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长篇小说连载
《虎将卫立煌》 黄俊安著 作者介绍黄俊安,笔名肖木。国家二级编剧,曾任河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孟津县文化局长、文联主席。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参与创作的曲剧《王二古董择婿》获文化部二等奖,报告文学《春风又度王良山》获中华“大地之光”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孙殿英和他的三姨太》、《虎将卫立煌》、《罗荣桓司令员》;长篇电视剧《女皇都洛》、《托起缺失的太阳》等。 内容介绍 卫立煌,字俊如,安徽合肥人。他是蒋介石军事集团中的五虎上将之一,作战果敢,娴熟兵阵。该小说描写了卫立煌将军在共产党的影响下,在华北、中原浴血奋战的一段经历,再现了抗日战争中的忻口战役、太原战役、中条山战役、郑州战役等重要历史画面。它场面宏大,巨人荟萃,悬念叠起,妙趣横生。在刻划卫立煌的同时,作者还着意塑造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以及蒋介石、何应饮、阎锡山、张治中等重要历史人物。 作者地址:河南省孟津政法委办公室郭向阳转 471100 作者电话:13213569518 0379—67912880 楔子 七七事变日军陈兵芦沟桥 庐山聚会虎将怒闯美龄宫 (1) 日军陈兵芦沟桥1937年7月7日,历史翻开了中华民族灾难沉重的一页。这天夜晚,乌云低垂,四野寂静,连一点风丝儿也没有。远方的天际间打着忽闪,但没有雷声。虽是夜晚,气温仍在36℃左右,闷热的天气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在这个漆黑夜晚,驻丰台的日军牟田口联队第8中队的营地突然响起一阵哨声,部队集合完毕,中队长长清水节郎大尉在队前训话:“天皇的武士们,今晚的实弹演习,以宛平城为目标,潜伏前进,现在出发!” 这支部队不走大道,或走田野小路,或走丛林荒坡,沿着直线距离向宛平城摸索前进。夜晚10时许,发生了一件极平常的小事,就是这件小事导致了一场严酷的战争。这时候一个叫石山次郎的日本士兵猛然感到下腹部急剧疼痛,接着便有一种下坠的感觉。他离开队伍向一片山林跑去,刚一蹲下,一阵稀物咆哮而出,山林里立即便有了一种臭哄哄的气味。“八格牙鲁!”石山骂了一句,不知他是骂自己,还是骂那该死的粪便。骂过之后,他的肚子慢慢平静下来。石山站起来,觉得两腿有点发酸,他四下寻找自己的队伍,整个中队的人都不见了,抬头看去,却看到了宛平城黑乎乎的城楼。石山想,如果现在不是实战演习,而是向中国军队进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支那的军队能抵抗得住吗?不,他们一定不堪一击!石山想立即进攻芦沟桥,在战斗中成为一名英雄。他端起三八枪,瞄着不远处的城楼开了一枪。“勾叭”,枪声闷闷的,没有平时那么清脆。支那的守军也没有反应。石山感到很遗憾,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他重新端起枪,又放了几枪。“叭、叭、叭!”这次有了反应,对方的子弹从他头顶飞过。他急忙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城楼上的枪声激怒了长清水节郎大尉,他大声骂着:“八格牙鲁,支那军队竟敢向我们挑衅。”他整理好队伍,准备向城楼反击,这时才发现石山不见了。大尉理智地一想,便带着他的队伍向城楼走去。驻守芦沟桥地区的是中国第29军37师219团,团长吉星文是个铁血男儿,日军向城楼射击,他立即组织反击。接着布置部队进入临战状态。当长清水的中队来到城门前时,他已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长清水走近他说:“我的士兵在这里失踪,我们要进城搜查!”吉星文轻蔑地说:“搜查,说得轻巧。