。左侧的高地敌人不时向这边放着冷枪。卫立煌转过身来,脸上像下了一层霜,冰冷冰冷的。他走到王靖国面前站住了,喝道:“左侧的高地是谁丢掉的?”
王靖国回头对卫兵说:“把124团王团长押上来!”
王团长被押进来,卫兵在他后面猛推一下,王团长倒在地上,他就地一滚跪在卫立煌的脚下哭诉着:“总指挥,不是部下要撤退。我的一个团就剩下十几个人了呀!”
王靖国哼了一声说:“擅自撤退,你倒有理?”
卫立煌大手一挥重重地说:“押下去,就地处决!”
这一次王团长没哭也没叫,他被卫兵拖出去,门外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这声枪响好似对卫立煌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他木着脸下达命令:“王军长,崞县撤退阎长官没有处治你,你知道为什么?”
王靖国吓得面色似土,结结巴巴地说:“阎长官……让俺……戴罪……立功!”
“好,你就以戴罪之身,率领你的部下向南怀化冲击,两日之内拿不下南怀化,可别怪我卫立煌无情!”说罢卫立煌带着几个卫士怒气冲冲走出指挥部。

10月29日到30日,卫立煌部署部队,利用近战夜战向敌人发起进攻,左右翼两军不断推进,南怀化村攻占大部,1300高地把敌人困作一团。日军反攻能力日见消失,只有招架的功夫。
怎奈天不灭曹,东线娘子关失守,救了坂垣师团一命。10月31日初夜,卫立煌正在指挥所部向敌阵地纵深反击,突然接到了阎锡山的电话:“俊如呀,东边的娘子关守不住了,
你说咋办?”
“请长官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歼灭坂垣师团。”
“俊如兄,还是早点撤退为好,不然你腹背受敌,到时候想撤也撤不及了。你若有个好歹,叫我对委座如何交待?”
卫立煌安慰着:“阎长官的关照,俊如非常感谢,你只要给我两天时间,俊如就有办法。”
阎锡山见软说不行,干脆下达命令:“太原系山西省府。吾兵工厂、制币厂皆在此,太原若失,干系重大,命你立即撤退,在太原城北一带集结。”
军令如山,卫立煌只好说:“是,俊如遵命!”眼看到嘴里的东西,卫立煌不甘心吐出来,他存着一线希望向南京的蒋介石发了电报,谁知道南京的复电更干脆,只有四个字:“立即撤退!”
满有把握的胜仗,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卫立煌想起巴顿牧师的话,感到吃惊,当前的局面竟为牧师不幸言中,这是为什么?

13# 2018-8-10 06:4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2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名将守城  傅作义临危受命
   点石成金  朱老总诚意传经 

            (1)忻口撤退

1937年11月1日下午,卫立煌又一次接到阎锡山命他率部从忻口撤退的命令。出于无奈,他和参谋长拟定了全线撤退的计划,并命令限11月2日上午10时将计划传达到各兵团。
撤退的部署是周密的。大部队撤退时,各部派出小分队向敌人出击,小部队撤退时又在道口埋上地雷、炸药。先由15军刘茂恩部撤至二线阵地——石岭关大盂镇占领阵地,掩护大部队撤退。
11月3日卫立煌率领总部人员到达大盂镇,见到了在这里驻守的15军军长刘茂恩。两人登上一座小土岭,望着撤退下来的部队心里说不出的苦辣酸甜。刘茂恩感慨地说:“钧座,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敢说,再有几天的时间,我们一定能全歼坂垣师团。”
卫立煌心里很苦,作为一个将军,最大的憾事莫过于到了手的胜仗忍痛放弃。他摇摇头说:“书霖兄,莫要这样说,大局如此,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石岭关的阵地上,有一个突出的山头,从远处便可以看见那里的工事筑得很牢固。卫立煌举着望远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说:“那个山头是谁的部队?”
刘茂恩答着:“是职部的19l旅。”
“是不是邢良臣那个旅?”
“是的。”
卫立煌对刘茂恩说:“书霖兄请便,我要到那个山头看一看。”
在191旅的阵地上,士兵们严阵以待注视着前方。见到卫立煌带着几个卫士走来,旅长大喝一声:“立——正!”士兵们一齐向卫行着注目礼。邢良臣迎上前去,敬着军礼说:“报告总指挥,191旅奉命在此担任后卫,请训示。”
邢良臣,洛阳嵩县人,30多岁,行伍出身,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微黑的面庞,早晚都显得精神十足。他作战勇猛,人称邢大胆,三天没有仗打,他便感到手心痒痒的,是15军的一员悍将。
见到邢旅长,卫立煌显得很高兴,便赞扬着说:“你们旅在灵山硬是挡住了敌人的进攻,打得蛮不错嘛!”
邢良臣有个毛病,就是爱戴高帽子,见长官一表扬,便高兴得忘了身份。他识字不多,是个粗人,满嘴的粗话不断头:“驴日的,跟日本人打仗,就得瞅准日本人的毛病。你猜日本人的毛病是啥?是轻敌。总攻开始那几天,日本的大炮把灵山轰得天昏地黑的,我想着也不能老是蹲在工事里挨炮弹呀,几次要求出击,师长就是不批准。第三天,驴日的,我就没有和师长打招呼,带着一团人顺着小道摸进敌人的坑道。你猜怎么着?驴日的那些日本兵想着打了几天大炮,我们的人八成早死光了。他们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睡大觉。我们的人进去一阵猛杀乱砍,一直杀到天黑,硬是消灭了敌人的一个大队。”
卫立煌分析着邢旅长的话,粗是有些粗俗,却很有道理。他认定这是一个作战勇敢、粗中有细的人,从心底感觉邢旅长可爱。他问:“你们旅担任后卫,有什么困难?”
邢良臣痛快地说:“困难,啥困难?只要能跟长官见上一面,说几句掏心的话,什么困难也没有了。”
这时,副官送来一纸电文,报告说:“钧座,长官部急电。”
卫立煌接过电报一看,只见电报上写着:

卫总指挥:
娘子关之役已成败局,日军急速西进,太原告急。为保卫省府太原,阎长官命你即速回省府,务于本月4日下午2时参加保卫的太原军事会议。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

看了电报,卫立煌告别191旅将士,驱车直奔太原而去。到达太原市区,他看到东路娘子关的守军大败而归。这些部队衣服破烂,武器不全,一窝蜂似的奔跑着,完全失去了建制。看到这些,卫立煌的眉宇间打了一个结,心想这样的队伍不整训一段时间能打仗吗?太原由谁来守。这时想起了傅作义,傅是人人皆知的守城的名将,又是阎锡山的嫡系,这个任务八成要落到他的身上。于是他命令司机,将小车直达傅作义的公馆。

                (2)拜会傅作义

入晋以来,在人事交往上,卫立煌逐渐认清了阎锡山的狡诈,也看到了傅作义的真诚。忻口撤退时,他收到蒋介石的一封电文,尽管文字上说得冠冕堂皇,但字里行间却隐藏着四个字——保存实力,若是保不住这支部队,是无法向蒋介石交差的。
卫立煌进城之后,没去见阎锡山,先到傅公馆是有他的目的。他想摸一下阎锡山的真实意图。忻口战役中,卫立煌和傅作义相见恨晚,战斗中结下了绵绵情义,他相信只有到傅作义这里来,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卫立煌跨入傅公馆大门,傅作义便远远迎了上来。二人在客厅刚刚落座,傅作义就十分惊讶地说:“卫总指挥,您此时此刻有时间来见宜生,叫人十分感激!”
卫立煌谦虚地说:“我乃败军之将,宜生兄感激二字从何说起?”
“俊如兄,话不能那么说,忻口战役并未失败,败在晋东,是娘子关之守军败影响了全局。”
听了这话,卫很感动。他说:“宜生兄能有这样的见解,俊如十分感激。弟来造访之意,是想了解一下明日军事会议的情况。宜生兄回太原多时,望不吝赐教。”
傅作义惊诧着:“这么说你进城之后,没有去见阎长官?”
卫立煌说:“没有。进了太原城,我是直奔你的傅公馆。”
听到卫立煌这么说,傅作义心里热乎乎的。他想,卫立煌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我也不能把他当外人。于是傅作义坦诚地对卫立煌说:“自从阎长官决定让我守太原之后,军中将领哪个还敢到我这里来,惟恐我要了他的部队用来守城。俊如兄能到家中来,说明咱们缘分不浅呀!”
“这么说守城的计划定了?”
“定了。”
“怎么定的?快说说。”
说着说着,那日开会的情景又浮现在傅作义的眼前。
11月2日下午2时,当傅作义准时踏进战区长官部会议室时,发现自己晚了一步。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长官部参谋长朱绶光、山西省主席赵戴文、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还有战区参谋处长楚溪春都到了。他们都是阎锡山的亲信,正在窃窃私语,见傅作义走进来,便散开各自归位,不再说话。朱绶光不自然地笑笑说:“宜生兄一来,咱们开会的人便齐了,现在开会,先请阎长官训示。”
阎锡山干咳几声,清清嗓子说:“当前战局十分不妙。娘子关失守,日军步步进逼,据昨日的战报,敌人已占领了寿阳。日本人击退正太线中国守军之后,便可直接进攻太原。太原是我们的老窝,决不能让敌人占去,因此我和参谋长拟定了一个依城野战的计划,请诸位商议。”
朱绶光接着念了作战计划。刚刚念完,赵戴文便争着发言。赵在阎的手下是个摇羽毛扇的人物,他善于猜度人的心事,说起话来口若悬河。阎的许多意图都是通过赵去实施的。赵戴文侃侃而谈:“百川和绶光所拟的作战方案是很好的,在会前我已看过。现在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由哪位将军来守城,这个人选至关重要,人选不对,再好的计划也无法实现。”
赵戴文一开这个头,人们便把讨论的焦点对准了傅作义。参谋长朱绶光强调着:“太原必须固守,阎长官和我商议,定要选择一位有丰富守城经验和超凡指挥能力的人担此重任。”他的话含义很明确,明明指的是傅作义,只是没有点名罢了。
参谋处长说:“这个事情我想并不难,我们有守城的名将嘛!”显然他也把矛头对准了傅作义。
杨爱源看看火候已到,来了个不点名的点名,他说:“若是宜生兄守城,在兵力、武器方面我一定大力支持。”
赵戴文又一次推波逐浪,把傅作义推向险地,使之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在会议室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说:“当年宜生在天镇、在涿州是给咱晋军争了面子的,这次若是让宜生守太原,也一定不会给咱们山西人丢脸!”
天到这般时候,傅作义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拍案而起说:“好了,不用讨论了,弃土莫若守土光荣,太原城,我来守。”
阎锡山见目的达到,终于和颜悦色地坐到傅作义身旁说:“宜生,你听我说,太原是咱的老家,我惨淡经营几十年积存的老底子都在这里,不守行吗?我们坚守太原,依城野战,进一步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援兵一到,便开始反攻。委座十分重视山西的战事,他已下达命令,让第一战区反攻石家庄,切断太原日军的退路,并命汤恩伯所部增援山西作战。另外川军邓锡候的主力,正向山西开来。只要我们坚守太原,战局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傅作义苦笑着说:“请阎长官放心,守太原我一定会尽力的。”
听了傅作义的叙述,卫立煌对傅的处境十分同情。他隐隐感觉到,晋军中的傅作义和中央军中的他都被人戏弄着,往往是出力是他们的,当官却是另外的人。
卫立煌愤愤不平地说:“杨爱源的第6集团军有4个军,而你的第7集团军只有一个军,他们不守太原,非叫你守不可,这样公平吗?”
傅作义无奈地说:“能听到这样的话,宜生就满足了,公平也罢,不公平也罢,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一天两个人说了许多掏心的话,越说两个人就越近乎,越说关系越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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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4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3)如此军事会议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有个东花园,这里古树参天,花木连片,小桥流水,假山耸峙,是一个叫人赏心悦目的好去处。每天早晨阎锡山总是在五妹阎慧卿的陪同下,到这里散步谈心。
在园中的古树上,栖息着成群的乌鸦,它们白天到外面觅食,晚上在这里过夜,每天早上阎锡山到这里散步时,常常看到飞鸦在天上盘旋翱翔,发出呱呱的叫声。对这种景象阎锡山开始并不怎么满意,他曾请教一位道士,道士说,这叫百鸟朝拜。说得阎锡山心花怒放。
11月4日清晨,这个土皇帝在五妹的搀扶下,缓缓来到这里,准备接受百鸟的朝拜,不料却遭到了冷遇。上百只的乌鸦逃走了,逃得无影无踪,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看到眼前的景象,阎锡山暗暗吃惊,他想起道士的话:“若没有百鸟朝拜,太原气数尽矣!”道士没有明言,他说太原气数尽矣,实际是一种巧妙的说法,不言而喻是说他阎锡山气数尽了。尽管他这样想,但是阎锡山还想听到一种吉祥的解释,他回过头说:“五妹,树上的乌鸦怎么一只也不见了?”
“就是,我也感到奇怪,往日是很多的,今天怎么就不见了呢?”显然,阎慧卿没有察觉阎锡山的心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阎锡山仍不甘心,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咱们今日来晚了,那些乌鸦都飞出去了?”
“是这样长官,昨天傍晚,我在这里站岗,见乌鸦就没有回来,我也正纳闷呢?也不知这是为什么?”一个卫士这样说。
听了卫士的话,阎锡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拉起五妹的手急急地说:“走,跟我回屋去。”
聪明的五妹这一次却误解了阎锡山的意思,她以为喜子哥半个月就没有跟她办过那事了,现在刚刚起床,又要回屋。因而她埋怨着:“你这人,说急就急成这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住室,阎慧卿往床上一躺,微微闭了双眼,她在等待那件好事。可是,过了一会,仍不见动静。她睁眼一看,见阎锡山正伏案写着什么,她叫着:“喜子哥,快来嘛!人家等你多时了。”
阎锡山来到床边,把一张字条放在枕边说:“通知以下人员,下午军事会议结束之后,立即向临汾撤退。”
阎慧卿撒娇使着性子:“我不嘛,我就要你……”
“别这样,这时候谁还有心事干那事。”
阎慧卿当然不信,她用手向阎锡山的要害部位抓去,果然不假,她喜子哥的那件东西软软的,缩作一团。

11月4日下午的军事会议,在一片乱糟糟的气氛中进行着。听着阎锡山的讲话和朱绶光念的作战计划,在座的将领们疑虑重重。
朱绶光刚刚讲完,黄绍竑首先发言说:“太原是华北重镇,固守太原十分必要。但是,战区的作战计划还需慎重研究,究竟是以守城为主,还是以野战为主?”
朱绶光解释说:“依城野战的重点是野战,以野战支持守城,只有野战部队在外围阻击敌人,消灭敌人,太原才能巩固。即使敌人突破了野战阵地,直攻太原,也因为野战中消耗了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就增加了他们攻城的困难。”
对于这个作战计划,黄绍竑本来就有气,这么大的一次战役的打法,他作为战区的副司令长官,事前竞一无所知。他感到阎锡山太霸道,太目中无人。于是黄绍竑又毫不客气地说:“我认为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其一是,敌人正从娘子关、忻口两个方面步步紧逼,我们的部队还在撤退,时间太紧张,很可能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们部署未就,敌人就会兵临城下。其二是,前方退下来的部队,已经残缺不全,需要休息和整顿,若不休整,这些部队就无法再战。”
26路军总指挥孙连仲听了黄绍竑的话,深有体会地说:“黄副长官的发言非常正确,战区上午的作战命令,到现在我们尚未收到!我部第26路军,现在只剩下几百人了,已经向榆次方面转移了,不可能执行占领太原东山的作战任务。据我所知,当前东线我军正在混乱中溃退,军队的建制都乱了,怎么集中,这样的部队还怎样阻击敌人?实在是太困难了。”孙连仲说完,双手抱着头趴在桌上,他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阎锡山听了,一脸的不高兴,他强作笑颜说:“季宽兄,依你的说法,这样以来,岂不是让守城的部队受到严重的压力,太原城会过早地失陷吗?”
黄绍竑并不让步,他振振有词地说:“我认为,即使守城的部队遭受一些损失,以此换取多数部队的休整和恢复战力,也是值得的。”
“如今最迫切的事,不是哪个值得,哪个不值得。要尽快组织部队占领城外阵地,太原一失守,就什么也谈不上了。”阎锡山愤愤地说。
“阎长官,敌人已经逼近太原,我军正在败退,哪还有时间占领阵地?你应该知道,一个战役要有一定的准备时间,娘子关战役的教训还不惨痛吗?哪能在敌人追击、我军败退的情况下,再匆匆进行一场会战呢?”
阎锡山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黄绍竑说:“你还有脸提娘子关,娘子关失守,是你无能,我不办你,就是看你的面子了。”
黄绍竑没料到阎锡山会这样,他也红着脸说:“阎长官,你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要坚持意见,我要为党国负责!”
阎锡山更是寸步不让地说:“命令已经下达,决不能更改,各部务必按指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临阵脱逃者,军法无情。”
阎锡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他来到院里,见夜已经深了,看看表,已是夜间11时。
赵戴文、朱绶光、楚溪春见阎锡山生气,便跟着出了会议室。不料阎锡山却说:“你们也出来了,好,咱们现在就走!”
楚溪春说:“这样不好吧,还没有宣布散会,屋里的将领还等着呢。”
阎锡山生气地说:“咱们走,不要管他们。”
几个人钻进自己的汽车,带着两卡车卫士,急匆匆离了长官部,出了南门,过了汾河桥一直向西南开去。
坐在汽车上,阎锡山仍然余怒未息地骂着:“奶奶的,这个黄绍竑打仗没一哈,说嘴倒是一套一套的。”
阎慧卿怕阎锡山生气,便劝解着:“喜子哥,这些中央军的大官会能跟咱一心?干脆撵走算了。”
“哼,撵他,这不是便宜了他。我要叫他自己走,省得蒋介石怪罪。”
朱绶光与阎锡山同车而行,他回过头说:“在会上我征求卫立煌的意见,你猜他咋说?”
“他咋说?”
“他说黄副长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阎锡山发怒了,他红着脸说:“妈的,他们都有理,就我没理。”
过了片刻,他又说:“不管怎么说,卫立煌来晋带了个14集团军,忻口一仗人家是守住了,还不能和那个姓黄的一并看待。”
阎慧卿理智地说:“还是喜子哥说得对,现在的山西,还离不了人家卫立煌的。”

                  (4)再会傅作义

太原城停电了,四下一片漆黑。黄绍竑走出会议室,见停车的地方空空的,阎锡山给他派的那辆小轿车不见了。他心里想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现在不离开山西,还更待何时?他的随从副官催促着:“长官,太原城突然停电官,快走吧,若是被封锁在城里就不好办了。”
正在这时,卫士从街上截了一辆运输的卡车,黄绍竑坐着这辆卡车到了临汾,之后从临汾到南京,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卫立煌带着他的第9军、第14军,还有第15军在城郊构筑工事,孙连仲的26路军、杨爱源的第6集团军各部,还有川军……都惊慌失措地逃离太原,郊外只剩下卫立煌的一支人马。第14集团军司令部处在太原城北的一座山洞里,若按阎锡山依城野战的作战计划,守城军队的总指挥为傅作义,野战部队总指挥是卫立煌。卫将军也知道,这是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因此命人密切注视阎锡山的第6集团军的动向。
这时,参谋长郭寄峤走进指挥部对卫立煌神秘地一笑说:“钧座,有办法了?”
卫立煌心里一动,马上问:“他们动了?”
“动了。”
“走,咱们出去看看。”
他们二人来到山顶,对着望远镜向山下的大道望去。大道似一条河流,急急奔走的尽是清一色的军人。从军装上看是晋军,前面的是杨澄源的34军,后面是孙楚的33军,还有一些地方部队。
看到这些,卫立煌得意地笑了。他骂着:“妈的,他们走,老子也走。”
郭寄峤小心地问着:“是否让先头部队开拔?”
“不。”卫立煌严肃地说:“你给南京发个电报,看委座是什么意思。”
郭寄峤走后,卫立煌仍然是一幅心事忡忡的样子,他的第14集团军经过忻口战役,损伤大半,第9军的54师,剩下不足两个团,这支部队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况且眼下是一场毫无准备的战争,完全没有胜利的把握。因此他和参谋长决定,注视从着娘子关下来的第6集团军杨澄源部和孙楚部的动向,他们撤,第14集团军也撤。后法制人,免得受到阎锡山的责难。
过了一会儿,郭寄峤拿着蒋介石的电令来到卫立煌面前,电文上写着。

俊如兄勋鉴:
你的建议甚好,若无一定把握,可组织所部立即撤退。季宽兄来电,言说在山西之冷遇,并有归京愿望。季宽浅薄,难负重托。俊如兄要以大局为重,辅助阎公担负山西抗战之重担,若无中央军在晋,山西局面如何收拾?
蒋中正

卫立煌看罢电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立即感到浑身轻松。他笑笑对参谋长说:“寄峤兄,你立即组织撤退,我还要到宜生那里去一趟。”
卫立煌驱车入城,来到傅作义的司令部,傅作义握着卫立煌的手久久不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卫立煌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晋军、川军及26路军都撤走了,我的14集团军独木难支,也要撤退。我是来向宜生兄辞行的,你准备怎么办?”
傅作义深沉地说:“我傅宜生生在山西,长在山西,阎长官既然把守城之重任交付宜生,宜生只好与太原共存亡。”
看到傅作义心情不好,卫立煌安慰着说:“宜生兄,你我都是军人,眼前的局势明摆着嘛,孤城难守,你也不必要作无为牺牲。失你一世英名事小,损失第35军战力事大。”
卫立煌的话确实打动了傅作义的心,他鼻子一酸,热泪盈眶,但还是拿不出办法来,作为军人,擅自撤退是有违军法的。
“这样吧。”卫立煌掏出一张名片说:“我是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这个责任我替你担着。”说完他在名片背面写着。

第7集团军:
孤城难守,相机撤退!
卫立煌

傅作义见卫立煌如此仗义,双腿立正,向卫立煌行个军礼说:“总座对宜生的关照,宜生没齿难忘。”
卫立煌见傅作义如此感动,连忙按他坐在沙发上说:“你我兄弟,何必多礼。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傅作义压低声音说:“我真有一件大事与总座商议。太原城中还存有许多武器、弹药,若是失守,这些东西不是资敌了吗?”
卫立煌若有所思地说:“送给他们怎么样?”他用手比了个八字。
“我看可以,只是时间不多,怕他们运不出去。”
“这你就请一百个放心,八路军里能人多得是,你只用现在通知八路军办事处即可。若是你不便出头,这个电话由我打。”
傅作义摇摇头说:“宜生不能把什么事都靠在总座身上。”说完,他便立即给八路军办事处挂通了电话。
不出卫立煌所料,八路军动员了两个县的运输队,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把这些武器、弹药安全转移出了太原城。

                 (5)围三缺一

“七七”事变之后,日本国内大量向华北增兵。到1937年11月初,进入华北作战的部队已达7个师团之多。这时候,日本在华北的部署也有所调整,寺内寿一大将为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统辖7个师团。香月清司中将为第1军司令官辖四个师团,专门对晋作战。日军突破娘子关之后,第1军司令官香月清司命令第108师团、第109师团、第20师团自娘子关以急行军的速度日夜西进,追击中国军队,占领太原外围高地。11月6日第1军司令官收到第20师团长川岸文三郎的电报。
第一军军司令官阁下:
    大日本皇军之20师团、108师团、109师团齐头并进,已占领太原外围据点并做好攻城准备。何日发起总攻,请阁下定夺。
川岸文三郎
       
看了川岸文三郎的电报,香月清司动了心思。他想,坂垣征四郎与他同为中将,在平型关、在忻口战役中第5师团连连受挫,国内舆论大哗,攻取太原应以坂垣师团为主,其一自己可以落个顺水人情,其二亦可使第5师团恢复一些声望。于是他起草一份电文,发往各师团。

各师团长官:
在上海战役中,敌我双方正在胶着。若我部近日攻取太原,必使上海我军士气大振。吾意太原之役11月8日开始总攻,5日内占领全城,以坂垣师团主攻,其他各师团助之。若坂垣无能,5日后本司令官将阵前换将。
香月清司

坂垣师团11月6日下午才到达太原城郊,接到香月清司的电报之后,他倍感振奋。能有此大出风头的机会,他十分感激上司的钟爱,振奋之余,也感到压力不小。能出风头,固然不错,若是久攻不开,就大煞风景了。于是他找来参谋长西村商议战事。
西村书生气十足,说起话引经据典能说出许多道理来。他说:“兵法云,攻心为上。支那城外的守军全部南撤,太原已是一座孤城。不妨以阁下的名义,致函傅作义,晓以利害,劝他开城归降。”
坂垣大笑,他笑西村的幼稚和无能。他在心里想,攻取太原指望这个参谋长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山西的将领他太了解了,傅作义是守城的名将,攻取太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拿出一份华北方面军的作战通报交给西村说:“你看看这个,上司对太原之役的要求是一个快字,劝降傅作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三拖两拖5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到时候怎么向香月清司交代?”
西村问:“阁下的意思是?”
坂垣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冂”符号说:“执行上司的意图,采取围三缺一的打法,我不管支那的守军逃跑多少,只求尽快占领太原。占了太原,就是胜利。”
西村恍然大悟,他说:“阁下的想法很好,我立即调整部署,准备8日发起总攻,12日拿下太原。”
“可以。”
“阁下还有什么指示?”
坂垣显示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在室内悠闲地走动着说:“在兵力部署方面请注意,必须将主要兵力火器集中到城区的东、北两个方面,重点是火炮。并报请第一军司令官从明日开始,以飞机轮番轰炸城内的军事设施。总攻时间定为8日上午8时。”
“哈意!”
西村走后,坂垣端起一杯清茶慢慢品着,茶水太浓,坂垣品出了清香的味道,也尝出了苦涩的滋味。

15# 2018-8-14 08:40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5 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6) 严词守城

11月5日傅作义巡视完守城部队和前沿阵地,阵地巡视结束已是晚上9时。在一所中学的操场上,聚集着守军的团以上干部,灯光雪亮,照映着一幅幅激动的脸。操场上空旷宁静,没有一丝声响。第7集团军副司令曾延毅迈着大步走上讲台,展开一纸公文念道:

各门守军:
太原城防司令部决定,自现在起各门守军将城门封死,不得随意出入,有违军令者,严惩不贷!
城防司令部11月5日

封城令念罢,下面毫无反应,曾延毅看了一眼傅作义高声喊着:“请傅总司令训话。”
傅作义身着崭新的戎装,健步走上讲台,将一双雪白的手套脱下来放桌上,用冷冷的目光扫着台下,他铿锵有力地说:“弟兄们,我们奉阎长官的命令,守卫省府太原,我们要抱定誓与太原共存亡之决心,歼灭来犯之敌。事实上,我们入了城,就像一个人装在棺材里一样,一旦城破,这幅棺材就要加上盖子了。这就是说我们为国家、为民族要抱定誓死血战的决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会场静了片刻,猛然间像山洪爆发一样响起一片吼声:“坚决服从傅总司令指挥!誓与太原共存亡!……”
这声音在夜空中飘荡着,传得很远很远。
傅作义的话是想表达他誓死守城的决心,但用词过于严峻,真的使一些人吓破了胆。这天晚上傅作义的中校副官尹绍伊、上校处长李荣骅和一些士兵相继越城而逃。
晚上,傅作义10点钟才用晚餐,刚刚吃过晚饭,一个副官报告说:“来到太原的绥远省各个中学的学生,要求参战,在院里恭候总司令训话。”
听了这话,傅作义马上站起来说:“好,还真有不怕死的。”
傅作义来到总部大院,见到约有200多个学生排着队伍站在那里。傅作义是绥远省主席,这么多绥远的青年临阵参军,使傅作义激动得眼眶湿湿的,似乎有液体在脸上流动。他向学生队伍走去,看看这个,拍拍那个,有的面孔很熟悉,有的还能说出学校的名字。看到这些学生,傅作义太感动了。
他站在队伍前面激情满怀地说:“由于我军务繁忙,没顾上看望大家,你们由绥远来到太原,大家辛苦了!你们都是有志气的爱国青年,想跟着我参加抗日,这是爱国之举。我代表第7集团军司令部欢迎你们!阎司令长官命我们守卫太原,我们要不怕牺牲,顽强战斗。日本人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要打出一个样子来,给全国人民看一看。”
一个学生领袖模样的人走近傅作义问着:“总司令,我们真的能成为军人了吗?”
“是的。”傅作义回头对参谋长说:“让军需处给学生一人发一枝步枪、一套军装,立即分发到各部队里去。”
参谋长领着学生的队伍走了,望着学生们那整齐的步伐,傅作义顿时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7)保卫太原

太原保卫战实际是从11月4日开始的,日军首先攻占城北的工业区和外围据点,11月7日下午开始攻城。35军的具体部署是:董其武的218旅守城北,孙岚峰的211旅守城东,陈庆会的新编独一旅守城西,杨维垣的213旅守城南。这四个个旅中,前三个旅是35军的部队,只有213旅是从别处调来的。作战中傅作义特别关照213旅,遇事都要听取杨旅长的意见。
11月7日上午10时守城指挥部还很平静,没有多长时间听到市区内零零星星地落下几发炮弹,爆炸声震得地板一动一动的。傅作义要通了炮兵阵地的电话说:“敌人开始试炮,利用日本人试炮的机会,你们要观测敌人炮群的位置,先法制人,在敌人总攻开始前摧毁他们的炮兵阵地!”
中国的大炮怒吼了,成排的炮弹呼啸着在日军的炮兵阵地炸响,在场的日本炮兵没想到中国炮兵没有试炮射击得如此准确。一个个吓得狼奔豕窜,死伤无数。他们的炮群处燃起大火,炮体被击得东倒西歪。炮击还没有结束,总司令便命令转移阵地。无奈为时已晚,日军的炮群并非一处,中国守军的大炮一响,便暴露了炮群的位置,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一颗颗日本的炮弹便飞过来,在阵地附近炸响。弹雨一阵密似一阵,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中国的大炮便成了哑巴。
下午3时整,日军对太原发动了攻击,突击的重点是城东、城北两处。日军的炮火在飞机的配合下,力图在城东北撕开一个缺口,重型炸弹接二连三地在这里炸响。中国军队在这里也配备了一部分大炮,由于城垣的阻碍,很难发挥作用。所以中国军队一开始,火力便呈现弱势。很快城垣的东北角被炸开一个两三丈宽的口子,砖石倒塌在城外形成斜坡,敌人的坦克、步兵向缺口冲锋。这里是孙岚峰211旅的阵地,孙旅长几次反冲锋把敌人压下去。但敌人凭着炽烈的火力掩护,不断向缺口涌来。危难中孙岚峰要通了指挥部的电话:“总司令,我是孙岚峰,城墙东北角被突破,我请求使用预备队。”
傅作义在电话上说:“孙旅长,你是35军的高级将领,战斗刚刚开始怎么能匆忙使用预备队呢?你冷静想想,在涿州我们是怎样对付这种情况的。”
经总司令提醒,孙岚峰才想起炮雷队。炮雷是35军独有的特殊武器。它的外壳是直径为1.5尺的铁球制成的,里面装上炸药,安入导火线,使用原理和方法与手榴弹差不多,但它的威力特别大。在守涿州时奉军就吃过这些铁西瓜不少苦头。
敌人又冲上来,两辆坦克为先导掩护着步兵冲锋。七八个炮雷从斜坡上滚滚而下,日本人不知道这些铁西瓜为何物?并无引起多大注意,等坦克压上铁西瓜,“轰”的一声巨响,坦克被掀翻几个跟头倒在城墙下,敌人这才知道炮雷的厉害。他们看见铁西瓜滚来,扭头便逃,炮雷紧追不舍,一直滚到大队日军跟前方才爆炸,炸得鬼子兵四肢不全,魂飞天外。
战争是敌我双方斗智斗勇的产物,中国人有铁西瓜,日本人有飞机。现代化的飞机与近似原始的炮雷相比,不知要先进多少倍。日本人见进攻受阻,便调来几架飞机在城垣的缺口处低空盘旋,猛烈扫射。中国军队上下受敌渐渐不支。日军乘势发起进攻,成群的日本兵涌上城头。敌我展开肉搏,双方死伤严重。
211旅419团团长袁庆荣负伤,耿震东营长阵亡。日军突破缺口之后分兵两路,一路向城内突入,在小北门处与436团发生巷战。一路沿城墙南窜。危难之际,孙岚峰又一次要通了指挥部的电话:“总司令,不中啦,敌人已经进来,不使用预备队恐怕难堵住!”
傅作义严词批评着说:“为将之道,处乱不惊。你慌什么?传达我的命令:一、调预备队参加一线战斗!二、收复东北城角阵地者,赏洋5万元,我立即派人送去。”
在国民党的部队中,使人眼红的除了女人,便是洋钱。孙旅长把傅总司令的指示一传达,立即便引起轰动。士兵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总司令说到办到,片刻的工夫这些大洋便运到一线阵地。孙旅长洒扬着大洋对官兵说:“每个连先发一半大洋,待阵地收复后如数发给,各团赶快组织敢死队,立即向敌人反击!”
422团行动敏捷,团长身先士卒,士兵卖命冲锋,在城头上与日军拼刺刀。419团也投入了战斗,有生力军的参战,敌人步步败退,至下午6时,收复城头阵地。
攻入城内的日军在铁路局大院和国民师范大院与436团巷战,双方呈胶着状态。这时422团一部前来增援,中国守军勇气倍增,奋勇作战,下午7时许便将这股敌人全歼。
晚上9时,夜幕笼罩着山城,太原还像往常一样静悄悄的,只是来往的行人少了,街上时而走过几个人,也是带枪的军人。家家关门闭户,早早地熄了灯。月光昏昏的,没有往日那样皎洁。
从211旅阵地回来,傅作义心里很乱,他在想,日军总攻的第一天便打得如此惨烈,往后……他不敢再想下去。
11月7日敌人对太原的攻击只是一种试验,正式总攻的时间是11月8日。日军总攻开始以后,以飞机、大炮对城北、城东守军的阵地猛烈轰击,敌人的炮火集中在昨天被轰开缺口的东北城角,时间不长,守军昨晚用沙袋填补好地豁口又被炸开。接着飞机在这里扔下重型炸弹,炮火向缺口的左右两侧扩展,豁口越撕越大。日军的步兵在坦克、装甲车的掩护下向缺口冲来。铁西瓜固然厉害,但敌人是波浪式冲击,炸倒一片,又上来一片,终于日军冲进豁口,涌入城内,与这里的守军发生了巷战。

                (8)内奸之患

太原,守军总指挥部。
傅作义打了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下了一道命令又一道命令,忙得几乎没有喘息的工夫。他正在忙碌,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总司令吗?我是孙岚峰,昨天的豁口又被炸开了,敌人已经进了城,怎么办?”
傅作义从容镇定,他严厉地说:“怎么办,这还用问我吗?一个字——打,把敌人打回去。我马上要董旅长的部队向东北城角迂回,你们两面夹击消灭敌人。”
“是。”
一个参谋接通了董其武的电话,交给总司令。傅作义对着话筒说:“董旅长吗?我是傅作义,东北城角211旅的阵地被敌人突破,命令你部向缺口处出击,协同孙旅长两面夹击敌人。”
董其武喘着粗气说:“总司令,现在不是我们两面夹击敌人,一股日军已经窜到我的城下,我旅现在是腹背受敌。”
“你莫要叫苦,我们35军素有抗日传统,敌人从哪里进来,你就从哪里把他们赶走,敌人从哪里进攻,你就在哪里把他们消灭!军令如山,叫苦也没有用。”
“是。”
刚刚放下电话,另一部电话又响起来,作战参谋接住一听,马上对傅作义说:“总司令,213旅杨旅长请你听电话。”
傅作义听说是杨旅长的电话,不由心里一惊。太原城外日军三面布阵,只有城南没有动静,若是213旅的阵地也在激战,那么中国守军就会真的像一个活人躺在棺材里,盖子一盖就完了。
他接了电话说:“杨旅长吗?我是傅作义,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杨维垣听了,知道总司令问的是敌情,他回答说:“城南尚无大的敌情,从望远镜里看到敌人的装甲车封锁了汾河桥,意在断我退路。”
城南尚未有敌情的话使傅作义稍稍放下心来,他又问:“你有什么事?请讲。”
“曾副军长和郗副参谋长带着数十人来到这里,他们要求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去,总司令,你说该怎么办?”
曾副军长要出城的消息使傅作义大为恼火,但曾延毅的身份不同,不能动粗。他是阎锡山的亲信,也是阎锡山设在35军的耳目,杀了此人非同小可。于是傅作义缓了一口气说:“杨旅长,放他们出去,会影响大局的,你转告曾副军长,请他们即速返回总指挥部,共商守城大计。”
“好,我这就去传达总司令的训示。”
曾延毅原是傅作义部下的一个旅长,此君打仗不行,捞钱倒是有许多奇招。傅作义任绥远省主席时,他任过包头镇守使。在包头他鼓励农民种大烟,通过收税的办法使之成为绥远巨富。傅作义在国民党军中也算是个清廉正直之士,看不惯曾延毅的所作所为,碍于阎锡山的情面,傅让曾改任副军长,职位高了,但权利小了,等于把他闲置起来。
自忻口战役中曾延毅就被日军的攻势吓破了胆,11月7日下午他就准备逃走,后来听说失守的阵地又收复了,才又安下心来。8月上午,日军的炮火猛烈轰城,一颗炮弹在他的房前炸响,地上出现半人深的大坑,见此情景曾延毅吓得面如土色。他想,如此死去有负大好年华,想到在香港外国银行的大量存款,想到天津公寓里年轻貌美的妻妾,他感到这样死在日军的炮火之下太可惜了。于是他骑上马,带着一班卫士、幕僚,来到南门。
太原南门被沙袋封死,他用手枪逼着守军将领,搬开沙袋,开启城门。当大门刚开了一道缝时,他便从门缝中钻了出去。自此以后,曾延毅这个可耻的逃兵在香港、天津过着安逸的享乐生活,再也没回到军队中来。
曾延毅临阵脱逃,在军中引起强烈的反响,曾延毅是35军副军长,副与傅同音,许多人把“副军长逃跑了”传成“傅军长逃跑了”。傅作义在军中有极高的威信,既然傅军长逃走了,这仗还怎么打?这种谎信传开,许多士兵弃城而逃。
自从日军入城之后,突破口不断扩大,后续部队源源涌入城        内。在城东北角,攻守双方形成混战状态。在218旅的阵地上,436团与敌人进行巷战,逐屋争夺,死尸遍地。旅长董其武命令预备队435团增援,与日军反复冲杀,营长、连长大部死伤,部队建制混乱,战到中午,中日两方呈拉锯状态,双方胶着,形势非常严峻。211旅也是如此,他们同敌人混战多时不能取胜,部队大量伤亡,丧失了进攻的能力,只好在国民师范一带据险而守,与日军对峙。
在傅作义的指挥所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一个副官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报告总司令,敌人攻进大门了。”
见部下神色慌张,傅作义拍案大怒:“谁说的,你敢乱我军心,来人!”
几个卫士冲进来扭住这个副官。总司令严厉地说:“把他拖出去,立即枪毙!”
卫士拉着副官就要走,被总参议拦住。总参议喜袁庆曾走来,他劝解着说:“总司令。刚才几个汉奸枪击司令部大门是实,副官还不是为了总司令的安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傅作义怒视着众人愤愤地说:“下次谁敢乱我军心,立斩不赦。”
总司令的话刚刚说完,“轰”的一声巨响。敌机向指挥部大门里投下一枚炸弹,震得指挥部的房子纷纷落下许多土块。这颗炸弹在一棵大树上炸开,把大树的枝叶全部炸掉,大树变成一个木桩,燃着火焰,冒着青烟。
傅作义镇定自若地在室内踱着步子,突然他对作战参谋说:“请要通各旅的电话,我要了解战况。”
傅作义燃着一支香烟抽着,看作战参谋要电话。通讯全部中断,一个旅也要不通。总司令阴着脸,站着一动也不动,一支香烟燃尽了,烧住了他的手指,他才从沉思中猛醒过来。
这时候,参谋长陈炳谦和总参议袁庆曾走过来,陪着小心试探着说:“战局发展对我们非常不利,部队伤亡越来越大,又无援兵到来,我们得不到城外的消息,必须换一种消灭敌人的办法。”
袁庆曾接着说:“总司令可记得周恩来临走时的说的话?他说,抗日是长期的。不可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焦土抗战是不可取的。”
幕僚们都想劝傅作义撤退,但谁也不敢说出“撤退”两个字。
傅作义红着脸,喘着粗气,半天无语,最后他命令一个参谋说:“去把213旅旅长杨维垣接到这里来。”
指挥部里很静,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半个小时之后,杨维垣来到这里,杨旅长就要行礼,傅作义拉住他的手,向一间密室走去。
进了密室,二人坐下以后,傅作义问:“城南的情况怎么样?”
“城南的情况也很紧张,不过尚未发现敌情。”
“依你之见,现在的仗该怎么打?”
杨旅长嗫嚅着,不敢说出真情。
傅作义劝慰着:“你我都是军人,何必这样,有话不妨直说。”
杨维垣这才说出心里话:“总司令,原先的作战部署为依城野战,友军南撤之后,我们成了孤军守城。总司令受命于危难之际,指挥的多是残兵败将,这些疲惫之师能在太原固守4日,给敌人以重创确是不易。周先生说过,抗日战争是长期的持久的战争,要向远处看,一城一地的得失无关大局。依我之见,总司令率部突出南门,过汾河,上西山,重整旗鼓,方利于再战。”
傅作义思索了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目前也只有如此了。”他走出密室对参谋长下达撤退的命令,时间定于晚上10点钟,其顺序是213旅、新编第一旅、211旅、218旅。
夜间,四野苍茫,天黑得像倒扣着的一口大锅,什么也看不清。傅作义站在路旁看着撤退的队伍从身边走过,说不出心里有多难受。站在路边,一个副官劝他先走。他坚持不走。他说:“士兵生死难料,我能走吗?”
深夜12时半,211旅、218旅脱离敌人成功,大部分退出太原。参谋长悄悄对傅作义说:“总司令,该走了,后面只剩下一个后卫团。”
傅作义面对城门,深施一礼,向他的小车走去。脸有两行热乎乎的液体向下流着,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但他没有去擦,天太黑,部下看不见,任凭它们淌着,这是对失守阵地的一种悲哀的表达。
小雨下起来,洒在士兵的身上,也洒在总司令的脸上,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坐在小车上的傅作义握紧拳头。狠狠地向前面靠背打了一拳,然后依旧威严地命令:“开车!”


             (9)落花流水春去也

太原保卫战仅仅进行了4天,太原就陷落了。太原失守之后,在山西作战的中央军、晋绥军、川军、陕军纷纷向南撤退,在晋南的临汾一带停下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第14集团军司令部等单位都驻在临汾。日军进占太原之后,也急于休息整训部队,于是太原与临汾之间相对平稳了一段日子。
这一段时间,阎锡山的情绪非常低落,他看到自己的晋绥军在战争中损失了十分之七,地方官吏也纷纷逃跑,自己的封建割据小朝廷正在崩溃。他在太原的那种土皇帝的生活无法再继续下去,不得不走自己不愿走的那步棋——扩大山西新军,发展牺牲救国同盟会的势力。他知道这些队伍中,共产党人居多,惟恐靠不住。
临汾西郊的大山里,有一处清静幽雅的地方——天元寺。寺院处在山林之中,这里翠竹青青,溪水清洌,层峦叠嶂,孤柏独立,风景十分好看。天元寺的长老一清法师,通易学,善阴阳,远近闻名。这一天阎锡山辞了随员,只带着两名卫士向山上走来。他和一清法师是故交,想让法师给他指点迷津。行至山腰,一片丛林中传出一阵读书声,只听见那人读着一篇诗文: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落花流水春去也,
天上人间。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离家别国之作,林中读诗那人,也读得声情并茂。阎锡山听着诗意,北望失去的大好山河,不禁黯然落泪。他心里凉透了,眼前的败局已定,还求什么神,拜什么佛?于是,他拨马而回。
这一天阎锡山正在屋里犯愁,门开处阎慧卿飘然而入。她一身戎装,武装带一束更显出一身动人的线条。该凸的地方突兀而起,该凹之处缓缓下落。今天她特意装扮一番,描了眉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两湖清水。面色白里透红,着实可爱,嘻嘻一笑,皓齿红唇之间,平添了无限的娇美。她走近阎锡山,在堂兄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撒娇地问:“喜子哥,又发什么闷?”
阎锡山把五妹拉在身边坐下,把手放在那嫩白细腻的脖子上抚摸着说:“五妹,你说卫立煌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阎锡山恼怒地说:“就是这个卫立煌坏了我的大事。依城野战的计划好好的,他一撤军把一个太原城给毁了,我非办他不可!”
“我可不那么看。”阎慧卿拉着阎锡山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下,又放在双膝上轻抚着说:“忻口战役下来,卫立煌的人马已经精疲力竭,不整训一段时间很难恢复战力。况且是我们晋绥军先退,没办法他才撤退的。话又说回来,你刚刚撵走一个黄绍竑,现在又要惩办卫立煌,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蒋介石从来对你有看法,这样以来不是给人家以口实吗?”
阎锡山想想,五妹说的也有道理,就说:“依着你,今后的战事该怎么办?”
“恩威并重。”阎慧卿说完四个字,向堂兄偎了偎又说:“你想想,在咱们山西除了咱的晋绥军,还有中央军、川军、陕军,这些军队门派复杂,你能指挥了他们吗?靠谁去指挥?还得靠卫立煌,他是中央军的上将总司令,又是蒋介石派他到山西的,凭着这些招牌,还是可以号令三军的。要我说黄绍竑一走,咱们好事做到底,把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的位置也送给卫立煌,给他点好处,不怕他不跟着咱们走。”
阎锡山听了,并没有立即表态。
这个五妹急了,在堂兄额头轻轻捣了一指头嗔怪地说:“你昨恁憨哩,到时候打了胜仗,成绩是你的;若是打了败仗嘛,他就责任难逃啰!”
阎锡山笑了,阎慧卿也笑了。她问堂兄:“我这个办法中不中?”
“中,可是中,不中会让你当我的机要秘书?”
说完两个人抱在一起疯狂起来,窗外风平浪静,室内波涛骤起,事毕之后,阎锡山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和兴奋。

           (10)卫立煌与八路军

1937年11月20日,中国最高统帅部发表卫立煌为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的命令。自此以后,阎锡山见自己的军事力量损失殆尽,别的系统的军队也指挥不动,干脆就把军事方面的工作完全推给卫立煌。卫立煌也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太原的日军正积极准备南下,国民党的部队还在集中待补之中,面前的处境十分艰难。他翻阅了无数战例,发现只有八路军才是一支最坚强的劲旅。八路军的战略战术,八路军的战斗精神,八路军的群众关系,都是他要学习的。他想,在大敌当前、晋南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如果不与八路军合作战斗,困难的局面就难以克服。尽管他知道蒋介石内心不喜欢八路军,多次明令他限制八路军,削弱八路军,他都把这些命令置于脑后。周恩来在山西的时候,他总是主动找到他的老上司谈一些对时局的看法。周恩来11月到武汉之后,他便与共产党人失去了联系,他很想找朱德总司令谈谈心,苦于没有时间。
1938年1月中旬,蒋介石在洛阳召集第一战区、第二战区师长以上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给二人会面带来了良机。在第二战区军官回临汾的列车上,卫立煌来到了朱德的坐位
旁边。朱德就要举手行礼,被卫立煌拉住了。卫立煌笑着说:“今日俊如有求于你,玉阶兄(朱德的字)何必多礼呢?”
朱德诚恳地说:“卫副长官是我们第二战区的大英雄,忻口一战歼灭日寇4万余众,这样的战绩,在全国也很不多见嘛!”
卫立煌本来准备赞扬八路军在平型关、雁门关、阳明堡、正太路的战绩,没想到话未出口,倒先听到朱总司令对忻口战役的好评,他受到很大的鼓舞,高兴得合不住嘴。这时候八路军将领林彪、贺龙、刘伯承、左权都来与他相见,卫立煌便乐哈哈地说:“正好诸位都在,我一并求教,诸位不妨谈谈委座的讲话怎么样,以后的仗该怎么打?”
有朱总司令在,别的将领不好插言。朱总司令平易近人,谦虚朴素,他穿一身棉布军服,风纪扣扣得紧紧的,腰间系一根士兵用的小皮带,足登一双圆口布鞋,绑腿打得整整齐齐的。他面带笑意,和蔼可亲,浓黑的眉毛,有神的眼睛,一幅乐哈哈的表情,从气质上看完全不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倒像一位眉慈目祥的农家老人。
朱总司令先请卫立煌坐下,自己坐在卫的对面。他十分严肃地说:“蒋委员长讲的:虽然上海失陷了,太原失陷了,首都南京被侵占了,中国人民受到了极其残酷的损害,但是中国政府不屈服、不议和,那怕受到更大的牺牲,还是要继续抗战,坚决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这种精神是好的,决心很坚强,我们八路军和共产党全力支持和拥护。”
朱老总的话也说到卫立煌的心坎上。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卫立煌又问:“还有其他想法吗?”
这一次朱德没有立即回话,他向窗外看去,列车行驶着,山川、大河、田野像一幅幅图画在眼前掠过。他惨然地笑笑说:“私下议论上峰是大不敬的罪,不过我朱玉阶是个直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说瞎话。卫副长官既然问我,我就直说了。”
卫立煌对朱老总这种以诚待人的态度非常感兴趣,他说:“好,直来直去,这才是我们军人的性格。”
朱德思索着说:“蒋委员长高喊‘收复华北’、‘收复太原’这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空话、大话,对改变当前的战局起不到什么作用。”
“依玉阶兄的意思该怎么办?”
朱老总说话不多,但句句在理。他说:“要想过河,首先应该解决船和桥的问题。其一是要总结半年以来抗日战场上失败的教训,改变单纯防御被动挨打的局面。其二是要发动人民群众,变片面抗战为全面抗战。其三是要改善军事制度和政治制度,解决一些作战中的实际问题。闭着眼睛喊反攻,只能是一句骗人的鬼话……”
没有在山西战场指挥作战的人,也许对朱老总的话体会不深,反正卫立煌对这些话是信服的。这时,他话锋一转,谈到了具体问题。他对朱德说:“玉阶兄,现在队伍中不少人认为晋南的仗不好打,倒不如退过黄河去,与日本人隔河对峙。我以为从晋中到晋南,还有一处天险可守,可以在韩信岭同日军打一仗,你看怎么样?”
朱老总坚定地说:“咱打开窗子说亮话,不管你的部队会不会退到黄河以南,反正我们八路军是不退的。我劝你们也不要退。我们必须坚守华北,誓死也不退过黄河。韩信岭能守还要守,但战略战术必须改变。不能单纯防御,被动挨打,要灵活机动,采取包围迂回的方法,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力量,消灭敌人的力量……”
对朱德的这些话,卫立煌有的还不很理解,但对于八路军的决心卫立煌是赞同的。车上人多,不便于深谈,卫立煌对朱德挥挥手,到别的车箱去了。车到灵宝车站。卫立煌见车站上竞有卖烧鸡的,他命卫士买来,他们拿着烧鸡又来到朱德的车箱,分给朱老总和几位八路军的师长。他们边吃烧鸡,边拉家常,末了卫立煌对朱老总说:“玉阶兄,你到临汾之后,先不忙回洪洞,有些事情我还要当面请教。”
朱总司令满脸堆着笑说:“卫副长官太客气了。玉阶是长官的下属,我只有随时听命,请教二字,实实不敢当。”
卫立煌到别的车厢去了,朱老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动起了心思。周恩来走后,毛泽东把对卫立煌的统战工作,交给他负责,通过这一天的谈话,朱德对卫立煌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想,一定要拉住这个卫立煌,使之在抗日战场多出一些力量。


16# 2018-8-15 13:32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7 07:36 | 显示全部楼层
(11)再会朱德

八路军驻晋办事处住的地方,是一所中学,这里距14集团军司令部不远。由于朱德从洛阳回来之后,还住在这里,因而,卫立煌常常到这里走动。
一天,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彭雪枫将延安新出版的一份《解放》周刊,送给了卫立煌。刊物上发表了毛泽东与一位英国记者的谈话。在这篇文章中介绍了八路军的政治工作。毛泽东讲道:八路军政治工作的第一个原则是官兵一致,就是在军队中消除封建主义,废除打骂制度,建立自觉的纪律,实行同甘共苦的生活。政治工作的第二个原则是军民一致,这就是组织、发动、武装民众,减轻民众的经济负担,实行秋毫无犯的群众纪律,孤立反动者,打击汉奸等。卫立煌看了这篇文章,感觉到八路军的经验好是好,就是在自己的部队中恐怕难以做到。怎样把八路军的经验学到手,使之变成自己军队的行动?卫立煌来到八路军办事处,又一次求教于朱总司令。
八路军的办事处,比起14集团军总司令部就寒酸多了。朱总司令的住房是一间破旧的大屋,火炕的面积占了全屋面积的三分之一,室内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文件和书籍。靠墙处一个旧砖垒的砖墩,上面放着脸盆。炕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火炕的中间放着一张炕桌,由于没有凳子,这炕桌就是总司令办公的地方。火炕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上写:

自信人生二百年,
会当击水三千里。

卫立煌看着,赞不绝口:“人都说玉阶兄是晚清的举人,今日一见这副墨宝,果然功力非浅。”
朱老总笑着:“哪里,哪里,信笔涂鸦,不堪入目。”
卫立煌没读过这两句诗,也不知作者是谁,他向落款处细看一眼,只见下面写着“录润芝兄诗玉阶手书”几个字。卫立煌不看便罢,看过甚为惊讶:“俊如福浅,无缘与润芝兄会面。若从诗意看来,照润芝兄之博大胸怀,恐怕今世也少有吧?”
朱德满面笑意,不住地点着头说:“玉阶不敢妄言。以吾之愚见,毛泽东的学识、能力在我党为第一人。”
二人脱鞋上炕,隔着炕桌饮着清茶。卫立煌把那份《解放》杂志放在桌上说:“玉阶兄,毛泽东的文章小弟已经拜读,只是有些地方还不甚理解,比如说官兵平等。军官和士兵平等,那么谁指挥谁呀?”
朱老总摆着手说:“官兵一致是八路军政治工作的内容之一,今日咱们就事论理,说得具体一些,也便于你理解。”
卫立煌笑着说:“那太好了,玉阶兄请讲。”
朱德继续讲着:“记得上次见面时,你曾说过,你的军队必须有领导的行动,一层抓一层,若没有上级监督,一冲散就难以集中,有这话吧?”
“是的。”
“若是实行官兵一致的原则,使士兵知道怎么打仗,为谁打仗,使他们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把他们拉都拉不开。一个连、一个排,甚至一个班都可以单独作战,你信不信?”
“你们的士兵确是这样,可我的队伍不行。”
朱老总又说:“上次你还跟我说过,没有后方的战争不好打,这就牵涉到毛泽东讲的第二个原则:军民一致。只有密切了军民关系,我们同民众便成了一家人,在山西到处都是不愿做亡国奴的民众,有了他们的支持和拥护,我们便有了后方,要粮有粮,要人有人,有了这样的后方我们还怕什么?”
卫立煌听着,道理上是通了,他想,若是具体实施起来,怕困难还不会少?因而显得忧心忡忡。
朱德又进一步说:“我讲共产党的事你不一定会理解,我就讲讲你们国民党的事吧。卫副长官是亲身参加过北伐、东征战役的人,你只用想想东征时期、北伐时期各地群众是怎样支持革命军的,想想军队中士兵在作战中是如何奋勇当先的,他们的思想情绪怎么样?就知道政治工作有多大作用了。”
朱老总的话把卫立煌的思路引入一个朝气蓬发的年代,他又想起了上海战役,龙潭战役。当时他只知道一顺百顺,不知道为什么顺。但是现在他听了朱德的话,心里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
中饭端上来了,没有丰盛的菜肴,也没有摆酒具,中饭一人一碗,碗中的玉米面团有小指头肚那么大,兑了一些炒菜,这是山西农民的一种地方小吃,名字叫饺团。卫立煌没有见过这种饭,更没有吃过这种饭。看见八路军的生活如此清苦,他这个副司令长官心里很不好受。因此,他只是看着,并没有动手。
朱老总热情地让着:“卫副长官,请用饭。”
卫立煌看着朱德,他见朱老总的眼里有热情,也有歉意,还有一种无奈。若是不吃下这碗饭,会使共产党的总司令很难堪。于是,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朱德见卫立煌开始吃饭,才放下心来,他抱歉地说:“请长官不要见怪,共产党是个穷人家,你能到我这里来,是看得起我,我朱玉阶也想大酒大菜地招待你,可我没有钱,这有什么办法?”
卫立煌见朱德只顾说话,还没顾上吃饭就连忙说:“玉阶兄,这饭很好嘛,来,快吃,你也吃嘛!”
朱德答应着:“吃,我吃。”
这是卫立煌第一次吃共产党的饭,虽说没有酒宴上的饭菜那么丰盛,但他还是吃出了一种感觉,从来没有的一种感觉……

                 (12)拜年八路军

山西洪洞县是我国北方各省人民注目的的地方。相传明朝初年,由于战乱和灾荒的原因,山东、河北、河南、陕西诸省份人口锐减。为发展生产,明太祖朱元璋自山西向各处迁民,这些移民集中和出发的地方,就在洪洞县大槐树下。到现在为止,四省的乡民说起洪洞县大槐树下,便引以为敬,自以为是家乡所在。人常说,千年松柏万年槐,几百年过去,这里的山依然绿,这里的水依然清,这棵大槐树如山水常存,多少外地的子孙,不远万里到这里凭吊这棵家乡标志的大槐树。
1937年11月,18集团军(即八路军)总司令部由寿阳迁移到这里,驻扎在洪洞县城以东20里的马牧村。马牧村在这一带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村南是一片小山岭,岭上岭下郁郁葱葱,长着一片片四季常青的小柏树,也不知是人工植的,还是天然生成,反正一片连着一片。树虽不大,却很茂密,是这里的一处风景。村北不远处便是一条深沟,沟底有一条小溪没日没夜地流着。村东村西都是不太平展的土地,这些贫瘠的土地,却养活着300多户民风淳厚的村民。
八路军到了这里以后,村民们才过上了扬眉吐气的日子。减租减息,宣传抗战,一派热火朝天。1938年元月31日是农历正月初一,这是抗日战争爆发之后的第一个春节。上午8时许,吃过饺子的村民和八路军总部人员便忙活起来,村里的锣鼓社火,八路军的西北战地服务团,敲着、唱着、蹦着、跳着向村头涌去。这一天是一个不平凡的节日,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第14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要到这里来,给八路军拜年。
这一天,日暖风和,天际间飘着几片白云,田野里的残雪已经开始融化,留下一片一片的白色。村头的人们翘首向西边望去,远远的地方腾起一团烟尘,那烟尘向村子滚来,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走近了人们才看清那是三辆小轿车。轿车缓缓驶近,锣鼓声、口号声响彻云天。
八路军的领导朱德、彭德怀、左权迎着小车走去,从车上下来国民党部队的三个将军:卫立煌和第14军军长李默庵、第9军军长郭寄峤。欢迎的队伍拥簇着客人向村边的打谷场走去,打谷场上早已搭好一座舞台,舞台装扮一新,最引人注目的是朱老总亲笔写的那幅对联。

岸边迎将军汾河奏起凯旋歌
山下摆战场吕梁自有百万兵
横批是:“合作抗日。”
朱总司令陪同三位国民党将军走上主席台,台下口号声响起来:“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拥护国共两党长期亲密合作!”“抗日战争胜利万岁!”
客人入座以后,朱老总走向前台致欢迎词:

同志们:
我们今天在这里集合直属部队,是为了欢迎艰苦卓绝、在忻口战役中建立伟大功劳的民族英雄、抗日领袖卫副长官和李军长、郭军长。这几位长官在抗战中是最坚决的,他们领导着中央军、晋绥军和八路军在忻口消灭日军三四万人,打了好多胜仗,为中国人争了气、争了光。我们希望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紧密团结,把抗日战争进行到底,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下面请卫副长官作指示。
掌声中卫立煌走向前台,静了一会儿说:
同志们:
我很久就想来看望朱总司令和诸位,一直没来成,今日是新春佳节,在这里我代表第14集团军向我们的友军——八路军拜年!八路军是真心抗日的,是复兴民族的最精锐的部队。八路军的作战方略、作战经验都是很好的,值得我们学习。我们中华民族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和所有中国的部队,都要把抗日作为第一目标,只有
把敌人赶出中国去,才能建设好我们的国家。刚才朱总司令提到忻口战争,我觉得非常惭愧,惭愧的是没有把这股鬼子消灭完。倒是八路军在战争中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像在阳明堡烧毁敌人大批飞机,截断平型关、雁门关的交通线,给我们极大的帮助,这就是我要感谢诸位的地方。
同志们,不能因为我们消灭了几万敌人就满足,太原的日军就要南下,时下的局势很严峻,希望我们团结起来,共同抗日,多杀敌人,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
卫立煌的讲话受到八路军指战员的热烈欢迎,会场上掌声、口号声接连不断。
讲话结束之后,卫立煌对朱老总说:“玉阶兄,散会之后我们再谈谈如何?”
朱德知道卫立煌以为就要散会了,就说:“不忙,不忙,等        看了戏再谈好吗?”
听说有戏,卫立煌来了兴趣,他忙问:“哪里的班子?”
朱德笑着说:“戏不好,请多提意见,是我们的战地服务团演出的。”
卫立煌在心里说,八路军就是能人多,会打仗,会组织群众,还会演戏。他对朱老总笑笑说:“好吧,见识见识。”
第一个节目是活报剧《八百壮士》,反映的是1937年上海抗战中国民党部队英勇作战、抗击日寇的事。这种表现现实生活的戏卫立煌从没有看过,国民党部队中也有养戏班子的,多演一些京剧古戏。而共产党的战地服务团能够取材现实生活,用戏剧鼓舞士气,这一点是卫立煌没有想到的。
第二个节目是《忻口之战》,这是卫立煌亲自指挥的战役,因而他特别有兴致。当观众看到敌酋坂垣征四郎战败时狼狈逃跑的样子,惹得台下哄堂大笑。卫立煌看了十分赞赏,不住口地说着:“好,演得好!”
第三个节目是《全民总动员》,舞台上有老人,有妇女,有军人.还有工、农、商、学、兵,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跳着秧歌舞,一片热烈的气氛。
如果说以前卫立煌对朱老总讲的政治工作的含意还不十分明白的话,现在他彻底清楚了。在休息室他问朱老总:“你们的战地服务团都是老演员吧,都是从哪儿招来的?”
朱老总说:“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原先都是北平、上海、天津等地的大学生,到延安的抗大学习了几个月,懂得了抗日的道理,革命意志就更坚决,工作肯干,吃苦耐劳,我们吃一样的大锅饭,每月每人只有一块钱的津贴,没有一个人叫苦。”
卫立煌拍着手说:“好极了。我看八路军拖不垮、打不散的原因就在这里。回去以后我们也组织个战地服务团,向八路军学习,就从这里开始,你说好吗?”
朱老总称赞地说:“要得,要得!”
中饭之后,卫立煌接见了战地服务团的演员,他看到这些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打个问号:为什么这么多的好青年都跑到共产党这里来了,我们那里怎么没见到?
话别时卫立煌握着朱德的手说:“做军队的政治工作,还请你介绍一些人到我们那里去,拜托了。”
朱老总认真地说:“这可要讲究自愿,捆绑不能做夫妻嘛!不过我想问题不大,我们会尽量做工作的。”
三辆轿车走远了,朱老总望着远方的烟尘感慨道:“上路了,终于上路了。”


17# 2018-8-17 07:3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19 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今非昔比  韩信岭不是忻口镇
                  借水行舟  卫立煌组建工作团


              (1)仰慕八路军

1938年2月6日,虽说是个晴天,但小北风溜溜的,吹到人脸上贼冷贼冷。临汾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部的大院里集合了上百个军人,这是总部的司勤人员在练歌。自从卫立煌和朱德总司令有过几次交往之后,逐渐对军内的政治工作有所重视,唱抗日歌曲便是他抓的政治工作之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这歌声似一团火,唱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卫立煌站在作战室门前看着唱歌的军人,脸上绽开了缕缕笑意。
指挥唱歌的是一位青年军人,他气宇轩昂,潇洒干练,拍节的强弱快慢掌握得恰到好处。他叫刘毓珩,安徽合肥人,25岁。原为清华大学的学生,是一二•九学生运动的骨干分子,共产党员。1937年12月他在武汉接受周恩来副主席的“知识分子不要集中在大城市,应该到前线去,到友军中去撒布抗日统战的火种”的指示,通过老乡的介绍,来到国民党的第9军,担任第9军军长郭寄峤的秘书。由于郭寄峤还兼任着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部的参谋长,所以常有机会到总部来,和卫立煌的关系也比较熟悉。练歌告一段落,刘毓珩宣布休息,队伍解散后他来到作战室。
作战室里卫立煌和郭寄峤正在指指点点地看着一份杂志,卫立煌议论着说:“共产党里能人就是多,他们会打仗,会演戏,还会写文章,好青年都跑到他们那里去了。”
“对,我也有此同感。”郭寄峤感慨着说。
刘毓珩走近桌前,见他们看的是共产党在汉口办的《群众》杂志,上面刊登了一篇较长的通讯,题目是《西线上的一次盛会》。这篇通讯详细地报道了卫立煌总司令春节访问18集团军总部的经过,署名是任天马。刘毓珩见卫立煌对这篇文章很有兴趣,马上说:“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我认识,是咱们安徽老乡,参加八路军才三个多月。”
听说是安徽老乡,卫立煌更感兴趣了,他忙问:“这个人怎么样?”
刘毓珩回答说:“任天马是他的笔名,这个人叫赵荣声。出身书香门第,状元后代,很有才华。‘七七’事变之前是燕京大学的学生,日本人占领了北平,他便投笔从戎,参加抗日.三个月以前我在汉口还见过他,他现在就在洪洞县八路军的西北战地服务团。”
卫立煌不胜感慨地说:“投笔从戎,为什么不投到我们这里来呢?这样吧刘秘书,你去把他找来,我聘任他为总部秘书。”
刘毓珩满有信心地说:“好吧,我一定让长官满意。”
说也凑巧,刘毓珩驱车就要向洪洞县出发时,在临汾大街上正好碰见了赵荣声。刘、赵二人在北平同是“一二•九”运动的骨干分子,又是同一时期的中共党员,再加上都是安徽老乡,向来私交很深。刘毓珩见了赵荣声,不由分说便拉他到一家饭馆里谈了起来。
赵荣声20多岁的样子,穿一身八路军的棉军服,披一件日本人的军大衣。他面色白净,眼睛格外明亮,一举一动都显出一种英俊潇洒的气质。
两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话。刘毓珩瞅了一眼赵荣声说:“荣声,到这边干吧?卫立煌看上你了,要我专门找你谈一谈。”
赵荣声有些吃惊:“不可能吧,我与此君素无来往,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他是看中了你的才华。”
“才华……”赵荣声更茫然了。
刘毓珩提醒说:“还不是你在《群众》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吗?被他看上了。”
赵荣声笑了:“是《西线上的一次盛会》?”
刘毓珩双用一拍说:“对,对,就是那一篇。”
赵荣声坦诚地说:“毓珩,不是我驳你的面子,我在战地服务团是个随军记者,我的性格干这种工作挺适合的。国民党军队里溜须拍马那一套我玩不了,说实话,我也不愿做卫立煌的仆从。”
刘毓珩耐心解释着:“卫立煌怎么了?现在他抗日,我们也抗日,在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中国目前最大的事,还不是抗日吗?”
赵荣声放下筷子,看了看窗外,目光又回到刘毓珩脸上,他对刘毓珩说:“你讲的道理是不错,可抗日的事情很多,我做记者不也是为了抗日?咱们是老朋友了,你为什么要强人所难,让我干不想干的事?”
“嘿嘿……”刘毓珩笑着,“此言差矣。干工作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看哪些工作对革命更有利。”
赵荣声也笑了:“好,好,我说不过你。请老朋友不要为难好不好?”
刘毓珩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正经事,你怎么嘻皮笑脸的,你要真的不同意,我通过组织来做你的工作。”
刘毓珩有些生气,站起来就要走。
赵荣声一把拉住刘毓珩,陪着笑脸说:“别这样,千万别这样。老朋友,我求求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刘毓珩一向是个办事认真的人,没过多久,朱老总便召见了赵荣声。
那是一天下午,朱老总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写着什么,赵荣声喊着报告,便走进室内。朱老总握他的手说:“你是赵荣声同志吧?”
赵荣声点点头。
总司令拍着对方的肩头说:“坐下,快坐下。”
他们坐下后,朱老总又问:“前几天刘毓珩同志找你谈过话了?”
“是的。”
“你对那个事怎么想?”
赵荣声很拘束,拘束得像小学生见了老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朱老总端过一杯清茶,放在他的面前说:“你这个小鬼,有话就说嘛,说错了我也不会打屁股的。”
赵荣声望着朱老总,眼睛红红地说:“总司令,我真的不想到那边去。我是学生出身,一点社会经验也没有,去和那些‘大人物’周旋,实在是干不了……”
“说下去,把话讲完嘛!”
赵荣声又说:“随军记者这个工作挺适合我的,在120师,贺龙师长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我已经把材料整理出来了,准备写一部长篇报告文学。”
朱老总笑着又拍拍赵荣声的肩头说:“我给你提一个问题,在咱们八路军里,这部报告文学如果你不写,会不会有其他同志写出来?”
“会有的。”
“我再给你提一个问题,你说说卫立煌为什么会看上你?”
赵荣声不加思索地说:“还不是《西线上的一次盛会》那篇文章?”
朱老总站起来走动着说:“这个问题,你只答对了一半。许多人都说卫立煌是中央军嫡系部队中的杂牌,这话是不错的,蒋介石用他,也限制他,当然他对蒋介石也存有戒心。因此蒋介石派去的人他是不重用的,我们派去的人,他也不会重用。他的用人标准只两条:老乡+部下。你看他们总部的要人郭寄峤、文朝藉、黄新铭、符昭骞、戴曾锡、温广汉、吴君惠……这些人不是卫立煌的安徽老乡,便是他的旧部。卫立煌看中你,不仅是你的文章写得好,主要你是安徽人。”
赵荣声诧异了:“原来是这样?”
朱老总又继续说:“卫立煌对我曾说过,要我们派几个人帮助他们做政治工作,只不过说说而已,真正我们派过去的人,他也不会重用的。现在他点名要你,这是难得的机会。能够做一些国民党上层要员的工作,对抗战、对国家比你写100篇文章都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鬼?”
朱老总的一番话打动了赵荣声的心,他激动地站起说:“总司令,若是这样,我服从命令。”
“要得,要得。”朱老总也站起来说:“本来是任弼时主任同你谈的,他身体不好,由我代理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林伯渠同志具体管统战工作,以后你属他直接领导,总部这边你不要来得太多,以免引起误会。”
赵荣声毕恭毕敬地向朱老总行个军礼说:“总司令,再见了。”说完这句话,一阵难忍的酸楚涌上心头,两行热泪顺着脸腮滴到前襟上。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家庭啊,说离开就要离开了,到了那边,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景呢?


(2)引进八路军

在一个炮火纷飞的日子里,赵荣声来到了卫立煌的司令部。这时候韩信岭战役打得正激烈,前敌总指挥部由临汾已迁到了霍县的政府大院。这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赵荣声身着国民党少校军服来见卫立煌。
卫立煌的办公室是一个三间大屋,一个硕大的长方形桌子放在屋子中央,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新台布,上面放着水果、茶水。室内灯火辉煌,十几枝大蜡烛把屋子照得雪亮。看到这些,赵荣声首先觉得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想,朱总司令房中什么时候也是只点一根蜡烛,这么浪费干什么?
在一个副官的引导下,赵荣声进了卫立煌的办公室,他打起精神行了个军礼说:“报告卫副长官,赵荣声向你报到。”
“好,好。”卫立煌上下打量着这位新来的秘书,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个秘书很满意。卫立煌问道:“你是哪里人呀?”
“安徽舒城。”
“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
赵荣声背书似地说:“爷爷是舒城中学的老校长,家父经营着一个钱庄,母亲主持家务,几个弟弟还小,正在上学。”
“家产呢?”
“没有什么家产,就那么一个钱庄和几百亩土地。”他把几十亩土地说成几百亩土地是有意的,这是战地服务团团长丁玲的主意,她说把家庭说成大地主,到那边好跟国民党的官僚打成一片。
桌上的电话响了,卫立煌对副官说:“先带赵秘书下去休息。”然后急急忙忙去听电话。
一天深夜,赵荣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点亮灯火,看看手表,才午夜1时半。他穿着衣服想,这么晚了谁还敲门?开门一看是卫立煌的一个副官。
副官进门还没等赵荣声说话便急急地说:“卫副长官有请,走吧。”
卫立煌的住处虽是战地住室,也比较讲究。八仙桌上点燃四根蜡烛,四周的墙上糊着干干净净的白纸,行军床、行军沙发、茶几、电话、地图一应俱全。赵荣声看着,感觉很不是味.因此,他很拘束。坐下以后,卫士走过来冲了茶水,又放了一包瓜子,便出门去了。
卫士出门后,卫立煌关了房门说:“正在作战,没什么招待,喝点茶,吃点瓜子。”
赵荣声没有说话,点着头呷了一口茶。
卫立煌大概看出了赵荣声的拘束,他哈哈一笑说:“莫要拘束,亲不亲,故乡人嘛!请你到这里来,是想让你帮帮我。”
听了这话,赵荣声很惊讶,他“啊……”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卫立煌诚恳地说:“让你帮我,这一点不假。你想想,要在华北抗战,就决不能退过黄河。上次玉阶兄和我谈到,要打没有后方的战争,打这种战争,我们部队的老一套不行。什么发动群众,搞好宣传,我们一窍不通。我想也搞一个像八路军战地服务团一类的团体,这个团体叫战地工作团,好不好?”
赵荣声没想到卫立煌会指派他干这种工作,立刻来了精神,他爽快地答应着:“好,我一定尽力。”
卫立煌又说:“关键是要找一些能吃苦、有战斗精神的大学生。工作团里的人要会演戏,能打仗,又会写文章。这种人好找吗?”
“好找,现在西安成了华北战场的大后方,那里有许多平津的流亡学生,招收几十个这样的人,我想不成什么问题。”
“组建战地工作团的命令,在郭参谋长那里,明天你就去取,这个事情由你和刘毓珩秘书负责,准备好就到西安去。将来刘毓珩做工作团的主任,你还回到我的身边来。”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副长官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
卫立煌伸手向下压了压,让赵荣声又坐下又说:“你着什么急呀!赵秘书,你是共产党员吗?”
对这些问题,赵荣声早有思想准备,因此说起谎话来依然平静。他说:“八路军中的共产党员都是经过长期考验的坚强战士,我参军还不到三个月,人家能要我吗?咱们都是老乡,你又是我的上司,我是不能骗你的,说实在的,我是“民先”队员。”
“民先队员,‘民先’是个什么组织?”
赵荣声解释说:“‘民先’是‘民族解放先锋队’的简称。‘民先’队员基本上是由热爱祖国、献身抗战事业的青年大学生组织成的。”
“好,好,好!”卫立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坐下来接着讲道:“咱们的战地工作团就是要‘民先’,不一定要共产党员,若是共产党员混进来了,人家也不一定听咱的。”
朱老总把卫立煌的脉号准了,为了战争,他不得不向八路军学习,但内心不愿让共产党进入他的部队。他哪里知道赵荣声、刘毓珩本来就是共产党员,后来招收的战地工作团员也是清一色的共产党人和进步青年。
刘毓珩、赵荣声到达西安之后,首先到七贤庄第18集团军驻西安办事处向林伯渠同志汇报工作。林伯渠听了十分惊喜,他说:“你们几个青年人能担负这副重担,实在了不起。招人的事好办,我做些工作,延安抗大、陕北公学、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都可以支持你们一些人,还有,西北战地服务团最近在西安演出,也可以向他们要几个人。重要的是官面文章要做好,一、西安各大报纸要发广告;二、你们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驻西安办事处不是有个少将处长吗?让他出面监考,以示郑重。”
有了林伯渠的重视和支持,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战地工作团的招生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西安的几家报纸先后发了招生广告,报名工作在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驻西安办事处如期进行,报名者纷沓而至,竟多达300余人。考试时间定在一个星期天,他们租用了一所中学的教室,笔试的题目是《如何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正式考试那天,办事处的卫队在考场前后站岗巡罗,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肩上闪着金星的少将办事处长罗迈伦在考场煞有介事地转来转去,使考场更加森严。没几天的工夫,招生结束,共招收50名团员。
       
            (3)敌我之间

太原,日军第1军司令部。
日军第2师团、第109师团、第14师团、第20师团的各旅团长、师团长正襟危坐,第1军司令官香月清司威严地坐在主席台上,他不紧不慢地作着战前动员。香月清司素以儒将著称,不像坂垣那样满脸凶相、张牙舞爪。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侃侃而谈,全不像作战前动员,倒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讲着一个娓娓动听的故事。
香月清司放下茶杯,用手绢沾沾嘴唇说:“此役大日本帝国的皇军要在韩信岭一带与支那的守军决战,正面守敌的将领是卫立煌。卫立煌人称支那虎将,他在支那的军队中倒也虎虎生威,但在大日本帝国皇军面前就不行了,在我们面前他只能是一只小老鼠,或者是一只小兔子。北平近郊一战,我们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忻口一战,败在坂垣的手下,因此他是大日本皇军的手下败将。话又说回来,也不能轻敌,中国人有句俗话说得好:兔子不急不咬人。不能让卫立煌这只兔子咬了我们的手。”
在座的日本军官哄笑着,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香月清司又继续说:“此一役也不能小视,支那的军队经过了5个月的整顿,已经恢复了战力。韩信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有经过精心部署,奋力血战,才能取得战役的胜利。”
一个日军参谋拉开被帷幕遮盖着的作战地图,香月清司走近地图说:“大家看,这次作战的部署是:第2师团、第109师团正面趋近韩信岭,担任主攻。第20师团,由武安、涉县西进,夺取黎城一带的东阳关。第14师团越过漳河,沿清道铁路西进。第14师团、第20师团在东阳关一带会合,直趋风凌渡,形成南北包抄之势,全歼支那守军。”
“司令官英明。”与会的军官一个个伸着大拇指。
香月清司微笑着说:“各部立即行动,散会!”
“哈意。”
韩信岭之战,是卫立煌早有准备的一战。韩信岭地处山西灵石县一带,这里山坡陡立,怪石峥嵘,群峰耸峙,气势磅礴,那高入云天的主峰,如一支擎天的玉柱,高高地支撑着天的穹窿。这里的山势自东而西蜿蜒数百里,在韩信岭一带形成一个自然的山口,自山口南行8公里处,有一个土岭,高出平地四五十米的样子。从斜坡翻过土岭是南行的大道,这是从太原到临汾惟一的通道。
两山之间的通道由宽而窄,似一个棺材形,入口处有200多米宽,最窄处只剩下50来米。自太原退入临汾路过此处时,卫立煌就到这里看过地形,很想在这里打一仗,这次日寇南犯,他便在这里摆下战场。这次作战部署以东西两路御敌。东路军以朱德为总司令,指
挥18集团军、第14军、第3军、第47军、第17军、第44军以及17师、骑四师、独立第52旅、决死队第1纵队、决死队第3纵队等部。西路军(即韩信岭正面)以卫立煌为总司令,指挥第9军、第15军以及晋绥军各部。
1938年2月12日,韩信岭战役打响,敌人的飞机大炮狂轰滥炸之后,日军步兵波浪式地向山口冲锋,正面土岭的守军第15军受到很大的压力,山谷两边的中国守军以机枪、步枪、手榴弹向敌人打去。成片的敌人倒在山谷中,敌人倒下一片,又冲来一群,不断向正面的土岭冲锋,第15军的工事全被炸塌。山谷中的敌人吸取了教训,分成两队,隐藏在山脚下不断向15军射击,这里是山上守军火力的死角。很快日军占领半山腰的一个阵地,机枪、步枪压住了第15军191旅的火力。
191旅旅长邢良臣来到阵前,监督加固工事,伏在地上的士兵都说:“敌人的机枪打得像下雨,人直不起腰来,怎么加固?”
邢良臣骂着:“驴日的,一群笨蛋。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他把一支步枪插在地上,脱了军帽戴在上面,这一招果然有效,吸引了敌人的火力。邢良臣以一块巨石为掩护,端着步枪向敌人的机枪手瞄准,“勾叭”只一枪,日本的机枪手落下山崖。敌人赶来收尸,刑旅长一枪一个,一连击毙7个敌人。士兵们如法泡制,很快修复了阵地的工事。
开战第3天,日军见进攻难以奏效,改变战术,命令第109师团一部在山口处与中国守军对峙。白天飞机、大炮轰炸不停。山口两侧的阵地,都是巨石垒成,士兵们还在山上掏有石洞,每当轰炸开始,士兵们便进入石洞躲避,5天之后,中国部队损失甚微,韩信岭阵地岿然不动。
敌人正面进攻失败,采取迂回作战。2月17日下午卫立煌正在指挥作战,阎锡山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俊如兄,从潞安来的敌108师团、临汾支队由米苦地回少将指挥,已经快打到临汾了,他们武器精良,攻势凌厉,军情紧急,我意往吕梁山转移,你要多加注意!”
卫立煌说:“好吧,请阎长官多加保重。”

  (4)外线作战

2月18日,卫立煌得到情报,敌109师团进占汾阳。第2师团及佐佐木支队、谷藤长美支队、本川省三支队绕道向离石进犯。2月21日卫立煌发现敌14师团、敌20师团由东、南两路而来,有切断中国守军退路的意图。卫立煌屈指一算,又想出一步好棋。他要通了东路军指挥部的电话,和朱德交谈起来:“玉阶兄,敌人来者不善,大有南北夹击之势,面对如此局势,玉阶兄准备怎么办?”
朱总司令处乱不惊,他乐呵呵地说:“敌人纵有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这个老主意就是不过黄河。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敌人要到我的老窝来,我这个人一向大方,送给他做个顺水人情。我也不客气,我要带着这些部队跳到外线作战,到晋东南闹腾一番,砸烂它的盆盆罐罐。晋东南是山西的粮仓,好地方呀,比山里强得多,也比山里富得多,到那里能吃上白馍馍。俊如兄,你准备怎么办,要过黄河吗?”朱老总最后一句,是画龙点睛之笔,他非常担心国民党的部队会过黄河。
卫立煌对着电话说:“请玉阶兄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当着老兄的面说过不过黄河,这时候还是这句话。今日给你打电话,是想求教老兄。日本人在山西只有第2、第109、第14、第20师团,还有个108师团一个支队。现在他们的部队都出动了,太原必然空虚。我准备趁此机会,也带着部队跳到外线,向太原发起进攻。不知玉阶兄意下如何?请指教。”
朱老总惊得大呼小叫:“俊如兄,这可是一步好棋呀,常言说不打不相识,你在太原多住几天,会会香月清司这个老冤家,你们已经多次交手了,不见见面不够意思吧!”
有了朱老总的话垫底,卫立煌更放心了,他决定要走一走这步险棋。       
2月25日,敌人的第14师团前哨部队已达黄河岸边,后继部队也源源而来,这局面吓慌了阎锡山。他立即向卫立煌要电话。阎锡山在电话里说:“俊如兄,日本已经打到黄河边了,趁他们刚到,有几个渡口还在咱们手里,赶快把队伍调过来,抢渡黄河,再晚就不中了。我苦心经营多年,就这么大的家底,若是打光了我可该怎么办哟……”阎锡山说完竟对着电话大哭起来。
卫立煌安慰着说:“阎长官,恕部下不能听从你的命令,若是部队都过了黄河,你的第二战区就不存在了。况且敌第14师团是快速部队,半渡而击,乃兵家大忌。若是真的让部队过河,必然遭受惨烈的失败,后悔莫及呀。职下的想法是:现在敌军全部出动,太原空虚,职下和朱总司令商定,趁此良机,北攻太原,夺回省会,以雪国耻。”
阎锡山一听说要攻占太原,便来了兴头,他大声说:“好,好呀。俊如兄,咱们的东西又可以到手了。可东边的敌人挡不住咋办?”
卫立煌是个性格倔强的人,认准的事一条路走到底,见阎锡山犹豫不定,便不耐烦地说:“太原是华北重镇,夺取太原影响极大,只要能占领太原,就是放弃临汾也是上策。你好好想想,是太原重要,还是临汾重要?”
阎锡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便说:“俊如兄,我的这些队伍都交给你了,只要能打出好的局面就行。从明天起我的指挥部迁至秋林镇,有什么事多联系。”
秋林镇在黄河西面,属于陕西省宜川县的地盘,自此以后阎锡山这个老滑头,西渡黄河在秋林镇过起了安逸的生活,战争与这个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绝缘了。
2月26日卫立煌所属的西路军各部收到总部的电报,全文如下。

西路军各部长官:
敌之第2师团、第109师团及第108师团临汾支队南下与我军胶着,敌第14师团、第20师团沿黄河西进,若在临汾一带与敌决战,必将被敌包围,前后受敌,后果不堪设想。总部决定趁太原兵力空虚之际,挥师北上,夺取太原。我之第9军、第15军、第33军组成东线兵团,刘茂恩为总指挥,沿沁源、沁县、榆社、太谷北进。第34军、第35军、第19军及骑二师组成西线兵团,傅作义为总指挥,沿交口、中阳、文水、交城北上,相机夺取太原。我之第61军留太谷一带,决死队第一纵队留古县,相机歼灭北撤之小股敌人。
卫立煌

2月26日夜,中国守军各部,与敌人成功脱离,沿着既定计划向太原进军。


18# 2018-8-19 03:4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1 04:36 | 显示全部楼层
(5)敌酋失算

太原,日军第1军司令部。
香月清司司令官,拿着一本书一边在院里踱着步子,一边念念有词:“孙子曰‘见机而作,不得遵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贵在不复也。”日军的第l军司令部驻在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旧址。香月清司读书的地方是个花园,虽是二月早春,这里的风光
也很宜人。假山耸峙,小桥流水,野鸥嬉戏,锦鳞游泳,松柏苍翠,黄杨长青,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着,虽不浓烈,但也醉人。香月清司采一朵野花细细地看,轻轻地闻,见景生情竞吟出一首五言诗来。

飞鸿展幽姿,
锦鳞知水音。
莫道野花贱,
二月早芳春。

香月清司吟罢,自觉有趣,摇头晃脑地朗诵着。不远处参谋长穿过花径向这里走来。他迎上去问:“有什么事?”
参谋长说:“有件事情我很忧虑,请阁下赐教:我军的四个师团全部南下,卫立煌会不会趁此机会,袭我太原?”
香月清司矜持地说:“参谋长还记得1937年8月初卫立煌部进犯北平郊区的事吗?”
“我就是想起了这件事才忧心忡忡的。”
“你不要杞人忧天。”他展开手中的《孙子兵法》对参谋长说:“你往这里看,孙子云:用兵之法,贵在不复。复者重复也,卫立煌是支那名将,难道连这一点就不懂吗?”
“这个……”
香月清司见参谋长仍旧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说:“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高明的军事家。”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此时此刻,在卫立煌的指挥部里,卫立煌和他的参谋长也在看着同一本书——《孙子兵法》。
这里是一间农家小土屋,厚厚的土墙支撑着房顶。屋瓦上的枯草在寒风中颤栗,屋中的行军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卫立煌,另一个是郭寄峤,二人也在看书。
卫立煌认真地读着:“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郭寄峤笑着说:“钧座,此次北攻太原,就占一个奇字。”
卫立煌问:“寄峤兄,你能说出奇在何处吗?”
郭寄峤拿过《孙子兵法》向后翻了几页读着:“用兵之法。贵在不复。”并解释说:“复字不就是重复的意思吗?”
卫立煌哈哈大笑:“不复怎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次我攻了他的北平城,这次又攻他的太原城,我就以复奇胜。”
郭寄峤投来佩服的目光说:“钧座总是钧座,久经战阵,智力不凡啊!”

太原,日军第1军司令部。
几封电报放在香月清司的案头,内容如下:
2月27日第2师团急电:我大日本皇军占领韩信岭,支那守军去向不明。
2月28日第20师团急电:占领临汾空城,支那守军失踪。
2月29日第108师团临汾支队急电:皇军连克万荣、闻喜、夏县数城,皆不见支那守军。
看了几封电文,香月清司一阵犹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这时他才觉得情况不妙,慌忙伏案疾书,起草了这样一份电文:

各师团长官:
韩信岭、临汾多处不见守军踪影,必是支那守军北来,卫立煌狡诈无度,太原空虚,惟恐有失,即调第14师团、第109师团回防太原。第2师团、第20师团各部,主动出击,寻找支那守军主力决战。
香月清司

这封电报刚刚发出。又有几封电报送到香月清司的面前。
离石,佐佐支队急电:敌之第34军、第35军、第19军及骑二师大队北上。该军以傅作义为总指挥。……
浮山,本川省山支队急电:敌之第9军、第15军、第33军由刘茂恩率领,沿山路北上,意图不明……
黎城,和平建国军急电:朱德率支那之18集团军、第14军、第47军、第17军等部向晋东南进犯,黎城、武乡失陷,急盼来援。

香月清司看完电文,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改平日斯文的习惯,拍桌骂着:“八格牙鲁,卫立煌军人的不是,偷袭的干活……”
日军的第14师团、第109师团皆为日军的快速师团,他们有汽车运输,机械化程度很高。况且他们走的是大道,中国军队走的是山路,因而,在1938年3月3日这两个师团便回到了太原固守。卫立煌见敌人做好了防备,强攻占不到便宜,便向各部下达如下命令:

各部长官:
太原之敌已有防备,强攻不宜。命令晋绥军各部退守吕梁山,中央军及余部退守中条山,加强防务,准备再战。
卫立煌
                     
抗日战争开始以来,国民党军队作战一般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像上海战役那样,摆在阵地上被动挨打最后失败。一种是像刘峙在河北那样一退千里,白白损失十几个师。卫立煌在韩信岭战役中,学习八路军的作战方法,率部队跳到外线作战,不使自己的部队损伤,并取得一些战果,这在华北战场上并不多见。
1938年3月6日香港《大公报》载文,题目为《石家岭大捷》,全文为:

“我晋绥军之骑三师,3月1日在古县石家岭一带的山谷中,与敌之第109师团山木联队展开激战,傍晚,全歼该大队800余人,烧毁汽车12辆,缴获甚众。”

据《太谷县志•战事》记载:

“民国廿七年春月,倭寇复陷太谷,杀人无数。阎长官指挥英明果断,佯攻太原,调动敌人北撤。我61军陈长捷部,在太谷北之回马岭处全歼日军第14师团之龟田联队1500余人,俘日人300余众,造成大捷,全国轰动……”

《太谷县志》的编者把卫立煌写成阎锡山,不完全是笔下之误,人言:历史是金钱和权势的私生子,是这样吗?吾不敢断言。


                     (6)香月清司的美梦

日军的这次大的军事行动,动用兵力达4个师团之多,劳而无功。仅仅是占领了临汾,还是一座空城,第109师团、第14师团在返回的路上又受到不小的损失。这几天香月清司忧心忡忡,惟恐受到上司的责难。
3月10日香月清司收到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的电报,全文为:

香月君:
此次晋南之役,进占临汾,攻占十数县,战果辉煌,全仗贵官指挥有方。遗憾之事为对敌之兵力杀伤不大。中国有句古话,擒贼先擒王。晋支那守军之王,乃卫立煌也。据可靠情报讲,卫立煌尚未与之主力会合,若能擒之,支那军则不战自乱。
                      寺内寿一

寺内寿一和香月清司有同窗之谊,两人私交一向很好,因而,寺内寿一电报的用语是委婉的,没有过分责难。香月清司自负清高,看了这份电报自觉脸红,他问询了卫立煌的行止之后,立即派出一个旅团和两个飞行中队,对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的首脑机关跟踪追击。
卫立煌指挥他的部队跳出外线作战之后,他的指挥部和一个警卫团脱离了大部队,单独行动,指挥作战。3月6日上午,卫立煌召见赵荣声,二人正在屋里谈心,值班参谋送来一份电报,电报上写着:
       
卫副长官勋鉴:
将军指挥英明,晋南之役使敌人徒劳一场,又能在太谷、古县相机歼敌,对此战绩深表祝贺。
朱德、彭德怀

卫立煌看了电报非常高兴,他把这份电报放在赵荣声的面前问:“赵秘书对晋南之役如何评论?”
赵荣声想了一下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运动战,八路军就是这样,用运动战调动敌人,分散敌人,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
卫立煌吃惊地看着赵荣声,他想,这个小秘书在八路军干了三个月,就懂得这么多。自已只是想着避开敌人,哪里懂得“运动战”、“调动敌人”、“分散敌人”这么多新名词。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注意学习八路军的战略战术。
卫立煌这支部队为了向南和自己的主力会合,沿汾河一路南        行。汾河是山西境内的一条大河,发源于山西神池,经太原、孝义、临汾一路向南流去,在河津一带汇入黄河。汾河过了孝义之后河面逐渐加宽,河水也越来越深。日军为了隔断吕梁山、中条山中国守军与外界的联系,把汾河上所有的桥梁全部炸毁,沿河派出飞机轰炸,卫立煌部被隔在河西一带,几次想突过汾河,都没有成功。自3月12日以来,日军一支劲旅尾随着卫立煌的指挥部,穷追不舍。卫立煌到永和,日军追到永和,卫立煌到大宁,日军追到大宁,大有斩尽杀绝的味道。
一天,        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卫立煌进入山区,初夜,山洞里灯光昏暗,灯光下卫立煌和参谋长交谈着。
郭寄峤说:“钧座,我们走到哪里,日军就追到哪里,看来这些日军是为你而来呀!”
卫立煌很疲惫,他半躺在床上,苦笑着说:“我想也是这样,寄峤兄有什么办法能摆脱敌人吗?”
“既然他们是为你而来,就该让他们为你而去。”
“唔,用什么办法?”
郭寄峤神秘地笑笑:“这就叫偷梁换柱之计,咱们司令部有个人非常像你,对不对?”
卫立煌也笑了:“你是说吴君惠吧。”
说也奇巧,军法官吴君惠和卫立煌年龄相仿,个头相似。小眼睛,胖脸蛋,唇上也蓄着小胡子。新来的士兵有时常常把他们认错,会闹出一些笑话来。
郭寄峤继续讲着他的计谋:“咱们兵分两路,让吴君惠穿上你的军服,让他和警卫团长带着两个营,先向东,过了汾河再向南与主力会合。钧座穿一般的军服,我们带一个营,一直向南,过了汾河再往中条山,怎么样?”
卫立煌点点头说:“似假乱真,抽梁换柱,应该说是一个很好的计谋,好吧,明天就这样办。”

            (7)八路军解难

追击卫立煌的日军为第109师团的山口旅团,旅团长山口丁太郎是个足智多谋的军人。他善判断,会思索,一路上追得卫立煌一行筋疲力尽,人困马乏。这一天清晨,山口集合好队伍就要出发,这时一个侦探来报:“报告太君,卫立煌的部队兵分两路,大部队向东,小部队向南而去。”
山口审视着侦探问:“你的认为卫立煌是向东还是向南?”
侦探说:“我想卫立煌一定在大部队,向东。”
山口摆着手说:“不,不,你的军人的不是。”他说完对参谋长说:“立即给空军发报,轰炸追击这两支部队,并将追击的情况转告我部。”
山口旅团的指挥部驻扎在一个叫东山头的山村,这里地势很高,走出村头便可以看到环绕的群山。村头的一侧有一座山神庙,山口旅团长走进大殿,观赏着这里的神像、壁画。他是一个一心钻研军事的人,对汉学一无所知,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大约有两个小时的工夫,一个侦察跑进大殿。他向山口敬着礼说:“报告旅团长,空军来电!”
山口转身说:“念!”
侦察念着电文:“向东一路支那军,见我机扫射,死伤甚重,余部窜入丛林;向南一路支那军,见飞机到来,立即组织仰射,使我机无法低空飞行……”
山口听完电文,急匆匆走出山神庙,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卫立煌在南路,一定在南路!”
来到部队面前,他举着指挥刀狠狠地说:“向南追击,活捉卫立煌!”

郭寄峤弄巧成拙,吴君惠一支人马倒是脱离了敌人,卫立煌一路人马被敌人紧紧咬住,在大山里转来转去,就是摆脱不了敌人。在吕粱山的白儿岭卫立煌部又被敌人追上了,卫立煌心慌意乱,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他指着郭寄峤说:“情势危急,你说该怎么办?”
郭寄峤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不知钧座会不会用?”
“快说,是什么办法,到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我看可找八路军支援,这样有两个好处:一能挡住日军的进攻,二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好吧,你给朱德总司令发报。”卫立煌显示出一脸的无奈。
吕梁山白儿岭一带,距八路军115师的防地很近。八路军115师师长林彪在千客庄遇险之后,住在延安养伤,115师师长一职由陈光代理。陈光接到总部的电报后,立即派686团团长杨勇带着部队赶到这里。
杨勇跑步来到一个村头,见卫立煌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一幅少气无力的样子。杨
勇上前一步敬个军礼说:“报告卫副长官,第18集团军115师686团团长杨勇向你报到。”
卫立煌猛地站起来,握住杨勇的手说:“好,好!”他四下看看,又问:“你的部队呢?”
杨勇向前一指说:“都上去了,正在开战呢。”
卫立煌急步向一座山头走去,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八路军利用两面的悬崖峭壁,构筑野战工事,敌人涌上来一群,又倒下一群,密集的枪声、炮声、飞机的轰炸声响成一片。炮弹把山上的树木拦腰切断,爆炸的烟尘罩住了整个山头,从远处看,分不清哪是敌人的枪声,哪是我军的枪声,战争场面惊心动魄。
卫立煌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杨勇说:“战斗打得很激烈,八路军战士就是英勇。请问杨团长,在前面阻击敌人的有几个团的兵力?”
杨勇笑笑说:“哪有几个团,这是我的特务连。”
卫立煌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请不要说笑话,一个连怎么能挡住敌人的连续攻击呢?”
杨勇笑笑,他说:“真的是一个连,等他们一会撤下来,你查查人数就知道了。”
卫立煌惋惜地说:“完了,这个连完了,撤不下来了。”
杨勇坚定地说:“下得来,我的部队我知道,一定下得来。”
卫立煌没有答话,他用望远镜向远处看着,脸上一片迷茫。
傍晚时分,杨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卫立煌真的站在路边清查人数,当他看到只有200多人从前线撤回来,还缴获了敌人的战马、武器时,赞扬着说:“杨团长,你这个团恐怕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吧?”
杨勇谦虚地说:“卫副长官,一个团的力量总是有限的,真正的力量来自劳苦大众,他们才是最有力量的。”
卫立煌握着杨勇的手说:“杨团长鼎力相助,卫某谢了。”
“抗日一家,不必言谢。”
卫立煌把一张字条放在杨勇的手上说:“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你面交陈师长。”
杨勇一看,是一张10万发子弹的批条,他马上向卫立煌行个军礼说:“多谢卫副长官的美意,陈师长见了一定高兴。”
夜幕下,卫立煌望着远去的八路军的队伍,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自此以后,卫立煌摆脱了敌人的追击,进入八路军115师的防地。


19# 2018-8-21 04:3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1 04:36 | 显示全部楼层
(5)敌酋失算

太原,日军第1军司令部。
香月清司司令官,拿着一本书一边在院里踱着步子,一边念念有词:“孙子曰‘见机而作,不得遵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贵在不复也。”日军的第l军司令部驻在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旧址。香月清司读书的地方是个花园,虽是二月早春,这里的风光
也很宜人。假山耸峙,小桥流水,野鸥嬉戏,锦鳞游泳,松柏苍翠,黄杨长青,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着,虽不浓烈,但也醉人。香月清司采一朵野花细细地看,轻轻地闻,见景生情竞吟出一首五言诗来。

飞鸿展幽姿,
锦鳞知水音。
莫道野花贱,
二月早芳春。

香月清司吟罢,自觉有趣,摇头晃脑地朗诵着。不远处参谋长穿过花径向这里走来。他迎上去问:“有什么事?”
参谋长说:“有件事情我很忧虑,请阁下赐教:我军的四个师团全部南下,卫立煌会不会趁此机会,袭我太原?”
香月清司矜持地说:“参谋长还记得1937年8月初卫立煌部进犯北平郊区的事吗?”
“我就是想起了这件事才忧心忡忡的。”
“你不要杞人忧天。”他展开手中的《孙子兵法》对参谋长说:“你往这里看,孙子云:用兵之法,贵在不复。复者重复也,卫立煌是支那名将,难道连这一点就不懂吗?”
“这个……”
香月清司见参谋长仍旧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说:“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高明的军事家。”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此时此刻,在卫立煌的指挥部里,卫立煌和他的参谋长也在看着同一本书——《孙子兵法》。
这里是一间农家小土屋,厚厚的土墙支撑着房顶。屋瓦上的枯草在寒风中颤栗,屋中的行军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卫立煌,另一个是郭寄峤,二人也在看书。
卫立煌认真地读着:“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郭寄峤笑着说:“钧座,此次北攻太原,就占一个奇字。”
卫立煌问:“寄峤兄,你能说出奇在何处吗?”
郭寄峤拿过《孙子兵法》向后翻了几页读着:“用兵之法。贵在不复。”并解释说:“复字不就是重复的意思吗?”
卫立煌哈哈大笑:“不复怎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次我攻了他的北平城,这次又攻他的太原城,我就以复奇胜。”
郭寄峤投来佩服的目光说:“钧座总是钧座,久经战阵,智力不凡啊!”

太原,日军第1军司令部。
几封电报放在香月清司的案头,内容如下:
2月27日第2师团急电:我大日本皇军占领韩信岭,支那守军去向不明。
2月28日第20师团急电:占领临汾空城,支那守军失踪。
2月29日第108师团临汾支队急电:皇军连克万荣、闻喜、夏县数城,皆不见支那守军。
看了几封电文,香月清司一阵犹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这时他才觉得情况不妙,慌忙伏案疾书,起草了这样一份电文:

各师团长官:
韩信岭、临汾多处不见守军踪影,必是支那守军北来,卫立煌狡诈无度,太原空虚,惟恐有失,即调第14师团、第109师团回防太原。第2师团、第20师团各部,主动出击,寻找支那守军主力决战。
香月清司

这封电报刚刚发出。又有几封电报送到香月清司的面前。
离石,佐佐支队急电:敌之第34军、第35军、第19军及骑二师大队北上。该军以傅作义为总指挥。……
浮山,本川省山支队急电:敌之第9军、第15军、第33军由刘茂恩率领,沿山路北上,意图不明……
黎城,和平建国军急电:朱德率支那之18集团军、第14军、第47军、第17军等部向晋东南进犯,黎城、武乡失陷,急盼来援。

香月清司看完电文,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改平日斯文的习惯,拍桌骂着:“八格牙鲁,卫立煌军人的不是,偷袭的干活……”
日军的第14师团、第109师团皆为日军的快速师团,他们有汽车运输,机械化程度很高。况且他们走的是大道,中国军队走的是山路,因而,在1938年3月3日这两个师团便回到了太原固守。卫立煌见敌人做好了防备,强攻占不到便宜,便向各部下达如下命令:

各部长官:
太原之敌已有防备,强攻不宜。命令晋绥军各部退守吕梁山,中央军及余部退守中条山,加强防务,准备再战。
卫立煌
                     
抗日战争开始以来,国民党军队作战一般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像上海战役那样,摆在阵地上被动挨打最后失败。一种是像刘峙在河北那样一退千里,白白损失十几个师。卫立煌在韩信岭战役中,学习八路军的作战方法,率部队跳到外线作战,不使自己的部队损伤,并取得一些战果,这在华北战场上并不多见。
1938年3月6日香港《大公报》载文,题目为《石家岭大捷》,全文为:

“我晋绥军之骑三师,3月1日在古县石家岭一带的山谷中,与敌之第109师团山木联队展开激战,傍晚,全歼该大队800余人,烧毁汽车12辆,缴获甚众。”

据《太谷县志•战事》记载:

“民国廿七年春月,倭寇复陷太谷,杀人无数。阎长官指挥英明果断,佯攻太原,调动敌人北撤。我61军陈长捷部,在太谷北之回马岭处全歼日军第14师团之龟田联队1500余人,俘日人300余众,造成大捷,全国轰动……”

《太谷县志》的编者把卫立煌写成阎锡山,不完全是笔下之误,人言:历史是金钱和权势的私生子,是这样吗?吾不敢断言。


                     (6)香月清司的美梦

日军的这次大的军事行动,动用兵力达4个师团之多,劳而无功。仅仅是占领了临汾,还是一座空城,第109师团、第14师团在返回的路上又受到不小的损失。这几天香月清司忧心忡忡,惟恐受到上司的责难。
3月10日香月清司收到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的电报,全文为:

香月君:
此次晋南之役,进占临汾,攻占十数县,战果辉煌,全仗贵官指挥有方。遗憾之事为对敌之兵力杀伤不大。中国有句古话,擒贼先擒王。晋支那守军之王,乃卫立煌也。据可靠情报讲,卫立煌尚未与之主力会合,若能擒之,支那军则不战自乱。
                      寺内寿一

寺内寿一和香月清司有同窗之谊,两人私交一向很好,因而,寺内寿一电报的用语是委婉的,没有过分责难。香月清司自负清高,看了这份电报自觉脸红,他问询了卫立煌的行止之后,立即派出一个旅团和两个飞行中队,对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的首脑机关跟踪追击。
卫立煌指挥他的部队跳出外线作战之后,他的指挥部和一个警卫团脱离了大部队,单独行动,指挥作战。3月6日上午,卫立煌召见赵荣声,二人正在屋里谈心,值班参谋送来一份电报,电报上写着:
       
卫副长官勋鉴:
将军指挥英明,晋南之役使敌人徒劳一场,又能在太谷、古县相机歼敌,对此战绩深表祝贺。
朱德、彭德怀

卫立煌看了电报非常高兴,他把这份电报放在赵荣声的面前问:“赵秘书对晋南之役如何评论?”
赵荣声想了一下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运动战,八路军就是这样,用运动战调动敌人,分散敌人,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
卫立煌吃惊地看着赵荣声,他想,这个小秘书在八路军干了三个月,就懂得这么多。自已只是想着避开敌人,哪里懂得“运动战”、“调动敌人”、“分散敌人”这么多新名词。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注意学习八路军的战略战术。
卫立煌这支部队为了向南和自己的主力会合,沿汾河一路南        行。汾河是山西境内的一条大河,发源于山西神池,经太原、孝义、临汾一路向南流去,在河津一带汇入黄河。汾河过了孝义之后河面逐渐加宽,河水也越来越深。日军为了隔断吕梁山、中条山中国守军与外界的联系,把汾河上所有的桥梁全部炸毁,沿河派出飞机轰炸,卫立煌部被隔在河西一带,几次想突过汾河,都没有成功。自3月12日以来,日军一支劲旅尾随着卫立煌的指挥部,穷追不舍。卫立煌到永和,日军追到永和,卫立煌到大宁,日军追到大宁,大有斩尽杀绝的味道。
一天,        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卫立煌进入山区,初夜,山洞里灯光昏暗,灯光下卫立煌和参谋长交谈着。
郭寄峤说:“钧座,我们走到哪里,日军就追到哪里,看来这些日军是为你而来呀!”
卫立煌很疲惫,他半躺在床上,苦笑着说:“我想也是这样,寄峤兄有什么办法能摆脱敌人吗?”
“既然他们是为你而来,就该让他们为你而去。”
“唔,用什么办法?”
郭寄峤神秘地笑笑:“这就叫偷梁换柱之计,咱们司令部有个人非常像你,对不对?”
卫立煌也笑了:“你是说吴君惠吧。”
说也奇巧,军法官吴君惠和卫立煌年龄相仿,个头相似。小眼睛,胖脸蛋,唇上也蓄着小胡子。新来的士兵有时常常把他们认错,会闹出一些笑话来。
郭寄峤继续讲着他的计谋:“咱们兵分两路,让吴君惠穿上你的军服,让他和警卫团长带着两个营,先向东,过了汾河再向南与主力会合。钧座穿一般的军服,我们带一个营,一直向南,过了汾河再往中条山,怎么样?”
卫立煌点点头说:“似假乱真,抽梁换柱,应该说是一个很好的计谋,好吧,明天就这样办。”

            (7)八路军解难

追击卫立煌的日军为第109师团的山口旅团,旅团长山口丁太郎是个足智多谋的军人。他善判断,会思索,一路上追得卫立煌一行筋疲力尽,人困马乏。这一天清晨,山口集合好队伍就要出发,这时一个侦探来报:“报告太君,卫立煌的部队兵分两路,大部队向东,小部队向南而去。”
山口审视着侦探问:“你的认为卫立煌是向东还是向南?”
侦探说:“我想卫立煌一定在大部队,向东。”
山口摆着手说:“不,不,你的军人的不是。”他说完对参谋长说:“立即给空军发报,轰炸追击这两支部队,并将追击的情况转告我部。”
山口旅团的指挥部驻扎在一个叫东山头的山村,这里地势很高,走出村头便可以看到环绕的群山。村头的一侧有一座山神庙,山口旅团长走进大殿,观赏着这里的神像、壁画。他是一个一心钻研军事的人,对汉学一无所知,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大约有两个小时的工夫,一个侦察跑进大殿。他向山口敬着礼说:“报告旅团长,空军来电!”
山口转身说:“念!”
侦察念着电文:“向东一路支那军,见我机扫射,死伤甚重,余部窜入丛林;向南一路支那军,见飞机到来,立即组织仰射,使我机无法低空飞行……”
山口听完电文,急匆匆走出山神庙,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卫立煌在南路,一定在南路!”
来到部队面前,他举着指挥刀狠狠地说:“向南追击,活捉卫立煌!”