你的士兵到我的地盘来,没有得到我们允许,他失踪不失踪,我们不负责任。”“我们的要进城!”“要进城,可以,拿出我们上峰的命令来。”“八格牙鲁!” “我操你祖奶奶!”日本兵端着刺刀逼来,吉星文用手枪“叭叭”向天上放了两枪,然后对城上的守军说:“弟兄们,日本人要动武,我们拿的也不是烧火棍,朝天放几枪叫孙子们瞧瞧。”城楼上机枪、步枪一齐开火。虽然没有伤着人,却是一种示威。长清水见自己和士兵都在中国人的射程内,急忙命令部队后退,他喊着“开路开路的”灰溜溜地逃走了。 7月8日清晨4时许,长清水接到向中国军队进攻的命令,一木少佐还派来另一个中队归他指挥。他整好队伍准备出发时,丢失的那个士兵来到队前:“报告大尉,石山次郎请求归队。”长清水见到石山,气不打一处来,他走上去左右开弓向石山扇了几十个耳光,然后对着队伍,挥舞着指挥刀怪叫:“出发!”5时30分,日军向宛平城和龙王庙附近的中国驻军实施炮击。炮击过后,团长吉星文沉着应战。第29军素有近战夜战的习惯,战士手中的大刀使鬼子兵闻风丧胆,几次反击,日军便溃不成军,落荒而走。这便是历史上的“七七”事变。从这一天开始,中国抗日战争的序幕正式拉开了。 (2)举棋不定蒋介石“七七”事变之后,日军驻华北军司令部抽调在日本国内的第5、第6、第10师团也进驻华北,日本的关东军向天津增派了大量的炮兵和坦克部队。7月25日,日军攻占廊坊。7月28日,日军向南苑的中国驻军进攻,双方激战,死伤惨重,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132师师长赵登禹及大部分官兵英勇牺牲。日军乘势占领南苑、清河等地,平津危急!一石激起千层浪。芦沟桥的炮声,在国民党的高层领导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当时的蒋介石也不是不想抗战,基于国力、军力诸多方面的原因,他曾筹划了诸多方面的战备工作。7月初,他在庐山举办训练团,并亲任团长,集训军中高级干部和社会名流,意在统一意志,加强战备。孰料“七七”事变来得如此突然,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庐山有座别墅,因主人的显赫而驰名中外。这就是蒋氏夫妇的别墅,人称“美庐”,也叫美龄宫。这是一座西欧哥特式的建筑,欧式楼体,尖顶拱廊,门前的河水幽幽的,清澈见底,水流不大,流速湍急。别墅四周耸立着许多千年古松,调节着气温,使这儿更加阴凉宁静。别墅由不规则的花岗岩砌成,色调灰暗,从外面看并不十分雅致,但内部的格调堪称精美绝伦。这里会议室、游艺室、卧室、餐厅等一应俱全,是蒋氏夫妇避暑的场所。这座别墅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名叫巴瑞的英国女士,因为仰慕中国第一夫人的风采,便将别墅送与蒋氏夫妇,蒋介石亲取其名为“美庐”。美庐的院子里有一处凉亭,蒋氏每早常来这里散步。这一天他起得特别早,一个人站在凉亭里老僧入定般的一动也不动。宋夫人踏着山边的小径步人凉亭,她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丈夫的肩上说:“大令,山风太凉,还是回屋去吧!”蒋氏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大令,你先到屋里去,我还要想一些事情……”东方的天际出现一抹亮色,深谷中的鸟鸣开始回荡,混沌的空间显现出各式各样的形态。今天的中常委会要在这里召开,商讨抗日大计,高级领导层中的思想并不一致,会议会开成什么样子呢?蒋介石的心中很乱,一直理不出个头绪来,他骂着“娘希匹”向室内走去。国民党中常委会开了整整一天,吵得乱七八糟。若是往常开会,蒋介石的大臣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揣摸老头子的心理,然后发言。今天的开场白蒋介石只说了这样几句话:“芦沟桥事变,全国震惊,平津告急,是战是和,请大家发表意见。”也许是今日讨论的议题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也许是老头子的心思无法揣摸,因而会议上每个人的发言都是畅所欲言,直抒胸臆,争执得面红耳赤,主战派、主和派阵线分明。