郭寄峤弄巧成拙,吴君惠一支人马倒是脱离了敌人,卫立煌一路人马被敌人紧紧咬住,在大山里转来转去,就是摆脱不了敌人。在吕粱山的白儿岭卫立煌部又被敌人追上了,卫立煌心慌意乱,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他指着郭寄峤说:“情势危急,你说该怎么办?”
郭寄峤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不知钧座会不会用?”
“快说,是什么办法,到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我看可找八路军支援,这样有两个好处:一能挡住日军的进攻,二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好吧,你给朱德总司令发报。”卫立煌显示出一脸的无奈。
吕梁山白儿岭一带,距八路军115师的防地很近。八路军115师师长林彪在千客庄遇险之后,住在延安养伤,115师师长一职由陈光代理。陈光接到总部的电报后,立即派686团团长杨勇带着部队赶到这里。
杨勇跑步来到一个村头,见卫立煌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一幅少气无力的样子。杨
勇上前一步敬个军礼说:“报告卫副长官,第18集团军115师686团团长杨勇向你报到。”
卫立煌猛地站起来,握住杨勇的手说:“好,好!”他四下看看,又问:“你的部队呢?”
杨勇向前一指说:“都上去了,正在开战呢。”
卫立煌急步向一座山头走去,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八路军利用两面的悬崖峭壁,构筑野战工事,敌人涌上来一群,又倒下一群,密集的枪声、炮声、飞机的轰炸声响成一片。炮弹把山上的树木拦腰切断,爆炸的烟尘罩住了整个山头,从远处看,分不清哪是敌人的枪声,哪是我军的枪声,战争场面惊心动魄。
卫立煌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杨勇说:“战斗打得很激烈,八路军战士就是英勇。请问杨团长,在前面阻击敌人的有几个团的兵力?”
杨勇笑笑说:“哪有几个团,这是我的特务连。”
卫立煌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请不要说笑话,一个连怎么能挡住敌人的连续攻击呢?”
杨勇笑笑,他说:“真的是一个连,等他们一会撤下来,你查查人数就知道了。”
卫立煌惋惜地说:“完了,这个连完了,撤不下来了。”
杨勇坚定地说:“下得来,我的部队我知道,一定下得来。”
卫立煌没有答话,他用望远镜向远处看着,脸上一片迷茫。
傍晚时分,杨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卫立煌真的站在路边清查人数,当他看到只有200多人从前线撤回来,还缴获了敌人的战马、武器时,赞扬着说:“杨团长,你这个团恐怕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吧?”
杨勇谦虚地说:“卫副长官,一个团的力量总是有限的,真正的力量来自劳苦大众,他们才是最有力量的。”
卫立煌握着杨勇的手说:“杨团长鼎力相助,卫某谢了。”
“抗日一家,不必言谢。”
卫立煌把一张字条放在杨勇的手上说:“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你面交陈师长。”
杨勇一看,是一张10万发子弹的批条,他马上向卫立煌行个军礼说:“多谢卫副长官的美意,陈师长见了一定高兴。”
夜幕下,卫立煌望着远去的八路军的队伍,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自此以后,卫立煌摆脱了敌人的追击,进入八路军115师的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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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1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21# 2018-8-21 13:29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2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假道延安 毛泽东设宴款待
礼尚来往   总指挥慷慨解囊

(1)        道路之争

日本大本营成立以后,对华北的军事部署作了较大的调整,寺内寿一大将调南洋作战,冈村宁次接替了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职务,直接指挥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的战事,辖管10个师团又11个旅团,约计二三十万人的兵力。面对敌人的兵力变化,中国最高当局也谋划着新的对策。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各战区主要长官会议不断召开,蒋介石自武汉到洛阳,自洛阳到广州、云南,飞来飞去的,忙得不亦乐乎。
卫立煌自从进入八路军115师防地,安全有了保证,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尤其是离开了自己的部队,感到百无聊赖的,十分难受。
一个农家小院,成了卫立煌的临时指挥部,大门外站着双岗,正面的堂屋里聚集着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的官员,一张地图平放在桌子上,他们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卫立煌拿着一枝铅笔,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红线说:“回到中条山去,参谋处制定的行军路线不行,绕路太远,浪费时间。”
副参谋长文朝藉说:“钧座的这条路线是近些,可要经过敌        占区,前几天我们的遭遇忘了吗?这样太危险。”
卫立煌看了文相藉一眼,没有说话。
参谋长郭寄峤拿起铅笔,又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说:“从这里西渡黄河,到延水关,乘汽车假道陕北,路过西安,再乘火车东进,在河南省的渑池县下车,北渡黄河到中条山。怎么样?”
卫立煌不赞成地说:“不行,你这条路线,比文副参谋处说的那条路还要远!”
“远是远一些,途经的都是我们的防区,绝对安全。”郭寄峤看着卫立煌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说。
卫立煌用目光盯着赵荣声,示意让他发表意见。赵荣声低下头,避开了长官的目光,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他不宜发言。
卫立煌犹豫了一会儿说:“暂时休会,大家回去想一想,看有没有更捷便的路。”
开会的人陆续走出门去,赵荣声也要出门,卫立煌说:“赵秘书,请留步。”
赵荣声走近卫立煌问:“长官,有什么事?”
卫立煌说:“你认为走哪条路更合适?”
赵荣声有了说话的机会,他脱口而出地说:“我认为走陕北这条路为好,可以到延安,这是我们参观的好机会。”
卫立煌沉思着,半天没说话。
赵荣声又进一步地说:“百闻不如一见,咱们工作团在西安成立后,就是路过延安到延水关的。我们到抗大参观,正碰上刘少奇同志在抗大作报告,工作团的人都去听了,到延安听一听、看一看感受就是不一样,比看报纸强多了。”
卫立煌终于开口了,他说:“我不是不想到延安参观,现在的仗打得这么紧,哪有时间去呀?”
赵荣声继续做着工作:“要不了多长时间,走马观花,一两天就够了。上次我在延安,听人讲,毛先生对钧座评价很高,若你和毛先生见见面、谈谈话会有好处的。”
卫立煌吱唔着,还是拿不定主意。
赵荣声惋惜地说:“这是一个机会,若是这一次不去,下次再想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卫立煌说:“你找几份延安出的报纸,我先看看,了解一下延安的情况。你再给我写一份讲话稿,到了延安人家叫咱讲话,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乱讲一通,多不好意思。”
“好吧。”赵荣声就要离去,卫立煌又交代了一句:“去不去还不一定,你先准备着。”
看来卫立煌对去延安这件事十分慎重。
门开处,参谋长郭寄峤走进来,他把一份电文放在卫立煌的手里说:“蒋委员长命令我们两个到洛阳开会,要早些确定走的路线,时间不等人呐。”
看了电文,卫立煌笑笑说:“参谋长,我同意你讲的那条路线。”
卫立煌突然答应路过延安,大概是缘于这份电报,有了这份电报,他取道陕北南行,便成了合法化的行为了。
卫立煌让郭寄峤坐下,口述了几项准备工作:其一,用电报了解各军情况,以便作出指示。其二,通知西安的办事处,要他们派汽车到延水关接应。其三,及时和延安方面联系,取得对我们借道的同意。
郭寄峤一一记下,便去落实。赵荣声和卫立煌相视一笑,显得非常开心。
       
(2)仰慕延安

卫立煌率部向延安进发,从小山庄到黄河岸边,是一段山路,山山岭岭,沟沟叉叉,小路难行,也骑不得马,走得一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到黄河边,被河风一吹,顿时凉快了许多。
这里的黄河是南北走向,两岸的大山层峦叠嶂,巍峨雄峻,那些突兀直立的山峰,有的像力拔千钧的武士,有的像昂首挺胸的哨兵。两山之间的黄河,宛若一条巨蟒,蜿蜒起伏,自北向南奔腾而来,搅起一片迷蒙的烟雨和浮荡的云雾,惊涛排空,浊浪拍岸。一叶扁舟从对岸驶来,小船一会儿被推上浪头,一会儿落入水谷,样子使人胆战心惊。这里的黄河河面不宽,但水流十分湍急,水面上漂来一块小木板,转眼的工夫,便冲到下游看不见了。
卫立煌来到河边,浑身有一种自豪的感觉,他在心里说,我们中华民族就像这奔腾不息的大河,泱泱然,浩浩哉!岂是小小的岛国能征服了的吗?他只顾欣赏黄河的博大豪迈,却没有察觉随从的表情。指挥部那些年迈的幕僚和年青的文职人员,见到黄河面面相觑。那个医务处长摇着花白的头说:“河水这么大,流速这样急,看着头就发晕,如何能过得去呀?”
卫立煌回过头去,看出了一些人的心事,便对身后参谋长说:“寄峤兄,这一次让我打头阵,由你殿后吧?”
参谋长点点头说:“好吧!”
从河对岸一齐开过来三条小船,每只船只能乘坐10余人。等船靠好岸,卫立煌便牵着他的大洋马缓缓上了船。赵荣声跟在警卫班的后面也上了船。船在河里行驶,犹如人坐在秋千上,忽忽悠悠,上上下下,吓得人出了一身虚汗。卫立煌见状便和老船工拉起家常:“老大爷,你常年在黄河上来来往往不害怕吗?”
老船工掌着舵说:“有什么好怕的,这黄河就是我的家,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误不了撑船。”说笑声中,人们情绪安定下来。
卫立煌招招手,赵荣声来到他身边。卫立煌悄声问:“那个讲稿写好了吗?”
赵荣声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公文递给长官说:“请长官指正。”
卫立煌接了公文,认真的看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小船渐渐接近对岸,码头上猛然响起一阵锣鼓声,一队秧歌队穿红挂绿走上码头,待小船接近,“哗啦”一声秧歌队中展开一条横幅,几个大字现入人们的视野。横幅上写着:“欢迎卫立煌将军!”
还是赵荣声眼明,他从船上站起来,向岸上指惊叫着说:“工作团,是咱们的工作团!”
卫立煌眼睛一亮也站起来,向工作团的人高兴地挥手致意。
工作团组成之后,由西安过延安来到延水关,准备过河去和总部会合,由于战事的原因暂时留在这里。
卫立煌刚走上码头,刘毓珩急步向前敬个军礼说:“报告卫副长官,工作团在这里待命多时了,已经排演了一些节目,若长官今晚住下,工作团作一次汇报演出怎么样?”
卫立煌听了非常高兴,他看着工作团员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说:“好,今晚不走了,看看你们演戏。”
为了晚上的演出,工作团加紧了排练。赵荣声看到,这么短的时间工作团就排了七八个节目,一个个精彩逗人,意义深远。正看得出神,一个副官拍拍他的肩头说:“卫副长官有请。”
赵荣声走进卫立煌的休息室,见到长官面壁而坐,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卫立煌见赵荣声进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久我们就要到延安了,也不知道我的讲演行不行?你权且当一次观众,挑挑我讲话的毛病。”
赵荣声笑了,他没想到卫立煌对这次去延安这么重视,对这次讲演这么认真,马上说:“好,你来讲,我听着。”
卫立煌大将风范,讲话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表演得大气磅礴,语音阴阳顿挫也掌握得恰到好处。讲演稿背得很熟,简直是声情并茂,生动感人。这一点使赵荣声感到吃惊。
讲演结束,赵荣声惊喜地问:“钧座,你把讲稿全都背熟了?”
“不背熟咋办?人家延安的文化人多,不能让人家看咱们的笑话嘛。”
赵荣声笑了,他说:“长官可真认真。”
卫立煌说着又问:“别扯闲话,你说说我讲的到底都有啥毛病?”
“毛病嘛?”赵荣声想了想说:“主要毛病是节奏有些快。咱们的安徽口音,说得快了,人家听不清。大会作报告,人越多,节奏就越要慢,这样人家才能听得清,听得懂。”
“哦——”卫立煌点着头。


                   (3)毛泽东请客

1938年4月16日,西安办事处的车队到达延水关。卫立煌穿上崭新的军服,增加了几分威严的风度。参谋长站在队前训话,大讲到延安之后的注意事项。4月17日卫立煌的车队由延水关向延安进发。
从现在的眼光看,这样的车队倒也平常。那时候一行十几辆卡车,以两辆轿车为先导,算得上浩浩荡荡的了。沿途的村民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支汽车队。车到三十里铺,沿途发现墙上、树上贴着欢迎的标语。越往前行,标语就越多。标语上写着:“加强国共合作!”“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欢迎卫立煌将军访问延安!”……
看见标语,卫立煌心里热乎乎的,他进一步体会到共产党人的友好和热情。车队到达延安城门处,早有中央军委参谋长腾代远、第18集团军陕北留守处主任肖劲光、交际处处长金城一行在这儿恭候卫立煌。在欢迎人群的簇拥下,卫立煌进了延安城。他不知道延安共有多少人,只见一街两行人头攒动,红旗如林,欢迎的口号声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看到眼前的情景,卫立煌心里很激动,他频频向人群招着手,随同腾代远几个人进入装扮一新的接待处。
接待处大厅外毛泽东与卫立煌握手问候,然后进入接待室。
卫立煌一落座便说:“久闻毛先生雄才大略之威名,今日能见到先生,俊如深感荣幸!”
毛泽东谦虚地说:“俊如将军此言差矣,我毛泽东是个在后方坐享清福的人,无非干些指手画脚的差事,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前线归来的抗日大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卫立煌脸上红红的,听到毛泽东表扬,他连连摆着手说:“俊如是个败军之将,说甚么大英雄,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不,不——,事情不能那样讲,起码我毛泽东不那么看。以我的看法,忻口战役你和日本人打的是个平局,韩信岭战役就不同了,你没有损失一兵一卒,日本人却死伤两三千人。他们虽说是占了临汾,不过是一座空城。抗日战争是长期的战争,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依我看俊如将军的仗,是越打越巧了。”
卫立煌说:“不必夸赞,有关抗日大计,请毛先生教我。”
毛泽东十分健谈,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咱们可以随便谈谈,交流一下思想,好为人师的事,我是干不来的罗!现在国际、国内局势,都相当严峻。国际上英、法、美几个国家在慕尼黑开会,决定牺牲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等东殴几个小国的利益,想把德国法西斯这股祸水引向苏联。苏联害怕日本鬼子揍他们的屁股,牺牲中国的利益和日本签定了互不侵犯条
约。国内的事也很严重,日军进攻开封,陈兵武汉,在南面的广州也做好了准备,这种局面吓坏了一些人。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反对投降主义。一些地方打了败仗,并不可怕,要总结经验再战嘛。可这些败仗在一些人的心里,便成为一块阴影,他们得了恐日病,准备投降、媾和。这种人在国民党上层有,中层有,下层也有。虽然为数不多,但影响是极坏的,这是一种很大的危险,我们决不能忽视。我们必须把片面抗战转变为全面抗战。有些人只注意军队,不注意民众,这是不行的,全面抗战,就是全民抗战,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极大的。”
毛泽东是想批判一下单纯的阵地战,而面前的卫立煌也是只知道打阵地战的人,有些话只好泛泛而谈,点到为止,不能讲得那么具体。
卫立煌听着毛泽东的谈话,感到很新鲜,尽管有些话他不甚理解,但还是用心听着。
毛泽东话锋一转,由政治转向军事。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对日军的动向做了全面分析,认为山西的抗战非常重要,日军进攻山西的目的,是想夺取潼关,掐断陇海线,截断中国和苏联的国际联系,进一步逼迫中国投降,因此我们决不能渡黄河,一定要在山西拖住日军的尾巴……”
对于毛泽东高瞻远瞩的看法,卫立煌一班人十分叹服,末了卫立煌说:“毛先生有什么需要俊如帮忙的吗?”
毛泽东笑了:“俊如,还真的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的。见到你们那个委员长,请给我捎句话。我们八路军在敌后抗战,困难是很多的,子弹、医药品一直得不到接济,马上就到5月了,八路军战士还是穿着棉衣打仗。总不能又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吧?这个事情我一直很生气,也不能跟他发脾气,大敌当前,兄弟阋墙总归不好吧?”
毛泽东的话谈得很巧妙,明着是向蒋介石要枪、要子弹,暗示着你卫立煌总不能光指挥八路军打仗,而不管八路的给养吧。
卫立煌听了这些话,有点脸红,他下决心要帮助八路军解决这些问题。
毛泽东和卫立煌谈话之时,在另一间房中腾代远接见了赵荣声。
腾代远问:“荣声同志,卫立煌对我们欢迎的形式还满意吧?”
赵荣声见过几次腾代远,这时已经比较熟悉。他说:“还满意,卫立煌说,‘我不知道延安有多少人,这一次恐怕是倾城而出吧’。”
“你经常在他的身边,他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要及时告诉我。”
赵荣声说:“这一次他准备了讲演稿,不知什么时候让他大会讲演?”
有些国民党高级将领来延安大多不愿讲演,因而并没准备大会讲演的事。听了赵荣声的话,腾代远说:“这还不好办?下午让他参观抗大,在抗大讲演。还有什么事?”
赵荣声说:“郭寄峤不光是卫立煌的参谋长,还是第9军的军长,这个人爱面子,要有欢迎他的标语才好。”
“好的。”
中午,毛泽东在接待处设宴招待,客人有卫立煌、参谋长郭寄峤、副参谋长文朝藉、秘书赵荣声,还有一个参谋。毛泽东亲自作陪,腾代远参谋长、肖劲光主任也出席参加。酒席非常丰盛,海参、鱿鱼、鸡、鱼齐全。毛泽东平时不喝酒,为了招待客人他频频举怀劝酒,喝了酒的毛泽东红光满面,谈古论今,纵观天下,讲了许多卫立煌没有听说过的事。他们吃着,喝着,说着,笑着,一顿饭竟吃了两个多小时。


22# 2018-8-22 08:3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3 03:52 | 显示全部楼层
(4)参观抗大

下午的一项议程是参观抗大。抗大原名为中国工农红军大学,创建于1936年,主要用于培训红军干部。第一期只有300多人。抗日战争开始之后更名为抗日军政大学。第二期学员有1000余人,第三期2000余人,经过短期的学习和培训都送到了抗日战场,成为战场上的中坚和骨干。
卫立煌一行在抗大门口下车,就看见大门两侧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在众多的标语中多了一条内容——“欢迎郭寄峤军长!”赵荣声看着笑了,郭寄峤心里一股暖流涌来。
腾代远、肖劲光,还有抗大副校长罗瑞卿,在门口迎接。在抗大的办公室里,罗瑞卿介绍着抗大的历史:“……现在的学员是第四期,有4000余人,除了新疆和西藏外,全国各地都有,多数是出身清贫的爱国青年,也有出身富豪之家的少爷、小姐,他们被抗大精神所吸引,抛弃安逸优越的生活,到这里学习……”
当讲到学员中有小姐、少爷时卫立煌来了兴趣:“找一个这样的人,我们谈谈好吗?”
“当然可以。”
罗瑞卿走出办公室时间不长,便带着一个青年人回到这里。罗瑞卿介绍着说:“这是靳怀刚同志,人称靳大少爷。他父亲靳云鹗当过吴佩孚的副司令和河南省省长。他的伯父靳云鹏,在北洋政府里曾两度出任国务院总理,还是张作霖的儿女亲家……”
靳怀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细高高的,很有精神,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新来的客人。卫立煌向他走来,靳怀刚向卫立煌行个军礼说:“长官有什么话尽管问。”
卫立煌拉着小靳的手问:“在这里习惯不习惯?”
小靳腼腆地答着:“刚来时不习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刚来时我一顿吃不下二两饭,现在一顿能吃三个馒头,身体胖了,也有劲了。”说完他握着拳头在人前晃了晃,显出很有力气的样子。
郭寄峤也很有兴趣地问:“你的家庭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苦?”
“我那个家呀?”靳怀刚叹了口气说:“有句古诗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们家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知道什么金钱呀,享受呀,真叫人受不了,跟着他们只有当汉奸……”稍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靳怀刚说的无疑是实情,卫立煌和郭寄峤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于延安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他们始终难以理解。他们来到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他们面前有一个个砖墩。
罗瑞卿介绍说:“每个学员发几块砖,砌个台子,便是坐位。学员的双膝便是桌子,我们的学习环境,就是这样。”
这里的物质生活艰苦得不能再艰苦了。看到这些,卫立煌感动地说:“全国各地都像延安这样搞,还愁日本鬼子打不败吗?”
学生的宿舍,是一排排的土窑洞,这都是抗大学生亲手挖成的。罗副校长说:“学生入校的第一课,便是劳动课,学生们自己动手,挖了1700多孔窑洞,住宿的问题就是这样解决的。”
卫立煌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种新的精神,这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
在抗大的操场上,集合了数千名的抗大学生,他们穿着朴素,意气风发,高唱着歌曲,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卫立煌一行刚刚步人会场,口号声像海潮一样铺天盖地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国共两党团结起来!”“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投降妥协,团结一致抗日!”“向抗日英雄致敬!”“欢迎卫副司令长官!”……
口号声振撼着四野,也激荡着卫立煌的心。他走上台去只说了一句:“抗大的同学们”便把他所准备的讲稿上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卫立煌到底是卫立煌,他不善于辞令,却熟悉战争,他给同学们讲忻口抗战,讲韩信岭战斗,讲八路军、中央军协同作战的故事,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
卫立煌每讲一段,台下便响起一阵口号声,也许是由于气氛的影响,卫立煌也呼起口号来,在一片“收复失地,坚决抗日!”“坚持华北抗战,决不退过黄河”的口号声中,卫立煌结束了讲言。
卫立煌走下讲台,把赵荣声拉到一边说:“今天讲砸了,我把讲稿上写的事忘完了。”
赵荣声郑重其事地说:“虽说忘了讲稿,但你讲得确实不错,你没见台下的气氛多么热烈,同学们的激情有多高涨!”
卫立煌想想也是,便说:“好赖就是这样了。”


                     (5)看望林彪

下午的一项议程是慰问林彪。下午4时许,两辆黑色轿车出了延安城,徐徐向林彪养伤的地方——二十里堡开去。
说起林彪遇险,还有一段传奇故事。
1937年11月8日,太原失守,日军大举南进,逼近黄河,准备进攻与黄河一河之隔的陕甘宁边区。2月28日,毛泽东急电林彪,要他率115师主力转入隰县、午城、大宁地区,相机消灭准备进犯根据地的日军。军情似火,事不宜迟。林彪部署115师主力向隰县挺进,随后他和师部人员也立即先行出发。3月2日,115师总部人员经过隰县以北的千客庄。当时正处于冬末,晋西南的天气很冷,八路军的装备比较差,因此这队人马大多穿着缴获日本人的军大衣。这一天林彪不光穿着日本的黄呢军大衣,还骑着日本的大洋马,并且腰间还挎着日本军官的指挥刀。林彪平时是不挎日本军刀的,这一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竟挎上了。就是这把日本人的指挥刀坏了林彪的大事,差一点命归西天。
林彪有爱吃炒黄豆的习惯,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事,并不时掏出一两粒黄豆放在口中慢慢嚼着。当时林彪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肯定没想到,由于战事匆忙,忘了把这次行动事先通告给王靖国的19军,结果造成了一场误会。
这支队伍离千客庄越来越近,19军的一个哨兵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这个哨兵也见过日本人,在他的印象中,穿这种黄尼子大衣的便是日本人。他一见队伍中还有一个当官的,骑着大洋马,挎着指挥刀。这个哨兵不是一个胆小鬼,没有忘记军人的天职,还懂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端起步枪仔细瞄了瞄,扣动扳机“叭”地打了一枪,林彪便应声落马。
林彪以前曾负过两次伤,没想到第三次受伤是被友军打的。子弹从背后穿入,击穿了肺部,当时地上流了一滩鲜血。政治部主任去电请示毛泽东主席,毛泽东命人将林彪送回延安。卫立煌到延安参观之时,正是林彪病情最严重的时候。
小轿车沿着土马路逶迤而行,车后的尘土被扬起来,又缓缓落下。车到二十里堡村头便急急停下来,文副参谋长从第一辆车上走下,他来到第二辆车前急急地说:“谁身上带的有钱借用一下。钧座慰问林彪,忘了带钱!”
原来,在国民党的军队中,有一种规矩,上级军官看望受伤的下级军官,有犒赏或者叫送礼的风气。一个师长受伤。至少要送一千元到几千元。由于事出仓促,卫立煌没有一点准备。他们清查了每个人的钱包,只搞到600多元,这样拿出手,未免有些寒酸。正在无奈时,赵荣声说:“钧座不必介意,八路军急需的是军火、服装、医药一些物品,若是能在这方面给些支持,比送几千元钱要好得多。”
这样卫立煌等人才继续前行。
在一间农家大屋,卫立煌一行见到了林彪。林彪躺在一张病床上.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每呼吸一下,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一下,一幅痛苦的样子。林彪本来就是一个瘦弱的人,这次受伤之后,失血过多,更显得骨瘦如柴。他微微睁开眼,望着卫立煌少气无力地说:“谢谢……谢谢卫副长官。”
卫立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病房,在大街上停下来。他不住地叹息着:“林彪完了,一代抗日名将就这样死去太可惜了。”
卫立煌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奄奄一息的林彪,1945年带着10万散兵进入东北,三年之中把自己的部队发展到100万,四保临江,三下江南,把卫立煌率领的国民党部队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辽沈之役,以卫立煌的彻底失败,林彪的胜利,一举解放东北全境而告终,在中国战争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6)毛泽东与卫立煌

毛泽东有个散步的习惯,每逢吃过晚饭,都要到山野里走一走,看看风景,散散心。这一天吃过晚饭,天还不黑,毛泽东约了卫立煌在山路上走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半壁夕阳像一腔殷红的鲜血,点染着西边的天际。延河的水面上一道残阳,像一堆烧乏了的柴火。山野的晚风送来一阵浓浓的花香,轻烟般的雾霭织入黛青色的山林。
看着眼前的景色,毛泽东问卫立煌:“卫将军,我们延安怎么样?”
卫立煌也被夕阳下延安的景色迷住了,他深有感触地说:“就是好,延安好啊!”
毛泽东和卫立煌站的地方是一处高岗,下面是一条盘山小道。不远的地方一个老汉牵着一头小毛驴向他们走来。
毛泽东风趣地说:“卫将军,向你提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
毛泽东指着山下的驴子说:“你说说这头毛驴上山,开步是先抬左腿,还是先抬右腿?”
卫立煌愣住了,说什么也想不到毛泽东会向他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卫立煌脸上红红的,思索了一会儿,仍然答不出。便说:“俊如是军人,军旅之外的事,知之甚少,请毛先生不吝赐教。”
毛泽东说:“以我的观察,这头毛驴上山,先抬左腿,不信你试试看。”接着他向山下的老汉大声说:“老乡——是赶集回来的吧!”
山下的老汉见有人说话,便停了脚步,抬头望去,惊喜地说:“是毛主席,你吃过饭了吗?”
毛泽东也打着招呼:“吃过了。天快黑了,路不好走,慢慢走啊!”
那人和毛驴又上路了,卫立煌清楚地看见,果然不错,那毛驴上山先抬左腿。卫立煌不解地问:“毛先生,是不是所有的毛驴上山都是先抬左腿?”
毛泽东望着卫立煌说:“那倒不一定,这是个性问题。不是共性问题。”
卫立煌心里好生奇怪,毛先生日理万机,还研究这些干什么?他只是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
毛泽东也发现了卫立煌的表情有些奇怪,就解释着说:“陕北是穷地方,山多坡陡,用毛驴的地方很多,所以就得研究毛驴。”他话锋一转又说:“卫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人,对日本鬼子这头毛驴要多加研究啰!”
听了这话,卫立煌猛然醒悟过来,他想毛泽东在这方面一定会有研究的,听听他的说法对往后打仗有好处。于是他就说:“毛先生之大智,是许多常人难比的,我倒想听听您的高见。”
毛泽东挥着大手说:“我有什么研究?见笑啰!不过我有点想法倒想说出来,供俊如先生参考。”
卫立煌说:“毛先生请讲。”
毛泽东向远处看了一下说:“日本鬼子这头驴子又踢又咬的,厉害得很罗,我若是和这些日本鬼子对阵,首先要退避三舍,然后抓住它的尾巴,狠狠地在它屁股上刺一刀!”说完他大笑起来。
卫立煌像是悟出了点什么:“哦——对,太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警卫员走过来说:“主席,滕参谋长和肖主任请你们去看节目。”
毛泽东对卫立煌说:“俊如将军,今晚我请你看戏如何?”
对于八路军文工团的节目,卫立煌是非常喜欢的,但是,这天晚上的演出,他竟没顾上看一眼。戏台下他和毛泽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直到演出结束,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毛泽东抱歉地说:“对不起,耽误你看戏了。”
卫立煌却说:“咱们的谈话,比看戏还要好得多。”
二人边走边谈,出了剧场,好似有说不尽的话题,研究不完的事情。


              (7)一个问号

翌日清晨,卫立煌早早地起了床。他本想在院内走动走动,一来活动一下筋骨,二来理清一下思路,来延安之后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感悟颇深。他推开屋门,在院里刚刚站定,便遇上了滕代远和肖劲光。
肖劲光问:“早餐已经备好了,不知卫副长官几时起程?”
看见主人这么在心,卫立煌心里很激动,他想,延安人这么热情,什么事情都安排得这么周到,不能再麻烦人家了。于是就说:“让你们受累了,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起床吃饭,吃了饭也好赶路。”
肖劲光说:“那好,我们这就去安排。”
早餐之后,车队上路,腾代远、肖劲光乘坐一辆吉普车在前面带路。卫立煌一行跟在后面。车到三十里铺,吉普让开大道,滕代远、肖劲光下了车,来到卫的车前。卫立煌、郭寄峤见状,也连忙下了车。
郭寄峤感激地说:“你们是十里铺迎接,三十里铺送行,可算礼数周全。”
滕代远说:“你们在前方流血拼命,我们在后方做些服务工作,还不应该吗?”
卫立煌握住滕代远、肖劲光的手说:“请向毛先生转达我的谢意。”
二位齐声说:“抗日一家,不必言谢。”       
车队向西安奔去,车上的卫立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着:“赵秘书,陈绍禹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是安徽六安人,也是咱们的老乡,听说他也在延安,怎么没见到这个人?”
赵荣声很吃惊,他想卫立煌找老乡,竟想到了陈绍禹?于是就连忙说:“莫要提他,陈绍禹在共产党内犯了很大的错误,正在写检讨呢!”
卫立煌“哦”了一声,点点头再也没说话。
时近中午,车队在路旁的一家饭店门口停下来,这些人在车上颠簸了一上午,又饥又乏,下了车便一齐向饭店走来。人群在饭店门口受到了意外的冲击,十几个青年没命似地向门外冲去,一个青年竟把卫立煌撞了个趔趄。
郭寄峤见状大怒,他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卫士们冲上去,一个个青年都被抓了起来。卫立煌巡视着这些人的面孔,觉得他们不像坏人,便问着:“你们从哪儿来,是干什么的?”
青年人吱唔着不敢回话。
饭店老板惟利是图,他想,若是这些人被抓去,十几个人的饭钱岂不是泡汤了?于是壮着胆子走近卫立煌说:“长官,他们是外地来的,都是好人,虽说他们想去延安不对,也没什么大错,都是为了抗日嘛。求长官行行好,就放他们一马吧,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老不容易……”
卫立煌的神色缓了一下说:“我们是延安的友军,刚从延安过来,你们继续吃饭,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说罢他向卫士们挥挥手,卫士们这才松了手。
这帮学生坐下来,仍然心神不定地四处看着。卫立煌为了使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便和他们拉起了家常。他问一个女学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从哪里来的?”
“从成都。”
“怎么来的?”
“起旱走,整整走了一个多月。和我同行的三个人在西安都被抓进了‘劳动营’,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她说着两眼含泪,像要哭的样子。
卫立煌惊讶着:“原来你们这些人不一路?”
一个男学生说:“不一路,也是在这里吃饭刚刚认识的。”
卫立煌自我介绍说:“我叫卫立煌,是第14集团军的总司令,我们的部队也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去我们那里怎么样?”
学生们眨着眼睛说:“长官不是说好不抓我们吗?你说来说        去,不是还要带我们走吗?”
卫立煌解释说:“你们误会了,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没有勉强的意思。”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女孩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只想去延安,别的地方暂时还不想去。长官,是你叫我们说实话的,你可不要生气哟!”
卫立煌笑笑说:“不生气,不会生气的。”他嘴上说不生气,实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他想,八路军抗日,我们也抗日,这些学生为什么瞧得上八路军,看不起我们?他又想起在延安看到的群众场面,群众情绪,一个赶毛驴的老汉可以随随便便地和毛泽东对话……突然他想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的话,心里禁不住地紧了一下。再仔细想想,这些话虽说使他有些难堪,却有一定的道理。


(8)礼尚往来

卫立煌到达西安之后,就住在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驻西安办事处。办事处是类似后勤处一类的机关,部队所需的军火、服装、医药品以及食品都是在这里供应的。一天,卫立煌推却一切应酬,在办公室坐下,他写了一张便条对赵荣声说:“给八路军解决军火的事,是我在延安答应毛先生的,你去找找罗迈伦处长,把事情办好。”
赵荣声接了便条一看,止不住的惊喜。只见便条上写:“即发第18集团军步枪子弹一百万发、手榴弹二百五十万枚。”下面签着卫立煌的名字。
过了片刻,卫立煌又改变了主意,他对赵荣声说:“你还是去把罗处长找来,我要亲自跟他说。”
罗迈伦的办公室离这儿不远,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罗迈伦便来到卫立煌的办公室。罗迈伦行过军礼问:“钧座有何吩咐?”
那张字条就放在桌上,卫立煌用两个指头一推,便把字条推到罗迈伦面前,他说:“字条上的事你给办一下,赵秘书负责和八路军办事处联系。”
罗处长拿了便条,面有难色。卫立煌也看到了罗迈伦的表情,便解释说:“第二战区的军队归我指挥,凡是我指挥的军队,要一视同仁。八路军连连告捷,打得很好嘛,我们要充分供给。”
罗迈伦自觉不妥,又不敢争辩,站在那里没动。他是卫立煌的老部下,多年跟着卫立煌办后勤,按照往常的惯例,给八路军发10万、8万发子弹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一次给这么多,确实使他为难。
卫立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库里的牛肉罐头还有多少?”
罗迈伦据实汇报:“大约还有1200多箱。”
“那好吧,再给八路军拨180箱牛肉罐头。”
听了这话,这个处长只好点点头退出卫立煌的办公室,这个地方他不敢再呆下去,时间一长长官又层层加码,他就更作难了。
罗处长退出卫立煌的办公室,赵荣声也跟了出来。赵荣声小声问:“罗处长,这个事很难办吗?”
罗迈伦为难地说:“蒋委员长对八路军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若是他怪罪下来……”
赵荣声动了心思,他的想法是,其一要为罗迈伦推卸责任,其二还得向他施加点压力,若不这样,事情很难办成。赵荣声据理力争地说:“罗处长,我想这个事情你没有多大责任,钧座既然敢于写这样的条子,他就敢于承担这份责任。话又说回来,钧座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军情紧急,前一阵子日军攻打风凌渡、潼关,西安告急。若是前方战争失利,他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你能受得了吗?他若发起脾气,说你违抗军令,贻误战机,你能吃罪得起吗?”
罗迈伦脱了军帽,夹在掖下,用左手在那脱了顶的光头上搔来搔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赵荣声劝慰着:“处座也不必过于为难,有什么问题,咱们在一起好商量。”

这天晚上,赵荣声星夜来到七贤庄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办公室里亮着灯光,办事处主任林伯渠、八路军兵站站长杨立三正在灯下办公。见赵荣声进门,热情地让座、端水。杨立三瞅瞅赵荣声的脸说:“小赵是嫁到富豪家的闺女,回娘家总不能空着手吧?”
赵荣声半喜半忧地汇报了卫立煌给八路军拨发军火的事。杨立三分析着情况说:“这个事情问题不少,能不能兑现,我看还说不定。”
林伯渠躺在藤椅上不说话,闭着眼睛想心事,他过一会儿才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机会,我们要做好工作,使这件事有个良好的结果。”
杨立三感叹着:“夜长梦多,时久生变。林主任,要不咱们也破破惯例,请他们吃顿饭?”
林伯渠慢慢吞吞地说:“光吃一顿饭不行。我是想着,咱们要投其所好,再送他们一些东西。”
杨立三不以为然地说:“咱们八路军是个穷人家,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手的?”
林伯渠反驳着说:“不,不,咱们有些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也是招人眼红的。”他回过头对赵荣声说:“小赵,像咱们缴获的日本军大衣、日本的小手枪,还有大洋马,他们喜欢不喜欢?”
林伯渠算是想到点子上了,国民党的军官最虚荣,打没打过仗总爱拿一两件战利品到处炫耀。赵荣声抚掌拍了一下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档子事呢?昨天第14集团军兵站的站长杲海澜还说:“再回来让我给他弄支日本的小手枪玩玩,这件事我怎么就忘了呢?”
八路军办事处请客的地点选在莲湖酒楼,这个酒店当时在西安也是远近闻名的大酒店。八路军方面有杨立三和一个副官参加,国民党方面有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部驻西安办事处处长罗迈伦、第14集团军兵站站长杲海澜,还有赵荣声。杨立三对旧军队交际的一套很在行,把一桌只有五六人参加的宴会搞得热气腾腾的。开宴之前先向罗、杲二位赠送了日本军大衣、日本小手枪,临别时又送他们一人一匹日本的大洋马,使这两个人喜不胜喜。宴会上他只字不讲军火的事,只是称兄道弟,拍肩抚背,左一杯、右一杯地劝酒。真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一天晚上,他们喝了许多酒,也说了许多掏心的话。酒宴结束时。杨立三对罗迈伦说:“卫副长官交代的那个事,你可不要给我落空了。”
一向忧心忡忡的罗迈伦这时竞出人意料地拍着胸脯说:“兄弟,你放心,这个事情包在老兄的身上,包你满意。”
分手时杨立三叫住了赵荣声,交代着说:“酒场上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这个事情你一定要紧紧地盯住,有什么变化,立即向林主任汇报。”
赵荣声点点头,他知道自已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第二天上午,赵荣声便听到罗迈伦向武汉国民党军委总后勤部发出电报,请示给八路军拨军火的事。他担心事情有变,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这时他突然想起卫立煌和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是我的秘书,你外出办事就代表着我。”赵荣声心里一动,来到罗迈伦的办公室。他行过军礼之后问:“罗处长,钧座让我问一下给八路军拨军火的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办?”
罗迈伦被逼无奈只好说:“叫他们下午来吧!”
赵荣声若有所思地说:“钧座不是下午让你陪他到胡总司令(即胡宗南)那儿吗?干脆你开个调拨单,省得他们空跑。”
“好吧。”罗迈伦少气无力地说着,只好开了调拨单。
这一次,八路军办事处不仅领到了军火,还领到了三个师的夏服,几十部电话,还有医疗器械和一些药品。

23# 2018-8-23 03:52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7 04: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苦口婆心  朱老总善言规劝
柳暗花明  卫将军挑灯夜读



                   (1)重视工作团


卫立煌和郭寄峤在洛阳开会结束之后,带着他的总部人员,在渑池县北渡黄河,来到中条山和他的主力会合。1938年2月,日军对晋南的中国军队进行的九路围攻失败之后,便退出晋东的太行山和晋南的中条山,据守在铁路沿线的几个城市中,这里的大多数县城又回到中国军队手中。卫立煌北渡黄河以后,把他的总部驻扎在垣曲县的辛庄村。垣曲县地处中
条山的尾端,距日军的前哨阵地只有数十里。卫立煌是1938年5月初来到这里的。他看到这里遭到日军严重的破坏,村庄没有了,到处是残垣断壁,房屋没有了,到处是一片焦土,老百姓藏的粮食被敌人挖去,人们靠野菜、树叶度着春荒。道路上,山林里,散兵游勇为非作歹,敌探、汉奸活动猖獗。看到这些情况,卫立煌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他在想,不改变目前的局面,在中条山站稳脚跟是很难的。他把组织民众、发动民众、发展生产的重担一并交给工作团,相信他们会把这些工作干好。但他也考虑到,自己的部队是老部队,也像其他国民党的部队一样,人员作风腐败,精神空虚,毫无斗志,缺乏长期抗战的决心。这些人资
格老,军衔高,若不整顿一番,工作团很难开展工作。因此在几次总理纪念周的大会上,他声色俱厉地大讲纪律整顿、思想整顿,不点名地批评那些打麻将、嫖女人的作风。他曾骂道:“有些人不思抗战,不干工作,大白天睡大觉,把头都睡扁了。”工作团中有一个孙青禾,是总部的老人员,1932年由顾祝同介绍来到卫立煌身边工作,是总部的中校秘书。工作团成立时却以少校秘书刘毓珩为工作团主任.他只是工作团的五个委员之一。因此,他老大不高兴,工作表现消极,讨论问题总是和刘毓珩顶牛。有一次两人争论起来,使会议中断,官司打到郭寄峤那里,孙自恃资格老,在郭寄峤的办公室里竞吵了起来。郭寄峤是卫立煌的心腹,对卫立煌的思想脉络把握得很准,岂容得危害工作团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下犯上,军法不容,立即开缺。”
孙青禾大出意料,吓得面色苍白,气喘不匀,只好卷了铺盖离去。
为了活跃军队的文艺生活,增强斗志,工作团除了举办晚会,表演节目之外,还组织总部军官教唱抗日歌曲。刚刚开始时,总是三人两不齐的,有的人借故不去参加。最后,卫立煌下了一道命令:“凡总部官员,从将官到尉官,每天下午5时必须到工作团学唱歌曲,因事因病不到者,可到我这里请假。”有此严令,谁敢不遵?他们唱《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唱出了活跃的政治气氛、唱出了军队的抗日激情。
国民党军队中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每月举行一次总理纪念周。一般的周会上有时是卫立煌讲话,有时候是郭寄峤讲话,自从有了工作团之后,每次周会都是刘毓珩讲话,讲《三民主义》、讲《抗战建国纲领》。刘毓珩头脑灵活、口齿伶俐,知识面广,他用积极进步的思想,解释《三民主义》、《抗战建国纲领》,对启发引导这些国民党的旧官僚思想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从另一方面讲,一个少校在台上讲话,台下听讲的竟是中将、少将……这些事情是卫立煌部队中从来没有过的事。卫立煌对工作团的工作如此重视,来自下面的阻力自然就减少了。
战地工作团还在第9军、第14军中办起了低级军官训练班。他们以《论持久战》的内容为教材,不以《论持久战》的名义出现,讲国际形势,讲政治时事,讲战略战术。刚开始这些军官看不起工作团员(因为他们年纪小,又是士兵军衔),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发现工作团员有知识,能吃苦,讲的战略战术很实用,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共产党人的思想。
当时,第14集团军主要活动在垣曲、夏县、平陆一带,工作团的宣传队上山下乡,晚上到农村演戏,举办晚会,用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宣传抗战。每到一地,他们利用白天的时间在庙会、集镇举办战利品展览。展出的有从日军手里夺得的太阳旗、“武运长久”的小旗、千人针和日军士兵身上带的护身符、日本人的武器和战马等,用事实批驳日本人不可战胜的谣言,提高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他们还帮助地方恢复乡、村行政组织,建立抗先队、妇救会、支前运输队。当地的农民怕支差,工作团提出“多抬一个伤兵,多增加一份抗战力量”、“多运送一粒子弹,多杀死一个日本鬼子”的口号,宣传组织群众,支援前线,交通线上站岗放哨,查奸捉特,使当地的形势趋于稳定。
在总部的军队中,工作团办起了“中山堂”,里面挂着孙中山、蒋介石的画像,摆放着进步书籍、报纸、杂志,还有下棋的场所。总部人员中打麻将、玩女人的少了,不少人开始读书学习。工作团帮助了卫立煌,卫立煌对工作团的工作很满意,闲余时间常到工作团团部拉拉家常,谈谈工作、学习、生活上的事。

  (2)朱德造访

1938年8月的一天,正是三伏的日子,已经有多天没有下雨了,辛庄村外的一条小河出现断流。天热得没日没夜,就连后半夜仍然使人难以入睡。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令人烦躁不安。这一天上午,赵荣声走进卫立煌的办公室。卫立煌打完电话刚刚坐下,见到赵荣声立即说:“你去把刘毓珩叫来,有急事。”
赵荣声出了房门就要离去,卫立煌来到门口又说:“回来,你回来。”
赵荣声进门问:“钧座,还有什么事?”
卫立煌说:“不必让他来回跑了,大热天的。你告诉毓珩,明天第18集团军的朱德总司令要来,组织欢迎队伍和夜晚演戏的事,请工作团准备好,不要出问题。”
赵荣声说声“是”,便跑出门而去。
朱德总司令这次到垣曲来,其目的是回延安,参加中国共产党第六届六中全会。朱总司令名义上说是来向卫副司令长官汇报作战经过,商量今后的作战任务。另外还有一个目的是,同卫立煌联络感情,拉住卫立煌共同抗战。因为在第二战区来说,卫立煌的抗战,还是积极主动的,愿意和八路军搞好关系,比那个朝三暮四的阎锡山强得多。
8月14日清晨,参谋长郭寄峤带着赵荣声、罗香山等人骑马向垣曲县城奔去。虽是清早,天气依然闷热,马队过后扬起一路的尘土。
在垣曲县城南关,郭寄峤一行和朱总司令相遇了。双方下马敬礼握手,互致问候,非常融洽亲切,然后又一齐上马西行。
在赵荣声的眼里,朱总司令瘦了许多,但精神依然饱满。他的衬衣束在皮带内,半旧的衬衣蒙着一层灰尘,脊背上被汗水湿透了,一片黑乎乎的样子。看到总司令一幅劳累的模样,赵荣声心里很难过。
在辛庄村外的树阴下,卫立煌不时地张望着,看来他已来很久了。当他看到远处扬起的尘土,笑了一下,嘴里念叨说:“来了,终于来了。”
朱总司令在村前下马,对卫立煌行个军礼说:“让卫副长官在此久候,我的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卫立煌见到朱德的第一句话却是:“玉阶兄,我这里也成立了战地工作团,今天晚上请你看戏。”
朱总司令见卫立煌对工作团的事如此重视,十分高兴,便说:“卫副长官的戏一定不错,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这天晚上,欢迎朱总司令的大会在辛庄村召开,会址选在打麦场上,宽阔的舞台上挂着三盏汽灯,把四野照得雪亮。麦场周围的树上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一切服从抗日,抗日高于一切。”“团结对敌、收复失地。”……
欢迎晚会上的第一项内容是由工作团的一位女团员致欢迎词。她眉清目秀,恬静端庄,口齿伶俐,才华出众。她讲八路军深入敌后建立根据地的意义,讲朱总司令英明指挥取得的辉煌战果,讲得台下掌声一片。
女团员宣布朱老总讲话后,朱总司令从容不追地走上台去,他身着一身深灰色的军服,显得刚毅朴实,精神旺盛。他向台下行个军礼说:“今天我到这里来,是向卫副长官汇报工作的,有此说话的机会,我向诸位一并汇报第十八集团军的工作,以便得到大家的支持和批评。”
“我们第18集团军入晋以来,大大小小打了520余仗,打死打伤敌人3400多人,俘获敌军2000多人。我们的将士有两万多人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牺牲在敌人的枪炮之下。有人说八路军游而不击,这些话我们死难的英魂也不答应。我们在冀东收复了17个县的失地,在那里建立了抗日根据地,我们还要向热河、察哈尔发展,准备收复东北的失地……
讲到这里,台下掌声一片。
朱德总司令接着说:“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开封失守,郑州垂危,日军已经做好了进攻武汉、侵犯广州的准备,不管是中央军也好,晋缓军也好,八路军也好,只有加强团结,才能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台下的口号声响起来,掌声响起来,他们为八路军总司令所讲的道理所折服。
会上卫立煌没有讲话,他知道总部人员复杂,对八路军有看法的人很多,不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在欢迎会开罢的后两天,卫立煌和朱德作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长谈。
卫立煌的办公室里很热,但门窗紧闭,门口加了双岗,卫立煌拿把折扇,朱德拿着芭蕉扇,二人边煽边说,一直说了两天两夜,谁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会有如此兴致。
在工作团的办公室里,赵荣声对刘毓珩说:“要找个机会向朱老总汇报一下工作团的工作,你看采取什么形式好?”
刘毓珩仔细想了想说:“虽然说我是工作团的主任,但这个事情我出头显然不合适,你是卫立煌的秘书,有和朱老总接触的机会,我看还是你出头为好。”
赵荣声想了想,觉得刘毓珩的话有道理,便答应着:“好吧。”
一天初夜时分,赵荣声来到朱总司令的休息室。刚刚坐下,朱老总便点上了一支香烟,慢慢吸起来。八路军总部的人都知道,总司令平时是不抽烟的,总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或者即将发脾气的时候才抽烟。
赵荣声偷偷地看着总司令,见他眉毛扬着,眼睛望着窗外,一脸的怒容。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是不是卫立煌惹你生气啦?”
朱老总摇摇头,没说话。
赵荣声继续说:“要不就一定是郭寄峤?”
朱老总又摇摇头。
“除了他们两个,谁敢惹老总生气?”
这一次朱老总说话了,他指着赵荣声说:“就是你,还有工作团的一帮娃娃。”
赵荣声感到奇怪,他辩解着说:“工作团的工作开展的很好,卫立煌是很支持的,也是很满意的。”
“我就不满意。”
对于朱老总的批评,赵荣声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见领导如此严厉,他红着脸立正站好,一动也不敢动。
朱老总也似乎察觉到语气太重了,马上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来,小鬼,咱们坐下谈。”
赵荣声坐在朱老总对面,感到浑身不自在,像一个办错事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
朱老总缓缓地说:“刚才我态度不好,我检讨。你们也想想工作中的毛病。这里是国民党的部队,不是八路军,也不是阎锡山的部队。国民党部队是什么口号?应该是‘国家至上,民族至上’;‘一个领袖、一个政党、一个主义’。看你们的标语写的都是啥子罗?这样做马上会引起反动分子注意,弄不好我们的工作团会被连根刨掉,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样,我们的工作太左了。”
朱老总笑着说:“对头。卫立煌和阎锡山不一样。阎锡山在山西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在军事上、政治上另搞一套,蒋介石管不了他。卫立煌就不同了,他是中央军,和蒋介石是一体的,没有独立性,完全要听命于上级,你们要根据这个特点开展工作,不能心血来潮,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样是要出事的。是不是呀,小鬼?”
小赵点着头说:“总司令说得对。”
“另外你们那个‘中山堂’办得也不行,里面陈列的书籍不是生活书店的,就是延安的,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人办的,这样做是要闯祸的,要及时纠正。”
“是,我们马上改。”
朱老总对工作团的工作看得很细,也想了许多纠正的办法,这一夜两个人谈得很多,谈得很久。

   (3)秘书上课

赵荣声是个头脑灵活,善于思考的青年,朱总司令走后。他多了一个心思。他想,是不是因为朱老总和卫立煌什么问题谈不拢才发了脾气?有一次他和卫立煌闲谈时,故意问:“你认为朱德这个人怎么样?”
卫立煌郑重地说:“朱玉阶对我很好,真心实意希望我们抗日有成绩。这个人气量大、诚恳,是个忠实的长者。”
听了这话以后,他才把朱总司令的批评,传达给刘毓珩和工作团的人。
这一段时间卫立煌常常到“中山堂”借阅图书。像《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之类的书籍他都看。一天他问赵荣声:“‘中山堂’里的好书怎么都不见了?”
赵荣声搪塞不过,只好据实而言。他说:“上次朱德总司令看了中山堂的图书,提出了批评。朱老总说,放这样图书不好,因为国民党部队的成份很复杂,若有人反映上去,对卫副长官很不利。”
卫立煌想了想说:“玉阶兄有远见,人家说得不错,以后办什么事情,要多动脑子、要顾及影响。”
这一段时间,卫立煌读了不少的书。他读书一般先自学,一些不懂的问题再由赵荣声辅导。他自幼跟着私塾老师学习,从《三字经》破蒙,接着读《四书》、《五经》,受封建主义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及“仁、义、礼、智、信”一套理论影响很深,以后在陆大学习军事时,阅读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建国大纲》、《建国方略》一些书籍。但对于近代的社会科学,尤其是抽象的哲学接触很少。抗日战争开始之后,受到周恩来和朱德的影响,特别是访问延安之后,思想转变很大,认识到救中国恐怕只有走共产党这一条路。刚开始读《解放》周刊、《群众》杂志,继而学习《论持久战》、《大众哲学》,发展到学习《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战争空隙的夜晚,是卫立煌学习的好机会。一天晚上,赵荣
声来到卫立煌的住宅。他一走进门,卫立煌便说:“请先生来,是想让先生再上一课。”
赵荣声知道卫立煌是在开玩笑,也笑着说:“钧座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
“开个玩笑,别不好意思嘛,军中我是不开玩笑的,只有在这里……”卫立煌翻开笔记本看了一下问:“唯物论是一个怎样的说法?”
赵荣声虽说年纪不大,但才华出众,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讲起话来口若悬河。他说:“一百多年前,有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说过,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社会的存在,而是社会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这便是唯物论的基本观点。“自古以来,哲学分为两大类,即唯心论和唯物论。唯心论看问题过分夸大主观的、精神的东西,而唯物论则看重物质的、客观的东西。比如宿命论,只信命,不奋斗,这就是一种唯心论的观点。
赵荣声接着说:“蒋委员长最佩服明朝的王阳明。王阳明的观点是‘万物皆备于我’。就是说万事万物都包含在我的主观意识里,不承认客观事物的存在,这是一种主观唯心论。蒋委员长讲‘不诚无物’,把诚看得重于一切,这是一种愚民哲学。他只要求别人对他诚,而他对别人从来没有诚过,他对许崇智诚吗?对冯玉祥诚吗?”
这个小秘书敢当着卫立煌的面攻击蒋介石,卫立煌没有恼怒,反而开心地笑着。
卫立煌思索着说:“抗战初期,有一种速胜论的说法,我看也是一种唯心论。”
“对,钧座看得很准。”赵荣声又说:“唯物论的例子很多。《孙子兵法》中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唯物论的思想。再者,就是《论持久战》,文章通过对中日双方军事、政治、经济各种具体情况进行分析,得出抗日战争必须经过长期的、曲折的、艰苦的斗争,这就是中国抗日战争的规律,依照这个规律.必须经过战略防御阶段、相持阶段和战略反攻阶段。这本书根据实际情况,得出结论,是唯物主义的杰作。”
赵荣声深入浅出、结合具体实例的讲解,把抽象、空泛的东西,讲得具体、形象,收到了好的效果,因此这个小秘书和总司令的关系也日见密切。
卫立煌听着,感到很兴奋,他倒上一杯茶水放在赵荣声的面前说:“你先喝点水,我取本好书给你看。”说着从床下拉出一只皮箱,从箱内取出一本书放在桌上说:“这本书是朱玉阶上次来送我的,抽空你给我讲讲。”
赵荣声接过书一看,见是一本莫斯科出版的中文版《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他翻开书仔细看了几页,两眉皱在一起,又看了一会他抱歉地说:“钧座,这本书以前没读过,我对苏联革命的历史也没研究过,这么厚的一本书,实在讲不了。”
卫立煌说:“讲不了就算了,咱们谈点别的,例如孙中山说中国是次殖民地,共产党的刊物说中国是半殖民地,见解有什么不同,还有空想社会主义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卫立煌一口气能提出这么多问题,赵荣声心里很高兴。他又坐下来,心平静气地谈起来。
月光似水,洒在窗户上,照着灯光下的卫立煌和赵荣声,院里的昆虫鸣叫着,发出好听的声音。夜深了,灯光映着将军黑里透红的脸庞。他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这是他思索问题的方式,这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4)陈铁来电

卫立煌的部队来到中条山之后,逐渐学会了八路军的战略战术。敌人来扫荡,部队便分散到大山之中,待敌人退去,他们便主动出击,消灭小股敌人,这样就改变了原来被动挨打的局面。
1938年日军占领了风凌渡之后,不断隔着黄河向潼关打炮,这样就截断了陇海铁路的运输,威胁着大后方的安全。蒋介石对此局面非常担心,多次命令卫立煌部攻占风凌渡。卫立煌了解到敌人占领风凌渡之后,在四周修了许多永久性的工事,想占领风凌渡十分困难,于是他改变了战争的打法,来了一个围魏救赵。
侯马是同蒲铁路南端最大的车站,也是晋南日军的后勤补给中心。卫立煌部在1938年7月——9月中两次攻占侯马,又主动撤离。击毙日本联队长高木,歼敌1400余人,击毁敌机两架,焚烧了敌人存放在这里的大量弹药、汽油和给养。推翻道轨,炸毁桥梁,很长一段时间,使风凌渡的敌人不能向南岸开炮,陇海铁路又恢复了通车。
侯马战役之后,日军为了支援风凌渡,派出了一支庞大的汽车队,由道清西行,经晋城、沁水、翼城,向侯马运送军用物资。
8月22日。卫立煌正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是陈铁的声音:“钧座,我是陈铁,有重要军情汇报。”
“什么事?请讲。”
“敌人一支运输队,由晋城向侯马运送弹药,有300辆汽车,两个联队的敌人押送,我看这是个机会,是不是饱饱吃它一顿?”
“作战地点选在什么地方?”
陈铁想了一下说:“东坞岭这里的地形不错,两山夹一路,也是敌人的必经之路,你看怎么样?”
卫立煌高兴地说:“陈师长,你真会选地方,东坞岭我去过,地势险要,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陈铁忧虑着:“开战以后,晋城一带的敌人会很快西援,光我们85师的兵力,有点力不从心呀。”
卫立煌深思着说:“你只管伏击敌人,速战速决,打完就撤,若是敌人西援,我军早已安全撤离,它只是马后炮。”
东坞岭处在沁水、翼城之间,沁水一带的山里,驻有八路军的一个旅,翼城一带是国民党第14军85师的防地,东坞岭的位置相对距沁水八路军的防地还要近些。卫立煌看中东坞岭这个战场,不光是崇山峻岭,地势险要,还看中距八路军较近这个优势。他要在这里摆一个迷魂阵,既使日本挨了打,又不知是谁所为。为了协调关系,他要通了八路军129师的电话。
“我是卫立煌,请刘师长听电话。”
刘伯承接了电话说:“我是刘伯承,请卫副长官训示。”
“刘师长,我的部队要在东坞岭一带伏击敌人……”
卫立煌还没有说完,刘伯承便接上来说:“我立即通知沁水县的八路军支援贵部……”
卫立煌哈哈大笑着说:“刘师长,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战斗是速战速决,不需要支援。我是想敌人遭此打击以后,必将报复,通知你的部队立即转移,不要让敌人粘住了。”
听了卫立煌的话,刘伯承大吃一惊,这种打法完全是八路军的战术,卫立煌竟然学会了。他高兴地说:“谢谢关照,谢谢卫副长官。”
在卫立煌身边的郭寄峤也感到惊奇,他问:“钧座你准备怎么指挥?”
卫立煌说:“打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走。这次战斗的打法是速战速决,打了就走,这样就是敌人报复,也找不到人。”
“你可从来没有这样打过啊。”
“这就是朱玉阶说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嘛。我们也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你立即通知总部人员,通知附近的老百姓,向大山深处转移!”
“是。”

             (5)东坞岭歼敌

东坞岭是中条山的余脉,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大道,大道沿山势自东而西,由高到低,道路在东坞岭的地方,向南伸展有一片开阔地,从南面的山里流出一条小河,可能是山里有煤田的缘故,河水有些发黑,人称小黑河。过了东坞岭,河水与公路并行,向西通往候马。第14军85师的战场就选在这里,事先中国军队将小黑河堵死,这样东坞岭下的开阔地便成了一片汪洋。85师的士兵在两山旁的草丛中潜伏,8月的天气,骄阳似火,士兵汗流如注。大白天草丛中的蚊子飞出来咬人,战士们被咬得苦不堪言,就这样,士兵熬了整整一个上午。
时近中午,敌人的车队缓缓向这里开进。日本人在雁门关、午城、隰县多次遭到八路军的袭击,行动格外小心。首车上备有轻机枪、迫击炮,走一段,敌人路放一阵枪炮,惟恐遭到埋伏。
中午1时,陈铁师长接到东线一个团长的电话:“师长,敌        人的车队接近马道沟,我团请求行动。”
陈铁沉着地指挥着:“李团长莫要性急,等敌人全部进入马道沟你们团再行动,马道沟是伏击战的一个出口,你团的任务是紧紧扎住布袋口,勿使敌人逃脱。”
“是,师长。”
紧接着,陈铁要通了506团的电话,506团的防地紧挨着李团长的防地,也在东线。陈师长在电话上说:“马团长吗?我是陈铁。敌人很快就要进入你的防地,请做好战斗准备,等李团长的枪声响过,你部再开火,给敌人造成一种小部队袭掠的错觉,使他们向西快速突进。”
马团长问:“若是敌人不向西进呢?”
“敌人不向西进,就影响了我们的战果,这时候你就撵着屁股追过去,不西进也得让他们西进!”
“是”。

敌人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香月清司从太原来到晋城,亲自坐镇指挥。下午2时,香月清司收到运输车队的一份电报。

司令官阁下:
车队一路西行,还算平安,中午1时半许,车队进入沁水马道沟一带,受到八路军一支小部队的袭击,正在激战中。敌人兵力约为一个团,此地距东坞岭不远,那里山势险恶,恐有埋伏.是进是退,请阁下定夺。
山本太郎

香月清司看完电报,把电报推给109师团长板桥说:“板桥君,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板桥抚着唇上的小胡子说:“八路军神出鬼没,狡诈无常,还是退回来安全。”
香月清司大笑着:“板桥君也太胆小了。八路军在沁水只有一个旅的兵力,押运车队的有我大日本皇军的两个联队,怕什么?立即给车队发报,继续西进!”
板桥答应着:“哈意!”
日本人把卫立煌的部队当做八路军也是有道理的,其一,卫立煌的部队在垣曲,不在沁水县。其二国民党的部队只会打阵地战,从没有游击战的打法。
506团与日军交火之后,双方激战了1个多小时,车队便急速西进。自马道沟到东坞岭一段路尽是下坡,车速很快。东坞岭一带已是大水一片,看见前面的大水,日军十分惊慌,司机紧煞车、慢煞车卡车都驶入水中。大路两边山上的中国军队枪声大作,响成一片。日本人在水中行动困难。给中国军队的进攻带来很大的方便,一阵猛射,杀伤日军无数。
激战中陈铁看到东坞岭的西端有一处山神庙,一队日军正向那里攀登,山神庙也是东坞岭的一个制高点,若被敌人占领,对局势非常不利。于是他要通了预备队504团的电话:“杨团长吗?我是陈铁。敌人正向山神庙前进,你们必须先于敌人占领山神庙,将敌人赶入峡谷中。”
“是,我立即就去。”
敌人向山神庙前进,504团也向山神庙前进,日军虽说向高处攀登,但路途捷近,而504团的人马必须绕过几个山头才能到达山神庙。紧急中陈铁要通了迫击炮营的电话:“敌人试图占领西侧的山神庙,你们看到了吗?”
“报告师长,看到了。”
“我命令,立即开炮截击敌人。”
“报告师长,炮火的射程恐怕达不到。”
“打不到高处,打到低处也行,截击敌人的后续部队!”
追击炮响起来,果然射程达不到高处,炮火射向山半腰的敌人,一阵浓烟腾起,一片火光闪耀,炮火下的日本兵或被炸死,或掉下山去。由于炮火的阻拦,敌人的后续部队被切断。这时候天上飞来几架日军的飞机,低空扫射投弹,迫击炮阵地上也落下几颗炸弹。趁着中国军队慌乱的时机,日本人占领了山神庙。
看到日机横行,陈铁组织对空射击,日机不敢恋战,抖抖翅膀飞走了。这时候504团主力也到达山神庙,与日军展开激战,敌人见中国军队势众,顺着一条山道逃离战场。

晋城,日军109师团指挥部。
一封电报,送达香月清司的面前,电文是:

司令官阁下:
车队继续西进,在东坞岭山下,遭到八路军大部队伏击,处境危急,请求增援。
山本太郎

板桥看着电报,心急似火,他问香月清司:“阁下,我立即带兵增援?”
香月清司少气无力地摆着手说:“远水不解近渴,以现在手中的兵力,去也不济,八路军惯用围点打援的战术。”
“阁下的意思是……”
“以我的名义调集14师团、20师团,由板桥君一并指挥,向西扫荡,踏平八路军和国民党部队的老巢!”
“哈意!”

东坞岭下冲锋号响起来,中国军队冲入峡谷与敌人展开格斗,勇士们把敌人分割包围。敌人确是顽强,他们依托汽车与中国军人顽抗。一颗颗手榴弹扔入车底,一颗颗手榴弹又被扔出来,一颗手榴弹总要往返两三次才能炸响,这些手榴弹不是在我军手里炸响,便是在日军手里炸响。战斗惨烈、悲壮。
下午4时40分,战斗结束,歼灭日军1600余人,俘获60余人,缴获弹药给养无数。清扫战场时,陈铁站在山头上嘶哑着嗓子大声叫着:“弟兄们,要把汽车的轮子摘下来,到总指部报功。”
一个旅长跑过来:“报告师长,车上的物资怎么办?”
陈铁挥着手说:“搬走,统统搬走。”
“东西这么多,根本搬不完!”
“搬不完就烧掉!”
这时候,一个通讯兵跑过来说:“师长,卫副长官请你听电话。”
陈铁跑到电话旁,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拿起电话说:“钧座,我是陈铁,请训示。”
“这种打法感觉如何?”
陈铁笑了,他说:“这种打法好啊,钧座英明,这种仗打着过瘾,我军伤亡少,歼敌多,缴获甚众。”
卫立煌说:“打扫完战场,立即转移!”
陈铁漫不经心地说:“钧座,慌什么,我们是打了胜仗,又不是退却!”
卫立煌说:“这是命令,立即转移,到西山太宰村集结待命!”
见卫立煌如此严厉,陈铁不敢掉以轻心,只好说:“是,职下遵命!”
据一位被俘的日本人讲,这300辆汽车的车队,叫小西车队,在日本这是最好的车队。你们烧了它,太可惜了。

不出卫立煌所料,日军在东坞岭惨败之后,日酋在晋城调集两个师团的兵力在沁水、垣曲一带扫荡,先是在沁水寻找八路军主力作战,什么也没找到。接着来到辛庄村,把村子烧成一片焦土。由于卫立煌部队的群众工作做得好,这里坚壁清野。敌人见不到人,找不到粮食,连一口干净的水也喝不上,过了不久,只好又退回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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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8-28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6)初识朱韵珩

待日军退去,卫立煌又带着他的总部由西山的太宰村回到辛庄村。一天下午他正在工作团的办公室和团员们谈心,一个副官走进来说:“报告长官,司令部有你的长途。”
卫立煌看了一下刘毓珩说:“告诉总机,让他们把长途接到这里来。”
片刻的工夫,桌上的电话响了,卫立煌拿起电话说:“我是卫立煌,请问您是哪一位?”
电话里传出一阵女人的笑声:“……俊如,难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哦——是韵珩,你现在在哪里,我这里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工作团的女团员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一定是卫夫人来的电话,你看长官的神情就不一样嘛。”
“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卫长官与妻子分别这么久了,能不想吗?”
卫立煌摆着手制止众人说话。
朱韵珩在电话里说:“为了支持你抗日,我率全家入川,现在到了观音堂,再有半天的工夫就可以到潼关了。”
“好,好,明天我就动身,到潼关去看你们。”
卫立煌放下电话,那些工作团的女演员们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长官,韵珩大姐漂亮吗?”
卫立煌顺口答着:“漂亮!”
“韵珩大姐贤惠吗?”
“贤惠!”
这时候的卫立煌已无心回答别人的问话,别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他的脸色红红的,
一股幸福的暖流冲击着心脏,一件件往事,又闪现在他的眼前……

1927年,镇江。
龙潭战役刚刚结束,卫立煌的第14师营地充满着大捷后的喜悦。这是深秋的季节,秋风送爽,天高云淡,卫立煌心情也像天气那样轻松,他和几个幕僚在营房内一面说话,一面散着步。大门处传来一阵争吵声惊动了他。在营门口,一位女子带着几个人被卫兵拦在大门外,那个女子高叫着:“我要见你们卫师长,为什么不去传禀?”
卫立煌走近大门对卫兵说:“让他们进来。”
朱韵珩一行进了门,仍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朱韵珩显然不认识卫立煌。她对卫立煌说:“你们师长在哪里?我要找你们卫师长。”
卫宣煌客气地说:“我就是卫立煌,请到办公室叙话。”
办公室里,卫立煌让座让茶,寒暄已毕,卫立煌彬彬有礼地说:“不知诸位找我有什么事?”
一位老人指着朱韵珩介绍说:“这是我们崇实女子学校的校长朱韵珩女士,有事和卫师长交涉。”
朱韵珩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说:“你们的士兵住在我们学校,扰乱学生上课,损坏学校家具,这不行,你若不管,我一定要向上级反映。”
卫立煌见状,吃了一惊,他在心里说,好厉害的女人。卫立煌表面上仍然微笑着说:“士兵越规,是我约束不严,我立即命令他们撤离贵校。至于损坏的家具,我让军需官过去交涉,一定照价赔偿。另外我准备在后天上午,亲自到贵校亲自赔礼道歉,不知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办公室里沉默着,朱韵珩又站起来说:“卫师长是否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
卫立煌一味陪着笑脸。他说:“知道,知道,我还知道国民革命军的宗旨是爱民。”
听了这话,朱韵珩脸上露出了笑意。

镇江,崇实女子学校。
这所学校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学校的房舍、教学设备是当时一流的,学校的礼堂正在开会,欢迎第9军副军长、第14师长卫立煌的到来。这一天的朱韵珩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仪态端庄,清秀素雅,谈吐不凡。朱韵珩站在讲台上,操着一口南京京语向卫立煌将军致辞,朴素秀丽的朱韵珩一走上讲台,便吸引了卫立煌,她口齿玲俐,语言亲切,卫立煌带头鼓掌致意。
接着,卫立煌走上讲台致答谢辞,军人的步伐,军人的礼节,一走上台便博得热烈的掌声。卫立煌首先向校方致以歉意.接着讲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讲国民革命军同军阀的斗争。由于崇实女子学校大多数教师都是外国人,所以朱韵珩也站在卫立煌的身边,卫立煌讲一段,朱韵珩便翻译成英语,这使卫立煌的讲话更富有光彩,引起台下阵阵掌声。灯光下的卫立煌一身戎装,庄重健壮,朱韵珩眉清目秀,活泼可爱。二人站在一起,一讲一译,配合配合默契,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并窃窃私语。
会后,是文艺节目,朱韵珩忙得不可开交,一会领唱,一会指挥,很少有陪卫立煌说话的机会。卫立煌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投向舞台,舞台上正在演着长袖舞的节目。悠扬的音乐像欢快的流水响起来,音乐声中,7位少女身着古时的服装,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飘然而至,像天上的云那样轻,像空中的风那么快。尤其是领舞的那个身着红装女子,她的脚步是那么轻快敏捷,她的线条是那么优美动人。一双眸子似两池秋水,亭亭玉立的身子,活像一枝刚出水的箭杆荷花,那么嫩,那么美,让人心醉。
朱韵珩来到卫立煌身边坐下,见卫立煌仍然痴呆呆地向台上看着,她问:“卫师长看什么呢?”
卫立煌回过头无不赞叹着说:“刚才穿红衣服的那个女学生跳得真好!人长得也漂亮,像个仙女。”
朱韵珩开朗地笑着,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难道你没有        看出,那个人就是我?”
卫立煌定睛看去,眼前的朱韵珩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像晨露里怒放的一朵鲜花。他微微闭上眼,不敢再看下去,他真的没有想到,朱韵珩竟然如此的美,和前天见到的她判若两人。
归途中,朱韵珩为卫立煌送行,月光下,他们徜徉过爱情的激流,风轻轻,语轻轻,一丝甜甜涟漪在两人心中荡起。

              (7)喜结良缘

卫立煌与朱韵珩的爱情虽无多大的波折,却涟漪不断。二人由于出身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常常有说不到一起的时候。
卫立煌是军人出身,受的是儒家思想的教育,封建的一套多一些。在婚姻问题上,他讲的是老一套。他想回老家结婚,拜父母,拜天地,入洞房。朱韵珩是虔诚的教徒,又在美国上过学,她讲的是洋习惯:想在教堂结婚,让牧师主持他们的婚礼。这个问题二人争论了很久,一直僵持不下。
一天,二人在河边散步,传令兵送来一份电报。卫立煌打开一看,是蒋介石发来的。要卫到陆军大学将官班学习。再有六天就要报到了。若是按老一套婚礼进行,时间太仓促,只好同意了朱韵珩的办法。
1927年12月24日,上海。
这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在一座基督教的教堂里,一片节日的气氛,人们身穿节日的盛装,唱着赞歌——《哈里洛亚》。一对新婚夫妇站在台前,新郎一身戎装,昂首挺胸,一副威严的样子。新娘着一身雪白的婚纱,显得更加妩媚多姿。
牧师走过来对卫立煌说:“你愿意娶朱韵珩小姐为妻吗?”
卫立煌虔诚地说:“愿意。”
“你会见异思迁吗?”
卫立煌举着右手说:“我敢对你们的上帝发誓。”
牧师走近朱韵珩问:“你愿意嫁给卫立煌将军为妻吗?”
朱韵珩羞涩地说:“愿意。”
“你会中途变心吗?”
朱韵珩坚定地说;“我敢对《圣经》发誓。”
牧师面对耶稣像念念有词,然后转身面对大众说:“让我们为新婚夫妇祝福!”
教堂里又响起《哈里洛亚》的歌声。人群中让开一条通道.卫立煌拥着朱韵珩向大门外走去。
教堂外面,停着一辆结婚用的彩车,在人们的簇拥下,新郎新娘跨入轿车。二人向送行的人挥手致意,小车徐徐开动。
这辆彩车在上海的大街上穿行,进入上海车站,在一列客车旁停下来。他们刚刚下车,几个崇实女子学校的学生涌来,给朱韵珩献上一束鲜花,她们拉着校长的手,说个不停。一个女学生问:“校长是到北平度蜜月吗?”
朱韵珩笑着说:“不,卫将军要到陆军大学读书,我的任务是到那儿监视他。”说完她又笑了。
学生们哭了,他们拉着校长的手说:“校长,那要去多长时间?”
朱韵珩说:“也就是三年,我回来后,还要到到学校来,你们等着我啊。”
学生们哭得更痛了,他们就是不肯放行。
这个说:“不行,校长,这样我们会想你的。”
那个说:“我们只要你这个校长,不要别人。”
见学生闹得不可开交,朱韵珩只好说:“开句玩笑,你们可当真了。卫将军这么大个人,还用我监视吗?况且,人家是将军,是大官,能听我的吗?”
一个学生问:“这么说过一段时间,校长就回来了?”
朱韵珩答应着:“你们等着,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
学生们笑了,他们与校长依依惜别。
列车徐徐开动,校长和学生相互挥手致意。
列车上,卫立煌开着玩笑:“你是个教徒,如何说能谎话?”
朱韵珩打了卫一下,无声地笑着。
在陆大学习期间,朱韵珩并没有闲着。当时卫立煌将日本作为假想敌,认真研究对日军作战。朱精通英文,她将外国杂志上凡是研究日军动态的文章,全部译成中文,供卫参考,这对卫的学习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8)久别重逢

一辆小汽车驶入潼关卫戍司令部的大门,几个人迎了上来。卫立煌刚刚下车,便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朱韵珩,她依然是那样端庄、年轻。朱韵珩的身边是孩子们,她向远处一指说:“你们看那是谁来了?”
孩子们叫着爸爸,向卫立煌跑去,他们有的抱着卫立煌的腿,有的拉着卫立煌的衣服,使之迈不开脚步。卫立煌和朱韵珩只能远远地相互望着,目光中有辛酸,有快慰,也有渴望和等待。等二人靠近,卫立煌竞不顾一切扑上去,把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没命地亲吻着。
朱韵珩羞得无地自容,她小声说:“俊如,别这样,让孩子看笑话。”
卫立煌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仍然我行我素,将妻子抱在怀中。
他们来到卫老太太房中,卫立煌一眼看去,娘老多了,气色也不如以前,鼻子一酸老想哭,他强打精神说:“娘,你一路辛苦了。”
卫老太太苦笑着说:“我辛苦个啥,要说辛苦,就数韵珩,一路上吃饭、住店、上火车、躲飞机,都得韵珩照应,你看看人都累瘦了。”
朱韵珩不好意思地说:“娘,看你……”
老太太又说:“立煌呀,听大家说,你打鬼子不要命,娘听了多天睡不着觉,这仗到啥时候才能打完呀!”
卫立煌安慰着说:“娘,你老人家放心,你看我不是很好吗?只要你老人家身体好,就是万福。”
夜已经很深了,卫立煌夫妇的住室里还亮着灯光,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在床上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坐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丈夫说:“你带着这么多人,长途跋涉,兵荒马乱的,真难为你了。”
妻子说:“再难也不怕,这不,总算是找到你了,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她说着话题一转:“仗打得不错嘛,大家都在夸你。你在陆大学习时,就以日本人为假想敌,咱们又准备了那么多的资料,这回总算用上了,没有白费功夫。”
“还不是多亏你的帮助,若不是你,我又不懂英文,能翻译那么多英、美国关于日军的资料?”
“人家都在夸你,你却在夸我。”
“你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帮了我的大忙。”说着他话题一转问:“这次出来,是住西安,还是住成都?”
朱韵珩想了想说:“我看还是住成都好,你的朋友严啸虎是那里的警备司令,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好,我这就去给成都要电话。”
朱韵珩一把拉住卫立煌说:“你慌什么?明天再打电话也不晚。”
卫立煌说:“明天下午我要离开这里了,中条山那边,战事很紧,离久了恐怕不好。若是委员长来电话,多不好意思。”
朱韵珩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你走就走吧,我才不拦你呢。不过,这件事得问问老太太,只要她同意才行。”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这一夜他们说了许多话,办了许多事,鸡叫三遍时,他们一个个感到人困马乏的,这才进入梦乡。
卫立煌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天,第三天晚上宋美龄给朱韵珩来了电话。这两个人都在美国留过学,一律用英语对话,叫别人一句也听不懂。
接完电话,朱韵珩对丈夫说:“俊如呀;看来你不走是不行的,蒋委员长让夫人催行了。”
卫立煌说:“看看,我说走吧,你又不听……”
朱韵珩一摆手:“去去去,谁希罕你呀。”说着,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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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变脸缩腮  蒋介石训斥卫立煌
           循循善诱  刘少奇劝导赵荣声



        (1)郭寄峤的运气

1938年12月,蒋介石在陕西武功农学院召开重要军事会议,第一战区、第二战区、第五战区师长以上的干部都参加了会议,惟有第18集团军和山西敢死队的人没有接到开会的通知。在这次会议上,蒋介石提前宣布了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的一整套反共方案,以“统一政令”、“统一军令”为名,吹响了反共的冲锋号。
会议之前,卫立煌、郭寄峤提前到达西安,住在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驻西安办事处。一天清晨,卫立煌正在院里散步,少将办事处长罗迈伦走过来神色慌张地说:“钧座,有件不好的事情向你报告。”
卫立煌心里一惊,忙问:“什么事?”       
罗迈伦小声说:“这次武功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反共,在西安,对我们第14集团军的议论可不少,钧座请好自为之。”
卫立煌听了,心里十分分冷静。他问:“我想听听都有哪些议论。”
罗处长答道:“议论最多的是咱们那个战地工作团,他们说是八路军的工作团,完全赤化了。至于个人方面,议论的中心是工作团主任刘毓珩,还有总部那个秘书赵荣声,说他们是共产党打入了我们内部的探子。”
听了这话,卫立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好,谢谢你的提醒。”
罗迈伦刚刚离去,郭寄峤和刘毓珩来到这里。卫立煌问:“会上的发言材料准备好了没有?”
见卫立煌发问,刘毓珩从公文包里取出材料说:“昨天晚上刚刚写好的,我就说让钧座过目呢!”说着把材料递过来。
卫立煌接了材料说:“武功的会议,你就不要去了,就在这儿待命。”
刘毓珩说声“是”,便转身而去。
郭寄峤不解地问:“钧座,原来不是说好让刘秘书一起去的吗?这个人灵性,笔下来的又快……”
卫立煌苦笑着:“如今的气候很不好,到武功你就知道了……”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东北风一刮,干冷干冷的。大风把落叶卷到天上,又缓缓地落下来,在院里飘来飘去的。站岗的卫兵被冻得支架不住,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强打着精神,笔直地站在门口。这一天的会议进场特早,早上7时,人们便向会议室走去,路上人们没有寒暄,没有说笑,像是从没有见过面的陌路人。会议室的窗户被厚厚的幕帘遮得密不透风,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声响,与会的军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收腹挺胸,二目平视,完全是军人的作派。会议桌是一个硕大的长方形木桌,上面铺着雪白的台布,桌上没有茶水,没有水果,整整齐齐放着两行军帽。
门外响起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这声音好似敲在人们的心上,使人不寒而栗。一个侍卫官喊着:“蒋委员长到!”在座的军人“刷”地一声,立正站好,把目光投向门口。蒋介石铁青着脸走进会议室。他高挑挑的个子,穿一身军装,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蒋介石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脱了披风交给侍卫,把洁白的手套放在桌前,白手套马上和白色的台布融为一体。蒋介石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然后平和地说:“坐下吧,现在开会。”
蒋介石坐下后,也把军帽放在桌子上,他那没有毛发的光头,映着日光灯发亮。他干咳了几声说:“‘七七’事变到现在,抗战进行一年有余,战事进展得非常艰难。有些战区屡战屡败,丧师失地,这是十分可耻的。北伐精神哪里去了?黄埔精神哪里去了?再不振作精神,打出一个好的局面,我只好挥泪斩马谡,要他做韩复榘第二,把他的脑壳割下来,挂在城头上,昭示民众”。
蒋介石的话像是用铁棒敲打在金属上,发出嗡嗡的声音,这声音在人们的心里震荡着,让人心惊肉跳。
蒋介石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着:“还有一种情况不可小觑,共产党的军队在敌后发展很快,
改编时他们八路军只有三个师,现在恐怕三个军也不止。我们不要前门拒狼、后门入虎,到那个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要求政令统一,军令也要统一,有胆敢违抗者,以叛军论处……”
何应钦接着说:“委座的讲话,至理明言,对共产党千万不能手软,10年剿匪的教训还不深刻吗?下面请各战区参谋长发言,谈谈以后的作战计划。”
第一战区参谋长的发言首先从检讨作战失利开始,讲了半个小时还未切入正题。蒋介石听得很不耐烦,发着火说:“第一战区是抗战以来最糟糕的一个战区,有你这样一个参谋长,还能不打败仗?作战计划,什么是作战计划你知道吗?”
第二战区参谋长讲话时提到山西的决死队和第18集团军,惹得蒋委员长火冒三丈,他大吼着:“糊涂,真是糊涂,八路军你能指挥得了吗?阎长官栽培你多年,心血都白费了,没见过你这样的糊涂人!”
总之,这一天蒋介石的脾气特别坏,吓得发言人战战兢兢的,越是这样小心,越是出问题,发言者不是超过了时间,便是没击中要害。最后郭寄峤代表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作了45分钟的发言,博得了蒋介石的好评,这个委员长带着笑意站起来说:“这个发言很好,条理清晰,目的明确,言简意赅,用语恰当。什么样的参谋长是好参谋长,我看郭寄峤就算一个,这是标准的参谋长。”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郭寄峤投来,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低下了头。
蒋介石只顾表扬郭寄峤,他哪里知道,郭寄峤念的这份发言词,正是共产党人刘毓珩的手笔。


                 (2)卫立煌的灾难

夜晚,一轮皓月升在天空,皎洁明彻,圆溜溜的,好似一面银镜挂在天幕上。卫立煌的心情也像这轮皓月一样,明明亮亮的。白天的会议,使他吃了定心丸。蒋介石批评了那么多人,惟独表扬了他的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在西安听到的风言风语不会有多大问题吧,他想。
这时候,门口黑影一闪,陈铁快步走进来,悄声说:“钧座,大事不好。”
“什么事?”卫立煌十分镇定。
“委座找我谈话,问你和共产党交往的事。”
“你是如何回答的?”卫立煌问。
陈铁说:“我对委员长讲,一无所知。”
“他相信吗?”
“委座看样子不会相信,所以,我来与你打个招呼,你要有所准备。”
“唔……知道了。”       
果然,时间不长,一位侍从副官来到卫立煌面前。他向卫敬个军礼说:“卫副长官,委员长有请。”
卫立煌答着:“好吧,我立即就到。”
卫立煌来到蒋介石的办公室,见蒋介石正在室内踱步,知内情的人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卫立煌不敢怠慢,他向前紧迈一步,双脚一并,碰得皮鞋后跟“啪”地一响,以标准军人的姿势行个军礼说:“报告委座,卫立煌奉命到来,请训示。”
蒋介石上下打量着卫立煌并没立即发话。这目光像火,也像黑夜里野狼眼睛的绿光,看得卫立煌心里直发毛。过了一会儿,蒋介石才问道:“你到延安去过?”
“是的,职下是奉命路过。”
“有何观感呀?”
卫立煌这时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因为蒋介石并没发火。他据实而论:“延安那地方,虽说有些穷,但军民一心,抗战的情绪还是很高的。”
蒋介石进一步问:“听说毛泽东为你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
“是的。”
蒋介石一拍桌子,指着卫立煌说:“他既然对你那么好,你跟着他毛泽东干好了。你对他们也不错嘛!一次给他们批了那么多军火。”
卫立煌低头不语,他知道在别的什么问题上,都敢和蒋介石争论,在这个问题上,是争论不得的。
蒋介石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大声警告说:“你是党国的军人,是党国的干城,一定要懂得,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只有国父的三民主义,才能救中国。”
卫立煌低头答着:“是的,立煌一贯信奉国父的三民主义。”
蒋介石话题一转,问着:“俊如啊,最近读些什么书?”
卫立煌心里一虚,不敢说实话。他答着:“战事繁忙,没有读什么书。”
“胡说。”蒋介石涨红着脸说,“有人说你正在读《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是的,职下只是随便翻翻。”
蒋介石大声吼着:“糊涂,糊涂,你是党国的军人,那些书是你随便翻的吗?你既然想读书,我送你一本好了。”蒋介石说着,从案上拿起一本书,放在卫立煌面前。
卫立煌拿起一看,是一本《曾胡冶兵语录》便说:“职下回去以后,一定细细研读,若没有别的事情,职下告辞。”他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要马上离开这里。
蒋介石拖着长腔说:“慢着,你先不要走。我来问你,你的战地工作团是怎么回事?”
卫立煌答着:“工作团是职下在西安招收的爱国青年,他们工作卖力,积极肯干,都是很好的青年。”
“胡说,工作团里混进了坏人,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共产党!”
卫立煌陪着小心说:“回去以后,我一定仔细清查。”
“不是清查的的问题。一个都不要留。立即全部遣散。”
“是。”
蒋介石挥着手说:“你可以走了。”
卫立煌打起精神向蒋介石行个军礼,快步转身而去。

(3)反蒋意识

还没等武功的会议开完,蒋介石就直接下达了解散工作团的命令。当时在垣曲主持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工作的是副参谋长文朝藉。他见命令用语严厉,不敢怠慢,给工作团的人发了一些路费,立即遣送回家。刘毓珩的名额虽说不在工作团之内,而在第9军军部,因为
他是工作团的主任,所以在解散工作团时,首先将他遣散。赵荣声因为名额在总部,又回到总部工作。
1938年,中国军队在编制上有一些变化。蒋介石为了使他的亲信有升官的机会,在集团军总司令之下,增设了军团长的职务,全国委派军团长的多达30余人。当时在卫立煌的第14集团军中,蒋介石将第14军扩编为第33军团,辖第14军和93军,提升李默庵为33军团长。军令部的具体安排是:
第14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辖第33军团、第9军、第14军、第15军、93军;
第33军团军长李默庵,辖第14军、第93军;
第14军军长陈铁;
第93军军长刘戡;
第14军主要干部变动如下:
第85师长陈铁升任第14军军长;
第85师副师长陈武免职;
第10师师长彭杰如升任第14军副军长;
第83师师长刘戡升任第93军军长(兼83师师长)。
自从在武功开会归来,卫立煌就一直闷闷不乐,看了军令部的命令,他更是气上加气。多年来,卫立煌和蒋介石斗争的焦点,就是兵权问题。李默庵是黄埔一期学生,天子骄子。在卫与蒋的斗争中,他扮演着一个不光彩的角色。1929年卫立煌当师长的时候,准备保举跟随他多年、有些私交的黄埔生当旅长、团长,没想到蒋介石却派来了李默庵当旅长。李默庵虽然也听从卫立煌的指挥,同时又可以直接通天,向蒋介石报告。这一次人事调整名单,就是李默庵的主意。多年来,李默庵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卫立煌。卫任第10师师长时,李任旅长;卫任第14军军长时,李任第10师师长;卫任第14集团军总司令时,李任第14军军长;现在李又任军团长。一直是一个准备顶替卫立煌的候补官。
卫立煌是从第10师师长、第14军军长这么一级一级升上来的,现在在山西的第10师、第83师、第85师,都是卫立煌的基本队伍。陈铁、陈武虽说也是黄埔一期的学生,但是他们和卫立煌共事多年,卫立煌对他们亲切诚恳,相互之间敢于推心置腹,无形之中建立了一种感情和友谊。抗日战争开始时,彭杰如任第10师师长,陈铁任第85师师长,兵权都抓在他们手里。军长李默庵虽有篡夺卫立煌兵权的野心,但在第14军中有两个师长拥护卫立煌,和卫立煌亲近,这样李默庵便没有办法。这一次情况就不同了,李默庵把陈铁架空,把彭杰如明升暗降,让陈武滚蛋。再换一些人当师长、副师长,这样就挖空了卫立煌在下面的根子,卫立煌怎么能够忍受呢?接到军令部命令的那天上午,卫立煌坐在办公室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的眼神黯淡,就像晴朗的天空猛然遮上了层层乌云。他呼吸十分急促,胸脯一起一伏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山洪瀑发似的喊着:“来人!”
一个副官听见这样的叫声,吓得猛然一惊,小跑着进了办公室。他行个军礼说:“钧座,有什么事请吩咐。”
卫立煌的脸色更阴沉了,阴沉得像古寺里积满尘埃的铜钟。副官看了一眼,又赶忙低下了头。
卫立煌粗声粗气地说:“立即让参谋长到我这里来一下。另外打电话让陈铁、陈武、彭杰如,快马加鞭前来见我!”
副官连连称是,退出办公室。
参谋长进门之后,立即看出卫立煌的气色不对,知道他正在生气,便说:“钧座,有什么事值得你生那么大的气?”
卫立煌没说话,他把军令部那份命令推到郭寄峤面前。郭寄峤看着命令,卫立煌便发起了脾气,他红着脸气呼呼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几个会打仗的架空了,调走了。刘戡这个人乱来,打仗不行,反倒高升了。以后的仗还怎么打?这个队伍我是带不起来了,我不干了,要回家种田。”
郭寄峤看着文件,神色凝重,就像萧瑟的秋风迎面吹过。他用一支铅笔敲着那份文件说;“这次人事调整有问题,对以后作战十分不利。”说着便走到卫立煌的面前,劝导着:“钧座不必生气,有事咱们好商量,如果有意见,还可以向委座反映嘛!”
卫立煌怒气冲冲地说:“反映?这时候还反映个屁!在蒋介石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我卫立煌。寄峤兄,老实跟你说,我不想干了!”
这时候,陈铁、陈武、彭杰如已经走近办公室的门口。郭寄峤劝慰着说:“钧座,你冷静冷静,在下级面前可不能信口开河。”
卫立煌硬着头皮说:“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怕什么?说,我一定要说!”
郭寄峤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
三个师长走进办公室一齐敬礼说话:“报告钧座,职下奉命来到,请训示。”
卫立煌不像平时那么严肃,很随便地说:“桌上有份命令,你们都看看吧。”
几个师长正看着文件,副官进门说:“钧座,第14军李军长求见,在传达室恭候。”
卫立煌忽地站起来,铁青着脸说:“不见,不见,叫他立即给我滚蛋!”
副官正要退出去,郭寄峤急声说:“慢,你对李军长说,钧座有要事正在办理,他有什么事,请他明天再来。”
陈铁,中上等身材,面目清瘦,一副干练的样子。他看看文件,发狠地握着拳头,把拳头握得发响。彭杰如从外表看,不像个军人,俊眉秀眼,文质彬彬的样子像个白面书生。看了一会儿,他便摇摇头,微微闭上了眼睛。陈武,又粗又矮,样子很像个汽油桶,一举一动,都可以显出浑身的力量。他看看文件,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手枪,似乎又觉不妥,慢慢把手枪放入枪套中去。
卫立煌阴阳怪气地问:“诸位都看过了吗?”
三人齐声答着:“看过了。”
“有什么感想?不妨说出来听听!”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卫立煌说:“你们大胆地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陈铁叹着气说:“我们为蒋介石卖命几十年了,越干越心寒,他这个人处处算计人,没有良心。”
陈武把手枪“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生气地说:“想叫老子滚蛋,没那么容易,老子跟他拼命,奶奶的……”
只有彭杰如没说话,卫立煌来到彭的面前问:“彭师长,该你说了。”
彭杰如整整军服,走近蒋介石的画像说:“委座呀,不是职下与你分心,我彭杰如在你心中就是一块擦桌布,用时握在手上,用完了便往垃圾堆里扔,叫人怎么跟你一心。”说着他脱下军帽,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卫立煌叹着长气说:“我的心凉透了,不想再跟着他干了,去当共产党,你们干不干?”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干,我们跟着钧座一起干。”
“对,我们不离开部队,咱们和共产党一道整垮他蒋光头。”陈铁说着话显得很兴奋。
陈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说:“只要能弄垮他,出出这口气,就是死了也甘心。”
彭杰如对郭寄峤说:“反对蒋介石的人,老蒋都给他加上一顶赤化的帽子,凭良心说,我没有看过什么进步书刊,思想也没有赤化,就是看不惯他的做法,这个人心肠太黑了。”
听了大家的表态,卫立煌心里很满意,他对三个师长说:“延安对我很好,我要马上和那边联系,你们回去以后,随时听我的命令。”
三个师长一齐答着:“是。”

  (4)参谋长的绝招

三个师长兴奋地离开办公室,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卫立煌看了一眼郭寄峤,见他满脸的忧郁。
郭寄峤坐在沙发上,用脚尖在地板上擦来擦去的。
卫立煌问:“寄峤兄,你怎么不说话?我在45师时,你来到我身边,算来10余年了,咱们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说。这一次你若不想跟着我干,我也不会勉强你,可你总得说话呀!”
郭寄峤抬头望了一眼卫立煌说:“钧座,这一回你把事情闹大啦。”
卫立煌反问着:“我想这样闹吗?还不是他们逼的。”
郭寄峤坦诚地说:“不是我怕担风险,我是想着这样闹下去对国家、对民族不利,有碍抗日战争的大局……”
听了参谋长的话卫立煌沉思着说:“唔……我倒愿听听你的高见。”
参谋长轻言轻语地说:“倒不如先礼而后兵。”
“先礼后兵?”
郭寄峤慎重地展示出一份文稿说:“钧座,你看这样如何?这是我替你拟的一份电文,让蒋介石收回成命,若不行咱们决不客气……”
卫立煌看着电文,只见那上面写着:

蒋委员长大鉴:
军令部昨日文件,俊如今日收阅,中条山为豫、陕大门,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为国家计,为抗日大局计,俊如冒死陈谏,请委座收回成命,重新安排第14集团军之人事,俊如的想法是:
李默庵任第33军团长;
陈铁任第14军军长;
刘戡任第93军军长(不兼师长);
陈武任第83师师长;
彭杰如任第10师师长;
第85师师长由副师长陈鸿远继任。
俊如不愿做败军之将,也不愿使千万士兵死于非命。若不如此,吾实难带起这支队伍,那就请委座另选贤能,俊如惟愿回归乡里,老死于林泉之下。
卫立煌

郭寄峤不愧为卫立煌的参谋长,他把长官的心事摸得十分清楚,连电文上的人事安排,也使卫立煌非常称心。
郭寄峤解释着说:“我想这样做并不十分困难,蒋介石想让李默庵、刘戡升职咱们满足了他;反过来说几个主力师还掌握在咱们的手中,指挥打仗运用自如。只要钧座态度坚决,多去几份电报,要想达到这种结局并不困难。”
像一阵春风吹散了乌云那样,卫立煌脸上出现了笑意。他拍着郭寄峤的肩头说:“还是寄峤兄的主意好,好吧,就按你的办法干,将电文立即发出。”
一连三封电报,仍不见重庆的回音,这可惹恼了卫立煌。一天夜晚,赵荣声奉命来到卫立煌的住室,见卫立煌正翻看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抽着香烟。昏黄的烛光下,烟雾弥漫。    赵荣声知道卫立煌平时是不抽烟的,今日是怎么了?他看见桌上摆着糕点、果品、茶水,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见赵荣声进门,卫立煌客气地笑着,示意赵荣声坐下,他走到门口对卫士说:“今天晚上,我要读书,什么人也不见。”
卫士答应着“是”。
卫立煌回身关了门,坐在赵荣声的对面,把一个洗好的水果放在赵的手上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看着卫立煌神秘的样子,赵荣声预感到事关重大,忙问:“什么事,请讲。”
卫立煌慎重地说:“我参加共产党好吗?怎么参加呢?”
听到这话,赵荣声止不住的高兴和激动,能把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拉入党内,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他平心静气地考虑着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以前跟你讲过,我只是‘民先’队员,还不是共产党员。共产党的组织是秘密的,外人不能乱问,怎么参加,我真的还说不上来。”
卫立煌看样子很着急,他问:“那该怎么办?”
赵荣声想了想说:“朱总司令常来,你跟他谈谈不好吗?”
卫立煌吸着香烟,喘着粗气说:“现在日军正在扫荡,垣曲至武乡的道路不通,朱玉阶一时还来不了,你到延安问问好吗?”
赵荣声思考着说:“去延安路太远,我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问问林伯渠先生,说不定就行了。”
卫立煌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他快步来到床前,从床下拉出一个皮箱,取出一些钱交给赵荣声说:“你是我的秘书,代表我去找共产党,不要跟任何人讲,天亮马上就出发。”
赵荣声激动地答应着:“是!”

26# 2018-8-29 14:3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5)林伯渠接见赵荣声

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
林伯渠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赵荣声汇报完工作,偎在火炉旁烤着火。林伯渠老人矜持地站在窗前,许久不说话。东北风呼啸着,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在空中滚荡着,一会飘落在地上,一会又飞到空中。过了一会儿大风沉静下来,雪花也变得肃穆庄重。圣洁的雪花落在树上、房上、地上,慢慢地大地披上一层银装。
林柏渠在窗前足足站了一个小时,才转过身子来到火炉旁坐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赵荣声,过了好一会才说:“小赵,依你的想法,卫立煌想参加共产党会不会有什么背景?”
赵荣声想了想说:“背景当然会有,我总结了四条原因,至于哪条最准确,我也说不准。请林老参考。”
林柏渠慈祥地点点头说:“你一并说来,咱们在一起分析分析。”
赵荣声把凳子朝前挪了挪,靠近林伯渠说:“关于卫立煌提出想参加共产党的问题,我有四种想法:“第一,一年多来卫立煌在晋作战期间,和八路军接触的机会渐渐增多,接受周恩来、朱德的影响比较深,他也看到八路军是真心抗战的。访问延安时,看到了解放区朝气蓬勃的新气象。在延安期间,毛泽东主席接见了他,和他谈了许多革命道理,他的感受很深。他曾对我说过,要想打败日本人,只有走八路军的路。在中条山,他学着八路军的战术打仗,学着八路军的样子成立战地工作团,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希望参加共产党,可能出于
真心。”
“唔……”林伯渠点点头说:“说下去,你继续说下去!”
“第二,在国民党军队中,很多人看不见抗日战争的光明前途,投降主义思想泛滥成灾,连蒋介石在内,也很动摇。卫立煌是个坚持抗战的人。将来如果国民党投降了,他在军中的地位也就没有了。要想坚持抗战,首先就得和共产党搞好关系,他是不是基于这种想法,才要求参加共产党?”
林伯渠把一杯茶水放在赵荣声的面前,只是笑了笑,没有插言。
赵荣声端起杯子,他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第三,在中国的旧军阀中,左右逢源,脚踩两条船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对卫立煌影响较大。卫立煌会不会玩的是这一手?”
林老并不答话,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卫立煌是不是执行国民党的什么任务,想试探一下共产党的态度?要不就是试探一下我这个人是不是个共产党员?我们也要防着这一手?”
卫立煌的这个秘书,由于对卫立煌还缺乏深入的了解,他谈的四条原因终归是隔靴搔痒,没有抓住问题的要害。
林老听完赵荣声的话,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火炉上的茶壶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里显得烟雾缭绕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林老不紧不慢地说:“我讲两点意见,一、回去以后转告卫立煌,让他好好地做一个国民党员,做一个真正的三民主义者,这样对中国革命的贡献要比参加共产党大得多,这一条给他说明,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是。”
林老又继续说:“告诉卫立煌,他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人能不能入党,要请示延安,请示党中央,因为关系重大,我个人无权决定。”
“是。”
“第二、这一条是是对你讲的,这是一个绝密事件,要严守机密,对外不许乱讲。”
赵荣声回答着:“是”。
林伯渠走到窗前,看着院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感叹着:“下雨天,留客天,可是我不能留你,事关重大,回去晚了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走过来又说:“小赵,你还是回去吧,越快越好。”
赵荣声深深地向林老鞠了一躬,向门外走去。他走在院子里,风雪扑打着他的脸,他眼含热泪在风雪中踽踽独行。这里本该是他的家,然而有家却不能归,偏偏要去的是不是自己的家的“家”,他能不心酸吗?

                  (6)收回成命

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的办公室。
白崇禧正在室内写着什么,何应钦拿着一份电报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他那白白净净的脸,变成了紫茄子的颜色。何应钦抖着双手把电报放在桌上说:“健生兄,你看看卫俊如狂妄到什么地步,军令部的命令到他那里行不通,他斗胆抗命,敢叫委座收回成命,这还了得?命令就是命令,能收回吗?”
白崇禧看了卫立煌发来的电报,也感到卫讲的有些道理,但他不敢得罪何应钦,也不敢就事论事,只好泛泛而论:“敬之兄此言差矣,历史上收回成命的不乏其例,若没有这些事,怎么会有收回成命这个词呢?”
何应钦被问得张口结舌,他不觉理亏,反而把矛头对准了白崇禧说:“你身为副总长,如此治军,岂能不败?”
白崇禧被他惹火了,他站起来,两眼瞪着何应钦振振有辞地说:“你是总长,我只是你的幕僚,若论败仗之罪,应先杀你的头……”
蒋介石听见争吵,从内室走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何应钦把电文递给蒋介石,蒋介石看了电文脸色骤变,木冷着脸咆哮着:“放肆,这还了得。”他转脸对何应钦说:“敬之兄以为如何处置为好呢?”
何应钦恶恨恨地说:“撤职查办,以儆效尤!”
白崇禧见状插了一言:“大战在即,总不能让俊如回家种田吧?”
见白崇禧又来插话,何应钦以退为进,拂袖而去,边走边喊着:“这件事我管不了,再也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
见何应钦走远,白崇禧讥笑着说:“国家大事,岂容儿戏,这是什么态度?”
蒋介石对卫立煌也是有成见的,但他觉得,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何应钦一走,他也有些压力,便问白崇禧:“健生兄,俊如如此狂妄,该如何处置?”
白崇禧心平气和地说:“委座,俊如这种做法,我也很有意见,但此时应以大局为重,在山西不光有中央军,还有晋绥军、川军、陕军……撤了卫俊如,李默庵堪当此任吗?”
蒋介石思索着摇了摇头。
白崇禧又问:“郭寄峤呢?”
蒋介石又摇摇头。
白崇禧进一步问:“撤了卫俊如,派谁去合适呢?”
蒋介石不安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最后他站在白崇禧对面问: “你是说照卫俊如的意见重新安排第14集团军的人事?”
白崇禧了解这个委员长,知道他自尊心极强,所以故作生气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为了战局,虽说这是个迫不得已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
“这个卫俊如。”蒋介石说着,用毛笔在卫立煌来的电报上写了一个“可”字。写完又叹口气说:“健生兄,这个事,就由你来办吧!”

垣曲,卫立煌的办公室。
室内卫立煌、陈铁、陈武、彭杰如正在议论着什么,郭寄峤走进来扬着手里的电报说:“还是钧座有面子,一封电报到重庆,几个师长重新任命,乖乖,委座也得听钧座的,不服气不行。”
卫立煌看着电文,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说:“这可不是我有面子,还是参座的主意好,要不是参座,几乎铸成大错。”
郭寄峤顺水推舟地说:“钧座既然说我这么有面子,今晚我请客,诸位可一定到场啊!”几个师长吵着说:“这是庆功酒,喝,喝他个一醉方休!”
卫立煌对着郭寄峤的耳朵小声说:“吃饭的事,一定要叫李默庵和刘戡参加。”
郭寄峤展展眉毛笑了:“钧座大人大量,顾全大局,实在高明!”

垣曲县有个古城镇,第14军的司令部就驻在这一带。古城镇面向黄河,背朝大山,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无奈日军扫荡之后,这里也被糟蹋得不像样子。
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房顶上集着厚厚的雪被,屋檐处的冰凌盈尺,狂风呼叫着,把大树吹得东摇西晃的。人们躲在室内穿着棉衣也感到寒冷,路上很少见到行人。新任第14军军长陈铁住的地方是临时租用的一家民宅,迎着大门是三孔靠山窑洞,军长就住在中间的窑洞里。军长的住室里一片热气腾腾,门口不远处放着一个硕大的炭盆,大块大块的煤炭燃烧着,使窑洞里的气温暖和非常,陈铁和卫立煌脱了棉大衣坐在桌旁。桌上放着几盘饭菜、酒具。桌子中间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吃,吃,趁热吃。”陈铁让着客人。
卫立煌慢条斯理地吃着说:“陈军长,给重庆去电那回事,我本来不抱多大希望,想不到竟是那样的顺利,你说怪不怪?”
陈铁是个聪明人,对这个事也想了许多,他笑着说:“福祸相倚,见怪不怪。你和蒋介石的矛盾已非一日,基于战局,他不得不用你。若是他的亲信李默庵羽毛丰满,他能用你才怪哩!你想想,山西这个局面,部队庞杂,他李默庵能指挥得动吗?”
卫立煌想想也是这样,便说:“这么说还得给老蒋留一手?”
陈铁喝完一杯酒,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睁大了眼睛说:“这还用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总得有一条退路。老蒋的阴毒你不是不知道,不要让他把咱们兄弟逼得无路可走啊。”
卫立煌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想了一下说:“对,你说得不错。”
“钧座为人太实在,不少人都说你吃亏就在于老实,只知道打仗,除了打仗,什么事也不想。”
卫立煌抚着小胡子笑了:“怎么不想,我现在就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陈铁问着。
卫立煌用筷子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了个“李”字说:“这个人在我们这里,终究是个祸害,我想把他弄走。”
陈铁又给卫立煌倒满酒说:“对,这个想法很对。不过,不能操之过急。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立煌眨着眼睛说:“陈军长,又外道了是不是?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讲的呢?说吧,快说吧。”
陈铁缜密地说:“蒋介石想把你卫立煌架空,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可以直接指挥到军、到师,使他的这个军团长感到无所事事,到时候,你就是留他,他也不会呆在这里。”
卫立煌附掌一笑说: “好,这个办法好!”
“这样做省得老蒋说你排斥异己,省去了许多麻烦。”
卫立煌和陈铁满上酒杯,碰了一下,喝得一干二净,他们相视一笑,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陈铁的办法果然有效,没有多长时间,李默庵主动请调。这个军团长一走,第33军团自然就不存在了,这样卫立煌的第14集团军就有了第9军、第14军、第15军、第93军四个军的兵力。


    (7)刘少奇约见赵荣声

赵荣声自西安回来以后,将西安之行的结果转告卫立煌,卫立煌和陈铁说的给蒋介石留一手,就是指和延安联系的事。赵荣声每次到卫立煌这里来,卫立煌总要询问这件事。
一天夜里,卫立煌正在灯下看书。赵荣声如约来到卫的住室。卫立煌站起来走到赵荣声的面前问:“你从西安回来有10多天了吧?”
“不错,整整18天。”
“延安方面怎么还没有消息?”
赵荣声看看卫立煌焦急的表情笑了:“也许快了。”
卫立煌追问着:“什么意思?”
赵荣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我今天收到一封信,是从渑池八路军兵站来的。有一个叫胡服的人让我去见见面,说有事和我谈,是不是这件事呢?”
“信在哪儿,让我看看。”
赵秘书展开信,放在卫立煌的面前。
卫立煌接过信,只见信上写着:

荣声兄:
我从延安东来,准备在渑池逗留几天,弟渴望与兄晤谈,请速来。
胡服

卫立煌看罢来信问着:“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
“你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没听说过。”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给你写信呢?”
“不知道。”
卫立煌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说:“不管怎么着,明天你到渑池去一趟,问问情况。回来后,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再说。”
“是。”
赵荣声就要退出房去,卫立煌又补了一句:“慢着,一定注意保密!”
“是。”赵荣声答应着,点头离去。       

渑池八路军兵站,位于陇海铁路之北的渑池县城东关,是几间普通的民房,院里的大树已经落叶,光秃秃的枝干刺向天空,一副萧条的样子。这个兵站是南面的新四军、北面的八路军以及西北的延安的联络站,来来往往的共产党要员,都常在这里歇脚。
来到渑池八路军兵站,赵荣声才知道这个“胡服”就是刘少奇,刘少奇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之一,曾任党的北方局书记,现在是中原局书记。在延安召开的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上,林伯渠向中央领导汇报了赵荣声西安之行的内容,党中央委托刘少奇同志和赵荣声见面,做些思想工作。
这是一个小雾的早晨,薄雾飘飘悠悠的,地上的山、村、田、路隐隐约约的,看得不那么清楚,使人感到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样子。一大早,赵荣声便过了黄河,踏着路上的残雪来到八路军兵站。
兵站的大院里空落落的,很静,只有一个人在院子里作操。这个人高挑挑的个子,穿一身深蓝色的八路军棉军服,见有人进门,侧目看了赵荣声一眼,目光像流星闪逝,立刻照亮了赵荣声的心。两人就那么短短的一瞥,赵荣声愣了一下,心想,这个人好面善,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赵荣声还要继续走,就被那人叫住了。
那人走近赵荣声,伸着手说:“你是赵荣声同志吧?咱们见过面的,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赵荣声握着那人的手,迟疑地问:“你是……”
那人笑了:“我是胡服,就是刘少奇,请到屋里说话。”
那是抗战的第一年,小赵在太原写了一篇有关抗日统一战线的文章,因为有些观点拿不准,前去请教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彭雪枫。彭主任笑着说:“正好我这儿来了一位高水平的同志,请他修改一下,岂不更好。”说着便把文章交给刘少奇。
刘少奇燃着一支香烟,边吸边改,一支烟的工夫文章就改好了。小赵没顾上问这个人的
姓名,想不到今天又见面了。赵荣声当时并没有认出刘少奇,他佩服少奇同志的眼光和超人的记忆力。

27# 2018-9-1 16:30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4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8)弄巧成拙

刚刚坐下,少奇同志又燃上一支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我刚刚从延安开会回来,中央领导委托我同你见见面,谈一次话。”
本来屋里比较冷,小赵听了这话腾地一下浑身热起来,他深感事态重大,有些坐卧不安的样子,局促地说:“不知有什么事情,还要领导亲自来讲?”
刘少奇微微笑着,他弹了一下烟灰说:“你们几个娃娃可真胆大!”
赵荣声心里一紧,有些害怕,他预感到又要受批评了,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只有大着胆子问:“什么事?”
“你们这些年青人,想为党做点工作,心情是好的,不过你们也太胆大了,竟敢挖蒋介石的墙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做对党不仅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有很太的危险。”
赵荣声低着头,脸上红红的不说话。
刘少奇神态凝重,他十分严厉地说:“中央军是蒋介石的命根子.卫立煌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是蒋介石的台柱子。他跟蒋介石多少年了,又带着那么多军队,现在你要把他挖过来,这不是要割蒋介石的肉?他能甘心吗?”
少奇同志丢下香烟,在地上踩灭,和颜悦色地说:“我们党的干部要执行党的政策。毛泽东主席讲过,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生命你知道吗,有多重要?抗战时期,国共合作,我们和国民党有协定:彼此都不在对方的党、政、军里搞活动,不建立秘密的党支部。我们要言必信,行必果。你们在国民党军队里建立了秘密党支部,还挖他的墙脚,若是蒋介石知道了,这还了得!到那个时候,如果他把国民党军队的力量,不去对付日本人,而回过头来对付我们,那么抗日战争的大局就会动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那时候,中国的局面就不可收拾啰!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少奇同志的话,赵荣声很受教育,也感到很委屈。他解释说:“卫立煌想参加共产党的事,完全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我们并没有引导他。”
刘少奇点上香烟,吹灭了火柴,耐着性子说:“小赵同志,我听说你们给卫立煌订阅延安的报刊,还买了一些生活书店出的进步书籍?”
赵荣声坦诚地说:“这些事都有,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小赵哇,你刚才还说没有引导卫立煌,你的进步书刊影响了他的思想,这不是引导又是什么?”
赵荣声睁大眼睛看着刘少奇,有些想不通。他问:“这也能算引导?”
少奇同志笑了:“你说呢,小赵?”
小赵并不服气,但他还是说:“就算是吧。”
少奇同志笑得很开心,他说:“对头,这才是我们的好同志。”笑罢,少奇同志严肃起来,他接着说:“我们党最近在延安召开了六届六中全会,全议的主要精神也给你讲一讲,这对于你们工作有好处。”他又点上一支烟说:“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解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问题,过去王明提出的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口号是错误的。毛泽东同志主张,在统一战线当中,共产党人要独立自主,放手大干,如发展军队,开辟根据地,发动群众……不能老看着人家的眼色行事。”
赵荣声静静听着,不时地作着记录。
刘少奇又说:“不必记录,已作的记录要毁掉,只要记在这里就行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赵荣声撕下记录,投入火炉中,那些纸张冒了一会儿青烟,便化为灰烬。
少奇同志严肃地说:“我给你提两点要求:一、回去以后,立即解散党支部,你们以个人的身份参加国民党,停止组织生活,停止和党的联系,保留党籍,长期潜伏下去。二、诚心地当卫立煌的部下,和他们搞好关系,真心地帮他做事,真正成为他的心腹人。跟着他做官,官做得越大越好,这对我们党的事业有好处,能做到吗?”
刘少奇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原以为会打通赵荣声的思想,谁知道他这么一问,赵荣声却说:“做不到。”
刘少奇严厉地问:“为什么?”
赵荣声苦闷地叹着长气,他不安地说:“我也讲两点:一、不参加党的组织生活,看不到党的文件,就不了解党的政策,我受不了;二、和党组织完全断线,还算什么党员?最少得有一个人和我接头,有什么情况可以报告,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请示,若不这样,我坚决不干,要求调离工作!”
面对这个又可爱又执拗的青年,刘少奇感到又可气又可笑。他知道对这些青年,光批评是不行的,必须把道理说透,以理服人,才有效果。于是就解释着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国共合作以后,党的报纸公开发行,一看党的报纸,党的方针、政策不就明白了吗?”
赵荣声坚持着:“不过组织生活可以,但必须有一个人和我接头!”
刘少奇笑笑,终于作了让步。他从外面叫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瘦瘦小小的,头戴一顶旧军帽,束着一根小皮带,眼睛不大,却很有精神。赵荣声打量着这个人,心里想着,这个人八成是兵站的通讯员,要不就是炊事员。不管怎么着,有个人联系就行。
刘少奇来到赵荣声面前介绍说:“刘子久同志,山东人。现在是豫西地下党的特委书记。让他与你接头行吗?”
“好,太好了。”
赵荣声紧紧握着刘子久的手不放,激动地说:“子久同志,以后你便是我的娘家人,家里有什么事请一定告诉我。”说着他的眼睛红了,小赵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泪水才没有掉下来。
刘少奇拉着赵荣声的手说:“只顾说话,把中饭都忘了,走,咱们一起吃饭去!”