说到抗日,冯玉祥激昂慷慨:“我早就说过,日本人的野心很大。民国二十年他们攻占满州,而我们却一惟退让,和他们签定‘塘沽协定’,后来日军入关,我们又与他们签定‘何梅协定’、‘秦土协定’,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一个老虎要吃人,你一会儿扔给它个猪腿,一会儿又扔给它个猪头,这种做法只能使老虎的胃口越来越大……如果你对着老虎放一枪,把他打跑了,就屁事也没有了。”冯玉祥的话刺痛了在场的许多人,蒋介石皱皱眉头把目光转向窗外。汪精卫貌似公允地说:“焕章兄此言差矣,如果没有当时的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政策,坚持以时间换取空间和攘外必先安内的大政方针,能有今日四方安定、万众一心的统一局面吗?”以坚持“绥靖政策”避免与日本人正面冲突而闻名的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与冯玉祥素有宿怨,见汪主席批驳冯玉祥,也见缝插针把冯玉祥刺了一下。他说:“汪主席说得对,‘九一八’之前不是还有人拥兵自重,处处与中央为难吗?”他指的是1930年冯玉祥与阎锡山联合反蒋的“中原大战”。何应钦又不满地接着说:“哼……国无宁日,又何谈抗日呢?”冯玉祥被人刺到痛处,脸上红红的,也不好发作。蒋介石见人们的争论有些跑题,便不失时机地说:“我的意思是在目前局势下,对日本人是战,是和,请大家不要离题太远。”冯玉祥接了蒋介石的话,又把矛头对住何应钦说:“这个话,应该问问何应钦:你身为军政部长,日本人兵临城下,你们军政部有何对策?”何应钦侃侃而谈:“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国内目前的情况是‘七七’事变之后,共产党一惟鼓吹抗日,凭他们的装备,凭他们的兵力,能抵抗住日本人吗?大家可想而知。这分明是个阴谋,中日两国开战,共产党便可从中渔利……”这些话说到了蒋介石的心坎上,他赞同地点点头。何应钦又说:“敬之认为,和则存,战则亡。政府应该不惜一切力量阻止战争爆发,方能保存实力,以雪国耻。”白崇禧虽不是中常委,也被请来参加会议。他不满地说:“敬之兄,你身为党国要员,在日军进逼之即,老是鼓吹和谈,这与你军人身份难符呀!”“敬之兄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并非危言耸听。我们不必激动,还是冷静下来讨论问题。”外交部长王宠惠劝解着。何应钦说:“健生说我一惟鼓吹和谈,这里有一份公文不妨念给大家听听。”他从包中取出一纸公文,把中日的兵力、装备情况逐项念给人们听,他最后的结论是若中日开战,中国必败。冯玉祥站起来对何应钦怒目而视:“军政部长的论调如此悲观,叫你的部下如何去打仗?”宋子文也走过来说:“敬之兄,依你的看法,中日交战,中国必败,是吗?”“是的,不是必败,而是速败!”“你认为中国方面能坚持多长时间?”“多则一月,少则10天。”冯玉祥拍着桌子:“听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这是啥话!”白崇禧说:“敬之兄,你也太小视中国人了。”何应钦也不示弱,他在室内踱着步子,摇头晃脑地说:“此乃国父之言,难道孙总理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糊涂,糊涂!”蒋介石也生气了,他愤愤不平地说,“国父的话是十几年前说的,今日中国的国力、军力怎能同那个时代相比吗?中日之战前景固然艰难,也不至于十天半月就会亡国。”在公众场合,何应钦最怕蒋氏的批评,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员,怎能受此屈辱,心里恼火,又不便发作。 (3)虎将怒闯美龄宫正在此时大门开处,卫立煌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何应钦见到卫立煌,便把火气发在他的身上。