 (9) 少奇同志上党课  
                              
三个月之后,刘少奇同志回延安开会,临回中原局时,在洛阳又一次接见了赵荣声。
一进门,少奇就发现小赵的神情有些沮丧,他关心地问:“在这里工作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赵荣声又一次握住少奇同志的手说:“少奇同志,你真是活菩萨,我的家务事正闹得不可开交,你若不帮我,我就没法在这里工作了。”
赵荣声的爱人叫靳明,毕业于燕京大学,是在一二.九运动中入党的。她热情高,有干劲,聪明,漂亮,性格活沷开朗,能拉会唱。七七事变以后到了延安,参加了八路军的战地服务团。赵荣声和靳明在学校是同学,在战地服务团,一个是编剧,一个是演员,没过多长时间,二人相爱了,并结了婚。赵荣声当了卫立煌的秘书之后,为了工作上的方便,组织上将靳明派到赵荣声的身边工作。
到了国民党的部队之后,靳明非常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她总想为党多做些工作,干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然而,洛阳是大后方,她在这里的任务是当军官太太。整天除了迎来送往之外,还得陪着别的官太太打麻将、看戏。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多次吵着要回延安去,到前线去。
有一次,她得知有一批同志从洛阳八路军办事处要到前线去,也不打招呼,给赵荣声留下不为例一张字条便走了。半路上正好遇着敌人扫荡,靳明同志受了伤,这才不得不又回到洛阳。回来以后,还是不安心工作,经常吵着要回延安去。靳明同志这样做,直接影响了赵荣声的工作。
听了赵荣声的介绍,少奇同志感到事态严重,决定用上党课的办法解决这个家庭问题。
这次党课是在洛阳八路军办事处的饭桌旁上的,他们一面吃饭,一面谈话。少奇同志见靳明坐下便开口说:“今天我们三个人上一次党课,党课上决定的事,要坚决实行。我们党的规矩是不是这样啊,靳明同志?”
靳明连连点头,她说:“是呀,是这样。”
少奇同志明知故问:“小靳同志,在洛阳生活还适应吗,做些什么工作?”
听到首长这样问,靳明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工作也没干,跟我一起参加工作的,有人现在已经当了团长,你看我干了什么?是一个标准的军官太太。整天和别的太太在一起,不是看戏,就是打麻将。这是在干革命吗?这简直是腐化、堕落。首长,听说你要到新四军去,就带我一起走吧!”
少奇同志不动声色地问:“和小赵在一起上班的同事们都有太太在洛阳吗?”
“有的,都有的。有的当官的在家早就结过婚的,太太一时来不了,就在洛阳找个战地夫人。醉死梦生的,你说这像话吗?”
少奇同志顺着小靳的话往下说:“看来国民党的军官带太太是一种很普遍现象。”
“对,对,就是这样。”靳明赞同地说。
少奇同志又说:“吃喝玩乐是国民党人的本性,若不这样,他们就不像国民党的人,我们共产党人就不是这样。”
靳明拍着手说:“首长水平高,你说得太对了,所以我一直不想在这里,你就带我走吧,回延安,到前线都可以。”
少奇同志进一步问:“小靳同志,你和小赵是共产党人,还是国民党人?”
靳明转动着眼珠,不解地答着:“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共产党人,我们俩个都是在一二.九运动中入的党。”
少奇同志笑了,他入情入理地说:“小靳同志,你回答得不完全正确。严格地说,你们是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人,是不是这样啊?”
“是,是这样。”
“我再问你,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人在外表上应该像国民党啊,还是应该像共产党?”
“当然应该像国民党。”       
“这就对了嘛,应该像国民党,所以,你就要陪着小赵在这里当军官太太,跟她们看戏,跟她们打麻将,跟她们打成一片。当然,这是演戏,这个军官太太演得越像越好。如果你走了,留下小赵一个人在这里,小赵就不像国民党的军官了,而像共产党的人了。国民党人不是骂我们共产党人是苦行僧吗?所以,我们要以假相迷惑他们。你说是不是应该这样啊?”
靳明愰然大悟,她笑着说:“首长就是水平高,你摆了个迷魂阵,让我转来转去的,把我都给转迷乎了。”
少奇同志笑着问:“小靳同志,别的不要说,你只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       
少奇同志得意地说:“那你还走不走了?”
靳明点着头说:“不走了,只要是党的需要,我就在这里当好军官太太,为赵秘书服好务!”
少奇同志笑了,赵荣声也笑了。这个难以解决的家庭问题在一片笑声中圆满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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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5 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因祸得福  卫立煌坐镇洛阳
兄弟阋墙   朱怀冰兵败太行


(1)        卫立煌升官

蒋介石的用人之道,向来是恩威并重,对卫立煌更是这样。虽说有人称卫立煌是嫡系中的杂牌,但总归还是嫡系,蒋介石不会让卫立煌在反对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他痛骂卫立煌之后,又升卫立煌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
抗战初期,蒋介石任命的战区司令长官,都是资格老、地位高、有威望的老将军,如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冯玉祥等。利用他们的资历和名望展示蒋介石团结抗战的姿态,同时也对过去的反蒋者起到一种羁縻的作用。至于各战区的实力,则抓在一些嫡系的副司令长官的手里。第一战区成立之初,蒋介石是希望副司令长官刘峙去掌握实权,操纵一切的。谁知抗战刚开始不久,刘峙在保定一退几百里,被日军击溃了十几个师的军队,成为全国人民唾骂的长腿将军,名望一落千丈。蒋介石无奈,只好将其撤换。其他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如第二战区的黄绍竑、第三战区的顾祝同又往往左右不了司令长官。这些老将军各行其事,时间一长,蒋介石有兵权旁落的忧虑,于是在1938年将各战区的司令长官重新任命。当时各战区司令长官的人选是:第一战区卫立煌,第二战区阎锡山,第三战区顾祝同,第四战区张发奎,第五战区李宗仁,第六战区陈诚,第七战区余汉谋,第八战区朱绍良,第九战区薛岳,第十战区蒋鼎文……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驻洛阳,它的辖区东至东海,包括江苏、皖北、山东;北面包括冀察两省及山西的南部,南至信阳、淅川一带,西抵潼关及山西的河津,是全国最大的一个战区。归一战区指挥的部队有第2、第3、第4、第5、第14、第15、第18、第19、第30、第39、第4l集团军……此外还可以调用第二、第三、第九、第十战区的部队,共计约有200万人。
卫立煌荣升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他的部下也水涨船高,随之        也升上来。长官部各部门官佐任命如下:
副司令长官孙连仲、冯钦哉;
参谋长郭寄峤;
副参谋长文朝藉、符昭骞;
参谋处长季鼎生、副处长崔禹言;
军需处长罗迈伦;
副官处长汪植如:
兵站总监杲海澜;
政治部主任袁守谦;
机要室主任戴曾锡。
接到命令之后,1938年接近年底的一天,卫立煌带着他的总部人员在孟津县的铁谢渡口过河,向洛阳进发。行至十里铺,有一外国人挡住去路。那个外国牧师操着流利的华语问:“可是卫长官的队伍?”
卫士答着:“正是。”
牧师拿一张名片交给卫士说:“快将片子交给卫长官,就说我要见他。”
卫立煌看到名片,立即传见。这个牧师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在忻县传教的巴顿牧师。他乡遇故人,二人见面分外亲热,卫立煌将巴顿牧师让进车内叙话。
坐在车内,巴顿牧师见汽车又要开动,连忙说:“卫长官,停车说话,快让停车!”
自从那次卫立煌让巴顿牧师算命之后,他对牧师的话非常信服,就令队伍休息待命。停车之后,卫立煌高兴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先生,请先生对俊如的前程指教一二。”
那牧师开门见山地说:“我到这里来,就是专为将军而来的。”
卫立煌毕恭毕敬地说:“那就谢谢先生,有什么指教的请讲。”
牧师说:“将军南来,为的是抗战大局,为将军计,你今日是不能进洛阳城的。”
卫立煌问: “敢问先生,什么时候进城为好?”
牧师说:“我已算过,须等9日之后。”
卫立煌犹豫着问: “俊如进城之前,住在何处?”
牧师遥指西方说:“洛城之北的邙山上,有一小山庄,庄名叫朱龙嘴,你可在这个地方住上9天,保你平安无事。”
卫立煌“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巴顿牧师走下车来,就向卫立煌道别。卫立煌问着:“不知先生要到哪里去,我派车送你好吗?”
牧师说:“我自有我的去处,将军不必管我。”说着竟向邙山深处走去。

                   (2)朱龙嘴的玄机

卫立煌听信牧师的话,决定改变部署。他命令大队人马立即向洛阳开去,自己带着一个警卫排来到朱龙嘴。
朱龙嘴是邙山上的一个小村庄,位置在洛城之北,邙山之阴,瀍河之畔。卫立煌来到瀍河边,见河水清幽幽的,自北向南长流不断。虽说是冬天,还有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他放眼向山上看去,见群峰壁立,绵延起伏。那一个个山头形状各异,耸立在天地之间。有的像伏狮,有的似龙盘,有的形若奔马,有的状似立佛,维妙维肖,呼之欲出。看罢卫立煌在心里说,巴顿牧师真是好眼力,选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给我住。
朱龙嘴村在半山腰,这里梯田层层,高高低低,一些没有化完的残雪东一片、西一片的,不规则地分布在田里。卫立煌来到驻地,通讯兵已经接通了电话,卫立煌想,有了电话指挥方便多了,可以静心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吃过中饭,卫立煌刚刚回到住室,电话响了。接住电话,听出是妻子的声音。他乐呵呵地说:“韵珩吗?我打算下午给你打电话,你可要过来了。我的事你知道了?”
朱韵珩也笑着说:“当然知道,你升这么大的官,我能不知道吗?况且,蒋夫人已经来家贺喜了。”
“韵珩啊,你听我说,洛阳可是个好地方,这里地处中原,气候温和,是九朝古都。古人诗云:‘每当洛阳春三月,花开时节动帝京’。这里的牡丹花国色天香,十分有名,我想,让你把家搬来好吗?”
朱韵珩笑道:“你把洛阳说得那么好,我能不去吗?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现在我还不想去。”
卫立煌迟疑着:“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朱韵珩有句心里话,本来不想说出来,见丈夫催得这么急,只好说了。她说:“等你当了河南省主席,那时我再去,我到洛阳可以当河南省的‘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主任。到了那时,就能为妇女、儿童做些事情。”
朱韵珩自幼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是在育婴堂长大的,因此对儿童福利事业非常热心。按照惯例,省里的“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主任,都是省主席的夫人担当的。所以朱韵珩也渴望得到这个位置。
朱韵珩的话提醒了卫立煌,一般的战区司令长官都是兼任省主席的,陈诚、顾祝同都是这样。近些天卫立煌只顾为荣升高位而洋洋自得,没有想到这回事,朱韵珩一说,他便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对蒋介石的感激之情一扫而光,继之而来的是怨恨和不满。卫立煌说干就干,立刻起草了一份给蒋介石的电文。
       
蒋委员长勋鉴:
感激委座美意,俊如于今日走马上任。吾私下认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应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不然军队,地方实难统一。为战略大计,请委座三思。
卫立煌

当面要官,在别人是做不来的,卫立煌是个直人,无论何时,在蒋介石面前总是直来直去,老蒋也并不介意。
卫立煌在朱龙嘴村住了7天,实在有些住不下去。他新官上任,来来往往有许多应酬,朱龙嘴是个山村,不通汽车,给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
第7天上午,第14军军长陈铁来看望卫立煌。闲谈之间,陈铁说:“钧座,附近有座吕祖庙。不知你是否去过?”
卫立煌很诧异,他问:“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人,到庙里干什么?”
陈铁神秘地一笑说:“钧座有所不知,吕祖庙里的签十分灵验,能测人之祸福,能断人之吉凶。许多老百姓都到这里烧香求签,你我今天无事,不妨到那里走一遭,权当散心如何?”
陈铁的话说得卫立煌心里一动,他到朱龙嘴来住,是听了巴顿牧师的话,既然吕祖庙里的签灵验,何不抽它一支?看看签上的话和巴顿牧师的话是否一致。他站起来,很有兴致地挥挥手说:“好,我听着你,到那里散散心。”
吕祖庙距离朱龙嘴村不远,约有2里之遥,两个人步行,没有多大工夫便来在庙前。吕祖庙也叫吕祖庵,是供奉八仙之一吕洞宾的地方。庙宇不大,结构紧凑合理,前面三间山门,后面三间大殿,中间两侧是厢房。一棵古槐长在当院,有双人合抱那么粗,树皮干裂着,树心已形成空洞,桠枝虬曲团团如盖,由于树叶脱落,远远看去像一顶脱了纸的破伞。树顶偏向一侧,像是一位老人向人们诉说着世间的艰辛。
吕祖庙面东座西,门前深谷数十丈,谷内的瀍河水缓缓南流,庙门两侧的对联是:“东南瞻崿岭,千层翠黛朝凤阙;西北听洪水,万丈波涛出龙门。”
陈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说:“钧座,你看这里红墙绿瓦,有山有水,景色不错吧?”
卫立煌放眼望去,顿时心旷神怡,他笑笑说:“神仙住的地方,风光当然不错。”
二人进入大殿,见殿台上塑着吕洞宾的肖像,神态庄重,栩栩如生。殿台侧面站着一位老道,双目微合,有气无力地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殿台正前面立着一个又大又旧的布施箱。
陈铁跨入门去,以立正的姿势行个军礼说:“吕祖在上,弟子陈铁戎装在身,不便行跪拜大礼请恕罪。”
陈铁的一席话,差一点把卫立煌逗笑,他心里想,陈铁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哩!
陈铁回头看去,见卫立煌站着没动,便小声说:“行礼呀,怎么不行礼?”
卫立煌表情很勉强,也向神像行个军礼。陈铁掏几张面值很大的纸币,放入布施箱中说:“吕祖啊,我们兄弟到此,请您老人家指点迷津,这些钱不多,给您老人家买酒用吧!”
卫立煌见陈铁使钱,忙说:“我这里还有。”说着又向箱中丢了几张钱。
这里的老道见钱眼开,见状慌忙睁大了眼,拿着签筒让二位抽签。陈铁抽了一签,签下的标号是24。老道拿来签本翻到24页。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的陈铁是难释其意的,不过这两句话照应了他的一生,前三十年他跟着蒋介石,官至师长、军长。解放战争中他率部起义,跟着毛泽东历任贵州省副省长,省政协副主席之职,此乃后话。
卫立煌也抽了一签,他的签文是一首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
青驹白龙齐奋蹄。
此时不在宫中坐,
只怕今生未有时。

卫立煌看着诗文想,春风得意是不错的,荣升高位嘛,青驹白龙都在竞争,若是不到洛阳去,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位置会有变化吗?不错,蒋介石历来对我就不放心,必须立即进城。他对陈铁挥挥手说:“走,到村里命令警卫排开拔,立即进城。”
按照巴顿牧师的说法,卫立煌必须在朱龙嘴村住够9天,实际上他只住了7天。以后卫立煌在洛阳出事,他的幕僚们怪他没听牧师的话。话又说回来,卫立煌是按照吕祖庙签上的话行事的,牧师的话,签上的话同为玄学,两种玄学对同一件事又有不同的说法,这该如何解释?


                 (3)卫立煌的委屈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设在洛阳城西的西工兵营里,兵营一律的青砖瓦舍,一望无际,向西连成一片。兵营的瓦舍中,鹤立鸡群地耸立着一处高大建筑,门口岗哨林立,这便是长官部办公的地方。这一片兵营,据说是直系军阀吴佩孚所为。那时候,吴子玉(吴佩孚的字)雄心勃勃,精兵数十万,曾做过武力统一中国的美梦。无聊文人康有为曾称吴为,“牧野鹰扬,百岁勋名垂一半;洛阳虎踞,八方风雨会中州。”(这是康为吴五十大寿送的寿联)。历史的车轮把吴佩孚的美梦碾成碎片,北伐一役将这个老军阀击败,他不得不退出历史的舞台。
战区司令长官部的东侧,是洛阳航空学校的旧址,西安事变之前,这里有两个中队的飞机,现在机去场空,成为河南省政府的办公地点。程潜调离之后,河南省政府主席暂缺,蒋介石派来个民政厅长方策主持河南省政府工作。长官部、省政府一路之隔,卫立煌一出门就看见河南省政府的牌子,于是便勾起那块心病,气得卫立煌干脆不出门。
长官部的参谋处是一所独处的小院,小院的东边还有一个跨院,这个跨院便是卫立煌办公和休息的地方。跨院的地面是水泥地板,临墙两侧育有冬青、黄杨,进入院内便有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跨院的里面有几间精致的西式平房,式样美观大方。入室之后,是一个宽绰的接待室,室内的沙发套着白罩,显得整洁、庄重。再往里面是卫立煌的办公室,还有住室。
卫立煌的办公室,足足有两间那么大。地下铺着图案古香古色的木质地板,墙壁是经过装修的,淡雅的木板上,能够看出是天津晓月、马寺钟声、金谷春晴……洛阳八景的图案。这些图案不细看是看不出的。落地窗的帷幕拉开,室内格外明亮,一张很大、做工考究的办公桌放在窗子的一侧,桌面的玻璃下放着一张孙中山的半身照片,上款为“立煌同志”四字,下款署名“孙文”。办公室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富有历史意义的大照片,这是1922年6月,陈炯明背叛孙中山,炮击总统府,孙中山及其随从在“永丰舰”避难时拍摄的。照片的中间是孙中山和宋庆龄。后面有百余人都是保卫孙先生有功的人员,这群人中就有年仅25岁的卫立煌。
卫立煌升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员。本来应该高兴,可他一直高兴不起来。河南省政府主席一职按惯例应该是他的,蒋介石故意吊他的胃口,使他一直得不到手。他在办公室屈指算着,跟他资历相同的人,都当过了省主席:顾祝同是江苏省主席,陈诚是湖北省主席,刘峙当过河南省主席,张治中当过湖南省主席、蒋鼎文是陕西省主席……为什么我就不能当河南省主席?这不是办我的难堪吗?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陈调元。
陈调元字雪暄,河北安新县人,曾是孙传芳的一员大将,北伐时参加革命,曾任第37军军长、安徽省主席、山东省主席,现在是军事参议院院长,和蒋介石交谊颇深。卫立煌是陈任安徽省主席时认识的,两人私交尚好。想到陈调元,卫立煌立即给陈写了一封信。写完信,他走到门口对卫兵说:“请王连庆来一下。”
王连庆,江苏涟水县人,是顾祝同的妹夫,经顾祝同介绍,来到卫立煌手下做事,曾任少将参谋处长,时下尚未安排职务。王连庆走进门来,举手一礼说:“职下王连庆奉命来到,请钧座训示。”
卫立煌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挥着手说:“请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王连庆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看着卫立煌说:“钧座有什么事请吩咐。”
卫立煌询问着:“来到洛阳,你的职务尚未明确,你不会怨恨我吧?”
王连庆慌忙站起来说:“钧座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待我王连庆恩重如山,这事谁也知道的事,我怎么敢怨恨长官呢?我心里也清楚,钧座是不会忘记王连庆的。”
王连庆在长官部以能说会道、办事圆滑著称,几句话说得卫立煌心花怒放。他摆着手说:“你坐下。”卫立煌审视着王连庆说:“我准备委你为第一战区驻重庆办事处少将处长,你意下如何?”
重庆办事处处长,是个难得的肥缺,一来远离战场,可以保障人身安全;二来办事处的油水也是不少的。王连庆又站起来,重新行个军礼说:“连庆是钧座的部下,钧座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决不说个不字。”
卫立煌也站起来,望着窗外说:“连庆,你知我为什么选中你当重庆的办事处长吗?”
王连庆会意地笑了一下说:“钧座的美意,职下明白,连庆虽说愚昧,但在重庆的朋友还是不少的,你那个事,还是能帮上忙的,办不好这个事,我决不回来见你。”
那件事情,卫立煌羞于说出口,而王连庆既知道是什么事,又没有点破,这样的说法没有使卫立煌失去面子。卫立煌开心地说:“你到重庆,我就放心了。”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信件交给王连庆说:“明天你就动身到重庆赴任,这封信请交给陈院长,你知道事情该怎样办吗?”
王连庆会心地一笑说:“钧座请放心,这种事我办得多了,你的事比我的事还重要,一定办得叫你满意。”
这些话含而不露,掩盖了送礼行贿的词句,又包含了这些内容。卫立煌心想,这个办事处处长真能干,没有选错人。他和王连庆一边走一边又说了许多掏心的话,一直把客人送出跨院。

                (4)梦想成真

卫立煌竭尽全力,四下活动,总算有所收获,1939年9月,行政院下达了关于任命卫立煌为河南省政府主席的公文。接到此项任命,卫立煌的心情可谓悲喜交加。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却让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又拖了这么长时间。他松了口气,不管怎么着,总算是得到了。但他的心情极度不安,展望前途不寒而栗,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轮到我就这么艰难,心中的不平促使他浮想联翩。
卫立煌想当河南省政府主席,一半是顾全自己的面子,一半是为了夫人。朱韵珩很想成为河南省“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的主任,利用这个职务办学校、办医院,做一些儿童福利事业。所以在卫立煌接到公文的第一天,他就要通了夫人朱韵珩的电话:“韵珩吗?我是卫立煌,我的……”
不等卫立煌说完,朱韵珩便说:“你当河南省主席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朱韵珩娇嗔地说:“你的事情我能不关心吗?”
卫立煌夫妇向来是心心相印、相爱相亲的,听了夫人的话,卫立煌感到一股暖流通向全身。他高兴地说:“韵珩,我想把家搬到洛阳来,由你来当“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主任,咱们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好吗?”
“当然好啊,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来?”
“恐怕暂时还去不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
朱韵珩本来不想说,丈夫一再追问,只好说了:“我想做个小小的手术,晚些时间再去,好吗?”
听说要做手术,卫立煌心跳加快,他不知夫人得了什么病,忙问:“什么病要做手术,严重吗?”
朱韵珩朗声笑着:“看把你吓的,一个小手术,不妨事的。”
卫立煌这才放下心来,对着电话说:“这样吧,我等着你的电报,电报一来,我就派人去接你们。”
一天深夜。卫立煌正在室内办公,日光灯把办公室照得雪亮。只见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位女性。她齐耳短发,黑亮的头发上扎着一条白丝带,披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脱了披风可以看见她细细的柳叶眉,一双杏眼顾盼有情,面色红润,落落大方。上身穿一件雪青色的毛衣,下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裤子,攀带胸前一挂,煞是精神。足上穿一双白力士鞋,走起路来像山里轻盈的小鹿。她手里掂着一个皮制的手提包,这一身打扮很难看出她是一个三十大几的女性,看上去倒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朱韵珩走进来,见卫立煌只顾写着一份公文,并没有发现她,朱韵珩暗自笑了。
卫立煌听见笑声抬头看去,吃了一惊。朱韵珩看看自己这副穿戴,捂嘴笑了:“俊如,怎么认不出我了?”
听见说话,卫立煌定睛一看才认出是自己的妻子。他一半是埋怨,一半是高兴地说:“不是说让你来电报,派人去接你吗?怎么不言声就来了?”
朱韵珩正色地:“怎么,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卫立煌说着就要拥抱妻子。正在这时,郭寄峤,文朝藉,温广汉、罗迈伦一帮下属涌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本来坐位就少,一下来了十几个人怎么坐得下。卫立煌挥挥手说:“请大家都到接待室说话。”
郭寄峤是卫立煌的至交,对夫人说话风趣、随便。他刚一落座便说:“嫂夫人这一打扮,还真像个大姑娘,刚才我在前面扫了一眼,还以为是卫长官又讨了一房小妾,这么年轻、漂亮。我寻思着俺老兄也不是那号人,于是便跟踪追击,原来是嫂夫人。”
郭寄峤的话把满屋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朱韵珩从提包里拿出川橘,逐个递到人们的手中,轮到郭寄峤时她说:“给你个橘子占住嘴,别再说我的坏话好不好?”
卫立煌也打趣地说:“吃人家的嘴短,是不是啊参谋长?”
谁知道郭寄峤并不领情:“老兄此言差矣,你们夫妻新婚之时都没容得弟兄们乐一乐,嫂夫人这次来,还不叫我们闹腾一番?是不是啊?”他面对大家挤眉弄眼地发动群众。
部属们齐声叫着:“参谋长说得对,应该乐一乐!”
有个人说:“嫂夫人这么漂亮,我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众人逗着笑话,说着调侃,有些话过于粗鲁,惹得朱韵珩满脸的不高兴,她扫了丈夫一眼说:“他们说这么难听的话,你也不管一管?”
卫立煌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说:“这时候,我这个战区司令长官也不起作用了,管不了罗!”
说得大伙哄堂大笑。
一直闹腾到后半夜,这些人方才离去。卫立煌看看挂钟,已是凌晨3时。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虽说为时已晚,卫立煌精神依旧饱满。夫人进入卧室,他一把抱住了妻子,把自己的脸紧紧地和妻子的脸贴在一起。这一贴不大紧,惊得卫立煌心慌意乱。妻子的脸好冷,冷气直刺骨髓,难道她真的有病?他睁眼一看,是一场春梦。原来他是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上睡的,胳膊一动,脸面便贴在玻璃上,难怪刺骨的冷。

29# 2018-9-5 03:21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7 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5)祸从天降

墙上的钟表响了6下,若是夏天,天已大亮,现在接近秋末,窗外黑咚咚的。卫立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终于起了床向院里走去。站岗的卫士跑过来问:“长官,有什么事请吩咐。”
卫立煌说:“没有什么事,我出来走动走动。”
夜色真美,弯弯的月牙儿,挂在高高的天幕上。在月牙的左下侧,有两颗亮得发红的星星在闪烁,一闪一闪,像两颗跳动着的心。转眼问,一颗星星拖着亮亮的尾巴,落入天际。卫立煌想,好好的一颗星星,怎么说落就落了呢?
上班时间,卫立煌坐在办公室里感到浑身无力。蒙胧中,是谁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是没有过的事,何人竟如此大胆?他站起身来,见一张纸片被风刮在额头上。卫立煌把纸片取下。准备扔入垃圾桶中,仔细一看,却是一张电文,不看倒罢,看着不禁胆战心惊。电文上写着:

俊如兄钧鉴:
嫂夫人韵珩因手术事故,抢救无效,于今日凌晨逝世。请节哀,并请示后事处理办法。
严啸虎

严啸虎是卫立煌在陆大学习时的至交,之后又结为异姓兄弟,现在是成都警备司令。卫立煌家属迁居成都,就是这个警备司令一手照料的。严啸虎来电,卫立煌深信不疑。看着电文,卫立煌全身的血凝固了,一股凉气向他袭来。想起与妻子的绵绵情谊,不禁浮想联翩。谁料潼关一面,竟成永诀。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卫立煌看着看着泪如涌泉,止不住放声大哭。听到哭声,郭寄峤、文朝藉、吴君惠一班下属来到卫的办公室。众人看了电报,禁不住伤心落泪。郭寄峤抹着泪水对文朝藉说:“立即给重庆去电话,向委座请假,安排夫人的后事!”

重庆,蒋介石的办公室。
侍从室主任张治中正在接着电话:“好,好,我立即向委员长报告,请稍候。”
张治中走进内室,蒋介石背对着门口,正看着墙上的地图。
张治中说:“报告委员长,卫立煌夫人朱韵珩病逝,他要求回成都办理后事……”
蒋介石猛地转身,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张治中说:“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洛阳的电话说是10月13日夜晚去世的。”
“嗯……”蒋介石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张治中着急地问:“卫立煌要求回成都治丧,怎么办?”
蒋介石思考着说:“文白(张治中的字),你告诉俊如,一切要以国事为重,抗战以来有好几位将领家中的丧事都是政府代办的,忠孝节义是立国之本,毕竟忠还是第一位的嘛!”
张治中说声“好吧!”出了内室。他来到外间,拿起电话劝慰着,说着说着对方竟大哭起
来。张治中没有办法,只好说:“你等等,等等。”
张治中又一次来到内室对蒋介石说:“不让俊如回来,恐怕不行,他对着电话大哭,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蒋介石满脸怒容,大声嚷着:“糊涂,糊涂!文白,你让郭寄峤接电话,我亲自给他讲!”
张治中拿起电话说:“俊如兄,你太冲动了,让我们和郭参谋长讲几句。”
蒋介石接了电话说:“郭参谋长吗?我是蒋中正。”
郭寄峤听出是蒋介石的声音慌忙应着:“委员长,职下是郭寄峤,请训示。”
“你告诉俊如兄,接他回成都的飞机明天到洛阳,请他节哀顺便。俊如离职期间,洛阳的一切事务由你负责,出了什么问题我惟你是问,知道吗?”
参谋长陪着小心说:“知道,请委员长放心,寄峤一定好自为之。”


                (6)葬礼风波


朱韵珩的葬礼安排得十分隆重,灵堂设在一座寺院里,苍松环绕,古柏森森一队。队胸佩素花的士兵列队值勤,寺院的甬道两旁排满了中央各大机关和成都各单位送来的花圈挽帐。灵堂内的棺木做工十分讲究,棺木是纯一色的杏黄柏木做成,黑底金花,雕龙画凤。引魂幡由各种彩纸做就,长长的低垂着,放在棺木的前面。
祭礼是一种新旧合璧式的方法,凡是朱韵珩的晚辈一律披麻戴孝,行三拜九叩之礼;军界、政界卫立煌的上峰、同僚,身戴白花,行新式的三鞠躬礼。起殡这天,前来祭拜的竟达千人之多。
时近中午,祭拜的人群中走出一位客人,他来到灵前,一不跪拜,二不鞠躬,在胸前画个十字,便默默地祈祷着,口中念念有辞,谁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末了,他拿起引魂幡一折两断,扔于地上。执勤的士兵吵嚷着把这个人捆了起来。
卫立煌听见吵闹拨开人群一看,吃了一惊。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巴顿牧师。巴顿牧师看着卫立煌气冲斗牛:“朱韵珩是基督教徒,她的丧事怎么能这样办?”
卫立煌面带歉意拉着巴顿牧师进了一间内室说:“抗战期间,一切从简,请牧师谅解。”
牧师并不谅解,他据理争辩着:“教徒都是天主的羔羊,这种做法灵魂不能升天怎么办?”
牧师的话卫立煌是很信服的,他想起初进洛阳时巴顿牧师对他说的话,很有些后悔。他想如果能在朱龙嘴那个地方住够9天,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巴顿牧师见卫立煌不说话,便亮出最后通谍。他说:“卫将军,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不按照我们的方法办,成都的教会决不答应!”
卫立煌一惟苦笑着说:“巴顿牧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二天朱韵珩的葬礼重新在成都教堂举行。黑色的棺木被漆成了白色。一只硕大的十字架放在棺木的前头。棺木两侧竖着12面白色的旗帜,旗上写着谁也看不懂的文字,据说这12面旗帜代表了基督教的12个支派。
葬礼开始,音乐悲凉,音乐声中36个身着白衣的教徒,他们唱着教会的挽歌《再相会》走入教堂:

愿主同在,直至再相会。
愿主指示你的路径,
使羔羊不再迷程。
归来吧,无罪的羔羊,
不可沉睡,快快清醒。
奉耶稣的命,阿门!

歌毕,巴顿牧师为死者祈祷。按照常规,巴顿牧师应该读一段《圣经》上的话,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牧师却背诵了一首中国的古词《水词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祈祷之后,巴顿牧师扬着双手喊:“英灵升天罗——”
台下的教徒也应和着:“英灵升天罗——”

朱韵珩埋葬在成都西山,这里是一个山水相映、风景秀丽的地方。安葬已毕,朱韵珩的一双儿女扑在坟头痛哭不止。看见失去母亲的孩子,卫立煌心里隐隐作痛,他欲哭无泪,木呆呆地跪在妻子的坟前。巴顿牧师见人群散去,坟头前只剩下卫立煌父子几个,便走上去说:“请卫将军节哀,老太太在山下等急了,莫要让她老人家再有什么好歹,快回去吧。”
听了牧师的话,卫立煌艰难地站起来。他背着6岁的儿子卫道然,牵着7岁的女儿卫道蕴,少气无力地向山下走去。他目光暗淡,神情呆滞,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7)磨擦太行

1939年是个多事之秋,自武汉会战之后国共两党关系骤然恶化。3月国民党下发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5月在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上,吹响了反共的冲锋号,大肆宣扬“一个政府,一个政党,一个领袖”;6月国民党的军队包围新四军平江通讯处。惨杀新四军参议涂正坤等6人,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10月国民党的反共活动进入高潮,蒋介石派兵对陕甘宁边区进行军事封锁;11月河南省发生了国民党民团袭击竹沟的竹沟血案;12月山西境内的新军旧军之间打红了眼,进入白热化状态。这些摩擦和冲突,一步步加剧了国共之间的紧张关系,成为全国抗日团结进步阵营和分裂妥协倒退阵营之间的生死大搏斗。1940年3月,晋察冀豫地区反共摩擦进入高潮,山西新旧军之间战事不断,此起彼伏。八路军与国民党军队一触即发。蒋介石频频调动部队,他命令东边石友三第10军团的两个军向西进攻,南边朱怀冰的97军以及庞炳勋第24集团军的两个军向北进攻.西边的41军、71军向东进攻,中部还有陈铁的第14军、范汉杰的第27军、刘戡的93军,还调来了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共计11个正规军,30万人的兵力。1940年2月16日,蒋介石命令八路军退出上党,退至白晋路以东、邯长路以北,否则以违抗军令、破坏抗战治罪……
这一段时间,洛阳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里的参谋作战人员分外忙碌,前方的电报雪片似的飞来,重大的指示不断下达,还有八路军的电文,参谋们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还有些忙不过来,像发生重大战役那样。
一天上午。卫立煌刚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电话,里面传出蒋介石的声音:“请卫长官听电话。”
卫立煌立即说:“报告委座,职下便是卫立煌,请训示。”
蒋介石很生气,以责备的口气问:“卫长官,八路军已经进占太行山啦,你知道不知道?”
卫立煌诚惶诚恐地说:“职下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卫立煌解释着:“委座,职下认为,国内的事情还是慎重一些为好,这样内战扩大了,影响抗日。”
蒋介石大怒,“浙江国语”像一挺疯狂扫射的机关枪,快得叫人听不清:“抗日,抗日,你就知道抗日,我们的地盘越抗越小,他们的地盘越抗越大。我们的队伍都打光了,八路军的人越来越多。我命令你,立即到晋南部署队伍,用武力将八路军赶出太行山!”
卫立煌见蒋介石正在盛怒之时,不好争辩,只好答应着:“是,职下遵命。”
放下电话,卫立煌感到事态严重,他看了一眼郭寄峤问:“怎么办?”
郭寄峤神秘地一笑说:“好办。”
卫立煌一脸愁容在屋里踱着步子说:“好办?我都愁死了,你还说好办?”
郭寄峤伏在卫立煌身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说得卫立煌眉开眼笑。他发自内心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备得一孔明,百战百胜,吾得一参座,万事无忧也。”
郭寄峤打着立正,不好意思地说:“钧座言重了。”
第二天,二人带着警卫营渡过黄河,直达晋城。在晋城,卫立煌用电话召来第27军军长范汉杰、第14军军长陈铁、第93军军长刘戡召开作战会议。
在会上卫立煌煞有介事地说:“在洛阳我接到委员长的电话,委员长说,八路军越过了他们的防区,叫他们立即退回去,若不遵军令即以破坏抗战论处。今天我到这里来,是布置防务,准备打仗的,你们立即回去做好战斗准备,听候命令,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三个军长见司令长官如此严厉,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立即回到营地,整训部队,准备打仗。
卫立煌在会上只是泛泛而谈,没有作具体的部署,这是一种姿态,是做给蒋介石看的。因为这三个军长都是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通过他们,很快会把会议内容传到蒋介石那里,减少蒋介石对卫立煌的怀疑。实际上他另搞一套:以郭寄峤为代表和朱德总司令和谈,通过谈判,使八路军主动后撤,缓解了太行山中间地带的冲突,这样使西部的第41军和第71军也失去了东进的必要性。
太行山西部的局势缓和了,而东部的129师却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在蒋介石的严令督促下,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越过他们的防地向刘家河一线压来;石友三的第10军团两个军渡过漳河,进入广平一带129师的防地;朱怀冰的97军攻占磁县,逼得129师新一旅后撤。另外还有林县的新5军、陵川的第40军,国民党的这些部队逐渐对129师形成包围,准备聚而歼之。
1940年3月2日,129师师长刘伯承要通了朱德总司令的电话。刘伯承说:“总司令,我们目前面临的形势是黑云压城,一退再退总不是办法,已经到了该你说话的时候了。”
朱老总听了并不着急,心平气和地说:“刘师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通过和卫长官谈判,达成谅解,现在是西线无战事,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反击,我准备调聂荣臻、吕正操的部队支援你们作战。”
刘伯承听了很兴奋,他说:“谢谢朱老总。”
总司令又说:“作战要掌握一个原则,要有理、有利、有节,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打击顽固派,团结中间派,达到共同抗日的目的。”
“请老总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朱老总又说:“这一仗你不宜出头,让小平同志来指挥。”
刘师长答应着:“是!”

(8)刘邓的谋略

说是不让刘伯承指挥,刘师长还是做了不少的工作。做好了战役前的必要准备,他掌握一个先易后难的原则,先在刘家河一带歼灭河北民军2000多人,迫使鹿钟麟率部东去。又在广平将石友三击败,石友三带着他的第10军团退守漳河南岸。这样第97军的阵地便突出出来了。
八路军129师的部队,加上聂荣臻、吕正操来支援的部队,一共有20个团的兵力,这是朱怀冰兵力的三倍半,刘伯承要用这些绝对优势的兵力,同朱怀冰较量一番。
1940年3月初,正是农历春节的时候。料峭的北风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就是在这寒冷的初春,一个重要的会议在八路军129师师部召开。会议室里热气一片,煤火味、烟草味混合在一起,会议室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桌上放着三个半旧的茶缸。参加会议的有师直的干部和各旅团以上的干部,大约有30多人,坐在这里,准备开会。
刘师长、邓政委围着一个大火盆和与会的人员说笑着,参谋长李达走过来说:“师长、政委,人员全部到齐,会议开始吧?”
刘师长点点头,慢慢站起来,打着肃静的手势,然后大声说:“同志们,现在开会。毛主席、朱老总对这次战役非常重视,他对作战有两点指示,一点是,擒贼要擒王,这个王,是谁呀?大家说说。”
会场上一片议论,有的说:“朱怀冰!”有的说:“97军!”
刘伯承一拍桌子说:“对头。这个朱怀冰嚣张得很罗,这一次要叫他知道八路军也不是好惹的。毛主席、朱老总的第二点指示是,这次战役,要让小平同志指挥,可不是我刘伯承指挥不了,主席是从抗日统一战线的角度出发,让小平出面打,以后好说话。这是一个策略,大家说是不是?”
人们笑着,议论着。       
刘伯承向前一步又说:“现在请小平同志部署战斗任务。”
邓小平笑着说:“指挥打仗是师长的强项,我的强项是做思想工作。现在毛主席、朱老总亲自点将,我只好披挂上阵罗。”
他走近桌子又说:“桌子上的三个缸子,好比是国民党的三个军,东边的是朱怀冰的97军,中间的是孙殿英的新5军,西边的是马法五的40军。这三军摆在这里,想单独吃掉一个军很不容易罗。这个事情,刘师长请示过朱老总,总司令要我们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打击顽固派,团结中间派,达到共同抗日的目的。按照朱老总的指示,我们做通了新5军的工作,和孙殿英达成谅解,他们不参战,保持中立。”
众人欢呼着:“要得!”
邓小平说着,抽去了中间的缸子又说:“大家看,这样以来就是陵川的40军东进支援,至少得有四天的时间,有了这四天的时间,我们对付朱怀冰就够用了。大家说呢?”
下边的旅、团长学着邓小平的四川腔调喊着:“对头,对头!”
邓小平走近地图,指点着说:“我军的20个团组成三个纵队,中路纵队司令员陈赓带8个团,从牧牛池村敌人两个师的结合部突破,把敌人分成两块;西路纵队司令员陈锡联带5个团,穿过新5军的防地,经南王庄、齐家岭,向东包围97军。东路纵队司令员陈再道带5个团向西完成包围。留两个团做预备队,沿漳河警戒,监视石友三的部队。”
众人一齐叫着:“好啊!”
邓小平笑笑,来到刘伯承面前:“刘师长要多指教哟。”
刘伯承也笑了,他风趣地说:“小平同志用的都是陈家兵,三陈用兵,无往不胜。我补充一点,我们可利用的时间只有4天,让敌人拖住就不好办罗,因此我要求各部队要猛冲猛打,速战速决。”
邓小平坚定地说:“就这样打,各部立即做好准备,总攻的时间定为3月5日凌晨2时,请大家对表……”
众人答道:“是。”

30# 2018-9-7 00:30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8 03:27 | 显示全部楼层
(9) 骄兵必败

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中分为何应钦体系和陈诚体系,朱怀冰是陈诚体系中的干将。陈诚军事集团是以11师起家,在18军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十、一合起来为土,十、八合起来为木,也称土木系。陈诚不择手段地并吞杂牌部队,然后以11师、18军的干部去率领,到抗战胜利时,陈诚体系发展到了十几个军。
此时的朱怀冰刚刚从师长升为军长,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这次奉调到华北战场上来,也是陈诚亲自推荐的。一路上曾和八路军遭遇,打过几个小小的胜仗,使他更加不可一世。在他看来八路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97军是嫡系中的嫡系,有3个师和一个独立团,近2万人,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凭着这些实力还能不打几个漂亮仗?
第97军的作战室里灯光闪亮,一盏汽灯把作战室照得如同白昼,一个佩戴中将军衔的青年军官正在做着动员报告,这个人身材颀长,面色白润,一副干练洒脱的样子,他就是97军军长朱怀冰。师、旅长们神情专注地听着军长的报告,没有人敢说话。朱怀冰指着地图说:“陵川有我们的第40军,林县有我们的新5军,三个军排在一起,是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我军曾有4次和八路军作战的经历,四战四捷,无一败北。我们是委员长的学生,这一仗要打出黄埔精神,我们是辞公(指陈诚,字辞修)的部下,要打出土木系的风格来。”
这时候,朱怀冰还在做着一个美梦,他刚刚到达河北时,行政院便委任他为河北省的民政厅长。前几天陈诚来电说:“你在河北很有前途,若再有几个胜仗,河北省政府主席便是你的了。”因此他急于打几个胜仗。俗话说,利令智昏,现在他昏得看不起八路军、看不起别的部队,骄兵还有不败的道理吗?
3月3日傍晚,朱怀冰得到确切情报,八路军近日内要向他的97军发起进攻,他急得一夜没有合眼。首先召开作战会议。把两个师和一个独立团部署在北方和东方的阵地,留下一个师做预备队。开完会他要通了新5军军长孙殿英的电话:“孙军长,我这里发现了共军的大部队,正向磁县迂回,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八路军已经和新5军定了协议,孙殿英当然不会说实话,他说:“朱军长,我这里也发现了共军的大部队,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若真的打起来,我可要仰仗朱军长了,你们兵强马壮,武器精良……”
朱怀冰听到这话感到很顺耳,他又说:“我们相互依靠,你向东边靠拢,我向西边移防,咱们连成一气好不好?”
孙殿英哈哈大笑:“朱军长的话正合我意,咱们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朱怀冰安下心来,东边、北边的战事自认为可以应付,最怕西边出问题,若是问题出在西面,将受到八路军三面夹击,现在可以放心了。
这天夜里,朱怀冰老是睡不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才昏昏入睡。突然,一颗炮弹在院里爆炸,院子四周也响起激烈的枪声,他从床上爬起来,却找不到鞋子和衣服,卫兵也不知去向,只好赤着双脚向南面的山里逃去。山上尽是羊肠小道,路上的石头把赤脚碰得生疼,走着走着,又没了道路,面前竟是一湖清水。朱怀冰向身后望去,见几个八路军战士追来,七嘴八舌地喊着:“捉活的,抓住朱怀冰!”
朱怀冰无奈,没命地跳入水中,冷气刺骨,他从梦中醒来。原来被子掉在地上,他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朱怀冰穿好衣服,看看手表,才清晨5时,窗外黑咚咚的,一片寂静。一个作战参谋进来说:“军座这么早就起床,有什么事?”
朱怀冰少气无力地说:“你向前沿各部要电话,问问有什么情况?”
参谋答应着:“是。”
3月4日的黎明是从院里那棵老柏树上飘下来的,稀稀拉拉,摇晃不定,带着一阵阵的冷气,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惆怅。朱军长的头有点隐隐作痛,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总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驱车来到前沿阵地,看到各部队都进入实战状态,士兵的情绪也不错,稍稍有些放心。他钻进一个暗堡里,用望远镜看着对方的阵地,从瞭望孔中射进来的阳光,扑洒在他的肩头和背上,灿然一片。八路军的战士在挖着工事,松松垮垮的样子,并不紧张。一个士兵对着他的镜头,解开裤子撒尿。
朱怀冰回过头来对两个师长说:“有的人一说到八路军,谈虎色变,我就不信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他心里有一种自我安慰,又驱车回到军部。
深夜,朱怀冰刚刚躺下,枪声、炮声响成一片,他看看表,时针指向2时。他要通了新5军的电话。
孙殿英拿起电话,便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枪炮声,他灵机一动想好了答复朱怀冰的话。
朱怀冰问:“孙军长,我这里战斗已经打响,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孙殿英说:“虽说这里没有打响,我看是一触即发,共军白天正挖工事,大炮也架起来了,人来的海海的。”
朱怀冰又问:“共军的阵地在哪个方向?”
“北面。”
放下电话,朱怀冰放心了,只要不是腹背受敌,他就有取胜的希望。
朱军长来到院子里,枪声一阵阵地传来,从枪炮声的密集程度看,朱怀冰知道遇上了八路军的主力。想到昨夜的梦,他心里有些害怕。这时候,一声炮响,军指挥部附近落下几发炮弹,一颗炮弹燃着了打麦场上的草垛,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电话铃响了,前沿告急,电话里说若不及时派出援军,阵地有被共军突破的危险。朱怀冰只好又派出两个旅
的预备队支援前沿。
战斗打到下午4时,阵地上的枪声停了,炮声也停了,四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如果说刚才朱怀冰的心情是紧张,现在他的心情是害怕。他想,如果八路军调整部署,再次发动进攻,手中已无可机动的力量。怎么办?于是他向洛阳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发出了求援的电报。
       
洛阳,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
卫立煌正在办公室里办公,郭寄峤送来了朱怀冰的电报。卫立煌看着电报,气得横眉竖眼,他愤愤地骂着:“奶奶的,就是这些家伙坏了我的大事,有本事让他们顶住,这时候向我求援,我的部队都有任务,若是日本人趁火打劫怎么办?”说完竞甩手走出办公室。
郭寄峤最了解卫立煌的心事,但一时冲动,撒手不管也不是办法,若是上级追究下来对长官十分不利,他想,作幕僚的职责,应弥补长官工作中的不足,以免造成失误。于是他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名义,给朱怀冰去了一封电报:

朱军长大鉴:
电文收悉,甚为悬念。兄部为中央军主力,一向所向披靡。请固守三五日,即有援军前往。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

朱怀冰接到洛阳的电文,气得七窍生烟,眼前的战事已打得不可开交,如何能固守三五日?凌晨4时,八路军又开始新的进攻,枪声炮声响成一片,令朱怀冰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西边也响起了枪声,八路军对97军形成了三面包围。朱怀冰还算冷静,抓起电话向前沿的师长下达命令:“八路军三面围攻,战局十分不利,我命令立即将部队撤往岭底、两岔口、花园一线,依托山势进行抵抗!”
前沿的师长说:“军座,前沿正在激战,这样是撤不下来的。”
“这是命令,有敢抗命者,军法从事!”
朱怀冰的97军是撤下来了,乱哄哄的一群散兵,部队的建制打乱了,重武器丢失了。八路军像赶羊一样将97军往前赶,一直赶到南山脚下。朱怀冰本想让部队依托山势抗击八路军,这个时候部队哪还有战斗能力?仓惶中朱怀冰带着一部分亲随脱离战场,他的97军近2万人,在不到3天的时间里,被八路军全部歼灭。









       第十二章 
阴差阳错  孔小姐私会卫立煌
军民劫难  日本人火烧洛阳城



                  (1)蒋介石迁怒卫立煌

1940年3月16日上午,蒋介石心情十分烦躁,第97军的覆灭本来是他一手导致的,他不恨自己无能,偏偏把心中的愤懑洒在别人身上。他恨朱怀冰无能,恨卫立煌见死不救,更恨共产党和它领导的八路军太强大。在他满腔怒火没处发泄之时,侍从副官报告说,朱怀冰求见。听见朱怀冰三个字,他的验色骤然变色,原来苍白的脸一会红了,一会又变成又黑又青的颜色。他直着眼神对副官说:“去,叫他进来!”
朱怀冰壮着胆子走进办公室,偷眼看了一下蒋介石,马上又低下头,他的双腿有些发颤,说话断断续续的。朱怀冰向蒋介石行个军礼,神情沮丧地说:“委……员长……我……回来了……”
蒋介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你是回来了,我的97军呢? 97军回来了没有?两万多士兵回来了没有?”
蒋介石一脸的威严,连珠炮似的发问,朱怀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感到天在旋转,地在颤动,马上就有晕倒的危险。然而他不失灵敏,趁势跪在蒋介石的脚下,放声大哭着说:“委员长,八路军攻势凌厉,光我一个97军能挡得住吗?卫立煌坐镇洛阳,按兵不动,党国的大事就坏在这些人的手里,委员长明察秋毫,一定要惩办这些败类……”
见朱怀冰跪在地上,又哭又闹,蒋介石心内十分不悦,他厉声喝道:“败军之将,有什么好说的?身为军人,哭哭涕涕,成何体统,站起来!”
朱怀冰站起身来,仍然不断地抽泣着,泪水洒湿了衣襟。蒋介石又恨又怒,指着他说:“你看看,你还像个军人吗?”
朱怀冰擦干泪水,立正站好说:“委员长,我真是昏了头……”
蒋介石的气色缓和了一些,平静地安慰着说:“你还是忠于党国的,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我会考虑你的工作的。”
朱怀冰行着军礼说:“若没有别的事情,职下告辞!”       
蒋介石挥着手说:“好了,你可以走啦。”
朱怀冰走出屋门,老蒋抓起电话说:“敬之吗?我是蒋中正。”
何应钦在电话里说:“委员长,我是何应钦,请问有什么事?”
“第97军被歼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职下知道。”
“原因呢?”
这一次可称了何应钦的心事,他早就想处治卫立煌,机不可失。于是,他就加油添醋地说:“卫立煌亲共,置党国的利益于不顾,他在洛阳见死不救,第97军还有不败之理?”
“你立即驰电洛阳,让卫立煌回重庆述职!”
“是。”

一处华丽的餐厅。
蒋介石夫妇正在用餐。宋美龄用叉子叉一块牛排放在丈夫的盘子里:“大令请用。”
蒋介石微笑着:“谢谢夫人。”
宋美龄一边吃饭,一边与丈夫谈天。她看了丈夫一眼说: “大令,听说卫立煌要回重庆?”
蒋介石惊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宋美龄问:“夫人的消息好灵通,电报刚刚发出去.你就知道了?”
宋美龄得意地笑笑问:“俊如这个人怎么样?”
蒋介石猜不透宋美龄的用意,稍稍停了一会才说:“若论打仗,俊如没说的,几个战区比较,第一战区的战绩还是一流的,不过他是个犟脾气,有时候不大听话。另外这个人缺乏政治头脑,在山西他竟和朱德、周恩来这些人打得火热,你看糊涂不糊涂?”蒋介石说着,,显得有些生气。
宋美龄笑着站起来,在室内走动着,她体态婀娜,面色清丽,一笑更显出动人的风采。听了蒋的话,宋美龄想了一下说:“大令,你不是说他不听话吗?我有个办法,把俊如紧紧地拉过来,让他一直跟着咱们走。”
蒋介石思索着说:“能拉过来是好事,这个人犟得很,江河好改,秉性难移啊,你准备怎么拉呀?”
宋美龄继续说着:“朱韵珩早逝,这就给我们留下机会,我想把令俊嫁过去,不知大令意下如何?”
蒋介石站起来,也许是由于兴奋,面色出现一片红晕,他惊呼着:“大令,如此妙策,只有夫人才能想得到哟!”
孔令俊,芳龄24岁,是孔祥熙的小女儿。她的母亲,便是宋美龄的大姐宋霭龄。令俊自小又认宋美龄做干妈。此女身材匀称,皮肤白嫩细腻,明目皓齿,流光溢彩,亭亭然好似月光下的一朵百合花。若只看其娇美,便全然错了,她性格暴躁,桀骜不驯,父母兄妹的话,皆难入耳,惟对干妈宋美龄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她会开车,会打枪,练就一身武功,常常女扮男装,出入于街头闹市、会场舞厅。由于出身的特殊,她养成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有一次,她驾车在南京大街私闯红灯,警察出面阻拦,她一时性起,一枪将警察打死在公路上。这件事使她风头出尽,许多人一听到“孔二小姐”无不退避三舍,连国民党的高
级将领也在其内。



                (2)范庄相会

重庆,范庄
范庄,原是四川军阀范绍增的公馆,抗战时期成为国民政府的一处高级招待所。这里房屋不算多,建筑古香古色,精巧别致。院子空旷宽绰,青山、草坪相映成趣。四周的大树亭亭如盖,一股清泉在院里拐着弯儿流入嘉陵江中。重庆在中国被称为三大火炉之一,夏天的酷暑非常难熬,而这里由于环境的原因,盛夏之时反倒更显得幽静、凉爽。
卫立煌带着他的随员驱车进入范庄,立即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他走下汽车径直向草坪走去。小草虽说刚刚发芽,一开始便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嫩绿的叶片透着微黄,着实可爱。卫立煌以前听人说过范庄的美妙,却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迈上一座小桥,俯视着清澈的流水和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鱼,浑身疲劳不见了,感到一阵轻松。抬头望去,绿树连成一片。清风徐来,无比惬意。他心里想,委员长用心良苦,能让前方的将士在这人间仙境里住上一住,心里也就满足了。他哪里知道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向他扑来。
范庄的黎明是在一片鸟鸣中到来的,由于这里有山有水有树,各种各样的鸟儿在这儿栖息繁衍。卫立煌住在二楼的套房中,听到鸟音便起了床。开窗望去,树中的鸟儿无数,那扇动着翅膀的是丹顶鹤,穿着白、黄、黑相间衣裳的是川鹦鹉,跳来跳去发出好听叫声的是琵琶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类,有的在枝头歌唱,有的在泉边戏水。草坪上、小桥边、泉水畔落了许多鸟儿。这个平时只知带兵打仗的将军,哪里见过如此风景?他上身穿一件白衬衣,下身穿着军裤,精神抖擞地走下楼来,踏着草坪,向树林深处走去。
春天的范庄气候格外柔和,不热不冷,清清爽爽的。孔家二小姐令俊昨晚也住在范庄,这天一早便起了床,对着镜子细细地下着功夫。镜子里的少女像鲜花一样鲜美,那两叶柳眉修长修长,渐细渐淡地隐入鬓角。那双顾盼有情的大眼睛又明又亮,眼珠一转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便扑朔迷离地跳动着。孔令俊得意地哼着小曲,随着口形的变化,两腮的酒窝便相应地时隐时现,十分动人。化了妆的孔二小姐清秀、妩媚,显得特别标致。
孔二小姐站在穿衣镜前来了一个360度的旋转,对穿着也很满意。她穿一件黑色的,敞胸式的天鹅绒长裙,雪白的胸部、肩膀,还有那又细又嫩的小手露在外面,细细的脖颈上挂着一幅乳白色的珍珠项链,一招一式都显示出无尽的魅力。只是她的头发元法收拾,那是一种男式分发头的发型,孔令俊怎么打扮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只得戴上一顶外国流行的加拿大女帽出了房门。
中国古代的婚姻完全是一种封闭式的父母之命,外国现代的婚姻则是开放式的先恋爱后结婚。宋美龄导演的这幕闹剧采取的是中西合璧式的方法。她嘱咐孔令俊:“珍妮特(孔的外国名),俊如将军为人不错,你先去见见他,若是满意,我再替你说合。若是不满意,干妈也不会勉强你的。”
孔令俊自幼就是个心高意大、好高务远之辈,加上生性怪异,虽说貌似天仙,也无人敢接近,拖来拖去便成了大姑娘,现在已经到了皇帝的女儿也愁嫁的年纪。卫立煌的威名她是熟知的,华北抗战多次击败日寇,立下赫赫战功,虽说卫立煌年龄大些,已有前妻早逝,但孔令俊还是迷上了卫立煌。她想,嫁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总比跟一个庸庸无为的小白脸好得多。
孔二小姐轻步出了房门,来到卫立煌的住室。卫立煌的住室是一处套房,外间是宽敞的办公室,内间才是卧室。孔令俊探头一望,见卫立煌已经起床,坐在桌前正整理着几份文件。她虽说没有见过卫立煌。听干妈宋美龄的介绍,便知道屋内的这个人就是卫立煌。室内的这个人上身一件白衬衫,束在军裤中,中上等身材,胖胖的,留着平头,唇上有一处齐崭崭的小胡子。孔二小姐心里说,不错,就是这个人。于是便步入房中,她落落大方地说:“俊如将军,你早!”说着便去握手。
那人看见猛然进来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吓得直往后退。慌乱中问着:“请问您是……”
孔令俊不卑不亢地答着:“小女孔令俊,久闻将军大名,特来拜访。”
那个“卫立煌”听见“孔令俊”三个字吃惊不小,继续向后退着。张口结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孔令俊心想,都说卫立煌处乱不惊,大将风范,谁知竟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她勃然变色,怒斥着:“本小姐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那人这才结结巴巴地说:“小人……是吴君惠,是……卫长官……的高参。”
孔二小姐讥笑着:“你这样的高参也高不到哪儿去。”接着又问:“卫将军哪儿去了?”
吴君惠推开了窗子,指着窗外说:“你看,卫长官在那儿。”
孔令俊凭窗而望,见楼下的小桥上有一个人,双臂交叉站在那儿,也是中上等身材,五大三粗的样子,小平头,短胡子,衣着与屋内的人别无二致。她回头看看吴君惠笑笑说:“你和卫将军长得一模一样,怕是双胞胎吧?”
吴君惠急急摆着手说:“不不,在下不敢高攀。”
孔令俊出了楼门,见卫立煌步下小桥,在草坪上徜徉着。看着虎步龙威的大将军,她忘了刚才的不悦心情。她来到草坪便老远喊着:“卫将军,你好!”并伸出了手。
卫立煌转过身子,踌躇了一会儿,轻轻握了一下孔令俊的手便松开了。他迟疑地问:“小姐是……”
孔令俊的脸红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常态,自我介绍说:“小女孔令俊,听说将军从前线归来,特来拜会。”
卫立煌心里猛跳了一下,又稳住神。这位孔二小姐的所作所为他是早有耳闻的,只是未曾谋面,今天必须小心处之。因此,他采取敬而远之的办法,客客气气地说着客套:“孔院长身体好吧!”
孔令俊见卫立煌如此威严,越看越喜欢,便说:“家父身体很好,你在山西作战,我们老家就在山西太谷县,因此。家父时常挂念将军。”
卫立煌敬重地说:“请转达我的问候,有机会俊如一定过府造访。”
听说卫立煌要到家里拜访,孔令俊喜不胜喜,慌忙说:“将军若能光临,寒舍定会蓬荜生辉,小妹等着这一天。”
卫立煌心想,这个孔二小姐,怎么用这样的称呼?论年龄我比她大20岁,况且和行政院长孔祥熙见面也是兄长弟短的称呼,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卫立煌心里这么想,表面还是很客气的。他想对孔令俊说点什么,怕冷落了这颗灾星,但又觉得无话可说,抬头望去,见枝头落着一只鸟儿,纯白的羽毛,血红的嘴巴,样子挺可爱的。便无话找话地说:“你看那只小鸟有多可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种鸟儿叫“碧云天”,是中国西南的特产,肉味纯正,清香可口,是一种补品,可以滋阴壮阳,延年益寿,许多人都喜欢它。听见卫立煌夸赞碧云天,孔二小姐以为卫立煌想食鸟肉,她掏出随身带的一支勃朗宁手枪,也不瞄准,举手一枪那只碧云天便扑楞着翅膀坠落在草坪上。本来是一只活泼可爱的鸟儿,立刻变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卫立煌见状,顿时心中的兴致全无,拔腿要走,想想不妥,只好称赞着说:“孔二小姐好枪法。”
见卫立煌夸奖,孔令俊春风得意,笑笑说:“我让厨上做了几样小菜,咱们共进早餐好吗?”
卫立煌看了看手表说:“俊如素来没有早餐的习惯,我奉命回渝述职,时间不早了,马上就到委员长那儿去,再见!”卫立煌说着就往回走。
孔令俊还想说什么,见卫立煌已经走远,她扫兴地把碧云天踢到溪流中,鲜血染红了清水,那鸟儿翻着个儿,一瞬间便被溪水冲得无影无踪。

            (3)小道消息

卫立煌回到住室,一脸的不高兴。他木冷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吴君惠陪着笑脸问:“钧座,孔令俊和你在一起,是她冲撞了将军?”
卫立煌的头枕在靠背上,闭着眼想心事,听见此话,少气无力地摆着手说:“没有的事,请不要再提这个人。”
吴君惠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退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王连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卫立煌的住室。卫立煌闭着眼睛听见有人走动,认为是吴君惠,便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王连庆知道卫立煌没有睡着,便小声说:“钧座,我看你来啦。”
卫立煌睁开眼见是王连庆,“呼”地一下站起来,握着王连庆的手说:“原来是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告知一声?”
卫立煌对王连庆的热情是有原因的。这个办事处长三活动两活动,总算让卫立煌当上了河南省主席,还隔三差五地给卫立煌送去一些关系重大的内部情报,因此,卫立煌十分看重这个办事处长。
王连庆不光会办事,也很会说话。听了卫立煌的话便说:“钧座,你当我是谁?我还是你的部下,能因为我走动一下,就先惊你的大驾?我敢说这句话,连庆在钧座面前一辈子也不会耍那么大的派头。”
听着王连庆的话,卫立煌心里像熨斗熨着那样舒坦。他关了房门。和王连庆坐成对面,神秘地问着:“王处长,委员长这次召见我,知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王连庆眼珠一转狡猾地看了卫立煌一眼,得意地笑着说:“说不知道吧。长官会训斥我,你这个办事处长是干什么吃的?说知道吧,恐怕又说不准确,说不完全,因而长官一问,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卫立煌一改往日威严的神态,和蔼地说:“你不必想那么多,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王连庆叹口气说:“为了长官的大事,做下属的就是跑断腿、磨破嘴也应该。不是连庆对着长官说大话,老蒋的侍从室里也有咱们的人,什么事,咱都知道一点,但不一定知道得恁全。”
卫立煌欣赏地看了王连庆一眼,点点头说:“你这个办事处长干得不错。有机会我给你升职。”
王连庆不正面回答卫立煌的话,却反问着:“你猜猜委员长叫你回来为了什么事?”
卫立煌当然不知道,只好问:“什么事?”
王连庆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件事:其一,朱怀冰的第97军被歼的事,有人告了你的黑状,说你为保存实力,见死不救。其二嘛,是件好事,钧座要交桃花运罗,蒋夫人想把她的干女儿孔令俊说给你,你看平常委员长对你那么严厉,其实心里是向着你哩。”王连庆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本想伸手拍拍卫立煌的肩头,又觉不妥。只得坐下说:“钧座,以后你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属下跟着你,就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王连庆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卫立煌岂是攀龙附凤之辈?况且孔二小姐又是出名的泼妇。卫长官虽说不想听这些话,但脸上还是强装着笑,他对王连庆说:“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我该谢你才是。”
“啥谢不谢哩,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钧座将来荣升了,我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嘛。”
卫立煌非常不想听这些话,便说:“上午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啦,关于我的事,你替我多打听着。”
“是!”王连庆行着军礼告辞。


31# 2018-9-8 03:2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0 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4)陈院长说媒

王连庆走后,卫立煌躺在椅子上想着心事,不管怎么着王连庆提供的情报还是有用的,特别是第二条,若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人家当面讲来会措手不及的。他想着想着,便有了应急的办法。
这时候,吴君惠走进来。卫立煌问着:“委员长接见的事,安排在什么时间?”
吴君惠说:“刚才给侍从室打了电话,张治中主任说,委员长下午3时召见。”
卫立煌嗯了一声又说: “你帮我打点一下,上午我要拜会陈院长。”
“哪个陈院长。”
“就是军委会参议院的陈院长,陈调元将军。”
  “好吧。”
吴君惠退出卫立煌的住室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钧座,陈院长拜会。”
卫立煌惊异着问:“哪个陈院长?”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陈院长,陈调元。”
卫立煌急急拉着吴君惠问:“在哪儿,快去迎接。”
“刚才门卫说已到门口,现在怕是上楼了。”
说话不及陈调元已上了二楼。陈调元年长卫立煌10岁,又有恩于卫立煌。卫立煌迎上去先行个军礼然后握着他的手说:“上午我准备去看望老前辈,没想到你却先来了,俊如失礼,惭愧,惭愧!”
二人来到客厅,分主宾坐下,卫士献上茶水便退出去。陈调元先是赞扬说:“俊如在中条山硬是挡住了日本人,山城上下,有口皆碑啊。”
卫立煌谦虚着:“山西战场上一退再退,俊如无能,无颜见江东父老。老前辈应多多指教才是。”
“这是什么话,在山西你能当家?那些败仗只能记在阎锡山的名下,这个老狐狸,就知道保存实力。可话又说回来,现在你是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今后可要看你的啰!”
卫立煌心想.陈调元前来无非是叙旧,不会有什么事情,因而就天南地北地侃起大山来。两个人说着说着,陈调元话锋一转说:“看看,人一上年纪,忘性就是大,只顾说闲话,差一点把正事给忘了。”
卫立煌说:“老前辈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陈调元饮着茶水平平淡淡地说:“也不是我的事情,是受人之托。”
“不论是什么事,您尽管说。”
陈调元看着卫立煌问:“孔家二小姐令俊,你们见过面了吧?”
问起这件事。卫立煌不免有些惊奇,他想不到陈调元会是来当说客的。情急之中,他只好说:“见过面的。”
陈调元又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卫立煌心里好笑,若不是有些思想准备,这场面一定很难应付。他装出一副敬重的样子说:“孔二小姐不错,模样长得漂亮,人也能干,这样的人才着实难得。”
陈调元笑着,不知是得意地笑,还是讥讽地笑。他说:“如果俊如满意,我来做你们的大媒如何?”
卫立煌正色道:“老前辈做媒,俊如却之不恭,人生在世,信义为本,若是三个月前提及此事,俊如一定答应。”
陈调元一惊连忙问:“怎么,你心中有人了?”
“是的,我们正在谈着,鸿雁传书,也是很有韵味的。”
“重庆的人怎么都不知道?”
卫立煌故弄玄虚地说:“谈的这个人在美国,你老人家在重庆,当然不会知道。”
陈调元动着心思,他想,这个事要问个明明白白,不然就不好交差。于是又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卫立煌对答如流:“韩淑华。”
“职业?”
“大学教师。”
“在什么地方供职?”
“檀香山大学。”
陈调元问清楚之后才打开窗子说亮话:“这是蒋夫人的美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卫立煌诚惶诚恐地说:“请转告蒋夫人,她的美意,俊如心领了。因为那边已进行了三个多月了,实在不好办。”
前些日子,卫立煌的一个秘书温广汉给他提及此事,使卫立煌知道了韩淑华这个人,由于朱韵珩新丧,卫立煌并不急于解决这件事。卫立煌想,若不是温广汉提的这件事,今天的场面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5)蒋卫对抗

蒋介石迁怒于卫立煌,并不是仅因为第97军被歼、朱怀冰告状这一件事,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由。卫立煌就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以后,蒋介石派袁守谦担任第一战区政治部主任。袁守谦,湖南人,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学生,复兴社的核心成员之一,是国民党政工系统的重要人物之一,深得蒋介石的信任。袁守谦上任以后,自恃有蒋介石做靠山,并不把卫立煌放在眼里,总想干预第一战区的事情。卫立煌刚上任之时,最初的几次总理纪念周会上。总是卫立煌领着行礼,然后是政治部主任袁守谦讲话,最后再由卫立煌领导朗诵《军人读训》。由于二人矛盾的激化,在以后的总理纪念周会上,卫立煌就自己讲话,或者让郭寄峤讲话,不给袁守谦表演的机会。
1940年初,重庆指示第一战区成立国民党特别党部,特别党部主任一职又成了卫、袁矛盾的焦点。袁守谦想让政治部的人担任,卫立煌却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身份向重庆推荐了他的合肥老乡叶刚武。蒋介石虽然宠信袁守谦,但在战争时期他也不便得罪卫立煌,于是批核了对叶刚武的委任。消息传到洛阳,袁守谦非常生气,就对卫立煌大造谣言,恶意中伤。卫立煌亦非等闲之辈,他在交往中认识了战区政治部主持日常工作的主任秘书吴渤海,用吴渤海来牵制袁守谦。
吴渤海,安徽合肥人,黄埔五期毕业,是军统成员之一。他在北伐以前就投奔广东,干到抗战时期,眼看50多岁的人了还是上校阶级,心中十分不平。卫立煌号准了他的脉搏,提拔他为河南省师管区少将参谋长和第一战区干训团政训处长。吴渤海升了官,事事听卫立煌的,他把袁守谦的隐私和劣迹向卫立煌全盘托出。卫立煌拿到了这些把柄,对袁守谦采取只拉弓、不放箭的姿态,迫使袁守谦有所收敛。袁守谦看看斗不过卫立煌,只好自动调走,到重庆就任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兼第三厅厅长。袁守谦到了重庆,就是另一片天地,他在重庆对卫立煌大肆攻讦和诬蔑,使卫立煌在重庆处于不利的地位。
这天下午3时,卫立煌按时到达黄山官邸。卫立煌在蒋介石的办公室里足足等了15分钟,还不见蒋介石从内室走出来,他不敢坐下,直直地立在那里等候领袖接见。卫立煌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暗暗吃惊:红木的屏风,式样新颖,一色进口泰国的柚木家具油光锃亮,让人眼花了毛。墙上装饰的淡绿色的壁纸,把办公室装点得高雅洁净。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珍品,有郑板桥的《墨竹》,有苏轼的书法《赤壁赋》,还有张大千的《嫦娥奔月》……雕龙刻凤的书橱里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等,整个客厅看去,典雅庄重,金碧辉煌。
手杖响处,蒋介石步出内室。他光着头,穿一身枣红色的软缎长袍,足上穿着圆口布鞋。看见卫立煌,他的脸色陡然变得又灰又冷,但是眼神很亮。看见他眼中的闪光,使人会想起黑夜里寻食的猫头鹰。
见蒋介石走出来,卫立煌打着立正恭恭敬敬地行着军礼说:“报告委员长,职下卫立煌奉命到来,请训示。”
“嗯……嗯……”蒋介石嗯了几声,像是刚刚看见了卫立煌。他说:“你在前方作战,很辛苦,坐下说话。”蒋介石话语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恶意。
卫立煌见蒋介石没坐,只好直立着不敢落座。
蒋介石叹口气说:“俊如兄,叫我怎么说你呢,八路军的事,我多次告诫你,要你注意,你就是不听话,你看看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他们编制如前,人数剧增,现在发展到三四十万人马,这还了得吗?”
卫立煌见蒋介石没有发脾气,就大着胆子说:“八路军力量的发展,有利于抗战。他们一部分在防区,一部分在敌后作战,虽然属于我指挥,实在我是管不了他们的。”
卫立煌的争辩使蒋介石很生气,他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管不了他们也得管,我看你是放任自流,任其坐大,管不了他们也不能支持他们,你给八路军拨发一百万发子弹,这么大的数量,事先为什么不报告?”
卫立煌是直性子,不会见风使舵,自认为有理,就继续争辩着:“委员长,我军自北伐以来,所用的弹药都是实报实销的。不用向上级请示,八路军没有子弹,叫他们如何打仗?”
蒋介石的脸气得有些变型,眼中闪着火光,虎视眈眈盯着卫立煌。他一边走动着,一边伸出指头指着卫立煌吼叫着:“糊涂,你真糊涂,什么我军,八路军是我军吗?你再说说,97军被八路军包围,向你急电求援,你见死不救是何道理?”
卫立煌据理力争,死不低头。他强词夺理地说:“朱怀冰身为军长,事先从未和我说过与八路军打仗的事。97军有三个装备很好的师,八路军只有一个师,职下想97军不会遭此惨败,冲突一下就会停下来。从职下内心讲,不想参与这件事,如果我发兵去救朱怀冰,事态必定扩大,日军若趁此机会进攻,我军的损失会更大,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蒋介石两眼血红,拍着桌子大骂:“娘希匹!说来说去还是你有理,我没理,我的部属都是庸才,就你一个能干,我撤你的职,永不录用,你想到哪里干就到哪里干……”

                (6)火上浇油

蒋介石正在火头上,侍从室主任张治中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委员长,美国大使求见。”
蒋介石风风火火走出去,室内留下张治中和卫立煌。张治中与卫立煌同是安徽老乡,一向私交很好。张治中见卫立煌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用心劝导着:“俊如,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他在火头上,你就不要顶他,过后说什么都可以。你总是不听,一头撞到南墙上,这可怎么办?”
卫立煌也在气头上,毫不退让地对张治中说:“文白,你不要再劝我了,劝也是白劝,山河好移,秉性难改,我是直性子,也是急性子,学不来那一套。”
张治中苦笑了一下:“你呀,长此以往,你要吃亏的!”说着走到卫立煌面前,拿出一张表格说:“来,在这上面签个名。”
卫立煌拿过表格一看,是蒋介石晚上宴请美国驻华大使的陪同人员名单,上面何应钦,白崇禧、张治中……已签五六个人名,他想也没想,便签了自己的大名。
张治中离去之后,卫立煌突然想到这地方不能待,总不能在这里等着挨骂吧?晚上的宴会,宋美龄肯定参加,若她再提起和孔令俊的婚事更不好办。想到此他立即离了黄山官邸,驱车来到宋庆龄的公馆。
卫立煌20多岁的时候曾给孙中山当卫士,宋庆龄和卫立煌也很熟悉。当卫立煌步入宋庆龄客厅时,宋庆龄惊喜地说:“俊如,你怎么来啦?”
来到这里卫立煌一身轻松,口齿也伶俐起来:“我来这里一是看望国母,二是避难?”
“避难”宋庆龄惊异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立煌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他苦笑着说:“今天下午老蒋痛痛快快把我骂了一顿。”
“为了什么事?”
“他骂我不该给八路军发子弹,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宋庆龄不满地说:“他倒好,八路军在前方抗日,他不发一枪一弹不说,还踢人家的屁股。”
卫立煌继续说:“我是老蒋的下属,骂就骂呗,今天晚上还要请我吃饭,这不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那么好哄?”
宋庆龄也生气了,她坚定地说:“不去,今晚就在这儿吃饭!”
卫立煌抬起头说:“不去是肯定不去,不过,你替我在侍从室请个假。”
“这好办。”宋庆龄说完要通了电话:“文白吗?我是宋庆龄。”
“国母有什么事请讲,文白一定尽力。”
“俊如今晚在我这儿有事,委员长的宴会就不参加了,你告知一声。”
“请国母放心,文白一定办到。”宋庆龄放下电话对卫立煌说:“就这么一件事,看把你吓的,还有什么事尽管说。”
卫立煌说:“还真有一件事,要国母出面帮忙。”
“甚么事?”
卫立煌显得很苦闷地说:“蒋夫人出面,想把孔令俊给我说合,这不是坑人吗?我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能合得来吗?”
卫立煌说完,突然有些后怕,孔令俊不光是宋美龄的外甥女,也是宋庆龄的外甥女。想到此他又说:“现在我谈的这个人叫韩淑华,在美国教书,已经谈几个月了,实在不好回绝人家。”
宋庆龄叹口气,又笑了:“俊如呀,这个事叫我也不好开口,那边不再提这件事就算了,若是他们逼你,我一定出面说话。”
卫立煌满意地点着头说:“好吧。”

再说这天晚上黄山官邸的宴会,原定为14人参加,左等右等不见卫立煌到来。蒋介石问起原因,张治中才想起卫立煌请假的事。结果14人只剩下13人。在西方13被认为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在座的有美国大使,若人家问起来,也不好解释。没办法只好把侍从室的一个秘书李惟果拉上来充数。李惟果官职低微,才是中校阶级,从没有和这些大人物同桌共席过。由于过于激动,席间说了许多不得体的话,使蒋介石很难堪。
宴会散罢,送走了美国人,蒋介石勃然大怒,他对着众人说:“这个卫俊如太任性了,非办他不可!”
尽管蒋介石对卫立煌不满,惩办他那是以后的事,临阵换将,极为不妥,蒋介石懂得这一点。总之卫立煌这次到重庆,有惊无险,还是又顺利地回到了洛阳。

                  (7)天皇的忧虑

1940年5月12日,日本天皇在皇宫召开御前会议,部署对华作战事宜,散会后天皇见陆相东条英机就要离去,便说:“东条君请留步。”
二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坐下,天皇问:“这次进攻中条山是第几次了?”
东条英机不敢撒谎,如实地说:“这是第八次了。”
天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脖子上的青筋跳着,血管里的血液全部压向面部,他的脸由红变青,由青变黑,那颗头摇摇晃晃的样子非常可怕。足足等了七八分钟,天皇才开口说话:“八次进攻,八次失败,支那的那个卫立煌就那么厉害?中条山是支那的战略要地,不占领中条山,整个华北就不得安宁。香月清司是怎么搞的,告诉多田骏,立即把香月换下来。不占领中条山,我一天也不会睡安宁。”
东条英机心中暗暗吃惊,八次进攻中条山未果,已经成了天皇的一块心病,看来需要认真对付了。他知道支那的蒋介石最近曾经到过中条山,对那里的守军下达了死守的命令。他陪着小心说:“陛下,中条山的事,我会细心安排的,要不了多久,中条山就是天皇陛下的了。”
1941年初,日军多田骏大将接替了冈村宁次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职务,到北京走马上任。一天,他刚刚在作战室坐下,参谋长把一封大本营的电报放在他的面前。只见电报上写着:

多田君:
大本营商议决定,并报御前核准,撤去香月清司第一军司令官职务,由筱冢义男中将接任。
此令
东条荚机

参谋长笠原幸雄了解多田骏与香月清司一向私交很好,便征求意见似的问着:“司令官,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司令官白了参谋长一眼说:“大本营的决定,天皇业已核准,这样的事情还用问吗?命令立即下达。”
参谋长答应着:“哈意!”
看见参谋长退出门去,多田骏忧心忡忡,感到压力很大。他想中条山久攻不下,不光是香月清司的责任,更大的应该是他和他前任的责任。这一次撤了香月清司,下一次是不是轮到我自己了?想到此,他的心情很不平静。

                 (8)筱冢义男

5月旬中的一天,太原日军第一军的司令部里,正在召开重要会议,各师团长正襟危坐,等待着新任司令官的到来。
筱冢义男原是关东军中的将领,由于不在一个系统,在座的师团长只知其人,未见其面,相互之间也不熟悉。“九一八”事变那年,日军进攻东三省的时候,筱冢义男才是个联队长,1936年升任少将旅团长,1938年升任中将师团长,1940年升任中将第一军司令官。从职务升迁的速度,可以看出他的指挥才干。在东北,在内蒙他的几个漂亮仗都作为战例以公文的形式下达到各师团、旅团。第一军的几个师团长都盼望着急于见到这位能干的指挥官。
门开处,走进一个30多岁的青年人,1米50的个头,又干又瘦的身材,穿一身军便服,足登便布鞋,连一顶帽子也没戴,留个小平头,露出一头钢丝一般的发茬。他一副小鼻子小眼的样子,很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筱冢义男的出现,给师团长们带来一种错觉。论年纪一般的师团长都在45岁以上,而他只有30多岁;论形象,少将、中将都有威严的气派,而他却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刚进门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在场的人以为这是管端茶递水的勤务人员,谁料到他竟在讲台上主席的位置上坐下,笑眯眯地说:“诸位。现在开会。”
参谋长站起来说:“司令官新来乍到,你们来个自报家门,认识一下。”
四个师团长依次立正站好,首先行个军礼,然后说出自己的姓名、年纪、学历、经历。
筱冢义男的样子看上去很随便,他手里拿着一支香烟吸着,一只脚脱了布鞋,跷在另一只腿上战悠着。听完师团长的汇报.他漫不经心地说:“几个月来,山西的大日本皇军连续征战,十分辛劳,自今日起,休战三个月,各部整训部队,准备再战。三个月内各部派出谍报人员及时探听支那军队的情况,并立即报来,现在散会。”
听了司令官的话,几个师团长都很诧异,在他们的心里,重重打个问号:这样的司令官能打胜仗?但谁也没敢说出口。

北平,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作战室里,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正在召见筱冢义男,看到筱冢义男稀稀拉拉、军容不整的样子,多田骏内心十分反感。但筱冢义男是东条英机的爱将,这是多田骏不敢小视的。多田骏十分客气地问:“对付中条山的支那守军,将军有何妙策?”
筱冢义男仍然没戴军帽,他用手搔着头发说:“我的策略是不动。”
筱冢义男的头屑落在桌上,微风一吹,又飞到多田骏的衣服上。多田骏很反感,又不敢有所表示,他问:“不动怎么能打败支那人?”
“打不败支那人,也比支那人把我们打败强得多。”
多田骏的脸色马上红了,因为在中条山他也有被中国人打败的经历。对于这个不懂规矩的下属多田骏很生气,想了想不是发怒的时候,耐着性子又问:“将军赴晋多时,一定有一整套的作战方略。”
筱冢义男脱了鞋子,盘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的方略一是不动,二是暗动,三是待机而动。”
听到这里,多田骏已经感到筱冢义男一定有什么高明之处,便放下架子说:“在下愿闻其详。”
筱冢义男从心里看不起多田骏,但是听到多田骏说出“在下”二字,便笑了,笑得很得意。他说:“一不动,就是整训部队,让部队恢复战力;二暗动,就是暗地侦察支那方面的情况,掌握敌情。三待机而动,这个机就是指卫立煌,卫立煌在晋多年,又有出色的指挥才能,他的部下多为杂牌军,离了卫立煌别人谁也指挥不动。若是卫立煌离开洛阳一段时间,这样就造成了群龙无首,是我们进攻中条山的好机会。”
多田骏原来十分烦感这个年轻人,听了他的一席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亲自给筱冢义男敬上一支烟并点上火说:“将军的方略,十分英明,多田佩服,佩服,除了山西的四个师团,不知还需要多少兵力?”
筱冢义男吸着香烟,没有说活,只是向多田骏伸了四个指头
多田骏担心地问:“一共八个师团够用吗?”
筱冢义男讥讽地笑着说:“兵不在多,在于用得得当,再有四个师团足够了,若是拿不下中条山,我甘当军令!”
见筱冢义男说得如此有把握,多田骏放下心来,他奉承着说:“此役全靠将军。”


              (9)火烧洛阳城

5月下旬的一天,晨风微起,带着丝丝凉意,天上的白云轻轻地悠荡着,一会儿像穿着长裙的仙女,一会儿又变成奔驰的马群。旭日爬上东山头顶,阳光从片片的云霞中伸出巨大的手臂,像一把把金色的扫帚驱扫着邙山岭上空漫漫的晨岚。
战时的洛阳仍不失古都的繁华,大清早起来,大石桥旁,九龙台下,周公庙前,火车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风味小吃,豆腐脑、浆面条、胡辣汤、油茶以及油条、火烧、大蒸馍应有尽有。来吃饭的人三教九流,各色俱全,他们品着小吃,有的议论着战事,有的谈着生意。算卦的,相面的,理发匠,卖菜的……也来到饭摊前兜售生意。
上午8时许,一阵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响起来,警报声像吃人的妖魔,唬得人群骤散。刚才还是熙熙攘攘的大街,现在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不懂人事的野狗在争食着人们慌乱中掉在地上的油条、烧饼、猪头肉……
警报过后,从邙山北面飞来一大群日本人的飞机,黑鸦鸦的一大片,足有七八十架。日机在城区上空轰鸣着,大地在颤抖。
抗战开始以来,洛阳多次遭到敌机的轰炸,这一次却与以往大不相同。躲在防空洞里的人们,只听见飞机的马达声,却听不见炸弹的爆炸声。警报解除后,人们走在街上,看见房屋上、院地上、街道上到处散落着一层层厚厚的纸屑。人们走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冬雪上,有一种舒服的感觉。有的人拾起纸屑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人们感叹着:“妈的,一场虚惊!”还有的人说起调皮话:“一只青蛙蹦到脚面上,咬倒没咬着,吓人一大跳。”更有甚者,街上的小孩们,抓起纸屑相互掷扬着,像冬天打雪仗那样。
文化科技落后的中国人怎能识破日本人的阴谋?这些铺天盖地的纸屑,是经过化学药水浸泡过的,成了一种引燃剂。这天的天气格外好,天上的云彩洁白透亮,像几缕彩巾平铺在天空。太阳公公笑着,满脸通红通红的。10点以后,气温骤然上升,街上行人感到热起来。
上午11时,人们偶尔发现一家的楼顶有一股轻烟升起,接着轻烟变成浓烟,浓烟中起了火苗,火越烧越大,长长的火舌舔着天空。人们惊呼着:“失火了,这家失火了!”,转过身来不由大惊失色,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楼顶都在着火,连大街上的纸屑也燃起来。惊慌中人们才把日机——纸屑——大火连起来。唔——原来是日本人所为!
洛阳城南便是洛河,宽阔的洛河滩自然是躲避火祸的好地方。顿时大街上的人喊着、叫着、惊呼着向南门跑去。洛河岸边站得人山人海,挤扛不动。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大火肆虐。当时的洛阳城内,多是木式阁楼,极易着火,大风吹起,把纸屑刮得到处都是,于是整个洛阳城便燃烧起来。大火烧着市民的家产,也烧着人们的心,市民欲哭无泪,大火过后整个洛阳成为一片焦土。
火烧洛阳城是上午的事,下午便轮到了西工兵营。如果说日机对洛阳城是公开的进攻,那么,下午日机对西工的进攻便是偷袭。下午3时,几架日机低空飞行,等警报声响起来,日本的飞机已来到西工的上空。在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大院内,落下几颗燃烧弹,顿时冲天大火在院内烧起来,投弹的飞机刚刚离去,几架日本的零式飞机飞来扫射。零式飞机是日本最先进的飞机,性能好,配有副油箱,能坚持长时间的飞行。
当时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官佐们正在办公室上班,急于向防空洞跑去,几个人刚刚跑出办公室,天上飞机的机枪雨点似的射来,跑出去的人,还没有转过身便死于非命。司令长官卫立煌也在办公室,他抱着两个吓得直哭的孩子,急于想到防空洞里去,面对现状不敢出门。卫长官的司机梅约翰,是长官的心腹,危难中他急中生智,跳上小汽车一溜风地开出大门。梅约翰引走了飞机,大楼里的办公人员才有机会进入防空洞。
梅约翰,20多岁,南京郊区人,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苦孩子,以前在基督教堂做杂役,胆大心细,忠于职守。富有爱国心,经卫夫人朱韵珩介绍来到卫立煌身边工作。梅约翰的小汽车在公路上急驶,车后荡起长长的尘土,几架日机尾随而来。看见敌机靠近,梅约翰猛力煞车,尘土从车尾飞向车前,弹如落雨一样打在车前的公路上。待敌机转回来,他又加大油门,奋力向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时快时慢与敌人斗智斗勇。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山崖旁,梅约翰便把汽车停在小山下,日机不敢低空扫射,害怕机翼碰上山崖,只好盘旋一会儿,无奈而去。
日军这次空袭洛阳,给洛阳造成的损失很大,也给卫立煌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料空袭过后,洛阳大街上的上层女士仍穿着花花绿绿的旗袍,过着醉生梦死的腐化生活。看到这些,卫立煌又想起在延安的见闻:全城的妇女,一律穿着军装,一派抗战城市的景象。在一次酒会上他突然指着一群小姐太太们大发议论说:“委员长号召推行新生活运动,这是十分必要的。抗战城市,要有抗战城市的气氛,你们要转变到战时生活,回家以后,要把旗袍剪成短袄,不然日本人的飞机来了,跑警报不方便,若是你们不剪,我就下命令给洛阳警察局长,让警察动手,你们不剪也得剪。”
会后人们原想卫长官不过是一时生气,说几句气话,谁料他却当真了。第二天大街小巷的路口,警察各执剪刀,见到穿旗袍的便剪下一截来,气得那些小姐太太面红耳赤,敢怒而不敢言。当时苏联塔斯社一个记者到洛阳采访,郭寄峤和夫人接待了他。这个记者不了解内情,见郭夫人穿的旗袍短短的,很像睡衣。于是他便写了一篇文章刊于报端,文中有一句话问道:“郭夫人为什么穿着睡衣接待客人?”
这原本是一些小事,那些反对卫立煌的人便乘机向卫立煌大肆攻讦。


32# 2018-9-10 01:4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3 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调虎离山  别廷芳气绝身亡
             妙计连环  石友三伏法丧命


                 (1)整顿内部

1940年下半年,第一战区相对比较平静,卫立煌决心腾出手来整顿一下内部。在第一战区,有两个人使卫立煌头痛,一个是第39集团军总司令石友三,另一个是河南省第六区自治军司令别廷芳。
石友三,字汉章,吉林长春人,早年投奔冯玉祥,是冯玉祥一手提拔起来的西北军高级将领之一。1926年他叛冯附阎,1927年又叛阎附冯,1929年叛冯附蒋,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之前,冯玉祥、阎锡山劝说石友三,石又归附冯玉祥。中原大战之后,石友三投靠张学良。1931年7月他又背叛张学良,被张学良、蒋介石联手将其大部歼灭,之后石友三只身逃往济南。他朝三暮四,有奶便是娘,被国人所不齿,人们称他为倒戈将军。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以后,石友三打着抗日的旗号乘机扩充实力,被任命为第29军18l师师长,第29军扩编时,他又升任第69军军长。1939年石友三成为第39集团军总司令。1938年冬石友三部来到晋南,看到八路军实力强大,千方百计靠近八路军,并从八路军引进青年干部100多名,让共产党员张克威当他的第69军政治部主任。
1939年下半年,石友三在冀南有了一定实力以后,就接受蒋介石派来的复兴社成员、黄埔四期学生臧元骏担任第69军政治部主任,全部撤换了八路军方面引进的进步政工人员。并按照蒋介石的指示,惨杀八路军地方干部,摧毁抗日民主政府,主动进攻八路军,不断挑起冲突。八路军击败石部之后,石友三率部向鲁西逃窜。蒋介石对他私自撤离冀南的行动严厉斥责,见形势不利,他便与日军签定了共同防共条约。其内容是:一、互不侵犯;二、互通情报;三、互相协助。正当石友三一步步踏上卖国求荣道路时,卫立煌瞄准了这个大汉奸。
别廷芳,河南内乡县人,是个土生土长的土皇帝。别廷芳自称南阳13县联保主任,在这13个县内,别司令的话就是法律,他私设公堂,委派官吏(县长),发行钞票,组建军队。由于别廷芳势力强大,使这里形成了一个谁也管不了的独立王国,历届河南省主席商震、刘镇华、刘峙等,明知省政府的政令在这里行不通,却也无可奈何。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别廷芳用大量银元买通了国民党南阳专员朱玖莹,呈请第一战区及河南省政府委任他为“河南省第六区自治军司令”,给以他率领南阳13县民团武装的合法地位。这样别廷芳就更加不可一世,动不动就割下人头,借以威胁属区内的老百姓。
1939年发生在河南的“竹沟惨案”就是别廷芳的民团所为。竹沟在河南省确山县以西70里处,位于桐柏山和大小金山之中,是一个不到200户人家的偏僻山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这儿就是红军的根据地之一。抗日战争开始以后,周恩来通过与国民党谈判,确定了共产党在竹沟的合法地位。因为竹沟位于延安、华北八路军和南方的新四军之间,新四军和八路军的干部来来往往,转赴敌后,这儿成了老区到前方的中转站。中共领导人刘少奇任中原局书记时曾住在竹沟。新四军的第二师、第四师、第五师的发展壮大,无不和竹沟有着密切的关系。竹沟吸引着四面八方的爱国青年,他们来到这里以后,经过学习、训练,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八路军、新四军中去。竹沟以延安为榜样,在这里办起了抗大分校,办起了教导队,这里的知识青年自己动手砍树、割草、做砖、做瓦,盖起了宿舍、学校,他们学习马列主义,学习军事技术,造就了一大批有用的人才,当时竹沟被称为“小延安”。
国民党顽固派早就瞪大眼睛注视着竹沟。1939年11月11日,国民党河南省确山县县长许工超奉了重庆的指示,纠集了确山、信阳、汝南、泌阳别廷芳的民团常备队以及第一战区豫南游击队戴民权所部1800余人,诈称是国民党第68军的壮丁队,强行进入竹沟镇,突然向驻在竹沟镇的新四军第八团留守处发起攻击。留守处的新四军战士奋起自卫,激战了两天一夜,终因寡不敌众,只好在11月12日夜晚自行撤出竹沟镇。这些凶手们将竹沟抢劫一空,惨杀了住在竹沟留守处医院内的新四军伤员、干部、战士、家属共计200多人,抢走军服1000多套。自此以后,共产党的这个“小延安”不复存在。
卫立煌是个顾全大局的抗日将领,从来不主张搞反共摩擦,其他地区的反共事件他管不了,发生在第一战区的“竹沟惨案”他不能不管。许工超不仅是确山的县长,还是国民党河南省党部的特派员,又是奉了重庆的指示,来头不小,卫立煌是惹不起的。想来想去,卫立煌把这股怨气发泄在别廷芳身上,准备收拾南阳这个土皇帝。
一天饭后,卫立煌和郭寄峤在院中散步,卫立煌谈了自己的想法。他说:“寄峤兄,有两件事你看如何处置?其一,石友三和日本人拉拉扯扯,搞得满城风雨;其二,南阳的别廷芳自行其事,政令难以统一,不整顿一下不行呀。”
郭寄峤思虑了一阵说:“处理这两件事,可先易后难,别廷芳虽说是山里的老虎,调虎离山,便好处置。石友三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卫立煌同意地点着头:“参谋长就是参谋长,确是这样。”       

           (2)计赚别庭芳

南阳街头。
一棵古槐长在道旁,枝叶如盖,树荫尤凉。大树下端坐一人,年龄40岁上下,面似红枣,双目生辉,身穿青竹道袍,足登圆口布鞋,肘挎拂尘一柄,显然一幅道士打扮。道士身后挂一布制的招牌,上书“猜字、相面、卜卦”六字。
那道士正在闭目打坐,正好别廷芳来到这里。别司令今日也是一身便衣打扮,两个卫士只是远远地尾随着,并不近前。别廷芳是个很迷信的人,遇上相面、卜卦的江湖艺人,总喜欢站在一旁看热闹。
正好一个20多岁的汉子来到摊前,哭丧着脸说:“先生,我猜字。”说着把一元纸币放在摊上。
道士双眼微睁,拿出一块木块说:“把你猜的字写在上面。”
那汉子踌躇着:“写什么呢?”
“随心所欲。”
汉子将心一横,在板上写下一个“死”字,嘴里说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道士看着汉子的满脸愁容,侃侃而谈:“看来不久前你有一件喜事,是新婚之喜吧?”
那汉子一惊:“你怎么知道?”
道士说:“这不是明摆着嘛,你看“死”字,一条被子下面卧着一对鸳鸯,还不是新婚之喜吗?”       
汉子点点头。
道士又说:“这场喜事定不长久,要出事情的。”
道士的话说到了那汉子的心坎上。那汉子哭着说:“我本生意人,出门一个月回来一看,媳妇不见了,跟外人跑了……”
别廷芳也觉奇怪,便探着身子问着:“道长,你怎么知道人家夫妻要出事?”
道士看了别廷芳一眼,又微合双目,慢条斯理地说:“前世姻缘由天定,你看这个‘死’字上面有一横,这一横像一条被子,也像一根木棒,棒打鸳鸯还能不分离吗?”
道士的话说得别廷芳心动,便说:“道长,我也猜一字如何?”说着拿了粉笔就要写。
道士一把拦住他说:“别人猜字纸币一元,你若猜字大洋10块。丑话先说,先丑后不丑。”别廷芳瞪了道士一眼说:“怎么,你想敲我的竹杠?”
道士也不动怒,他平和地说:“就是这个价钱,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别廷芳见道士仙风道骨,不是凡胎,也不敢耍横的,只是一个劲地问着:“道长,你只用说说是什么因由,100块大洋我也拿得起。”
道士细细看着别廷芳说:“从面相上看,你决非芸芸众生,是天上星宿下凡,必然成就一番事业。”
道士说得别廷芳心里痒痒的,一个劲催着说:“你往下说,往下说……”
别廷芳越着急,道士越沉稳,只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无下文。
别廷芳想,不给钱人家是不会说的,于是站起身来,向身后招招手,两个卫士近前,拿出50块大洋放在摊上。别廷芳拍着大洋说:“我是个粗人,全凭道长指点,说得好你就是我亲爹,我养你一辈子,中不?”
道士含笑而言:“先生言重了。泄露天机,大祸临门,看你一片真情,贫道斗胆冒犯天规,就对先生直言了吧!”
别廷芳心里好生快活,连忙说:“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士说:“我观你额阔而天庭突起,准隆似中岳高耸,眉彩双目藏神,瞳光利若鹰隼,口似覆舟,耳若垂珠,顾盼有情,此乃龙凤之态,贵不可言……”
道士的这些话,别廷芳似懂非懂,但是尽管他似懂非懂,也听得心花怒放,想入非非。正听到过瘾之处,道士又没了下文。
若是别人这样戏弄他,这个别司令一定会拔剑而起,因为有求于道人,只好赔着笑脸说:“请道长往下说。”
“你想听些具体的?”
“对!”
“那你就猜一个字吧!”
别廷芳原本就不认几个字,见道长这么说,只好在木板上写了一个“大”字。
道士念念有词地说:“大字多一横为天,天字出头为夫。为天当然好,为夫就太平庸了。先生决非平庸之辈,常言说得好,竖长个头横长福,先生到了这般年纪,个头是不会再长了。要长的只是福分,这福分主你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别廷芳听得笑眯了眼,心里甭提有多美气。
道长又说:“大字加一横为天,话又说回来,你的福分就在这一天之内,若是错过机会,一生无望。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别廷芳听完,对道长千恩万谢,恨不得趴下给道长叩头。事毕他拔腿向司令部里跑去,心里想着,今天可是很重要的一天,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别廷芳回到他的河南省第六区自治军司令部,见副司令别光汉正陪着几个部下在打麻将,正打在兴头上,他们吆七喝八地怪叫着。若在平时,别廷芳对部下的吃喝嫖赌是不管的,今天就不同了,别廷芳害怕这些人冲了他的运气。于是,他走进屋内,厉声喝道:“大白天打麻将,成什么体统?我们第六区自治军司令部是蒋委员长封的正经衙门,白天就得上班,就得管民事,你们像什么样子,衣帽不整的,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见别司令发怒,几个下属吓得心惊胆战的,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办公室上班去了。
别廷芳在自己的办公室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仍不见什么动静,他躺在躺椅上竟然呼呼入睡。蒙胧中,他走进一家青堂瓦舍的宅院。女主人见是别司令,慌忙引入内宅。这是一家南阳的土财主,村里有上百亩的好地,又在南阳城开着钱庄、百货生意。主人有钱,娶了四房姨太太。别廷芳见四姨太标致,无事常到这里来玩。
女主人用手一指说:“别司令,老四在屋里,你去吧。”
走进四姨太的房间,见四姨太正洗头。老四抬头对别廷芳多情地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洗头。来到四姨太身后,看到老四的身材极美,她才18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月。宽宽的肩头,细细的腰围,搭配得非常合理,两个屁股蛋蛋战战悠悠的,看了使人心里发痒。别廷芳看着看着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
四姨太“哼”了一声,别廷芳只好放下手。
洗头时四姨太只穿一件红色短褂,那件褂子宽宽大大的,别廷芳站在四姨太的身子后,从四姨太白皙的脖项处向下看去,只见两只**又白又亮,乳头红红的,着实可爱,别廷芳有点玄晕,不顾一切从身后抱住了四姨太,双手紧紧地抓住那两件东西……
一声报告,惊醒了别廷芳的美梦,他嗔怪地看了卫士一眼说:“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卫士递上一份公文说:“第一战区卫长官急电。”
别廷芳接到公文,并不急于看,而是对卫士说:“请副司令来一下。”
“是。”
别廷芳急于想知道电文的内容,由于他不识几个字,看了一眼又放在桌上。看到电报,别廷芳立即想起道士的话,心里想着,八成就是那件好事吧?
别光汉是别廷芳的侄子,一向忠于叔叔。他一进门,别廷芳也不让坐,马上说:“卫长官从洛阳来的电报,快给我念念!”
别光汉念着电文:

别司令廷芳兄勋鉴:
寄来的地方自治公文收悉,俊如倍感兴趣,若河南境内均照此办理,则国泰民安矣。
洛阳是河南省省会,又是华北抗战之大后方,实行这种自治办法尤为重要。请兄台大驾赴洛,传授地方自治之经验为盼。若此经验推而广之,则河南之大幸,中华之大幸也。届时吾
定为兄台在委员长面前请功。
卫立煌

听着电文,别廷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对别光汉说:“光汉,你给我再念一遍!”
别光汉又将电文念了一遍,别廷芳听了如梦方醒,又想想上午道士对他讲的话,方才信以为真。他沉思了一会说:“洛阳专区辖管18个县,光汉,你就去准备18份关于地方自治的公文,不,20份吧。另外还带点啥?”
别光汉参谋着说:“叔,带山参、豹皮的特产显得土里土气,也值不了多少钱,不如干脆带些金条。你想想,在历届河南省主席当中,惟有卫立煌对咱最客气,上了他的大船,一定能步步高升。”
别廷芳粗中有细,他寻思着说:“带那些东西太显眼,容易引起误会。你去帮我打点一下,我只带一张50万元的现金支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多好!”
别光汉只好说:“是,还是叔叔想得周到。”
      
(3)斩草除根

洛阳,卫立煌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卫立煌和郭寄峤正在说话,副官报告说别廷芳求见。卫、郭二人相视一笑,决定要捉弄一番这个土皇帝。卫立煌张开一张报纸遮了面孔,坐在迎门的大沙发上,郭寄
峤在室内徘徊着。时间不长,门口走进一人,土头土脑的样子,穿一身土布衣服,豹头环眼,剑眉倒竖,嘴巴宽宽的,两个发黄的门牙伸得老长,个子又胖又矮,脖子短,脑袋大,走起路来是外八字形.一扭一摆的,活像猪八戒再世。
那人走进门来,也认不清哪个是卫立煌,慌乱中行个军礼说:“报告卫主席,别廷芳奉召来洛,请训示。”
郭寄峤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和别廷芳比较,相形见绌。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别廷芳,变脸一喝道:“何方歹徒,竟敢冒充别司令,你可知罪?”
别廷芳木呆呆地看着郭寄峤,苦笑着说:“长官,小人正是别廷芳。”
郭寄峤故作不相信,骂骂咧咧地说:“你没看看你那球样,还冒充别廷芳?撒泡尿照照,人家别廷芳会是这球样?”
别廷芳被弄得哭笑不得,他无可奈何地说:“长官,我真的是别廷芳呀!”
卫立煌呼地站起来高声叫道:“别廷芳!”
“到!”
“你就是第六区自治军司令别廷芳?”
“是。”
“你就是南阳13县联保主任别廷芳?”
“是。”
“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别廷芳?”
别廷芳脑子挺灵活的,忙说:“不,不是……”
卫立煌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你还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私设公堂,自办银行,发行钞票,今天是跟你算账的时候了。来人!”
卫立煌一声招呼,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士走进来。卫立煌大手一挥,喊着:“押下去,听候处理!”
别廷芳并不惊慌,冷冷地怒视着卫立煌,“哼”了一声,被卫士押出办公室。
别廷芳被押走后,郭寄峤松了一气说:“这家伙又臭又硬。”
卫立煌也轻松地笑笑说:“戏刚刚唱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准备让鲍庚去唱,怎么样?”
“鲍庚可以。文武兼备,是个人才。”
“你去把他找来,我当面和他谈一谈。”
“好吧。”
鲍庚走进门来,卫立煌朝他招招手说:“我准备撤了赃官朱玖莹,委你为南阳专员如何?”
鲍庚面有难色地说:“钧座的话就是命令,不去也得去,只是别廷芳这个人……”
卫立煌哈哈大笑:“别廷芳你不要害怕,他已经被我抓来了,就押在洛阳。”
鲍庚自信地说:“只要去了别廷芳,其他的事,我自有办法。”
卫立煌嘱咐着:“这次你去南阳,手段要硬,行动要快,要打出一个局面来。”
“是。”

南阳专署。
鲍庚在专署门前下车,南阳的警察局长、商会会长、教育局长、税务局长,还有别光汉迎接专员进入大门。
进入大门是一个宽阔的院子,这里搭了讲台,讲台上横着一幅标语,上书:“欢迎鲍专员就职大会。”
鲍庚在人们的簇拥下走上讲台,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台下第一排坐着南阳的头面人
物,别光汉也在其中。
司仪宣布开会,请新专员讲话,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鲍庚端坐台上,用冷冷的目光环视着会场,故意盯了别光汉一眼。他预备用开会的机会敲山震虎,给别廷芳的势力一个下马威。他清清嗓子,高声说:“诸位社会贤达,我鲍庚书生一个,志大才疏,要担起南阳专员的重担,还需诸位的扶持。抗战在即,民族危亡,我也算受命于危难之中吧,一定竭尽全力为百姓办事,为抗战出力。”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南阳是中华民国的地盘,三民主义是立国之本,可是三民主义却在南阳行不通,这是为什么?因为南阳出了一个坏人,在这里私设公堂,滥杀无辜,自造钱币,扰乱经济,这个人的话在南阳就是圣旨,比蒋委员长的话还算数,这还了得?鲍庚在任一天,就要清扫除这些坏人……
鲍庚站起来,大声问着:“别光汉来了没有?”
别光汉红着脸来到台前,陪着小心说:“大人,小的就是别光汉。”
鲍庚指着台下说:“别光汉你听着,我代表卫司令长官正式通知你,你们的司令部在南阳没有必要,要立即撤到内乡去。”
别光汉有些害怕,他支吾着说:“此事小人做不了主,还要问问家叔。”
“你说是别廷芳吧,他在洛阳已被卫司令长官扣起来了。不枪毙也要判几年徒刑……”
台下的人听说别廷芳在洛阳被扣,群情激愤,议论纷纷。等人们静下来,鲍庚又说:“别光汉,你是别廷芳的副司令,这些事我就照你的头。你明天就回内乡去,将内乡民团的预备队取消,常备队缩编,兵工厂由第一战区接管……这是卫司令长官的命令,胆敢违抗,军法无情!”
别光汉听着,吓出一身冷汗,连连说:“是,小的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在洛阳,别廷芳被软禁在拘留所里,卫立煌再也不想召见他。别廷芳性情暴烈,野心勃勃,平日过着花天酒地的人上人生活,如今却成了囚徒,连一般人都不如,他哪能受了这份窝囊气?每日思想起来郁闷填胸,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碰死。
卫立煌本想枪毙别廷芳,只因河南省政府委员、河南省银行行长李汉珍得过别廷芳的好处,一味为别廷芳求情。看了李汉珍的面子,卫立煌将别廷芳臭骂一顿,放回内乡。别廷芳回去后,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地方自治制度已经解体,原来掌握的民团也被遣散,心中十分不快,不久得了一种气结胸的病,久治不愈,郁郁而终。


33# 2018-9-13 08:5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5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4)除奸大计

卫立煌一向比较注重和杂牌军之间的关系,在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他指挥过的杂牌部队最多,和这些杂牌军的将领关系处得最好,例如他与第4集团军的关系。
第4集团军总司令孙蔚如原是杨虎城将军的旧部,从西安事变到现在杨虎城的部队只剩下这些了。卫立煌很同情他们,第4集团军所辖的第38军赵寿山部,进步力量很大,一些团长、营长思想都很进步。他们作战勇敢,作风正派,在抗战中一直表现很好。一天,蒋介石的侍从室发来电报,说第38军中共党活动猖獗,要求清查十二个人的问题,这12个人中竟有军长赵寿山、师长孔从洲的名子,还有几个是团、营长。卫立煌看了电报,也没有清查,就向重庆发去了“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电报了事。
而对于另一种情况,卫立煌就特别重视。1940年初,他听到第39集团军总司令石友三与日伪有来往,便立即电召石友三来洛听训。
石友三来到洛阳,卫立煌以最高的规格接待他,苦心婆心地劝导他。一天,卫立煌来到石友三的住处,单独和石友三谈心。卫立煌开门见山地说:“汉章兄,你和日伪来往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知道,重庆也知道,只是我并不轻信,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友三又奸又滑,在来洛阳的路上,便想好了对付卫立煌的办法。他叫了声“钧座”,又长叹着说:“没当过汉奸的人,都以为汉奸好当;当过汉奸的人,才知道只有王八蛋才去当汉奸!我的历史钧座是清楚的,民国二十一年,我就是日本人的别动队长,我利用别动队的名义发展队伍,增强实力,队伍强大了我又投了宋哲元的第29军,当了第181师师长,又慢慢发展成今天的第39集团军。我这一步一步容易吗?况且我是从日本队伍里反正过来的人,再回到日本人那里人家能容我吗?”
看着石友三很生气的样子,卫立煌点着头。
石友三又说:“至于说我和伪军来往的事,我不敢隐瞒,坦白地跟钧座说实话,有这么回事。我的防地和伪军张岚峰的防地相连,张岚峰和我同是西北军的旧部,我和他来往是为了刺探日本人的军情,以防不测。”
卫立煌很不客气地批评着:“汉章兄说这话就不对了,照你的说法,我这里和日本人的防地很近,就可以和日本人来往吗?”
石友三见风转舵地说:“钧座批评得极是,我是实话实说。”
卫立煌进一步劝说着:“听说你想当省长?想当省长并不难。我把河南省主席让给你,只要你愿意,我向中央保荐,一定能成功。”
石友三假惺惺地推让着:“汉章是个军人,不是当地方官的料。别的什么也不再说,汉章追随钧座抗日到底,决不二心。”
石友三的甜言蜜语,还真的哄住了卫立煌,送走石友三之后,他立即要通了重庆的电话。
卫立煌对着电话说:“委员长吗,我是卫立煌。”
电话里传出蒋介石的声音:“俊如兄,有什么事情?”
卫立煌说:“石友三的事,职下知之不多,俊如请示对石友三的处治办法。”
“这个……这个……”蒋介石恨透了这个朝秦暮楚的小人。他思考了一会儿说:“石友三投敌有据,为什么没有立即办他?是想做做他部下的工作,不至于因为惩办了石友三,部队会引起大的动乱。”
“啊,是这样。”
“石友三的第39集团军,属你的第一战区管辖,这个事交你办好了。第69军的政治部主任臧元骏是中央派去的人,他掌握石友三大量的材料,我让他直接和你联系。待时机成熟,将石友三正法。”
“委座英明。”

         (4)张网待鱼

石友三的第39集团军名义上辖有第69军和新编第8军两个军,而石友三实际能控制的只有第69军。高树勋将军的新编第8军名义上受其节制,但石、高二人矛盾日久,相互提防。每逢集团军总部开会,高树勋总让参谋长或师长代理出席,双方很长时间不肯见面。
1938年10月,第39集团军(当时叫第10军团)召开团以上干部开会。吃饭的时候,石友三对新8军的团长们说:“我准备把部队带到冀南去,到那儿去找鹿钟麟主席,河北是个好地方。一片平原,物产丰富,鹿主席又是咱们的老上司,得到老上司的关照,我们的部队一定会有很大的发展,诸位愿不愿去?”
几个团长齐声答着:“愿意。”
石友三又说:“‘若是你们的军长不肯去呢?”
团长们都说:“石总司令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我们拥护总司令发展团体事业。”
石友三听了,暗自高兴。他哪里知道高树勋听了这个消息,气得七窍生烟,从此之后,不让团一级干部再到总部开会。
1940年第39集团军在濮阳一带驻防,石友三暗通消息,使日军偷袭新8军的驻地大陈楼村,使新8军遭受很大的损失。而石友三的驻地距大陈楼只有数里之遥,却能相安无事。
1940年6月,石友三的第69军和高树勋的新8军各派出一个团到后方接运给养,回程时第69军的这个团在前,新8军的一个团在后,行至大阳河,新8军这个团遭到日军的截击,一名团长阵亡,而69军的这个团却平安返回。
这些事情发生得越多,越暴露了石友三决心投敌的狼子野心。有良知的中国人,第69军政治部主任臧元骏,第39集团军总参议毕广垣暗中与新8军军长高树勋串通一起,张
开了一张扑杀石友三的网。
一天,臧元骏、毕广垣私下来到高树勋的驻地,二人一坐下便说:“建候(高树勋的字)兄,听说这一段你心里很苦,我们一道过来看看你。”
高树勋一开口,便骂个没完:“石友三这个王八蛋,处处找我的叉子。要找叉他明着来,他又不出头,让他的干爹——日本人偷偷摸摸操家伙,啥玩艺!”
毕广垣和臧元骏一唱一和玩弄着激将法。毕广垣说:“李福和想投敌当汉奸,就有个部下黄宇宙出头把他干掉了,咱们第39集团军也算人才济济,偏偏就找不出个黄宇宙这样的人物来?”
高树勋红着脸,点着一支香烟,吸了半天没话。毕广垣,臧元骏把目光集中到高树勋身上。毕广垣又说:“建候兄若是没这个胆量,下面的话,我们就不再说啦。”
高树勋老谋深算,他犹豫地说:“二位的来意我明白。不是建候不愿当这个黄宇宙,实在是环境不同,处决石友三重庆是个啥态度?战区的卫长官会不会同意?我们都是几十岁的人啦,办事情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臧元骏掏出两封电报,放在高树勋的面前说:“建候兄看看这些电报你就放心啦。”
高树勋接了电报看着,脸上笑成一朵花。一封电报上写着:

元骏兄:
关于处理石友三投敌之事,请与第一战区卫长官俊如将军联系,此案由他全权处理,不必再向重庆请示。
蒋中正

另一封电报是由洛阳战区发来的,全文是:

元骏兄:
石友三投敌有据,必须处决,请相机行事,若有什么困难,可来电联络。
卫立煌

看完这两封电报,高树勋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他拍着大腿说:“×他娘,老子豁上了,不杀了石友三,姓高的誓不为人!”