他大声吼着:“卫俊如,你好大胆,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谁知道卫立煌不买他的账,也出言不逊地说:“这是委座的别墅,我是委座的部属,怎么不能来?”见部下竟敢顶嘴,气得何应钦脸色发白。他抖着嘴唇说:“放肆,这儿是中常委会的会址你知道吗?”卫立煌微微一笑:“若说放肆,职下不得不放肆一次,日军进逼,华北危急,俊如请缨上阵,誓与倭寇决一死战!”蒋介石见二人争得不可开交,忙说:“今天正在开会,俊如先回去,散会之后,我还要单独召见你。”卫立煌说声“是”,行礼之后,退出会议室。在国民党的部队里,等级制度十分森严,卫立煌怎么敢顶撞这位上司?这里还有一段因由。北伐时,在龙潭战役中,卫立煌的14师连续击败了孙传芳6个师的进攻,夺得首功。而何应钦在扩编部队时让刘峙当第一军军长,顾祝同担任第9军军长。卫立煌升任第9军副军长。卫立煌一气之下拒不上任,跑到上海休假,借以消极。何应钦自觉不妥,到上海造访卫立煌。何应钦在客厅久候,卫立煌在内室关照副官推说人不在。卫的话何在客厅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何应钦留下东路军总司令的名片,含恨而去。从此之后,何、卫结怨。陈布雷走近蒋介石说:“介公,下面如何进行?”蒋介石挥挥手丧气地说:“散会!”陈布雷宣布散会之后,蒋介石步入休息室,这时张群也跟了进来。蒋介石对张群说:“岳军兄,今日的会上,你怎么一言不发?”张群,字岳军,是政学系一派的领袖,他早年留学日本,是蒋氏的智囊人物之一,现任中常委的秘书长。张群听了蒋介石的问话,反客为主地说:“以介公的意见,战与和孰利孰弊?”蒋介石笑着说:“老滑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怎倒问起我来了?” 张群不得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敬之兄的意见,对党国一片赤忱,难能可贵。中日开战,中国必败。而焕章主战亦有道理,且不说乱党煽动,国民抗日呼声日益高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就是这个道理。”宋美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眉目来,便问:“依张先生之见,战与和皆不可取,岂不是让政府坐以待毙吗?”而蒋介石却洞察出这个幕僚的思路,便对夫人说:“大令,让岳军说下去。”张群轻摇着折扇说:“老子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战与和并不一无可取,关键是将二者统一起来,趋于利,避其弊,转化困境,变被动为主动……”“请尽其详。”蒋介石已悟出其中道理,他迫不及待地问着。“我认为,战与和均不是目的,抗日图存,重要是个‘存’字,以‘抗’来争取时间,静观国际形势的变化,最后就是这个‘存’字了。”蒋介石越听越有兴趣,便催着说:“请岳军兄教我。”张群得意地说:“赐教介公,岳军不敢,有四句话送你参考。”“请讲。”张群收住折扇,压低声音说:“和必乱,战必败,败而后和,和而后安。”蒋介石心里一亮说道:“岳军兄高见。”这四句话对蒋介石的思路有一定启导作用,前两句他是赞同的。后两句不可取。既然失败,怎能讲和呢?蒋介石有自己的主张。他认为日本侵华,损害了英美帝国主义的利益,要把英美也拖入战争,以强制强,才能胜利。因此蒋介石采用的是以抗战争取时间,静观国际形势变化,因势利导为我所用的方略。深夜10时,蒋介石在华丽的美庐召见卫立煌。卫立煌走进召见室,双腿一碰毕恭毕敬地行着军礼说:“报告委座,俊如鲁莽,私闯会议,请你处治。”蒋介石坐着没动,只是招招手,让卫坐下。蒋介石说:“军人嘛。应该具有军人的气质,我就很欣赏你这样的性格。”卫立煌没有坐下,继续解释着:“俊如冒犯委座,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抗日。”蒋介石说:“坐下谈,坐下谈。今天召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你的第14集团军在什么地方?”卫立煌答着:“职部如今驻守河南新乡。”“这个……这个……训练团你就不要参加了,中日之战,在所难免,你立即回去整训部队,做好驰援平津的准备。”卫立煌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深施一礼说:“委座若没有别的事情,职下告辞。”送走卫立煌,蒋介石在院里站了很久,他望着远处的上海,一个谋略闪现在心头。