洛阳,卫立煌的办公室。
1940年10月12日,一张类似於暗号的电报,摆在卫立煌、郭寄峤的面前,只见电报上写着:

卫长官俊如兄勋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臧元骏

郭寄峤看了电文,高兴地说:“连环计该开始了。”
卫立煌拿起电话说:“请接新8军高树勋军长。”
电话接通之后,卫立煌对着电话说:“建候兄吗?我是卫立煌。”
“卫长官请指示,我是高建候。”
“上午接到元骏的电报,这么说你和元骏兄见过面了?”
“是的,我们都谈妥了,只等长官命令。”
“好,下面的戏准备在你那里唱,尊意如何?”
高树勋爽快地说:“这等党国大事,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这件事对公对私皆有利,对公是为国杀贼,对私可以报我的一箭之仇。何乐而不为!”
卫立煌爽朗地笑着说:“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举妄动,随时听我的命令。”
高树勋响亮地回答:“是。”

                (5)借水行舟

放下电话,卫立煌笑着对郭寄峤说:“参谋长,你立即给孙良诚发个电报。让他来洛述职。”
孙良诚,天津静海人,早年投奔冯玉祥,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之一,与鹿钟麟、宋哲元同为二级陆军上将。北伐时曾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山东省主席;中原大战失败后,寓居天津多年,其间曾参加冯玉祥的抗日同盟军,任骑兵挺进军军长。抗日战争爆发后,平津失陷,孙良诚携家避往武汉,孙曾多次上书蒋介石,要求请缨杀敌,为国建功,蒋对他有成见,长期不为所用。
1939年鹿钟麟任冀察战区总司令兼河北省主席后,委孙良诚为冀察战区游击总指挥。鹿钟麟辞职之后,孙便失去后台。按当时总指挥的职责,可指挥赵云祥、丁树本、张荫梧、侯如镛等地方武装。实际上他能指挥动的只有赵云祥的游击纵队,约一团人。孙良诚兵少力薄,处境艰难,常有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1940年春,卫立煌委孙良诚为鲁西行署主任。有了这片地盘,可以派款征粮、招募军队,这时候,他的实力有了一定的发展。因此他对卫立煌很感激。卫立煌要施连环计,这个说客的角色,当然就选中了孙良诚。
五天以后,孙良诚来到洛阳,卫立煌把洛阳最好的招待所——铁路招待所让孙良诚住,并派秘书温广汉、赵荣声负责孙良诚的生活。卫立煌还多次请孙良诚吃饭,并亲自到招待所看望他。孙良诚受此隆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一天,孙良诚到战区司令长官部回拜,在卫立煌的办公室里,司令长官才涉及正题。
孙良诚若有所思地说:“良诚来洛数日,述职已毕,本该回到鲁西,卫长官一再挽留,莫非有什么事情托付良诚?”
卫立煌绕了一个弯子,装出一幅坦诚的样子说:“良诚兄为北伐骁将,西北军元老,以精悍骁勇著称,俊如早有耳闻。让兄多留数日,为的是请教治军方略,你可不要见外哟。”
这碗迷魂药一灌,果然效果不凡,孙良诚自觉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本来他对卫立煌就很感激,这几句话一说,孙良诚对卫立煌更加佩服了。他想,卫长官对我如此热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乐意。他不失理智地说:“卫长官太客气了,说指教的事实在不敢当,谁不知卫长官是委员长帐下的一员虎将?在华北战场上,日寇多次扫荡中条山,连连败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卫长官早已名扬四海了。”
“哪里,哪里……良诚兄尽说些恭维的话。”
孙良诚寻思着说:“卫长官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良诚愿效犬马之劳。”
卫立煌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眼睛亮了一下,拍一下沙发说:“对,还真有一件事要劳你的大驾……”
“不知是什么事?”
卫立煌故作生气的样子说:“大战在即,他们自己人斗来斗去,成何体统!”
孙良诚陪着小心问:“你说的是……”
卫立煌猛地站起来,红着脸说:“我说的就是石友三和高树勋,今天你告我一状,明天我告你一状,好像我这里不是战地指挥部,倒成了打官司的衙门了。良诚兄,你说这可怎么办?”
见卫立煌很生气,孙良诚来到卫立煌身边,看着长官的颜色说:“卫长官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不管怎么说在西北军时,我也是他们的老长官,这点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
“要让他们精诚团结,一致抗战!”
“是的。”
卫立煌转脸盯着孙良诚说:“良诚兄,这件事恐怕不好办吧?我听说石友三、高树勋半年多就没有打过照面,隔阂很深呀!”
孙良诚拍拍胸膛,大包大揽地说:“再难的事,我也得办,并保证办好。不然,如何对起卫长官!”
卫立煌握着孙良诚的手,久久不放,他们俩又坐在沙发上。卫立煌嘱托着说:“只有良诚兄才会帮我这个忙,事情办成,俊如一定重谢。我担心的是,你准备怎样叫他们见面,在何处见面?”
孙良诚分析着情况说:“他们之间的事,我了解得一清二楚,前一段时间石汉章有些过分,是他对不起人家高建候,这时候让高建候去见石汉章,那高建候一定不去,因为他有戒心!”
卫立煌双手一合,拍了一下说:“对啊,你讲得太对了,良诚兄不愧是他们的老长官。说下去……”
“我准备带着石汉章到新8军那里去,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都是西北军的老弟兄,三杯酒一喝,烟销云散,过去的事一概不论,团结抗日,这才是正经事。”
卫立煌欲擒故纵,有意点了一下问题的要害:“你们到新8军的防地去,高建候不会乱来吧?”
孙良诚大眼瞪着:“他敢?有我在,他们谁也不敢胡来,西北军素来是有纪律的。”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卫立煌握着孙良诚的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
卫立煌回到办公室,见郭寄峤从内室走出来。卫立煌问:“啊,原来你在偷听?”
郭寄峤反问着:“不偷听咋知道钧座的高明,过去只知道你用兵如神,今天才知道你处事也是如此缜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暗自笑着。

                  (6)除奸务尽

1940年12月1日,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早上6时高树勋便起了床,他立即召来警卫营长谈话。警卫营长30出头,人高马大,相貌堂堂,一双眼睛通明透亮,赤红脸,卧蚕眉,有一身使不尽的力气。他一阵风似地来到军长面前,行个军礼说:“军长找我有事?”
高树勋注视着警卫营长说:“宽子,你跟我有十年了吧?”
营长寻思着,问这些干什么?他随口答着:“军长记性真好,不多不少,整整十年。”
高树勋又说:“这十年我待你如何?”
营长不加思索地说:“军长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军长,便没有宽子……”
“有一件事,你肯帮我吗?”
营长立正站在军长面前说:“军长的话,就是命令,你指到哪里,我就行到哪里,决无怨言。”
高军长拍着营长的肩头说:“今天大汉奸石友三要到这里来,卫长官要我将他逮捕正法,你敢吗?”
警卫营长挽挽袖子说:“只要军长发话,这有什么不敢的!别说是石友三,就是一只老虎我也敢逮。”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立即让警卫营集合,我要讲话!”
“是。”营长行着礼,转身而去。

新8军驻的这个村庄叫柳下屯,是一个有1000多户的大村镇,清早7时,村镇的四周布满了岗哨,来往行人只准进,不准出。
上午8时正,从村里开出一支队伍,有三四百人的样子。这些士兵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村口开去。他们喊着口号,举着红旗站在村口的路旁。一支有十几个女兵组成的军乐队,吹吹打打,也来到这里,她们用竹竿挑起的红底黑字的横幅标语上写着“欢迎孙总指挥、欢迎石总司令视察我部”、“反对投降卖国,坚决抗日到底”等字样。
半个小时之后。远处的大路上腾起一股烟尘,一支足有200多匹战马的马队向村口飞驰而来,眨眼的工夫便接近村口。前面的几十匹战马上坐着些青年战士,他们衣帽整齐,精神抖擞,左右两支盒子枪斜插在武装带内,每人身后背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大刀的红绸缨子在风中哗哗地飘着,十分威武壮观。马队的中间有两位将军,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黄呢军服。左侧的是国民党冀察战区游击总指挥孙良诚,右侧的是国民党第39集团军总司令石友三。
二人来到村口,甩镫下马。警卫营长一声洪亮的“立正”,军乐队响起来,欢迎的部队分站路旁,他们把步枪提在胸前,向长官行着持枪礼。
这时候从村头缓缓走出一队军官,他们是新8军的师长、旅长。领头的从肩章上看,是一位中将,身材适中,精神饱满,他便是新8军军长高树勋。高军长带着他的师长、旅长大步走上前去,在孙、石面前立正站定,一齐行着军礼说:“欢迎总指挥、总司令莅临指导!”
孙良诚、石友三满脸堆着笑,分别握住高树勋的左右手说:“建侯兄,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礼呢?”他们说着、笑着,穿过仪仗队向村子里走去。
在新8军的会议室里,勤务兵早已备好了茶水、果品。高树勋一边给长官点着香烟,一边说笑。他看着石友三比划着说:“总司令有那个习惯,是否到隔壁躺一会儿?”
石友三知道高树勋说的是吸大烟,他心里想吸,但今天却不敢,他打定主意一步也不离开孙良诚。于是就说:“今天就免了吧!”
孙良诚还有些不放心,把高树勋拉到一边说着:“汉章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这我知道,念咱都是西北军的弟兄,你可不能乱来,这件事我跟汉章打过保票的。”
高树勋坦诚地说:“不会,绝对不会,高建候是什么人,老长官还能不清楚?”
孙良诚放下心来,回到屋里同高、石二人又说笑起来。正在这时。一个卫士走进来对高树勋行个军礼说:“军座,太太有请。”
高树勋站起来连连道歉说:“失陪,失陪了,建候去去就来!”
高军长来到院子里,见臧元骏也在这里,便问:“你怎么也来了?”
臧元骏严肃地说:“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建侯兄,我听说西北军的人都怕石友三,你今天到底敢扣不敢扣?不扣,我进去一起玩,若扣,我就不进去了。”
臧元骏用的是激将法,只见高军长脸一红,对身后的警卫营长一挥手说:“立即行动!”
警卫营长带着全副武装的人冲进会议室,孙良诚唬得面色如土,他呼喊着:“你们要干什么,我要见你们高军长,让他来一下。”
警卫营长玩弄着手枪说:“孙总指挥,这事与你无关,高军长现在非常忙,不能前来见您。石友三勾结日伪,准备投敌当汉奸,你知道吗?这次行动是卫司令长官的命令、重庆核准的。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你是老长官,一定懂得妨碍公务的罪名!”
孙良诚这才知道上当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急又气也毫无办法。
警卫营长转过身去,用手枪一指说:“把石友三押走!”
四个身强力壮的卫士架起石友三就走,又矮又瘦的石友三吓得浑身发抖,一股液体从下身流出。
石友三被带到野外,那里早挖好一个5尺多深的土坑。营长一使眼色,石友三被推入坑中。
石友三在土坑中摇摇头,不动声色地说:“慢着,我有话说。”
警卫营长一愣神说:“有什么后事交待,我们可以转达。”
石友三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我是要死的人啦,还要钱干什么?咱们无冤无仇,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口袋里有一张支票送给兄弟们,千里做官,辛辛苦苦,还不是为挣几个钱?”
一个卫士果然在石友三的衣袋里寻出一张支票,警卫营长一看,竟有40万元。几个卫士惊呼着:“这么多,够咱享用一辈子的!”
石友三见他的阴谋得逞,奸笑着说:“这能算多吗?弟兄们若是有情,放我回去,每个人送你们40万,官升一级,怎么样?”
听到此话,警卫营长才识破了石友三的计谋。他走至土坑前,在这个汉奸的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光,愤愤地说:“这些钱再多,我们也不能要,这是出卖祖宗的钱,不能因为要了这些钱,去给日本人当汉奸!”
石友三见诡计无效,只好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警卫营长一挥手说:“别废话。填土。”       
几把铁锨一齐向坑中填土,石友三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变成黑紫色。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这个反复无常的汉奸便走向另一个世界。

12月2日上午,在新8军的办公室里,高树勋、毕广垣、臧元骏正在商量后事,一封电报摆在他们面前。电文是:

高树勋、毕广垣、臧元骏诸兄:
处决石友三,皆诸兄之勋业。报经委员长核准。第39集团军总司令一职由高树勋接任;第69军军长一职由毕广垣接任。请建侯兄率领所部,立即开拔,回洛阳整训。
卫立煌

12月3日高树勋带着他的第39集团军,匆匆离了濮阳,向洛阳转进,避免了日伪军的报复,保留了这一支抗日力量。

34# 2018-9-15 09:34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6 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仓皇应战 何应钦失守中条山
为国尽忠 唐军长血洒野猪岭



                 (1)处分卫立煌

第一次反共高潮中蒋介石一纸命令撤销了除重庆、西安之外的八路军办事处。卫立煌对这件事情一直顶住不办,这样在洛阳地区,不仅保留了八路军驻洛办事处,还保留了八路军渑池兵站。
卫立煌对八路军采取的宽松政策,使蒋介石十分恼火,再加上袁守谦、朱怀冰、何应钦常常在蒋的面前告卫的黑状,使蒋介石对卫立煌更加不满。
1941年初,国民党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1月6日顾祝同、上官云相调动7个师的兵力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在此以前,蒋介石多次命令卫立煌部进攻共产党的部队,卫立煌迟迟按兵不动。1941年3月蒋介石又一次召见卫立煌。
重庆,黄山官邸。
蒋介石把一份《皖南剿匪情况报告》放在卫立煌的面前说:“俊如兄,你看看这个。”
报告上写着:

“……皖南剿匪于元月6日开始战斗,13日战斗基本结束,14、15日清扫战场。皖南新四军9000人,被击毙3500人,俘虏4776人,逃窜1000余人。军长叶挺被俘,政治部主任袁国平被击毙,副军长项英和副参谋长周子昆在逃……”

卫立煌看罢,又把这份报告推到蒋介石面前。
蒋介石一脸庄重地问:“墨三(顾祝同的字)在皖南一举歼灭叛军9000余众,俊如兄有何感想?”
卫立煌搭蒙着眼皮,慢慢腾腾地说:“职下愚钝,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本来蒋介石想对卫立煌发脾气,话到嘴边又换了口气说: “卫长官,你还是一心治军的好,地方上的事就不要管了。”
听见此话,卫立煌知道蒋介石想撤去他河南省政府主席的职务,就气不打一处来,决心顶撞一下。他思谋了一会儿说:“委员长,这一段职下身体欠安,要免就连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职务一并免了吧!也好让我休息一下。”
蒋介石顺水推舟地说:“卫长官若是有病,就暂时不要回洛阳去了,或者在重庆看看病,或者到峨眉山上散散心,那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卫立煌心里想着前方的战事,又不能回洛阳。只好说:“那好吧,我就住在峨眉山,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通知我。”
蒋介石送走卫立煌,又召见了何应钦。蒋介石说:“敬之,我让俊如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想让你到洛阳查查他亲共的事。你意下如何?”
何应钦在国民党军队中,一向以儒将自称,说话待人都是很和气的,今天却一反常态,他面带怒容地说:“委员长雷厉风行,英明果断,今日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似的,他的战区司令长官,要撤就撤了,哪有这么啰嗦。”
蒋介石一向老成持重,他说:“敬之兄,抗战期间许多事情都很复杂,不可操之过急。不管怎么说俊如还是有战功的,我们只有拿到真凭实据,才好说话。”
何应钦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也毫无办法。他说:“既然委座这么想,职下只好照此办理了。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
见何应钦要走,蒋介石连忙留住了他:“敬之兄先不忙走嘛,你到洛阳去,动作要快,不可拖得太久,万一日本人进攻中条山,就不好办了。”
蒋介石说的是顾全大局的话,不料这些话使何应钦很不高兴。他愤愤地说:“委座,你也太高看卫俊如了,他能指挥了中条山战役,我就指挥不了吗?你不要忘了,北伐时他只是我手下的一位团长!”
蒋介石抱歉地说:“当然,当然,敬之兄是参谋总长嘛,还能指挥不了一个战区的事?我只是提醒你,要注意日本人的动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说完他一副严肃地看着这个参谋总长。
何应钦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向蒋介石行个军礼,退出办公室。

蒋介石想处治卫立煌的事决心已定,至于怎样处治他,蒋介石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想法。正好陈诚从第六战区回重庆办事,到黄山官邸面见蒋介石。
陈诚来到蒋介石的办公室,寒暄已毕,蒋介石又谈起这件事。蒋问:“俊如亲共,太行山的八路军发展很快,日后必成大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在国民党的嫡系部队中,蒋介石最宠爱何应钦和陈诚两个人,因卫立煌和何应钦有矛盾,相对来说,卫和陈比较接近,私交也好。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第97军被歼的事,陈诚对卫立煌也有意见,导致了卫立煌处境不佳。
听了蒋介石的问话,陈诚说:“俊如在第一战区的战绩谁也抹煞不了,但这个人缺乏政治远见,就凭这一点,就必须撤换。”
蒋介石进一步问:“撤了卫俊如,让谁去第一战区为好?”
“选一个能打仗的人。”陈诚想了一会儿又说,“你看铭三(蒋鼎文的字)怎么样?这个人能打仗,和咱们也一心。”
蒋介石最相信陈诚,陈诚的话也最能打动他的心。蒋介石说:“好吧,就让铭三到一战区去。”

               (2)日军的阴谋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站在办公桌前眉飞色舞地看着一份份情报,心里乐成了一朵花。自从他就任日军第一军司令官之后,凭着灵活的手段和坚硬的后台,把原属第一军的第2师团、第108师团、第109师团、第20师团四个师团全部调离,换上他所熟悉的、战斗力强的第25师团、第36师团、第41师团、第27师团。经过一段整训,兵强马壮,实力强大。
1941年3月下旬以来,他连续接到情报部门的消息——卫立煌到重庆受训,何应钦在洛阳整顿军纪,这个情报对筱冢义男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筱冢义男脱了鞋,双腿盘在沙发上,点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慢慢地想着心事。那支香烟刚刚吸了一半,他“霍”地站起来,将香烟掷于地上,抓起电话说:“请接北平,要多田骏将军。”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筱冢义男对着电话说:“阁下,我是筱冢义男。”筱冢义男心情一高兴,对多田骏也尊重起来。
多田骏在电话上说:“筱冢君,我就盼着你的电话,今天必定有好消息。”
筱冢义男口气严厉地说:“我已得到可靠消息,支那的卫立煌到重庆受训,机会难得。我准备近日内发动中条山战役,我需要的四个师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到,贻误战机算谁的责任?”
下级对上级发火,在日本军中是不允许的,若是换了别人,多田骏一定拳脚相加,这一次多田骏强忍怒火,陪着笑脸说:“筱冢君不必发火,你要的部队已按时到达北平,不日将车运太原,误不了事的。”
“不知都是哪些部队?”
“都是大日本皇军的精锐之师,有第21师团、第33师团、第35师团、骑兵第4旅团,步兵第16旅团、第9旅团、大汉义军一个军外加一个师……”
“要希。”筱冢义男松了一口气又说:“请阁下明日来太原参加我的军事会议。”
“要希。”多田骏说完这句话,心里别提有多别扭,这是下级对上级说话的口气吗?简直是下达命令。
生气归生气,第二天多田骏还是去了太原。

这一天气清天朗,暮春太原的山风还带着一丝凉意,野外的庄稼、野花照样生机勃勃,油菜一片黄,野花一片红,地里的禾苗一片绿。
一架飞机轰鸣着遥遥飞来,在太原机场上空盘旋了几圈徐徐降落。机场的停机坪上站着十几个戎装整齐的日本军官,他们是日本第一军的师团长、旅团长。机场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是日军宪兵队的岗哨,两个哨兵中间,都站着一只狼狗,样子很吓人。飞机发出一阵怪叫声后在机场降落,怪叫声惊动了这些狼狗,一犬狂叫,百犬和应,使机场里充满着恐怖的气氛。
飞机刚刚停稳,从机场门口飞驰而来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吱”地一声停在飞机下面。筱冢义男从车上走下,来到飞机的扶梯旁。恰在此时,飞机的舱门打开,多田骏站在舱门口向机场的军官招手。
“敬——礼——”筱冢义男大声喊着,待多田骏步下扶梯。
多田下了扶梯,筱冢义男又说:“司令官阁下一路辛苦,属下率部热烈欢迎!”筱冢义男虽然看不起多田骏,但在众人面前礼节还是必要的。
多田骏一把抓住筱冢义男的手,一手拍着筱冢义男的肩头说:“筱冢君,这一次全凭你了。”
筱冢义男也不谦虚,脸上堆着笑,打开车门说声:“请!”二人上了汽车,小车风一样地开走了。
在日军第一军的会议室里,多田骏和筱冢义男交谈着。筱冢义男脱了军服,身着一身便装,悠闲地吸着香烟。多田骏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办公桌前,他等了一会儿,见筱冢义男不说话,只好问着:“在关东军中,筱冢君是有名的智慧将军,请谈谈你进攻中条山的方略。”
筱冢义男得意地把头扛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说:“我的方略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佯动、猛动。4月15日至4月20日为战役的第一个阶段,就是佯动。我准备抽调一个半师团的兵力,从中牟渡过黄河,造成我军进攻郑州的假相,迫使何应钦从中条山中抽调部队护卫河防,保卫郑州。4月20日至4月25日,派部队占领铁谢、茅津渡北岸渡口,佯装渡河,进一步使支那军队南调。”他说完便大口大口地吸起香烟来。
多田骏等得有点着急,又问:“如何猛动,你还没有说呢?”
筱冢义男扔了香烟说:“中牟的部队完成任务以后北调,我准备用两个师团和一个骑兵旅团的兵力沿黄河北岸急速西进,占领黄河沿岸阵地,使支那守军失去退路。支那人是最怕被包围的,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会不战而乱。”
多田骏见筱冢义男没了下文,又问着:“如何具体用兵呢?”
筱冢义男神秘地说:“下面的话就不好说了,这要看支那人抽走多少部队,到时候待机而动。”
多田骏点着头,尽管后面的作战方略筱冢义男没有说,他感到筱冢义男的战法比香月清司的战法厉害得多。他向筱冢义男投去佩服的目光说:“这8个师全部归筱冢君指挥,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筱冢义男“霍”地立正站好说:“愿为天皇效力!”
一个卫兵进门说:“作战会议准备齐毕,二位将军请。”
筱冢义男作了个请的手势:“将军请!”
多田峻拉着部下的手说:“这个会议你是主角,还是你先请。”
二人说笑着,一起走出房门。

                (3)何应钦来洛

正当中条山日军蠢蠢欲动的时候,何应钦来到了洛阳。第二天,在第一战区召开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第3集团军总司令孙桐萱、第4集团军总司令孙蔚如、第5集团军总司令曾万钟、第14集团军总司令刘茂恩、第15集团军总司令何柱国、第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第39集团军总司令高树勋等,还有各军的军长、师长。
军事会议在第一战区会议室召开,上午8时何应钦进入会场后,一声“起立”大家都站起来。何应钦面带笑容向大家点点头说:“请坐下。”
大会主席台上坐着四个人,依次是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孙连仲、冯钦哉,参谋总长何应钦,第一战区参谋长郭寄峤。这四个人落座以后,副司令长官冯钦哉站起来致词,他说:“今天,蒋委员长委派何总长到第一战区视察,何总长是党的元老,北伐名将,北伐中曾连克京沪,接着决战于龙潭,他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这次能够亲临一战区指导工作,是我们一战区官兵的荣幸,现在请何总长训示。”
何应钦白净脸,大眼睛,个子不高不低,身着一身黄呢军服,显得很有精神。他口齿伶俐,声音宏亮,讲话语气平和而不失威严。掌声过后,他站起来致词:“敬之是个军人,抗战之际,军人应为党国效命。到现在为止,抗战进行五个年头了,五年来之战事,有胜有败,败仗比胜仗还要多,这是为甚么?用蒋委员长的话说,是政令不统一。共产党的队伍为保存实力,消极抗日。他们自任官吏,自行税收,自设银行,发行货币,破坏行政统一,违背现行法令;他们利用军队,造成封建割据,这是不允许的。皖南的新四军已被政府宣布为叛军,华北的第18集团军离这一步也不会太远啦。任何军队均应遵守纪律,绝对服从命令,如有越轨行动,一定予以严厉制裁!”
说到这里,何应钦站起来,红着脸大声叫着:“孙蔚如来了没有?”
孙蔚如听到点名,止不住一阵心跳,他立正站好,应了一声“到!”
何应钦指着台下说:“孙总司令,你也是党国的老人了,革命这么多年怎么连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共产党都打入你的内部,大肆活动,你怎就没有知觉?”
孙蔚如的第4集团军是中条山的中流砥柱。日军八次围攻中条山,他运用八路军的战术,灵活机动地跳到外线作战,歼灭大量的敌人,卫立煌每次开会都要表扬他。今天突然受到何应钦的严厉斥责,他一时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因此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何应钦以为他不服气,不禁大怒,拍着桌子吼着:“你怎么不说话?若是不服气到头吃亏的还是你!”
孙蔚如不敢硬顶,只好点着头说:“总座批评的极是,职下一定加强内部整顿。”
何应钦撇下孙蔚如,又点了第38军军长的名字:“赵寿山来了没有?”
赵寿山昂首挺胸高声答着:“到!”
何应钦怒目而视地看着赵寿山说:“共产党的活动在你的第38军最猖獗,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寿山看了一眼何应钦,又低下头说:“职下真的不知道。”
“糊涂,共产党已经打入了内部,你还一点也不知道。”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看了一眼又问着:“赵华文是什么人?”
赵寿山见何应钦点了赵华文的名字,有些心虚,连忙答着:“他是我部下的一位团长。”
何应钦又追问着:“赵华文跟你是什么关系?”
赵寿山脸红了,心跳更加激烈,说话也没有那么气壮了。他哆嗦着说:“他是职下的侄子。”
何应钦吼着:“他是共产党,立即押往重庆受训。别说是亲侄子,亲老子也不行!你们要教育部下,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只有国父的三民主义才适合中国的国情!”
台下答着“是”。
这样,何应钦把一个军事会开成一个反共会,他讲完之后,问着:“谁还有什么问题?”看样子像要立即散会。
何应钦不过是礼节性的问问,不料还真有人当真了。有人站起来提问题。只见第3军军长唐淮源站起来说:“我提一个问题。”
唐淮源字佛川,云南江川县人。唐军长率部入晋以来,曾在娘子关、太原、屯留、侯马等地多次与敌人激战,进入中条山之后,击退敌人的“扫荡”30次。1939年春,率部直逼闻喜县城.给日伪以很大的杀伤,被日军视为中国最精锐之师。去年唐母仙逝,他奔丧回来对部下说:“吾向以老母在,故有所虑,今大事已了,此身当为国有,奋力杀敌,誓与中条山共存亡。”
何应钦看着台下说:“唐军长有什么事?请讲。”
唐淮源十分敬重地说:“报告何总长,我军的供给基地在河南,而部队在中条山中,道路遥远,又多是山路,50多里的路程,要靠军士背粮,十分不便。况且供给的又是原粮,回来以后还要推磨子、推碾子,这样很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由于唐淮源讲得很细,听得何应钦非常不耐烦,唐军长还没有说完,他就说:“唐军长提的意见很好,我命令后勤部门研究改进办法。”
还有几个人要说话,何应钦又开口讲话了。他说:“中条山的位置很重要,它是洛阳、西安的屏障,必须确保。各部回去后,要严格整训部队,做好打大仗、打胜仗的准备。”关于打仗的事这个何总长嘴上不过说说罢了。这次会议对中条山的防御没有新的部署,也没有防御计划和作战方案,使开会的人感到很失望。

            (3)出游上清宫

如果说何应钦对第一战区的军事会议是走马观花,那么对第一战区政治部主任张雪中的谈话则是下马观花。张雪中原是汤恩伯部下的一个军长,汤恩伯与胡宗南一样,是蒋介石的亲信,有建军权。抗战初期汤部只有一个第13军,到1942年发展到四个军。汤恩伯野心勃勃,一心图谋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职位,袁守谦调往重庆之后,汤恩伯便趁势把张雪中派了进来。张雪中为人干练而不失狡黠,他与卫立煌的关系表面唯唯诺诺,异常恭顺,暗地里却整了卫立煌的许多黑材料。
洛阳的北邙山之顶的翠云峰上,有一处古迹,相传是道教始祖李耳炼丹的地方,名曰上清宫。这里古柏森森,大殿耸峙,可观洛水之东流,可闻黄水之涛声,是个风景秀丽绝妙的去处。
何应钦是何等阴险狡诈之辈,他知道在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到处是卫立煌的耳目,他屈尊到第一战区政治部也多有不妥,与张雪中谈话的地方,选来选去便选住了老子的上清宫。
一天上午,刚刚吃了早饭,何应钦便对郭寄峤说:“寄峤兄,接连几天开会,挺累的,洛阳以前来的不多,九朝古都的胜景我得看一看。”
郭寄峤虽说是卫立煌的亲信,却不敢得罪何应钦,恭敬地说:“何总长有此雅兴甚好,洛阳的文物古迹甚多,东有释源白马寺,西有千唐志斋,南有关帝庙、龙门石刻、风穴寺,北有上清宫、吕祖庙、东汉光武皇帝原陵……不知何总长是全看,还是择其一二?”
何应钦哈哈大笑着:“全看哪有那么多工夫?我想看看老子的上清宫。”
“好,我马上派车,职下陪你前往。”
“不,不,不。”何应钦一连说了几个不字,摇头晃脑地说:“卫长官不在,寄峤兄军务在身,就不必多陪了,我想让政治部的张雪中主任作我的导游如何?”
何应钦明言不让郭寄峤去,郭寄峤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也不便强求,为了进一步试探何应钦,故作殷勤的样子说:“好,我给总长派车去。”
何应钦又摇摇头说:“什么也不用,你只用打个电话,让张主任来就行了。抗战时期,物资维艰,我坐他的车就行了。”
何应钦说到这里,郭寄峤心里一切都明白了,他强笑着要通了张雪中的电话。
何应钦与张雪中乘坐小汽车出了北关,见沿途的道路两边岗哨林立。何应钦心里想,郭寄峤果然精明,车速这么快,他布岗的速度比汽车都快,说不定上清宫四周也布满了哨兵。他想了想,只好把原来到上清宫说的话在车上说了。他看了一眼张雪中,笑眯眯地说:“张主任,你知道我找你来的意思吗?”
张雪中何等灵性?也笑着说:“知道,总长是想看看职下包里的材料。”
在国民党的军队中,政治部主任兼有监督同级军事长官的职责。这次何应钦约张雪中单独出游,张雪中便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他拿出一份材料放在何应钦的手上说:“请总长过目。”
何应钦接过材料,看了一眼文章的标题,便乐呵呵地笑着说:“知我者雪中也,真是人才难得。”
文章的标题是《卫立煌参与异党活动情况报告》,仅这个标题就吸引了何应钦。
车过青菜冢,上了邙山大坡,何应钦令司机停了汽车,细细地看着那份材料。他一边看,一边发问:“这么说卫立煌和共党的头目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都亲自会过面?”
张雪中纠正着说:“刘少奇上次来洛阳,刚好卫夫人去世,卫立煌没有见到刘少奇,是郭寄峤代卫接见的。徐海东来洛阳是卫立煌亲自接见的。”
“哦——”何应钦沉思着说:“卫立煌会不会参加共产党?”
张雪中紧接着说:“参加没参加共产党,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是谁?”
“赵荣声。”
“赵荣声何许人也?”
“这个人是卫立煌从八路军方面引进的干部,开初任卫立煌的中校秘书,现在是战区司令长官部机要室的上校秘书。卫立煌与延安、与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联系,都是这个人出头办的。”
何应钦感到事关重大,他倒抽一口冷气说:“你立即把这个人抓起来,仔细审问。”
“现在不行。”
“为甚么不行?”
“这个人已经请假回了安徽.只有等他回来再说。不过,还有一个人可以利用。”
“谁?”
“袁晓轩。”
“什么身份?”
“他是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主任,旧军人出身,受不了八路军的清苦生活,有心投到咱们这方面来。”
何应钦兴奋地抓住张雪中的手说:“雪中兄,为党国立功的机会到了。你要紧紧抓住这个人,做好劝降工作。”
张雪中的表情很平静,恭敬地说:“是,职下遵命。”
何应钦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挥着手,对司机说:“开车。”

李耳,即是人们说的太上老君。他是道教的鼻祖,唐朝的皇帝也姓李,因此道教在唐代很兴盛。公元666年唐高宗李治封李耳为“太上玄元皇帝”。公元741年唐玄宗李隆基敕令在长安、洛阳两京修建玄元皇帝庙,以后改称上清宫。
上清宫地势极高,视野开阔,站在玉皇阁前向南眺望,远看龙门两山对峙,伊水从中间流过,近眺洛阳诸景尽收眼底,关帝庙、周公庙、文峰塔、东大寺、清真寺、火车站……一一在望,美不胜收。
何应钦看过玉皇阁、翠云洞诸景之后,来到庙前,清风徐来,景色如画,倍觉心旷神怡。他对张雪中说:“上清宫人间仙境也,许多文人墨士在这里留下名篇佳句。宋代邵雍的《同
府尹李给事游上清宫》一诗你知道吧?”
张雪中心想,就是知道也不能说知道。于是他摇摇头说:“职下不知,请总长教我。”
何应钦今日心绪颇佳,就乐滋滋地吟诵着:

“洛阳二月春摇荡,
桃李盛开如步障。
高花下花红相连,
垂杨更出高花上。
闲陪大尹出都门,
邙阜真宫共寻访。
不见翠华西幸时,
临风尽日独惆怅。”

何应钦吟得阴阳顿挫,很有兴致。
张雪中奉承得也恰到好处。他说:“早有耳闻,总长儒将风范,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这诗作得好,总长吟得韵味十足,难得,难得!”
何应钦春风得意,不失大雅地笑着说:“今日游得快活,时候不早,咱们下山去吧?”
张雪中答应着:“好,下山。”

                (4)何应钦中计

何应钦这次洛阳之行到此为止,可以说是功成名就,应该班师回朝复旨了。可是他偏偏不肯离去,盼着日本人进攻中条山,也指挥军队打一次胜仗,显示一下他的军事才能。日本人偏偏不给他面子,不打则已,一打就打得何应钦不可收拾,使他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像人。
自从卫立煌离开洛阳之后,胡宗南就一直盯着第一战区的兵力。何应钦一到洛阳,胡宗南认为有机可乘。4月12日他向何应钦发去一纸电文,挖第一战区的墙脚。电文是:

何总长大鉴:
抗战以来,第十战区担负着护卫河防和陇海路之重任,最近委员长又下达封锁延安之命令,我部兵力已达捉襟见肘之地步。一战区兵力雄厚,望支援一两个军为盼!
胡宗南

当时胡宗南虽是第十战区的副司令长官,但掌握着兵权,没有他的命令,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连一个团的兵力都调不动。胡宗南不仅是蒋介石的宠臣,也是何应钦的爱将。现在胡宗南有求于他,当然应该支持。何应钦想,在第一战区杂牌军居多,杂牌军的将领,都害怕胡宗南并吞他们的部队,况且这些部队战斗力也不行,要调就调一个中央军的嫡系部队。想来想去,何应钦看中了刘戡的第93军,于是他给刘戡发去这样一份电文:

刘军长麟书兄勋鉴:
为限制共党发展,确保抗战胜利,着你部第93军调入第十战区战斗序列,归胡副长官直接指挥。接电后立即向西安报到,并移防陕北阵地为盼
何应饮

何应钦与胡宗南在反共这个问题上,一拍即合,这样第一战区又少了一个主力军。
4月13日何应钦得到张雪中送来的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近日与延安联系的情报,心中十分不安。他找来第一战区参谋长郭寄峤商量说:“寄峤兄,第4集团军频频与延安方面联络,委员长震怒,要我与你协商解决,你看如何是好?”
这是个事关大局的事,何应钦把皮球踢给郭寄峤。郭寄峤并不傻,他知道何应钦早就对第4集团军有意见,想把它调离中条山。郭寄峤心想,你何应钦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也不能把意见强加于我,我决不能说出这句话,这样是要负责任的。于是郭寄峤笑笑,又把皮球踢给了何应钦。他说:“总长身经百战,运筹帷幄,在战役指挥上是个大手笔,这个事情我倒很想听听您的高见。”
何应钦见郭寄峤如此圆滑,没办法只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说:“第4集团军的防区在中条山的西段,这里是晋、豫、陕的交界处,去延安也很方便,这个部队人员复杂,有许多共党分子,他们在这个地方我很不放心。”
“总长的意思是将第4集团军调防?”
“是的,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天到这般时候,郭寄峤是要说话的,不说说自己的意见,到时候也是有责任的。他想了想说:“何总长,你来洛阳时间不长,有些情况还不十分了解,我若不介绍清楚,那就是我的责任。第4集团军在这个地方驻防三年多了,地理熟悉,军民关系处得也好,敌人多次扫荡,就是找不到指挥部的位置,他们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若是换一个新的部队,情况不熟悉,敌人来攻怎么办,出了问题是谁的责任?”
何应钦见话不投机,只好笑笑说:“寄峤兄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此事以后再议吧!”
郭寄峤说得也很委婉。他说:“何总长是钦命大臣,是管大事的,有些事该断则断,不必事事商议,我们做属下的一定服从就是了。”他的话说得何应钦满心的高兴。
4月18日上午,何应钦收到豫东第3集团军总司令孙桐萱的电报:日军突破黄河防线,直逼中牟,郑州告急。
看了电报何应钦惊了一身冷汗,他将心一横,下达了调第4集团军渡河加强郑州防务的命令。而第4集团军的防地让谁去接?再也找不到合适的部队,最后只得让孔令恂的第80军去接替第4集团军的防务。一个集团军的防地让一个军去接,这样的防务能不空虚吗?
4月20日,何应钦又收到日军在茅津、铁谢北岸渡口运送渡河器材的情报。这些情报给何应钦造成一种错觉,他认为日军对中条山久攻不下,要改变战略,这一次的战术是先渡河南攻,占领郑州、洛阳一线的城市,切断中条山中国军队的供给,使中国守军不战自乱。何应钦的考虑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日军善于采取大迂回的战术,台儿庄的后期战役是这样,忻口战役也是这样。这时候他才后悔不该把刘戡的第93军拨给第十战区的胡宗南。他再也抽不出机动部队去加强黄河的防务,没办法他只好把第5集团军曾万钟部的总预备队——陈铁的第14军调过黄河。
一个即将作战的部队,没有预备队绝对不行,何应钦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竭泽而渔。

            (5)蒋介石的担心

4月21日凌晨,墙上的挂钟敲了三下,何应钦仍无睡意。他坐在案前,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就是睡不着。他跨出住室,在院里踱着方步。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院里的树木、花草、假山、建筑变得影影绰绰,似有似无的。如果用春风得意这个词形容何应钦前几天的心情的话,那么这几天他的心情是心乱如麻。卫立煌是他的下属,这几年在中条山连战连胜,在全国声誉是很高的。若是在他手里第一战区败下来,有失他一世的英名不说,还要担当不可推谢的责任。想到这些,他呆不住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屋里的电话铃响起来,在深夜非常刺耳。何应钦急步走进住室,想拿电话又有些担心,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何应钦在桌前站了好久,才拿起话筒。
电话里传出几声粗粗的声音,嗓音有些沙哑:“何总长吗?我是孙桐萱。”
何应钦答应着:“我是敬之,孙总司令有话请讲。”
“向何总长报捷,我部与第4集团军合兵一处,围歼中牟日军,经过激战,歼敌2400人,收复中牟,这股敌人已渡河北窜。”
听到这样的消息,何应钦心里一振,又恢复了春风得意的神态,他对着电话说:“孙总司令,中牟大捷,意义深远,我立即给委员长打电话,给二位总司令请功。”
放下电话,何应钦舒了一口气,精神好多了,他品一口香茶,正考虑着给蒋介石打电话的措词,桌上的电话又响了。他拿起电话说:“请问是哪一位?”
“敬之吗?我是蒋中正。”
听出是蒋介石的声音,何应钦马上换一副热情的腔调说:“我是敬之,请委员长训示。”
蒋介石担心地说:“第一战区的大战一触即发,我想征求你的意见,是否让俊如先回到洛阳去?”
“我看就不必了吧,卫俊如这个人傲得很,自以为是常胜将军,连委员长的话都敢不听。叫他休息一段时间,也让他看看第一战区离了他照样能打胜仗!”
“好,好的。我想问一下战局有什么发展?”
“有敬之在,委员长尽管放心,4月18日敌人用三个旅团的兵力,突破黄河防线,占领中牟,威胁郑州。职下调动第4集团军支援孙桐萱部,经过两日激战,歼敌2400名,收复中牟,大获全胜,现在日军已败逃黄河之北了。”
蒋介石听说动用了中条山的兵力,大惊失色,慌忙问:“你调动了第4集团军,他们的防地由哪个部队接防?”
“职下让第80军孔令恂部接防。”
蒋介石着急地说:“敬之呀,光一个第80军力量太弱,一定要加强中条山的防务。”
“是的,职下立即调动部队。”
蒋介石老谋深算,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但为时已晚。

重庆,黄山官邸。
蒋介石放下电话,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时宋美龄走出内室,给丈夫倒了一杯白开水。
蒋介石问:“大令,敬之在一战区不会出事吧?”
宋美龄出来是催丈夫休息的,见丈夫有点不放心的样子,便安慰着说:“敬之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一向谨慎从事,比那个卫俊如细心得多,不会出什么事的。”
蒋介石随口说着:“这就好,这就好!”
蒋介石就要休息,电话响了,宋美龄接了一听,就递给丈夫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是卫俊如的电话。”
蒋接了电话说:“俊如吗?我是蒋中正。”
卫立煌在电话里说:“委员长,我得到情报,太原的日军调动频繁,恐怕有大的动作,我还是回到洛阳去吧?”
蒋介石说得很热情:“俊如呀,你也是个急性子,你是我的爱将,我应该关心你。既然有病,就慢慢养着,一战区有何总长在那里,你就放心吧!”
卫立煌听说何应钦到了洛阳,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但蒋介石不让他回前线,有什么办法?



           (6)十四军的灾难

中条山历尽沧桑,风雨鹤立。三年多的时间内击败了日军八次围攻,岿然不动。4万多日军的血流在中条山上,敌人称中条山是华北战场的盲肠,而我们称中条山的中国守军为坚强的柱石。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挥毫泼墨写下《岳调天净沙》一词,颂扬中条山的中国将士,词曰:

“中条雪压云垂,
黄河浪卷冰斯,
血染将军战史。
北方豪士,
手擒多少胡儿!”

1941年3月,何应钦来到洛阳,调整中条山守军的战略部署之后,中条山中国守军的具体部署是:在中条山的西部,以平陆县的茅津渡以东至垣曲一线,驻守着曾万钟的第5集团军和孔令恂的第80军。第5集团军辖唐淮源的第3军、高桂滋的第17军、赵世铃的第43军。加上孔令恂的第80军一共四个军。在中条山东部,从垣曲至孟县以东的贾营、南庄一线,驻守着刘茂恩的第14集团军,该集团军辖裴昌会的第9军、武庭麟的第15军、武士敏的第98军,共三个军。两个集团军共有七个军约15万人的兵力。而日军在进攻中条山前就集结了七个师团外加三个旅团的兵力,总人数约计18万人,无论从兵力、武器、装备上
敌人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4月22日至4月25日,郑州、洛阳的报纸上大肆宣扬中牟大捷的消息,在祝捷的喜庆声中日军做好了进攻中条山的准备。5月2日至5月5日,何应钦才得到日军部队调动就绪,准备向中国守军发动进攻的情报。军情紧急,时不我待,何应钦顾不上召开作战会议,只好将作战方案以电报的形式下达至各军。由于战前准备不充足,国民党军队丧失了战争的主动权,步步被动,处处挨打。

洛阳,第一战区作战室。
何应钦、郭寄峤仓皇地应付着战事,一封电文送到他们面前。
电文是:

何总长钧鉴:
自5月7日清晨,敌第35师团、第2l师团及骑4旅团一部,从道清、沁阳、博爱一路沿黄河西进,企图占领河岸渡口,断我粮道,攻我侧背。职部在封门口正与敌激战,我兵力、火器俱不如敌,惟恐有失,请派援军。
刘茂恩

何应钦抹了一把汗,对郭寄峤说:“寄峤兄,刘总司令的这个问题应该怎样解决为好?”
自从第4集团军南调以后,中条山中便没有机动部队,每个军都有自己的防地,因此郭寄峤也很为难。他苦笑着说:“河北已无有机动兵力,这事很难办,若从河南支援,只有让第14军前往。”
“好,好,你立即给陈铁打电话,让他增援封门口。”
黄河北岸的封门口阵地上,敌我双方正在激战,日军的炮火在中国守军阵地上腾起一片烟雾。第14集团军总司令刘茂恩举着望远镜观看着敌情,几架飞机飞来,在中国的阵地上投下烟幕弹、毒气弹,士兵们咳嗽着昏倒在地,日本兵叫骂着冲上山头。幸亏一阵清风吹来,驱散了烟雾,刘茂恩一手捂着鼻子,一面高喊着:“撤,向王屋山、邵源以北撤退!”
接到撤退的命令,中国士兵没命地往山下逃着,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在这里体现得很充分。刘茂恩看着乱糟糟的队伍,眉头皱成一个结。他拔出手枪向天上打了两枪,厉声喝道:“各部长官约束士兵,再若乱跑,军法从事!”
刘茂恩站着不动,见部队回归建制,才从容下山。
一队日军一边打着枪,一边冲上山来。他们见一座山头上还飘扬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立即拽下来,撕得粉碎,接着在山头插上日本的太阳旗。

黄河渡口。
第14军85师师长陈鸿远站在一个土岗上对岗下的士兵训话:“何总长命令我部增援河北,我不执行命令何总长会枪毙我,你们是我的属下,谁不遵命我也要枪毙谁。欧阳朋!”
一个军官喊着:“到!”
陈师长厉声说着:“此次北援你的505团为前部,现在命你立即出发!”
欧阳团长哀求着:“师长,北岸之战接近尾声,我团过去,必遭重创,请三思!”
陈师长用手枪对着欧阳朋说:“你若不去,现在就死在我的枪口下,过得河去就是死在日本人的枪下,也落个为国尽忠。我劝你还是过去的好。”
欧阳朋无可奈何,大手一挥对士兵下达命令:“登船出发!”
五只大木船在水中飘荡,两个小时以后才到达北岸。封门口一带已听不见枪声,505团的士兵刚走近一处小山,四周的日军突然向中国军队射击。日军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弹雨里中国士兵尸骨狼藉。505团后面的两个营掉头南逃,日本人紧迫不舍。黄河岸边渡船南去,士兵只顾生命,哪管危险,纷纷跳下水去,浮水逃命,好端端的一个团到达南岸的只剩下营长廖云魁等13人。

           (7)唐淮源军长

日军这次围攻中条山,自5月7日开始,到5月14日,日军的第35师团、第21师团及骑4旅团全部占领了东至道清,西到平陆的黄河北岸阵地,中条山中国守军的后路被切断。
5月7日下午,日军的第36师团、第37师团以及第16混成旅团,以中央突破的方法向晋南的闻喜、夏县之间的张家镇扑来。张家镇是第3军和第80军的结合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战斗开始之后,军长唐淮源带着参谋长和几个幕僚来到距前线较近的张家后村,组成前线指挥部。当时第3军辖三个师,分别是李世龙的第7师、寸性奇的第12师和公秉藩的第34师,每个师直辖三个团。防守地段在左起夏县的坡脑上,右迄闻喜县的唐王山。张家镇是第7师和第80军第28师的结合点。
下午3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唐淮源军长抓起电话问:“我是前线指挥部,请讲话。”
第7师师长李世龙急促地喘气声传进电话,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军长,第21团阵地被突破,副团长张永安、二营长李志远阵亡,敌人的炮火太厉害,我部请求支援。”
唐军长冷静地说:“世龙兄,你好生掌握战局,我马上派第36团上去,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放下这个电话,另一部电话又响起来:“佛川兄吗?我是高桂滋。”
唐军长惊叫着:“哦——是高军长,有什么事?”
“我向你通报一个消息,请你注意。这次敌人进攻的重点是两军的结合部和后方指挥部,咱们第5集团军的总部已被敌人捣毁,我们已经无法和总部联络,有什么事只好和战区长官部联系了。请佛川兄注意你的军部,防止敌人偷袭。”
唐淮源感激地说:“谢谢高军长的关照,你我两军防地相连,多联系。”
打完电话,唐军长叫来警卫连长说:“你带着你的部队,立即回军部,告诉副参谋长,我们军部的位置已经暴露,请他把军部所有人员全部转到这里来。”
望着警卫连长跑步向山下而去,唐军长才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想,无论如何得保住军部,若失去了机务班、拍报班如何和上级联系呢?但是,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警卫连长回来向他报告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下午2时,从野猪岭的大山里窜出日军的一个大队,向军部偷袭,军部全部人员阵亡,电讯器材被毁坏,这股敌人也不知去向。
唐军长叹了口气,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郑重地对警卫连长说:“四周加强警戒,若是前线指挥部出了问题,惟你是问!”
“是!”警卫连长敬着礼退了出去。
唐军长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下午5时,他又要通了第7师的电话:“世龙兄吗?现在战局怎么样?”
李师长说话的声音很兴奋:“报告军长,我第36团投入战斗之后,敌我反复冲杀,已将敌人迫回到黄家窑一带,我们又收复了泗交村的阵地。”
“好,面前的这股敌人很狡猾,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
“是。”

太阳缓缓向西山落下去,炮火把天上的云彩染得血红血红的。唐军长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向远处望着,一丝惆怅涌上心头。他早年丧父,是在母亲抚养下长大的。他的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为人聪慧,知书达礼。老太太一生对这个当军长的儿子一无所求,倒是在临终的遗言里给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是在唐淮源回家奔丧的日子里,他驱车奔向幼时生活过的山村,天突然下起小雨,土路泥泞,汽车无法行驶。这里距他家还有三里之遥,他跨下汽车,急速向村子跑去。雨水和着泪水在脸腮上流着。街道上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唐淮源站在自己的家门前,风雨中映入眼帘的是大门上的一幅挽联:“莫叹福浅泥污莲方艳;休论天寒红梅枝头绽。”泥污莲方艳是母亲一生的写照,红梅枝头绽分明是对子辈的评说。看到这幅挽联,想到母子就要离别,不禁悲从心起,他失声大哭。
进了堂屋,见母亲躺在床上,样子很安详,像平时睡着一般。唐淮源不相信母亲真的会离去。他哭喊着:“妈妈,妈——妈——,孩儿回来看你来了。”
阴阳有界,生死有别,纵使杜鹃啼血,唐军长也难唤醒母亲。
家人哭诉着送来母亲的遗书,这份遗书是在四川宣纸上写的,唐淮源展书一看,便知道是家母的手迹。只见遗书上写着:

示儿
死去原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录陆游诗与儿淮源永诀

看罢遗书,唐淮源对母亲肃然起敬,他没向母亲行跪拜之礼,也没有号啕大哭,他擦干眼泪,以立正的姿势站在母亲的床前,毕恭毕敬地行个军礼说:“儿淮源知母心意,儿身为军人,必以死报国,抱定抗日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以赫赫战功,告慰家母英灵!”
风在刮着,雨在下着,唐淮源办完丧事便回到军中。家母去世距今已有三四个月了,唐淮源想想,仿佛就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想起对母亲的誓言,他紧紧握住了拳头,也握紧了一个必胜的信念。

                  (9)日酋的奸计

这次战役第12师是全军的预备队,第12师师长寸性奇发现唐军长站在山头上发呆,便来到军长面前说:“唐军长想什么呢?”
唐军长反问着:“寸师长,你对这次战役感受如何?”
寸性奇脱口说:“我感觉这个筱冢义男比香月清司厉害得多。战役开始以来,敌人的侦察工作精细,两军的结合部找得准。再者敌人对我军的指挥部摸得一清二楚。”寸师长屈指算着:“你看集团军总部、咱第3军军部、还有第43军军部都被敌人端了老窝。”
唐军长赞同地说:“敌人这一招很毒辣,咱们失去了电台,无法和上级联系,指挥系统一乱,还怎么作战?”
“我也感到情况很严重。”
“寸师长,现在你就带一个团,到二线阵地去,有备无患。若是一线阵地被突破,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寸师长点点头说:“唐军长说得对,我立即就去。”
第二天的黎明是伴着激烈的枪炮声到来的。早上6时,敌人的进攻就开始了,日军的飞机、炮火没命地轰炸,压得战壕里的中国军人难以抬头。上午9时日军向中国阵地施放毒气,中国士兵不少晕倒,趁着中国人攻势减弱的空档,敌人满山遍野地攻上来,第7师师长李世龙亲临一线组织反攻。敌人一次次地攻上来,又被打下去,双方形成胶着状态,敌我伤亡都很大。
第7师的阵地上有一处山口,两山之间有座石桥,石桥上守卫着第7师的一个排。为了攻取这个山口,敌人的炮火集中向这里射击。炮火过后,一股敌人打着枪向石桥进攻,时间很久,不见石桥上中国士兵反击,日军便大着胆子向石桥涌来。在炮火中,石桥上的守军全部阵亡,只剩下一个青年战士也被炮火震昏。敌人的枪声惊醒了他,抬头一看敌人距石桥已经很近,便端起机枪猛烈地向敌人射击,使敌人只好匍匐前进。他的反击延缓了敌人进攻的速度,保住了阵地的安全。援兵赶来,居高临下,全歼了这股敌人。
下午3时,警卫连长向军长报告,铁牛山上发现敌人。唐军长用望远镜看去,果然见日军占领了铁牛山。铁牛山距第3军前线指挥部很近,这股敌人直接威胁着前线指挥部的安全。唐军长要通了第7师的电话:“李师长,阵地被敌人突破了吗?”
李世龙说:“报告军长,阵地还在我们手里,不过情势危险,双方胶着,伤亡很大。”
“阵地没突破,敌人怎么会上了铁牛山?”
“敌人上不上铁牛山我不知道,反正阵地还在我们手里。”
“我命令你,立即派出一支部队,消灭铁牛山之敌!”
李师长无奈地说:“不行啊军长,我这里一个连也派不出去,你还是让预备队上去吧!”
预备队的第12师原有三个团,支援第7师去了一个团,寸师长带到二线阵地一个团,唐军长手中的预备队只剩下一个团。军长无奈,只得走出指挥部对这个团长说:“你带两个营攻上铁牛山,全歼山上的敌人,完成任务立即返回。”
好在铁牛山上日军人数不多,两个小时之后,预备队的两个营便击溃了敌人,几十个日军逃入一片丛林中。
下午7时许,敌人停止了进攻。披着月光,踏着山路,唐淮源来到第7师指挥所,刚到门口,听见李师长在骂娘。
“我×他亲娘,孔令恂个王八蛋咋搞哩,撤退也不言一声,这不是把我们第7师往枪眼上送嘛?”
原来是孔令恂的第80军撤走了,撇下李世龙的第7师留在阵地上。李师长见军长来到,一肚子的苦水往外倒。
唐淮源管不了第80军的事,只好问道:“李师长,先不要说第80军的事,先说说伤亡情况怎么样?”
李世龙哭丧着脸说:“我的第7师完了,现在加上第36团,还不足两团人。”
唐军长双眉紧皱,半天不语,他知道第80军第28师一撤,明天敌人就会把第7师包饺子。他将心一横说:“李师长,趁着夜色把部队撤入二线阵地!”
李世龙蹲在地上,几次想站起来都没站好,最后只好扶着墙在军长面前站好苦着脸说:“撤就撤,不撤还有啥办法?”
5月9日,第3军进入二线阵地韩家岭至上下桃沟一线。军指挥部驻在樊家河村。由于第80军28师突然离去,这天战斗刚刚开始第3军便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唐军长在樊家河的指挥部来回走动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枪声炮声不断从前线传来,一阵紧似一阵。寸性奇师长见军长心绪很乱,便建议说:“军长,敌人火力很猛烈,不如甩开敌人跳到外线作战。”
唐淮源说:“不忙,现在我们与上级失掉了联络,情况不明,跳来跳去也不是办法,等察明情况再说。”
说话间警卫连带着一个人来到军部,来人将一封信交给唐军长说:“我是总部参谋方琳,曾总司令派我来找你。”
唐军长拆信看着,心头一阵沉重,原来曾万钟总司令来信,让他劝阻第80军孔令恂部不要渡河。唐军长心想,这仗看来越来越难打了。第80军一走,右翼空虚,这可怎么办?他回头说:“方参谋,眼前的战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和敌人正在胶着,怎么去劝阻孔军长?况且,我们也不知道第80军的位置。请你向曾总司令报告,立即让总部送来一部电台,没有电台怎样向总部联系?”
送走方参谋,唐军长忽然看见第34师师长公秉藩大步向这里走来。他迎上去问:“公师长,你怎么来了?”
公师长的气色很不好,脸上一片灰暗,头上的汗水把帽圈浸湿了,一副劳累的样子。听见军长问话,他喘着粗气说:“我们和第17军的结合点被突破,第17军撤离,我若不与军部靠拢,一定会被敌人吃掉,不来怎么办?”
看见公师长劳累的样子,唐军长心里很难受,连忙安慰说:“来了好,咱们合兵一处,与敌人战斗到底。”
公师长答应着:“是。”
军长回头对卫士班长说:“公师长太累了,你领他到我的住室休息。”
军长刚刚说完,一个参谋走出指挥部大门,急急来到他面前说:“军长,李师长请你接电话。”
唐军长拿起电话,听见李世龙师长焦急的声音:“军长,敌人占领了莫犬岭,东营庄阵地动摇,请速派一个团上来。”
唐军长说:“一个团够不够。”
“能多点当然更好。”
“我告诉你,公师长把他的部队也带来了,我把第34师全部顶上去。”
李师长叫喊着:“好,真是太好了。”
唐军长又说:“第34师上去之后,你要妥当安排,部队安排好,你回指挥部开会。”
“是。”



           (10)血洒突围路

唐军长心想,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两翼的第80军、第17军撤离,日军会四面包抄第3军,若不及时安排,后患无穷。
5月9日下午3时,紧急会议在第3军指挥部召开。唐淮源见3个师长到齐,便说:“现在开个紧急会议。我们第3军目前的处境诸位都清楚,两翼空虚,我部若在此处与敌胶着,情况十分危险,我已得到情报,日军一支部队正向我侧后运动,怎么办?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开会的地方,是一处破草房,一缕阳光从墙洞里射进来,洒在地上,屋里明亮多了。公师长见大家不说话,便首先发言:“突围是肯定的,不然会在这里全军履没。只是现在情况不明,敌人在哪里,不在哪里?何处兵力强,何处兵力弱?我们都不清楚,怎样突围,向哪里突围?”
寸师长说:“公师长的话很有道理,我补充一点,突围的时间必须在夜间,因为日军不善夜战,选择夜间突围对我们很有利。”
李师长刚从前线回来,歪靠在墙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匀称地打着鼾。寸师长推醒他说:“讨论突围哩,你怎么睡着了。”
李师长揉揉眼睛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我太累了。”他看看军长说:“叫我说呀!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军长叫怎么突,我就怎么突,保证服从命令。”
唐军长用锐利的目光瞪了李师长一眼,他平静了一会儿说:“我部在这一带阻击敌人已经三天,两翼空虚,我们必须撤离。目前的敌情不甚明确,这是事实。我们不能等弄清了敌情再突围,拖久了对我们十分不利!”
三位师长应和着:“军长说得极是。”
唐军长接着说:“我决定今夜分三路突围,时间定在凌晨3时。第一路由李师长指挥,率第7师全部和第36团,沿马家沟、大田一线向东突围;第二路由公师长指挥,率第34师由夹道沟向西突围;第三路由寸师长指挥,率第12师所部的两个团和军直部队沿野猪岭向南突围。突围后我拟在杨六郎庙建立指挥所,各部相机向杨六郎庙运动,等和总部取得联系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诸位有什么意见?”
三位师长齐声说:“军长高见,完全服从命令。”
傍晚时分,从西北方向涌来一片乌云,顿时风也凉起来,片刻的工夫乌云遮严了整个天空,晚上8时竟下起雨来。雨不算大,也不算小,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凌晨3时,东边和西边一齐响起了枪声。寸师长对唐军长说:“军长,咱们这一路也行动吧?”
唐军长说:“不忙,得到他们的消息后,咱们再走,若不这样,我不放心。”
半个小时以后,侦察兵报告说,公师长一路突围成功。又过了半个小时,东路侦察兵回来说,李师长突围受阻,他们又折回来从公师长的路上突出去了。
寸师长听了,十分高兴地说:“军长,要不咱也走西路,看来西路阻力不大。”
唐军长沉思着:“事不过三,我们还是走南路为好。”
野猪岭是中条山的一个支脉,蜿蜒南去有几十里那么长。向南去有大小两条路,小路上黑漆漆的,不见动静。大路上有几处篝火,因为雨下得不大,那些篝火明明暗暗使人看得很清楚。唐军长和寸师长走在队伍的前面,来到交叉路口,寸师长问:“走大路?”
唐军长思索着说:“对,走大路,这是敌人的疑兵之计。”
军长、师长的身后是敢死队,这个敢死队由一个加强营组成,有20多挺机枪,战斗力较强。寸师长回头对敢死队长说:“冲过去,驱散篝火旁的敌人。”
敢死队冲在队伍的前头,其他队伍紧紧跟上,像一支洪流。守卫篝火的是一个连的伪军,他们见大部队像疾风一样刮来,早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敢死队没费一枪一刀完成了任务。
大路向南不远,要穿过一个大的集镇——张家镇。张家镇曾是第3军军部驻过的地方,军长、师长对这一带的地形都很熟悉,所以行军速度比较快。
夜,黑得像看不到边、窥不见底的深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罗面细雨在无声无息地下着。小雨洒湿了士兵们的衣帽。冷风吹着,士兵仍然汗津津的,一点不觉冷。
在距离张家镇二三里的地方,侦察兵来到寸师长面前,“报告,张家镇发现敌人的队伍。”
唐军长自言自语地说:“据下午侦察,这里并没有敌人,若是现在有敌人,他们也是刚到。”
侦察员说:“军长说得对,敌人也是刚刚进村。”
寸师长问:“一共有多少兵力?”
“大约有一个大队。”
“怎么办?”师长问着军长。
军长正在犹豫,后面的侦察兵跑过来:“报告师长,我队后面三四里处发现敌情。”
“有多少人?”
“大约有一个联队的兵力。”
寸师长将心一横说:“前有敌骑,后有追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军长,我看干脆冲过去算了。”
唐军长想了想说:“冲是一定要冲的,不能采取你的冲法。”
“你说怎么冲?”
唐军长说:“夜色对我们很有利,谁也看不见谁。既然后面也有敌人的部队,咱们也来个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
寸师长忧虑着:“人多嘴杂,就怕出问题!”
“只有如此了,若真的打起来,前后受敌对我们很不利。”
寸师长说:“只好如此了。”
唐军长又交代说:“你通知部队,只准走路,不准说话。”
“是。”
当寸师长的队伍来到张家镇村外的时候,又一支日军的队伍进了张家镇。寸师长带着部队尾随日军进了村。日本人把中国的队伍当成了自己人,他们在大街上停下来的时候,日军的队伍还自觉地向一边靠拢,让中国的军队通过。这样先头部队顺顺利利出了村。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福祸相依”。由于夜色的掩护,中国人也把路边的日本兵当成了友军。队伍中有个伙夫,是个聋子,寸师长向后传达的命令他并没有听清,只是跟着队伍走着。来到大街中间,他的手碰着了日本人的大炮,便拍着炮筒问话: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真阔气,还有这玩艺?”
听见这个伙夫的问话,日本军官才知道从街上过去的是中国人。他喊着:“八格牙鲁,统统地开火!”
张家镇的大街是南北走向,日本人当时并没有准备,仓皇中机枪、步枪响成一片,中国军队也没有多大伤亡,只是这支队伍被拦腰截断了。
唐军长、寸师长出了张家镇一路向南跑去,大约走了八九里才停下来,清查人数带出来的部队只有两个营。他们向张家镇望去,那里不见枪弹的火光,一点声息也没有。寸性奇师长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里很不安。他对军长说:“要不要回去接应一下?”
唐军长没有立即回话,迟疑了好一会才说:“我看不必去,我军在这一带都比较熟悉,他们会想办法突出去的。”

35# 2018-9-16 08:09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7 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11)唐军长遇难

部队继续向前走,来到李家营的村边,寸师长指挥部队正要进村,侦察兵报告说:“有一队日军从村里开出来。”寸师长立即命令部队开入一个山谷中。日军这支部队也是一个联队的样子,日本军官骑着大洋马走在队前,中间几匹马拉着炮车,后面跟着一队的伪军。由于天黑,部队走走停停,大约过了1个多小时,才离开山谷。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露出大片的晴空,星星闪烁着,一明一暗的。唐军长看看手表,什么也看不清。只好问寸师长:“天快明了吧?”
寸师长很焦心,他着急地说:“现在大约有5点多,离天明最多1个小时。军长,天一明就不好办了,你说该怎么办?”
唐军长用商量的口气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敌人出李家营,我们进李家营,或许很安全。你说呢,寸师长?”
寸师长说:“我看军长的办法可以。”
唐淮源交代说:“进村之后,趁着天未明立即埋锅做饭。然后休息。白天一律不准动烟火,以免暴露目标。”
“对,只要捱过白天,到晚上就有办法了。”
部队白天打仗,夜里行军,一天一夜没眨眼,真够累的,吃过饭士兵们立即呼呼入睡。村中有一处大院.是李家的祠堂,唐军长和寸师长就住在这里。村里的老百姓都跑光了,一上午村里静得出奇。
临近中午,大概是日军也耐不住日夜奔波的辛劳,一个联队也向李家营开来。日军的建制一个联队比中国的一个团的兵力还要强大,寸师长带的队伍只有两个营,若是真的打起来胜负难料。
李家营是中条山中的一个山村,地势南高北低,一路下坡。眼看日军越来越近,寸师长问:“军长,怎么办?”
唐军长看了寸性奇一眼说:“除了打别无办法。敌人是疲劳之师,我们养精蓄锐,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用奇袭的办法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撤向南山。你去布置吧!”
寸师长点点头说:“好!”
敌人迈着疲惫的步子进入李家营大街,街道两旁的建筑上爬着严阵以待的中国士兵。待敌人开始躺下休息,寸师长一声令下,中国军队一齐开火。敌人毫无防备,一时死伤惨重。当敌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中国军队已冲出了村口。
日本军队报复心极强,当他们看清中国人并没有多大的兵力时,便怪叫着追了上来。寸师长边打边退,这时从村外又开来一队敌人。眼看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寸师长把部队带入村边的一片林子中。两股敌人合兵一处,向林子包围过来,中国军队依托树木向敌人射击。敌人的机枪占领了几处高地,弹雨打得树叶纷纷落下,敌人的步兵猛冲不止,很快双方发展到白刃战。
寸师长夺过一挺机枪,就要射击,猛然听见唐军长嘶哑着嗓子喊:“寸师长,你一定要把队伍带出去!”
寸师长回头看去,见唐军长和一个敌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搏斗着。寸性奇就要过去解救,只见军长拉响了一颗手榴弹,“轰隆”一声巨响,腾起一片烟雾,军长便不见了。
看见唐军长为国捐躯,寸性奇泪似泉涌,他举起机关枪愤怒地扫射着,机枪似一条火龙,一霎时吞没了许多日军。寸师长杀出一条血路,向一座山上跑去,不时回过头来,杀伤追击的敌人。他跑上一处山头,把机枪支在石头上高喊着:“为唐军长报仇!”机枪吐着火舌,十几个日本兵又倒在他的枪口之下。
战斗间隙,寸师长回头看看身后的士兵,大惊失色,他在心里喊着,我的士兵呢?他用眼睛数了一下,只剩下14个士兵。但是他嘴上还是鼓舞着自己:“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战斗到底!”
敌人又冲上来,十几个人猛烈射击,突然寸师长想起军长的话,打退敌人之后……他大声喊着:“撤!”
山高路窄,容不下太多的部队,日本只用一个中队的兵力追击着寸师长的队伍。
寸师长一行走走打打,打打走走,杀伤日军无数,自己的队伍又牺牲了7个弟兄。在一处隘口,寸师长架了机枪又要射击,扣扣扳机,却发不出声音,这时,他才发现子弹用完了。他问士兵:“都还有几颗子弹?”
士兵有的说两颗,有的五颗,反正所余的子弹寥寥无几。
寸师长庄重地说:“子弹都不要打完,要给自己剩一颗,唐军长给我们做了样子,宁死不当俘虏。”说罢又挥着手下令:“撤!”
寸师长带着队伍向山顶退去,出乎意料竟入绝境,山顶的一块巨石向外突出着,下面是巨浪翻滚的黄河。
见中国人退入绝地,不远处的日军在下面一边大笑,一边怪叫。日军的翻译官扯着嗓子喊着:“寸师长,你们弹尽粮绝,又失去了退路,还是投降吧,皇军爱惜人才,过来还让你当师长!”
寸性奇一把夺过士兵的步枪,也不瞄准,举手一枪,那汉奸翻了几个滚,便掉下山崖。
敌人放着枪又攻上来。寸师长怒目圆睁对士兵说:“我寸性奇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弟兄们,我先走一步,来世再见!”
说罢纵身跳入河中。几个士兵见此甚为感动,也学着师长的样子向黄河中跳去。
一阵黄风刮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声惊雷炸起,瓢泼大雨哗哗落在山上,顿时洪水四溢,沿山势奔流。河面上飘来一只破船。风雨中船帆发出呜呜的悲鸣,如泣如诉,如歌似哭,听来十分悲壮、惨烈,使人黯然伤怀。


第十五章
           逢凶化吉  刘茂恩突围滴水洞 
调兵遣将  卫立煌收复郑州城



                 (1)何应钦装病

洛阳,第一战区作战室。
中条山战役已成败局,前线又传来日军渡河的消息。何应钦急得抓耳搔腮,也想不出一点办法。他顾不得往日的斯文,解开胸前的扣子,把帽子往桌上一扔,不住地在作战室不安地走动着,就像关进笼子里的狼那样。
一个侦察参谋进了门:“报告何总长,第14集团军刘茂恩部兵败,现在进入八路军的防区。”
何应钦气得两眼通红,他大声吼着:“糊涂,怎么能和八路军搞在一起,你去告诉郭参谋长,命令刘茂恩部立即渡河南归!”
侦察参谋刚刚走出作战室,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何应钦接了电话说:“我是何应钦,请讲话。”
对方说:“报告何总长。我是孙桐萱,敌第35师团、第36师团还有一个骑兵旅团,突破河防,向中牟、郑州一线压来。情势危急,请速派援军。”
何应钦气得双手发抖,他安慰着说:“孙总司令,请和第4集团军并肩作战,再造大捷,为党国立功的机会到了。”
孙桐萱在电话上哀求着:“何总长,不是弟兄们作战不力,敌人的炮火太猛烈,恐怕抵挡不住……”
何应钦拍着桌子喊:“孙桐萱你听着,要想尽一切办法挡住敌人,确保郑州的安全,若是郑州有失,我要你的脑袋!”
电话里传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电话断了。何应钦对着电话叫着:“孙总司令,孙总司令……”他拿着听筒呆了好一阵子,再也听不到一丝的回音。
何应钦拿电话的手感到发麻,他索性扔了电话,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他看到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摇动着,像要掉下来,门、窗、办公桌也在挪动位置。看到这些,他害怕极了,连忙对门外喊着:“来人!”
一个卫士走进来,见何应钦面色苍白,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报告一声说:“请问何总长,您有什么事?”
何应钦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他强打着精神说:“也没有多大事,我有点头晕,你扶我到住室休息一下。”
来到院子里,凉风一吹,何应钦清醒了许多,他对卫士说:“你不必搀我,去让郭参谋长替我值班。”

何应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越想越害怕,恨不能立刻离开洛阳。但总得有个理由,说个什么理由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以得病的理由更合适。于是他要通了侍从室的电话,他对着电话说:“侍从室吗?我是何应钦,请张主任听电话。”
电话里传出张治中的声音:“敬之兄,我是张治中。”
何应钦装出一幅病态,喘着粗气说:“文白兄,敬……之实在不争……气,正指挥战斗,突然病……倒了,我…….心里很难过,有负委员长……的厚望啊!”
张治中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又故作不知,他对何应钦来洛阳的所作所为也不满意,现在中条山兵败,何又想一走了事,非常不赞成。张治中岔开何应钦的话题说:“请敬之兄放心,我马上报告委员长,派最好的医生到洛阳去。”
“不,不……”何应钦制止了张治中。
“敬之兄的意思是……”
何应钦心里很别扭,这样的话是难以说出口的,不说又不行,张治中不理解他,不说又怎么下台?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说:“你看让俊如接替我指挥怎么样?”
“好吧,我请示一下委员长。”

重庆,黄山官邸。
蒋介石正在室内发愁,见张治中走进来,便说:“文白兄,敬之在洛阳搞得一塌糊涂,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
张治中正要向蒋介石汇报这件事,愁于无法开口,谁料蒋介石竟先开口了,他趁势汇报说:“刚才敬之来电话说,想让卫俊如去洛阳接替他的指挥。”
蒋介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是敬之亲口说的?”
张治中答道:“是的。”
蒋介石铁青着脸,非常生气地说:“亏他能说出口,人家卫立煌原先争着要回洛阳,他不让人家去。现在打了败仗,才叫人家回去。俊如是个犟脾气,这话叫我如何开口?”
“是的,敬之兄也太过分了。”
何应钦无能,但是这个局面总得有人去收拾,蒋介石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对张治中说:“文白兄,你和俊如同是安徽老乡,一向相处得不错,无论如何你得替我出面,劝俊如回洛阳去,我对他还是相信的。”
张治中也知道这个事情有难度,没有立刻回话,想了一会儿,他觉得尽管何应钦有不对的地方,但这是国家大事,不能不管。于是,他说:“委员长,何应钦这个人对卫立煌有偏见,你一惟听着何应钦,这样会把事情弄坏的。”
到了这个时候,蒋介石什么话也会说。他笑着对张治中说:“文白兄,你尽管到峨眉山去,敬之回来我让他作检讨,在中常委会上作检讨。”
“好吧,我去试试。”
见张治中要走,蒋介石又拦住他说:“去试试可不行,你跟他说,这是国家大事,一定要服从命令。你还要对他说,何应钦回来我要让他作检讨。”
蒋介石说得如此中肯,张治中举手一礼,说:“请委座放心,我一定劝说卫俊如回到洛阳去。”
蒋介石听了,心里十分高兴,一直把张治中送到大门外。这是几十年来蒋介石对部下破例的礼遇,只有送外宾他才走出办公室的门口。


               (2)虎将中计

峨眉山,万年寺。
卫立煌的住室简洁大方,一处两间的屋内放着一张大床、一张八仙桌,迎门的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桌上有文具、电话等。屋里空荡荡的,地图下放着一副木制的双人沙发。大床的靠墙一侧有一个较大的收音机。
卫立煌赤着脚站在沙发上,用一支粉笔在上面画着圆圈和箭头。画着画着,他狠狠地把粉笔扔在地上,愤愤地骂着:“操他奶奶,何应钦怎么搞的,把我的第一战区快丢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说完他快步走至桌前,拿起电话说:“我是卫立煌,请接委员长的侍从室。”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出“喂,这里是侍从室,请讲话……”
卫立煌知趣地放下电话骂着:“他妈的,天到这个时候,我何必操这份闲心!”
一个卫士走进门:“报告长官,张主任求见。”
卫立煌问:“哪个张主任?”
卫兵答道:“侍从室的张文白主任。”
卫立煌一阵惊喜:“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待卫士出了门,卫立煌换上一身白色便装,穿上圆口布鞋,拿一把芭蕉扇向寺院大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摇着扇子,故意装作一副悠闲潇洒的样子。
卫立煌刚刚走出二门,见张治中身着戎装,大步向他走来。卫立煌惊叫着:“不知贵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张治中握着卫立煌的手说:“闻听人言,俊如兄在这里急疯了。文白探病来迟,真是有失大礼!”
卫立煌愣了一下说:“文白兄此话从何说起呢?我在这里有吃有住的,还可以看看山景,观观日出,委员长关怀我,我怎么能急疯呢?”
说话间二人来到住室。卫立煌连连让座:“文白兄请坐下说话。”
张治中并没有坐下,他把目光集中在那张军用地图上,看着看着他朗声笑了。张治中把卫立煌拉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俊如兄,你还说心里不急,你看看这张地图……”
卫立煌也暗自笑了,他说:“说句实话,刚上山那几天心里是有点着急。时间一长便习惯了,光着急有什么用?人家委员长让我休息,不遵军令是要杀头的,我还能怎么样!”
张治中坐下,换上一脸的庄重说:“俊如兄莫开玩笑,今天我可是奉命而来,咱们坐下说点正经事。”
卫立煌坐在沙发上,装出一脸严肃,他说:“文白兄是委员长身边的人,有什么训示请讲。”
张治中严肃地说:“第一战区的情况你也知道,委员长对洛阳的战局很担心,现在何总长又有病,不能视事,委员长让我来劝驾,请你回洛阳去。”
卫立煌的脸上气得一阵青一阵红的,他愤愤地说:“回洛阳,没那么容易。何应钦欺人太甚。他不是很能干吗?还用我去给他擦屁股?你回去给委员长明讲,卫立煌不愿回洛阳,怎么处治我都行!”
张治中把卫立煌的脉摸得很透,他知道卫立煌是条犟驴,这时候光说好话是不行的,不来点硬的,就完不成任务。张治中站起来满脸怒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张文白真是个瞎子,竟然看错了人,交上了你这样的朋友!俊如兄,看看你糊涂成什么样子,你和何应钦的事,是个人的事,第一战区的事,是党国的大事。这两件事怎么能混在一起呢?好吧,你不去我去,我不能眼看着党国大事受损失。”说着他跨出门坎就要走。
卫立煌见张治中真的要走,又软了下来。他也知道,若真的在这个地方再住一个月,非急疯不可。卫立煌拦住张治中的去路,强笑着说:“文白兄何必动怒,兄弟说错了还不行吗?”
张治中摆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样子说:“你说说,这事究竟准备怎么办?”
卫立煌陪着笑脸说:“文白兄,你别着急,洛阳我一定去,第一战区的事我管,这下行了吧?”
张治中心里一乐,又装出庄重的样子说:“军中无戏言,你说去,我就要立即给委员长回电话,你只说去不去!”
“去,去……”卫立煌一连说了几个去字。
张治中决心不给卫立煌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他拿起电话,便要通了侍从室。蒋介石在电话里说:“文白兄,不知俊如兄的身体如何?”
张治中说:“报告委员长,经过一段调养,俊如的身体很好。他听说第一战区告急,表示立即愿到前线,杀敌立功,以雪国耻。”
“好的,好的。”蒋介石很高兴地说:“文白兄,你告诉俊如兄,军情似火,刻不容缓,明天我就派专机送他到洛阳去。”
放下电话,张治中禁不住地神秘一笑。卫立煌一愣,方知中了圈套。他不满地对张治中说:“文白兄,朋友之间,赤诚相见,你这样画个圈子让人跳的做法,多不够意思?”
张治中这才止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兵法云:攻其不备。看来你这个常胜将军也有防不住的时候。”
卫立煌无奈地笑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治中怕事情有变,他拉着卫立煌说:“下山吧,还等什么呢?”
卫立煌叹着气,只好跟在张治中身后,向山下走去。

                  (3)刘茂恩与陈赓

5月7日刘茂恩的第14集团军兵败封门口,转移到王屋山、邵源一带。日军的第35师团、第2l师团又追至刘茂恩的驻地。
5月10日夜第14集团军脱离敌人,进入八路军的防地——太岳山区。太岳山区是八路军129师386旅的防地,这里驻守着陈赓的一个旅。太岳山高路险,又有八路军的掩护,来到这里之后,刘茂恩部才得以喘息。
日本人并不看八路军的面子,5月14日陈赓旅长得到情报,日军大部队正向太岳运动。他看了情报,立即要通了129师师部的电话。陈旅长说:“刘师长,敌人的第35师团、第21师团一齐向我这里压来,硬拼是不行的,你看怎么办?”
刘伯承听了电话,并没有立即回答陈赓的话,只是放声大笑着。
陈赓有些莫名奇妙,他问着:“刘师长,你笑什么?”
刘伯承说:“我笑的是你我两处彼此彼此,这里也有敌人的两个师团向太行山区运动。”
陈赓有点着急,他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刘伯承慢悠悠地说:“敌人来,我就走,跟敌人兜圈子,把敌人肥的拖成瘦的,等他走不动的时候,再一口一口吃掉它!”
陈赓像是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师长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也和敌人兜圈子,打运动战?”
“不,不。”刘伯承在电话里说:“你有你的情况,我有我的特点,太行山范围比较大,兜圈子可以,你的太岳山区就不行了……”
刘师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陈赓便想出了办法,他说:“刘师长,据侦察的情况看,敌人的后方很空虚,我们跳到外线作战怎么样?”
“要得,要得!”刘师长又说:“刘茂恩也在你的防区,抗战期间,要注意团结,这个刘总司令的安全,可是个大问题罗!”
“刘师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与刘茂恩部协同行动,掩护友军的安全。”放下电话,陈赓决定到第14集团军去一趟。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月儿是那样鲜亮,是那样精神,像是盛满了一腔水银,溶溶地向下淋着。似乎看得见,闪动的银屑簌簌地漫天飘洒,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仿佛是不冷的霜,一抬脚就会踢起浪花似的。陈赓旅长在山路上走着,一前一后两个警卫员护驾。突然前面的警卫员停了步子,陈赓悄声问:“有情况?”
警卫员指着前面不远处晃动的黑影说:“对面好似来了几个人。”
陈赓和警卫员躲在山石后,用枪应着对方吼着:“口令?”
对方答着:“黄河。”
对方又问:“回令?”
这边答着:“东流。”
陈赓向前走去,见对方也是三个人,原来是第14集团军的弟兄。陈赓问:“这么晚了,你们到哪里去?”
对方说:“刚才我们刘总司令给386旅打电话,八路军的弟兄们说,陈旅长到我们司令部来了。总司令不放心,让我们来接应一下。”
陈赓高兴地说:“我就是陈赓,咱们一起走。”
第14集团军总部驻的这个山村叫宋家岭,刘茂恩就住在村头的一家院子里。进了大门,迎面一排三孔窑洞,月光下,刘茂恩总司令在院里迎接陈赓。他握着陈赓的手说:“陈旅长真是太外气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让你亲自来。”
陈赓向刘茂恩行完军礼说:“事关重大,不来不行呀!”
二人进入室内,陈赓端了一枝蜡烛站在军用地图前,他指着地图说:“刘总司令,敌人的两个师团向太岳山区逼近,前部已到达谢庄、春窑一线,你看怎么办?”
刘茂恩指着地图看了谢庄、春窑两个地方,心里暗自吃惊,这两个地方距第14集团军驻地只有100多里的路程,有两天的时间,敌人便可攻到此地。上次封门口战役部队伤亡很大,现在尚未补充,又要连续作战,部队能吃得消吗?刘茂恩眼睛转了转,没有正面回答陈赓的问题,却反问着:“不知陈将军作何打算?”
陈赓坐下来,看到卫士倒的一杯清茶,才感觉口渴难忍,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抹抹嘴唇说:“太岳山区范围不大,很难与敌周旋。据我得到的情报看。敌人的后方空虚,我部准备跳至外线,在翼城、安泽、浮山一带运动作战,相机歼灭敌人。”
陈赓的话打动了刘茂恩的心,他认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样做不失为一着好棋。刘茂恩想,我是堂堂党国的集团军总司令,而陈赓只是八路军一个小小的旅长,有些话是难以说出口的。我能说我跟着你走吧,这话怎么说出口啊?不跟着陈赓又不行,他知道自己的部队打运动战是不行的。刘茂恩面有难色地说了几声“这个……这个……”便没了下文。
陈赓察颜观色,猜透了刘茂恩的心,他坦率地说:“刘总司令有话不妨直说,如今国共合作,咱们是一家人。”
陈赓越是这样讲。刘茂恩碍于面子,心里的话就越发说不出来,他张了几张嘴,表情十分尴尬。陈赓笑了,他知道刘茂恩放不下面子,于是就说:“我们刘伯承师长特别关照说,刘总司令若是同意和我部一道行动,让我负责友军和刘总司令的安全。不知你们作何打算?”
总算有了下台阶的梯子,刘茂恩也笑笑说:“既然刘师长这么关照,我刘某再推辞就不够意思了。实话跟你说。这次随我总部行动的,只有两个旅外加一个团。我想你最好到总部来,这些部队,还有你的386旅,由你统一协调安排如何?”
陈赓说:“好吧,我就在总司令身边指挥,你久经征战,足智多谋,可要多多指教呀!”
陈赓说完就要告辞,一个参谋跨进窑门:“报告总司令,战区长官部急电。”
刘茂恩接过电报看着,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的,他不满地骂着:“×他妈,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为是给刘总司令的电报,陈赓不好意思去看。只是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刘茂恩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把将电报递到陈赓的手里说:“你看看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摩擦!”
陈赓接过电报,只见上面写着:

刘总司令书霖勋鉴:
何总长得知你部退入八路军防地,十分震怒。严令你部,立即脱离是非之地,渡河南归,不若此,将军法从事。请您妥善处之。
郭寄峤

看了电文,陈赓说:“刘总司令,你若不想和我部一起行动,我们也决不会勉强你,主意由你自己拿,你说怎么办吧?”
刘茂恩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想了好久,最后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刘师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请转达我的谢意。这样吧,咱们只有分头行动了。”
“那就再见了!”两人说着,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放。


36# 2018-9-17 14:25 评论 收起评论
邙山闲云 发表于 2018-9-17 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历史小说,值得一看。但楼主发的太急太多,想看的网友一下子很难看完。建议楼主从头开始再发一遍,每次不要发的太多,只发一小节即可。给读者一个思考回味的空间。
37# 2018-9-17 16:20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18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4)转战双响头

日军要东来,刘茂恩的部队要西行,弄不好就有撞在一起的危险,敌强我弱,对于这一点刘茂恩十分担心。进入八路军的防地以来,第14集团军也放松了警戒,敌情不明,行动起来十分困难。
月儿落下山去,只剩下满天的星斗。天上的星星又稠又密,一颗一颗的,就像撒在蓝布面上的碎金子,晶莹透亮,闪闪发光。又像顽童的眼睛,更像一盏盏不灭的灯。夜空的景致虽好,刘茂恩哪有心思观赏?
这天夜里,他派出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去侦察敌情,去探索道路。眼看天明了,还没有一个人回来,刘茂恩感到很揪心。他走到院子中,见参谋长从外面进来,就问:“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还没有。”
“你立即给八路军386旅挂个电话,问问那边的情况。”
“是。”
没过多大一会儿,参谋长又来到院子里,他对刘茂恩说:“386旅那边挂不通。”
刘茂恩又问:“是不是他们已经转移了?”
“有可能。”
刘茂恩心想,八路军真是神了,说走就走,行动神秘。他回头他对参谋长说:“去请邢师长到我这里来一下。”
邢师长就是以前第15军64师191旅旅长邢良臣,现在是第64师的副师长。在前几天的撤退中,为了刘茂恩总司令的安全,他带着两个旅随总部行动。
当邢良臣走进总部大门时,刘茂恩仍在院里想心事。邢良臣走上去,行着军礼说:“报告总司令,邢良臣奉命来到。”
刘茂恩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问着:“邢师长,你到哪里去了?”
邢良臣一边走,一边说:“哪里也没去,就在我屋里。”
“都干了些啥事?”
“啥事也没干,睡觉哇。”
二人来到屋里坐下,刘茂恩长叹一声说:“良臣,又要打大仗啦。”
邢良臣没弄懂总司令的意思,只是随口答着:“打就打,军人还能怕打仗?”
刘茂恩白了邢良臣一眼说:“良臣兄弟,叫我怎么说你呢,你现在已经是副师长了,治军打仗是要动脑筋的事,你哪有那么多的瞌睡?”
说着说着,邢良臣又打了一个哈欠,他笑着说:“驴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瞌睡就是多。不过我是这样想的,指挥是你的事,打仗是我的事。总司令你想想,入晋以来,咱们打过多少恶仗,啥时候我装过孬种?”
刘茂恩听着也笑了,他想,邢良臣就是这样,不识多少字,粗人一个,打仗敢拼命,动脑筋的事从来不想干。他是个将才不是帅才。刘茂恩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说:“马上要开作战会议,会上可不准打瞌睡!”
“是。”
作战会议开始时天已经大亮,窑洞里坐着各旅、团的长官,参谋长又点着一支蜡烛。放在桌上对刘茂恩说:“总司令,开始吧!”
刘茂恩走近地图说:“我部奉战区长官部命令,要南渡黄河到洛阳去。洛阳是我们的老家,能回家固然不错,这一次回家,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敌人离我们只有两天的路程,我们白天又不便行军,如果今天晚上再出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刘茂恩拿着一支蜡烛走到地图跟前,仔细看了一阵吃惊地说:“参谋长,怎么没有双响头这个地方?”
参谋长说:“双响头是个小地方,地图上怎么会有呢?”
刘茂恩也笑了,笑罢他又严肃起来说:“据侦察连的情报,我部的行军路线确定如下:今天晚上我部自宋家岭北行,到双响头进入大山,转向正西,出了大山便是垣曲县的古城镇,到那里离黄河就不远啦。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不说话,刘茂恩看不见邢良臣,就大声叫着:“邢良臣!”
“到!”邢良臣有个习惯,就是在睡梦中,若有人点名,他也会立即答应。
刘总司令问:“我部行军路线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刘茂恩又问:“我部自宋家岭北行,到什么地方向西拐?”
“驴日的,叫什么来着……对,磕响头。”
众人哄堂大笑,刘茂恩也笑了,他纠正着说:“你又打磕睡了,那地方不叫磕响头,叫双响头。”
“差不了多少。”
众人又笑了。
刘茂恩威严地说:“一点都不许差,差一点就会全军覆没。”
“是。”邢良臣答着。
刘茂恩又说:“邢师长,今晚你带一个旅为前部,给全军开路。”
邢良臣立正站好,响亮地答应着:“是。”
“侦察连长来了没有?”
连长答道:“报告总司令,职下在!”
总司令严肃地说:“今天晚上,你给邢师长带路,不许有一点差错!”
“是。”
刘茂恩转向参谋长说:“你还有什么意见?”
参谋长看了一眼众人说:“今晚出发的时间是晚上9时,各部一律轻装上阵,一切笨重物品全部遗弃!”
众人答着:“是!”

             (5)刘茂恩遇险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蒙的云彩遮严了天空,夏风暖洋洋的,拂着人面。第14集团军的队伍排成一排,在山间的小路上走着,战马的四蹄都缠上了棉布,人马虽多,却听不到一点声响。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是尖兵排,邢良臣和侦察连长跟在尖兵排的后边。尖兵排在双响头的地方停下来,侦察连长说声:“到了。”
邢良臣打量着山势,四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双响头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山口,好好的一座山,在这里断裂了。山口两边的山壁齐崭崭直竖竖的,像刀削斧劈的那样。山口有三四尺宽,并肩可走两个人。
进了山口,里面是一片开阔地,到处是树木、荒草,却没有道路。邢良臣问侦察连长:“怎么没有路?”
连长说:“这一带荒无人烟,怎会有路?”
“那怎么向出口的地方去?”
“白天是可以走的,现在天太黑,就看不清了。”
没办法,邢师长只好命令部队进入开阔地之后,原地待命。
黎明时分,刘茂恩也带着队伍进入山口,他在山口布置了防务,来到了邢良臣身边说:“邢师长,天就要亮了,天明之后你带着191旅,直奔出山口,在那里布置防务,严防外人入内。等到晚上,再出山口,到黄河岸边集中。”
邢良臣答着:“是。”
邢良臣真的累了,走了一夜的山路,伤口隐隐作痛。他找到一块平展的山石,倒头便睡,没有多大工夫,便进入了梦乡。是谁在他的脸上敲了一下,邢良臣醒来一看,是一颗松果打在脸上,抬眼看见一只小松鼠在枝头向下看着。他轻声骂着:“驴日的,是你个小东西。”
天已经大亮,邢良臣看看四周,这片开阔地并不开阔,夹在两山之间,最宽处不过三四十米的样子,长倒是挺长的,一眼望不到头。
邢良臣叫醒侦察连长,集合好队伍,寻路前进。山道旁有一条泉水,顺山势潺潺地流着,在不远的地方竟汇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看见这片潭水,邢良臣好生喜欢,因为一夜之间士兵都没吃东西了,他命令部队在潭边吃点干粮,稍事休息。
中国人在算计日本人,日本人也在算计中国人。进攻宋家岭的日军是第35师团的一部,旅团长名叫牛岛一郎,这个旅团惯于山地作战,是日军中的一支劲旅。他们在宋家岭扑了空,牛岛并不甘心,他来到第14集团军总部的驻地,在伙房中看到一堆做饭的草木灰。牛岛老于世故,他把手伸入草木灰中,感觉草木灰尚温,便自言自语地说:“要希!中国军队的不会走远。”
牛岛要通了师团长的电话,他对着电话说:“师团长阁下,我部来到宋家岭,刘茂恩的部队已经撤离,职下估计支那军队就在附近,请派飞机侦察。”
“要希。”

一架日本飞机在第14集团军总部驻地的山野里低空盘旋,中国军队做饭的炊烟暴露了目标。中午12时,中日两军争夺双响头山口的战斗打响了,日军集中了大量的火炮向山口发射,中国军队死守不退,战况空前激烈。但是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日军的进攻始终进展不大。第14集团军总司令刘茂恩见状十分着急,他想进山口已经被敌人发现,若是日军再挡住出山口,总部这么多人就完了。他要通了邢良臣的电话说:“邢师长,你怎么还没有到达出山口?”
“总司令,从早上到现在我们马不停蹄地跑,没办法呀,驴日的,路太远。”
“我告诉你,敌人在双响头布防,山口争夺战已经打响了。若敌人从西南山口进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总司令的意思我明白,我部立即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占领出山口。”
下午3时,邢良臣率部到达出山口,这里尚未发现敌情。出山口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概这里很久以前是一湖汪洋,由于湖水的压力,大水从山根处钻了一个洞,形成一个天然的通道。洞口圆圆的,直径约有三四米的样子。
邢良臣站在洞口,首先的感觉是这里的风特大,特别凉快。
下午4时许,日军的一个中队来到出山口,邢良臣见敌人不多,便放敌人进了洞口,敌人四下摸索之时,中国军队自上而下向敌人开火,半个小时之后,这股敌人大部被中国人歼灭,只有3人逃窜。
中国人虽有小胜,但出山口被敌人堵住了。这样第14集团军据险而守,日本人虽说进不来,但中国人也难出得去。刘茂恩被困在山里,一困就是7天,首先是粮食成了大问题。前几天士兵还可以找些野菜充饥,这几天日机在这里狂轰滥炸,炸弹、燃烧弹把这里烧成一片焦土。刘茂恩下命杀马充饥,可战马杀光了吃什么呢?



              (6)仙人指路

第14集团军的总部设在一个山洞里,总司令刘茂恩坐在一块岩石上一筹莫展。他欲哭无泪,来到洞口对天长叹:“我刘书霖入晋以来打过多少恶仗,忻口战役是我殿后,晋城撤退又是我殿后,现在轮到我突围,谁来掩护呢?苍天呀苍天,莫非真的要灭我刘书霖吗?”
顷刻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刘茂恩暗自吃惊,他想,苍天有眼,难道真的要助我吗?他透过雨帘向洞外看去。只见一位老翁头戴斗笠,步履匆匆来到山洞口。刘茂恩扶着老人进了山洞。这老翁白眉、白须、白发,浑身上下穿着白衣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刘茂恩问:“老人家,你是……”
老翁说:“我是山里的庄户人家,听说将军困在此地,特来为将军带路。”
刘茂恩又惊又喜忙问着:“山内除了双响头之外,还有别的出路吗?”
老翁坦荡地说:“若没有别的出口,我怎么为将军带路呢?”
正在此时一位参谋进来说:“报告总司令,卫长官急电。”
听说卫长官来电,刘茂恩喜不胜喜,他看着电报,不由念出声来。

刘总司令书霖兄勋鉴:
闻悉兄部被围,弟倍感焦虑,我已派第14军在五福涧接应将军,请设法突围,直趋五福涧。
卫立煌

刘茂恩放下电报又问老翁:“这条路的出口距五福涧远近如何?”
老翁笑了:“这条路就是直通五福涧的。”
刘总司令抚掌大笑,立即命令部队突围。第14集团军总部人员,跟着老翁来到一个水潭边。蹚着水走至岩石旁,突出的岩石下有一个溶洞,士军们燃着火把将洞内照亮,溶洞内各处高矮宽窄各不相同。各种各样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姿百态,有的似八仙过海,有的如观音出世……一股凉风从洞里吹过,刘茂恩心里想,只要有风就一定另有出口。
刘茂恩一边走一边和老翁拉着家常:“大爷今年高寿?”
老翁抚着胡须说:“老汉虚度86春。”
“身子骨还蛮结实嘛!”
“不行罗。老了。”
“这个洞的洞口在岩石下,又临近水面,你老是怎样发现的?”
老翁朗声笑着:“说来话长,10年前我和儿孙在这里打伤一只老狼,狼受伤后,跑到这里便不见了。也是一时好奇,便在水中发现了这个山洞。”
一路走,人们一路看着山洞的变化,宽大的地方,可以走得下汽车,窄小的地方,一个人侧着身子方能通过。有的地方集着一滩水,需要涉水而行;有的地方需要爬上几层台阶才能通过。总之,洞的形状变化很大。
求生是人最大的欲望,队伍从5月23日下午3时进入溶洞,5月24日下午2时才到达出口,整整走了一天一夜,从没人叫累,也没人喊饥。溶洞的出口,在一处山崖上,洞口离地面还有七八尺高,洞口处荒草大深,正好掩盖了洞口。
刘茂恩来到洞口,用望远镜向外望着,见远处的林木中,有人影晃动,仔细一看是一个站岗的日本兵,钢盔和刺刀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他把望远镜递给邢良臣说:“邢师长,你看看远处是不是有个日本兵?”
邢良臣望了望说:“驴日的,是日军的一个哨兵。”
一盆冷水浇在刘茂恩的心里,他感到事态严重,若是此处有敌人把守,怎样过河呢?他想了想说:“邢师长,天黑以后,你带几个人摸过去,抓个舌头回来,了解一下敌情。”
邢良臣点点头说:“好吧。”
队伍一停下来,邢良臣便靠在洞壁上睡着了,匀称地打着鼾。刘茂恩累极了,这一天一夜的路程,他和士兵一样,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很想倒头睡一会儿,一闭上眼睛又想起许多事情:怎样击溃敌人,怎样找到渡船,船工怎么办?他睁开眼睛思索着,这么多问题一时也难理出个头绪来,又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这时他羡慕起邢良臣来:这小子,能吃能睡能打仗,这才算是个军人!
天黑下来,月亮挂在天上,形状很像一块发白的烧饼,星星像什么呢?对,很像一颗颗花生豆,要是能摘下来,倒是能解解馋。刘茂恩和士兵一样,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时候肚里咕咕叫,饿得心慌。他紧紧腰带,走到火把前看了看手表,已是夜里9时。刘茂恩推醒邢良臣说:“邢师长,该行动了。”
邢良臣带着七八个卫士出了洞口,向远处去了。刘茂恩也走出洞口,站在荒草中。微风吹来,他分明听到了黄河的涛声,心中又兴奋起来。他想,这里距黄河不远,只要突出去,就有希望。
一个多小时之后,邢良臣带回一个日本哨兵。两个卫士把哨兵放在洞中的开阔处,点亮了火把,掏出哨兵口中的布条。刘茂恩用日语问着:“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长官是谁?”
那个哨兵用中国话说着:“错了,错了,我是中国人。”
刘茂恩“哦”一声说:“原来是皇协军,哪一部分的?”
那人站起来向刘茂恩敬个军礼说:“报告总司令,职下是第14军85师506团上士班长吴奎。我们团奉了卫长官的命令,在五福涧接应总司令。”
一席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邢良臣脱了军帽在手里摔打着:“驴日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刘茂恩拍着上士班长的肩膀问:“要渡黄河,有没有船,有没有船工?”
吴奎答着:“有,有,都准备好的。”
在506团的接应下,第14集团军总部人员连夜渡过黄河,回到了洛阳。

此次中条山之战,整个中条山被日军占去,第3军军长唐淮源、第98军军长武士敏、第70师师长石作衡、第12师师长寸性奇、新编第27师师长王浚、副师长梁希贤、参谋长陈文杞等壮烈殉国。第34师师长公秉藩、第94师师长刘明夏、新编第2师副师长赵奎阁、游击六纵队司令毕梅轩、第3军参谋长谭善洋、第17军参谋长金醒吾、河北第一游击队司令刘阳轩、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少将高参李杰三等8名将官被俘,损失兵员达7万之多,遭此惨败是谁的责任呢?



             (7)虎将奇谋

5月中旬,卫立煌回到洛阳视事,5月底中条山战役基本结束。卫立煌回到洛阳之后,到每一个集团军视察安抚,见到当时的部队人员缺额,武器不齐,作战能力极差,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整训部队,补充新兵和武器,到8月初各部队都恢复了战斗力。
中条山战役结束之后,山西的日军第一军中只剩下四个师团的兵力,无力渡河南攻,几个月来第一战区平安无事。9月初,日酋冈村宁次大将再度调回北平,就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使第一战区面临着新的危机。冈村宁次一向野心勃勃,也深得日本天皇的宠爱。9月中旬,冈村宁次在北平召集日军第3师团长、第36师团长、第35师团长开会,部署郑州战役。9月底日军约5万人在中牟、京水、陈荣泽渡口集结完毕。10月2日到10月7日日军占领中牟、郑州。
卫立煌面对日军的大举进攻,也作了相应的部署,首先他带领幕僚在郑州到洛阳的黑石关设立指挥部。10月4日命令第5集团军、第14集团军分别从铁谢、渑池渡河,进占中条山,迫使日军第36师团北调,命令第15集团军何柱国部在信阳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敌第3师团的防地在信阳,不得不回到信阳去,这样郑州、中牟的日军就只剩下了一个第35师团。
10月5日。卫立煌在黑石关召集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第3集团军孙桐萱部、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的军长、师长召开作战会议。卫立煌在会上说:“近日来,中牟、郑州失陷,这个责任由谁来负?诸位不要担心,这个责任由我卫立煌来负。我们避其锋芒是对的,不然就要遭受极大的损失。现在敌第3师团、第36师团他调,就剩下一个第35师团,分守在郑州、中牟两个地方,我们以3个集团军的兵力对付它,可以说稳操胜券。现在作战计划已经下达,各军各师务于10月10日到达指定位置,10月13日发起总攻,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一个师长站起来说:“我的部队还在叶县,尚未集中,10月10日恐难到达指定位置。”
卫立煌看着那个师长说:“钱师长,既然安排你到那个位置,考虑到经过努力是可以到达那里的,不能到达怎么办?军法从事!抗战时期如果能用你的人头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我卫立煌就谢你了!”
钱师长吓得张口结舌:“我……我……”
卫立煌厉声喝道:“你给我听着,方才我讲过,中牟、郑州失守是我的责任,你完不成任务是你的责任,到时候我要杀了你的头。”卫立煌又问了一句:“谁还有什么意见?”
会场上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什么。卫立煌大声喊着:“宣布命令!”
文副参谋长朗声读着:“命令孙连仲为郑州战役前敌总指挥,统一指挥第2、第3、第4集团军作战,有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文朝藉读罢,卫立煌威严地说:“散会!”
开罢会,卫立煌进入作战室。平心而论,以目前第一战区的兵力,完全可以拿下郑州,但何应钦调走了他的第93军,调走了中央重炮旅,使他十分生气。为了出出这口怨气,卫立煌要通了蒋介石的电话。他在电话上说:“委员长,郑州、中牟失守,敌人西进,洛阳动摇,叫我怎么办?”
蒋介石耐着性子说:“第一战区部队不少,你立即组织兵力,把郑州夺回来。”
卫立煌不客气地说:“委员长,何总长在洛阳胡搞一起,调走了第93军,调走了中央重炮旅,中条山的部队都是残缺不全,我现在无兵可派,这可怎么打仗?”
蒋介石也知道,这是卫立煌在刁难他,但这时候不能对他发脾气,只好安慰着说:“俊如兄,我准备从陕西给你调去一个集团军,郑州一定要拿下,请你妥善为之吧!”
放下电话,卫立煌在地图前看了一会儿,对文副参谋长说:“立即给第5集团军、第14集团军发报,命令他们渡河南归。保障河防的安全。”
这样,卫立煌就为郑州的日军布下了一个难以突破的网,郑州、中牟三个集团军轮番进攻。黄河沿岸有两个集团军把守,隔断了北面敌人的增援。

(8)郑州战役

新乡,日军第14师团指挥部。
卫立煌的作战部署,打乱了冈村宁次的作战计划,为了就近指挥郑州战役,他从北平移驻新乡。冈村宁次和第14师团长土肥原整整研究了一夜,尚未确定较好的战术。黎明时分冈村宁次和土肥原还在室内踱着步子。这时候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后宫中将走进来,站在地图前指点着说:“司令官阁下,我思谋了一夜,想出一个办法:命令第14师团强攻黄河,命令第3师团攻占信阳,造成卫立煌分兵,支那军力一分散,郑州之围可解。”
冈村宁次和土肥原相视一笑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冈村站在地图前说:“土肥原君,你的进军路线是这三个渡口:界马、大黄琵琶、陈荣泽渡口,过河之后,合兵一处,支援郑州。”
土原肥行着军礼说:“哈意!”
冈村宁次回头对后宫参谋长说:“给第3师团去电,命令他们直趋信阳。10月13日战斗打响。”
参谋长答应着:“哈意!”

黑石关,第一战区战地指挥所。
10月12日深夜,指挥所的电话响起来。卫立煌接了电话说:“我是卫立煌,请问你是哪一位?”
“卫长官,我是孙连仲,各部已做好战役准备,决定10月13日发起总攻,我的作战部署如下,请指示!我拟以第3、第4集团军担任总攻,从东西两个方面夹击郑州日军,第2集团军作为总预备队。”
卫立煌迟疑了一下说:“仿鲁兄,临阵改变战略多有不妥,但是还必须改变。我的意见是以三个集团军齐头并进,每个集团军每日只出动一个军的兵力,三五日轮换一次,这种滚桶式的战法,可保持每日上阵的都是生力军,有旺盛的斗志和战力,永不衰竭。你意下如何呢?”
“卫长官不愧为军中虎将,这种办法确实不错,我立即改变部署,拟于明天拂晓发起总攻。”
“好,我等着仿鲁兄的捷报!”
另一部电话响起来,文朝藉副参谋长接了电话对卫立煌说:“钧座,何柱国的电话。”
卫立煌接了电话说:“何总司令,是不是敌人的第3师团在向信阳运动?”
何柱国惊呼着:“卫长官已经知道了。”
卫立煌笑笑大声说:“敌人意在分散我们进攻郑州的兵力,我们岂能上当。我命令你部在信阳坚守,切不可主动出击,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军只要拿下郑州,敌第3师团会自行退去。”
“是,职下明白。”
10月13日黎明,郑州战役的总攻开始,数百门大炮一齐怒吼,一排排炮弹落在敌人阵地上。卫立煌站在黑石关的山头上,听到大炮的轰鸣,止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用望远镜望去,郑州附近成为一片火海。“打得好,打得好!”卫立煌兴奋地喊着向山下走去。
一个参谋急步走到卫立煌面前说:“报告卫长官,第38军攻占碧沙岗。”这个参谋还没走多远,另一个参谋又来报告:“卫长官,第80军占领大石桥!”胜利的消息接踵而来。
12时20分,孙连仲来了电话:“卫长官,担任总攻的第38军、第80军、第68军全部突破城郊阵地,敌人不支,大量施放毒气,怎么办?”
卫立煌对着电话说:“仿鲁兄不必着急,命令部队撤至城外休整,明日换3个生力军再战,另外用炮火轰击敌人的阵地,连夜不止!”
“好,职下明白。”
下午2时,卫立煌正在用餐,文副参谋长跑来说:“界马渡口告急,刘茂恩请你听电话。”
卫立煌接了电话问“书霖兄。情况怎么样?”
“卫长官,敌之第14师团集中兵力,突破界马渡口,情势危急,请求支援!”
卫立煌立即变了脸色,嘶哑着嗓子吼道:“要援兵我这里没有,执法队倒有一个排,你若需要,我让他们先杀了你的头!”
刘茂恩被吓破了胆,发誓夺回滩头阵地。他心惊胆战地保证:“请长官放心,职下誓死收复界马渡口。”
卫立煌松了一口气笑了:“这才像句话嘛,郑州战役正打得激烈,谁失了阵地,我就先杀谁的头!”
郑州的敌人是日军的一支劲旅,战斗打得十分顽强,孙连仲采取铁桶战术,波浪式地攻击,把敌人压缩在城中一隅。10月14日中国军队突破郑州城垣与敌人展开巷战。经过半月的争夺,敌第35师团死伤惨重,10月30日深夜弃城逃窜。10月31日中国军队收复郑州,11月2日收复中牟。

38# 2018-9-18 14:47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lyhgdsy 发表于 2018-9-21 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虎将离洛

郑州战役之后,第一战区相对安静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蒋介石做好了撤换卫立煌的准备工作。1942年2月4日卫立煌调任西安行营主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由蒋鼎文接任。
蒋鼎文是蒋介石的亲信,调令一下,他便早早来到洛阳,四处寻找卫立煌通共的恶迹。卫立煌早有防备,他命人将档案室中的一些材料,付之一炬,使蒋鼎文一无所获。
在洛阳长官部里,有一处窑洞。是卫立煌夏天乘凉的地方。卫立煌给这所院子起了个名字——惜阴院。落款是公元1940年。蒋鼎文四处造声势,说卫心里没有民国,只有公元,与共产党的说法一样。
卫立煌听了,只是不屑地笑笑,并不答理这个拥蒋派。
西安行营名义上辖管一、二、五、八四个战区,实际上是个转发公文的空架子。卫立煌也知道这是蒋介石削去他兵权的手段,但也没有办法。
1942年2月6日,卫立煌离洛阳西行,自西关到东关,十里长街摆满了老百姓送行的香案。据历史记载,洛阳百姓用这样的形式为地方官送行的仅有两次,一次是为东汉的洛阳县令董宣送行,其二便是卫立煌了。卫立煌身为国民党要员,在洛阳也有抓丁拉夫、盘剥老百姓的一面,但在对抗异族侵略的战争中,尽心尽力,赢得了民心。
卫立煌的车队到达东大街,被一群民间社火挡住了。这是一队民间的狮舞团,并且是东关的狮舞团。这个狮舞团是洛阳最有名的狮舞团。因为宋朝的第一个皇帝赵匡胤出生在洛阳东关,洛阳规定,只有东关的狮子是白胡子,其它地方的狮子只能是黑胡子。白胡子狮子在重大节日才上街演出,白胡子狮子上街时,其它狮子不许出现。这一天,是卫立煌离洛的日子,并非重大节日。卫立煌能享受这种规格的待遇,体现了卫将军在洛阳人民心中的地位。
卫立煌带着随员自小北门出城,向火车站走去。站台上一溜摆着三幅香案,香案后面跪着一片回民。卫立煌走上去搀起一位年长的阿訇说:“老人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让大家都回去吧!”
阿訇说:“卫长官,今日一别,何时才能见面?你就给我们讲几句话吧!”
一路上的见闻深深感动了卫立煌。阿訇的话更使他心绪难平,他看着眼前的场面,神色凝重地说:“乡亲们,在抗战的几年中,洛阳人和全国人民一样,为战争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是对俊如工作的支持,我在这里深表谢意!”说着他向面前的人群鞠躬致礼。卫立煌接着说:“俊如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什么时候国家需要我回来,俊如将一如既往带领洛阳的队伍,多打胜仗,收复失地,以此报答洛阳人对俊如的厚爱。”
卫立煌讲罢,在掌声中登上列车,列车上,卫立煌在窗口向送行的人群挥手告别。站台上的人都哭了,哭声和汽笛声混在一起。列车徐徐开动,人群随着列车跑了很远很远……

卫立煌纪略

卫立煌先生,安徽省合肥市东郊卫杨村人。公元1897年2月16日出生于一个小官吏家中。先生少年有志,志在报国,或学文,或习武,屡见长进。辛亥革命在武昌打响之后,江南各省纷纷宣告独立。辛亥革命的浪潮在卫立煌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1914年初,年仅17岁的卫立煌到武汉参加革命,几经周折,至1917年8月卫立煌来到广州,成为孙中山卫队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连长。孙中山先生十分钟爱这位年轻忠勇的小军官,在孙先生的教育下,他成为一名忠实的三民主义信徒。由于他作战勇敢,指挥得当,能相机进退,职务屡屡升迁。在1918年的讨闽战争中升为营长,时年他22岁,是军中最年轻的营长。
孙中山先生逝世之后,蒋介石成了国民党的正统代表,在蒋的驱使下,卫立煌参加过东征战役、北伐战役、“围剿”鄂豫皖苏区及攻打福建人民政府的福建战役……他历任团长、师长、军长、总指挥、集团军总司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陆军副司令等职。在蒋军嫡系部队中有五位上将,被称为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他们是:刘经扶(峙)、顾墨三(祝同)、蒋铭三(鼎文)、卫俊如(立煌)和陈辞修(诚)。也就是说,卫立煌在抗战之前,已成为中央军中的主要战将之一。
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卫立煌将军组织指挥了历史上著名的忻口战役,歼灭日寇35000余人,月余之内使侵略者不能逾越雷池一步。娘子关失守后,卫将军不得不从忻口撤出;太原失守之后,卫部守退中条山,他们在山上构筑牢固的防线,使日寇的八次进攻连连败北。抗日战争也使卫先生的思想得到升华,他看到中国的希望在八路军身上,在共产党人周恩来、朱德的影响下,进一步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心。
1943年秋,卫立煌将军出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中国远征军占腾冲、取松山、攻八莫、战芒市,1945年元月27日中国远征军与中国驻印军在南坎会师,收复国土24000平方公里,胜利地打通了中印公路,使盟国的援战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中国,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
辽沈战役结束之后,由于卫立煌和蒋介石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卫立煌成了“替罪羊”,受到撤职查办的处分,被软禁在南京。淮海战役之后,蒋介石下野,趁着南京城里一片混乱之际,卫立煌密赴香港。卫立煌在驻港期间关心国家大事,他订阅了30多份报纸,潜心研究国际风云。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当他听到北京开国大典的消息,欣喜之余给毛主席发去一封贺电:

毛主席:
先生英明领导,人民革命卒获辉煌胜利。从此中国人民得到伟大领袖,中国富强有望,举世欢腾鼓舞,竭诚拥护。煌向往衷心,尤为雀跃万丈。敬电驰贺。朱副主席、周总理请代致贺忱。
煌十月江(三日)电

1955年3月,卫立煌在香港收到周恩来总理的书信,在有关组织的周密安排下,于3月14日夜晚由香港九龙乘专轮到澳门,15日由澳门安全到达广州。毛泽东主席得到卫立煌归国之消息,当即发去一电:
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即送

卫俊如先生:
三月十六日电报收到,先生返国,甚表欢迎,盼望早日来京,藉图良晤。如有兴趣,可沿途看看情况,于月底或下月初到京,也是好的。
毛泽东3月27日

卫立煌先生回归祖国,受到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人的接见和宴请。并参观了石景山钢铁厂、十三陵水库等重要工程。回国之后卫立煌先后曾担任全国政协常委、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二届人大代表、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等职。毛泽东主席在《论十大关系》一文中讲到:“像卫立煌、翁文灏这样有爱国心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我们应该继续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毛泽东主席对卫立煌先生以极高的评价。
1960年元月17日卫立煌先生因患心肌梗塞并发肺炎。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终年63岁。元月20日,首都各界上千人在北京中山公园公祭卫立煌先生,由周恩来总理主祭,陪祭的有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郭沫若、李维汉、陈叔通,国务院副总理陈毅、习仲勋,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张治中、傅作义,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包尔汉,民革中央常务委员刘文辉、蒋光鼐等。
卫的灵堂前摆放着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宋庆龄、董必武、陈云、邓小平等送的花圈。公祭之后,与会人员到八宝山革命公墓为卫立煌先生举行了安灵仪式。
卫立煌先生,一生虽然几经波折,但是最终能回到人民的怀抱,是值得欣慰的。在有生之年,他为祖国统一大业奔走呼号,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因此,他的一生是光荣的。














后记


本人是洛阳人,是农民的儿子。1948年出生在洛阳北部郊区的一个贫寒之家。小学、初中、高中阶段,都是在农村度过的。在村里上小学时,常听大人们唱一首“中条山,高又高,卫长官,指挥好……”的歌曲。长大以后才知道,大人们唱的“卫长官”就是卫立煌将军。卫立煌将军曾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长官部就在我们洛阳,因此,便有了写卫将军在洛阳抗日小说的念头。
1995年,我在北京参加一个报告文学的颁奖会时,打听到卫立煌的秘书赵荣声先生在《工人日报》工作,于是就采访了他。赵老听了我的想法十分高兴,还赠送我一些资料。鼓励我认真写下去。经过几年的努力,长篇小说《虎将卫立煌》终于草就。不料在出版此书时却做了大难,如今一些出版社利字当头,他们要我掏书号费、印刷费,还要自办发行。我是县里的文联主席,出过几本书,大小也算个文人。文人有两个特点:一是穷,二是爱面子。让我自己去卖书,不是有伤大雅吗?走投无路之时,有的朋友劝我上网,新浪网的编辑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我从内心感谢新浪网。因为新浪网使我的小说有了与读者见面的机会。
在本书写过程中,文友王好新、李凯彬、李根柱、周建召、谢光林、于永通、宁志亮等出主意,想办法,使文章增色不少,在此一并向他们表示谢忱。
    由于水平所限,作品中定有不少纰漏之处,请读者和方家不吝赐教。候教电话:0379-67912880

39# 2018-9-21 03:36 评论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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