如果喜欢。继续发表 第一章
虎将出山神机妙算惊敌胆
日酋失算急调精兵救北平
(1)北上,北上
1937年7月下旬的一天,平汉铁路上一列军车在飞驰,紧接火车头的是三节蓝钢皮客车,这是部队长官的指挥室兼卧室。客车后面是十几节平板车,前几节是炮车,上面放着迫击炮、平射炮、山炮、野炮,炮车后面坐着各连的士兵。蓝色的指挥车上贴着醒目的标语:“支援平津,抗日救国!”“大将难免阵前亡,何必马革裹尸还!”“卫我平津,还我东三省!”车上的士兵一律短衣短裤,他们抱枪而坐,头上的钢盔、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铁路边的老百姓只见过装备低劣的杂牌军,没见过轻重机枪齐全,还有高射机枪和反坦克平射炮的正规军,他们一边看着,一边指指画画议论不休。士兵们精神抖擞,军纪严明,当列
车一停下来,士兵们便唱起歌来:
这是我们的地方,
这是我们的家乡,
我们十四集团军,
英勇顽强。
为祖国的生存而奋斗,
团结得好比钢一样。
服从命令,保卫边疆,
联合民众,抵抗暴强,
把自己的力量,献给祖国。
完成中华民族的解放。
这是第14集团军的军歌,传说是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填词,由音乐家丁珰谱曲。第14集团军走到哪里,唱到哪里,鼓舞了斗志,振作了精神。
指挥车里,一位中年长官正站在军用地图前沉思。他中上等身材,浓黑的眉毛,眼睛不大,却很精神,留着乌黑的小胡子,一副威严的样子。这个人就是卫立煌,这一年他刚刚40岁,便是二级上将、集团军总司令。在蒋介石的中央军里,被誉为最能打仗的将领。他和刘峙、顾祝同、蒋鼎文、陈诚并称为中央军的五虎上将。在日军的档案里他被称为“支那虎将”,日本人认为中央军中多数将领是靠关系上去的,惟有这个卫立煌是靠打仗上去的。因为蒋介石用人的标准,一是江浙派,也就是蒋的老乡;二是黄埔派,就是蒋的学生、同事。卫立煌既非江浙派,也非黄埔派。在美军的档案里,卫立煌被称为“常胜将军,蒋军嫡系中的杂牌”。因为蒋介石要打仗,就离不开卫立煌。卫虽说没有其他几位将领得宠,但也是蒋介石用得着的人物。
卫立煌,字俊如,安徽合肥人,忠实的三民主义信徒,曾在孙总理的卫队中担任连长、营长。孙中山逝世之后,蒋介石成了国民党的正统代表,在蒋的驱使下他仗没少打,功没少立,却没有那几个江浙派,黄埔派升迁得快,在蒋介石的中央军中他尝尽了苦辣酸甜。蒋介石对卫立煌是恩威并用,有时候故意给一些甜头,用来安慰一下,卫立煌是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他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认准的道理直走不拐弯,发起牛脾气连蒋介石也敢顶撞。蒋、卫之间经常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因此,蒋介石用他,但也限制他,只给他指挥军队打仗的权利,不给他养军队的权利,往往是大仗一结束,他便成了光杆司令。
1937年7月第14集团军驻守新乡。卫立煌自庐山回到新乡之后,立即整训部队,准备参战。7月20日卫部接到蒋介石命第14集团军驰援平津的电报,当即登车北上。军车驶过一个小站,值班参谋跨入指挥车说:“报告总司令,第29军急电!”
卫立煌霍地转过身来,威严地说:“念!”
值班参谋念着电文:
第14集团军俊如兄勋鉴:
日寇进逼,敌强我弱,南苑一战,损失惨重。为免于被歼,我部被迫退出平津,将军不必北上来援!
宋哲元
听了宋军长的电报,卫立煌着急地在车内踱着方步,正在这时列车渐渐停靠在一个小站上。卫立煌发现列车停止不前,马上怒火中烧,连连向参谋发问:“为什么停车?为什么停车?”
卫士长闻声而来:“报告总司令,参谋长看了宋军长发来的电文,方知驰援失去了目标,是他命令停车待命的。”
卫立煌听说是参谋长的意思,也不好继续发火。他耐着性子对卫士长说:“请你告诉参谋长,日寇在北方,即使平津失守,还有别的战事需要我们,请他命令立即开车!”
卫士长说声“是”,敬个军礼退出指挥车。
卫立煌走近值班参谋,换了一种口气说:“立即给南京发报。”
值班参谋铺好信笺,拿着笔看着卫将军小声说:“请总司令口授电文。”
卫立煌一字一顿地说着:
南京,蒋委员长钧鉴:
职部北援,已达望都,前线传来平津失陷之消息,驰援失去目标,请示下。职下意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倭寇逞强,杀我国民,掠我疆土,立煌与敌誓不两立,决意北进,不愿南归,不扫敌寇,决不罢休,万望委座成全吾愿。
卫立煌
值班参谋写罢,卫立煌在信笺上书“速发”二字,又签上自己的大名。值班参谋接过电文匆匆而去。
(2)汤恩伯的胜与败
南京,蒋介石的指挥部。
蒋介石与白崇禧一扫脸上的阴霾,朗声大笑。抗战开始以来,前方传来的尽是我军惨败的消息,昨日接到南口第13军汤恩伯部的电报,使蒋介石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指着桌上的电报说:“健生兄,恩伯不负众望,我13军在南口与倭寇激战,恩伯将铃木的11旅团围困在月牙山口,敌人后方补给线已经切断,缺食少水,不战自溃,不日将有捷报传来。娘希匹,我不信日本人就那么厉害!”
白崇禧,字健生,广西桂林人,是桂系军队的头面人物之一。抗战开始后担任蒋介石的副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部长,他精明干练,素有“小诸葛”之称。白崇禧看着电报,也喜形于色地连连说:“是,是,这都是委座指挥有方啊!”
白崇禧的话像一阵清风吹过蒋氏的心头,一扫多日来的沉闷情绪。蒋介石双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园中的景色,柳树的枝条嫩绿欲滴,湖中的水是那么清,那么纯,微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
正在这时,一个侍从参谋走进来,望着蒋介石的脊背行个礼说:“报告委员长,汤军长急电。”
蒋介石转过身来,笑容可掬地说声“念”。
侍从参谋念着电文:
南京,蒋委员长钧鉴:
职部在南口围困铃木旅团已达数日,倭寇弹尽粮绝,困兽犹斗。16日坂垣征四郎之第5师团抵达南口一线,急速向我阵地推进,如今敌军对我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不来援军,恐难取胜。切盼回电!
汤恩伯
听说是汤恩伯的电报,蒋介石满腹希望听到的是胜利的捷报。读了电文犹如一盆冷水泼在蒋氏的心头,他脸色铁青,嘴唇抖动着,“这个……这个……”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白崇禧熟悉蒋介石,知道他越是激动,越是说不出话来。于是,他走近蒋介石以商量的口气说:“委座,你看派哪个部队去救援第13军?”
军情似火,远水难解近渴。就是有军队,往返运送都需要时间,晚去几个时辰13军难免溃败,到时候怎样向全国民众交代?对于白崇禧提出的问题,他又“这个……”了大约三四分钟,仍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时候又一个参谋送来卫立煌的急电,这才解了蒋介石的围。他松了一口气,对白崇禧说:“健生兄,你立即以我的名义,给俊如发报,命他的第14集团军立即增援南口。”
白崇禧点点头走出指挥部。蒋介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3)初创日军
第14集团军的军列不分昼夜地在平汉线上奔驰。车到清苑,卫立煌将军接到蒋介石发来的增援南口急电。卫立煌微笑着,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扬扬手对门口的卫兵说:“请参谋长马上来一下。”
第14集团军参谋长郭寄峤,安徽合肥人。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头脑灵活,文笔流畅,曾是保定军校的高才生。他早年投奔奉军,是郭松龄的部下。1925年郭松龄部向张作霖倒戈,兵败之后,郭寄峤随魏益三率四个旅杀出山海关,与冯玉祥合作。这时的郭寄峤才华出众,办事干练,很快由团长提升为魏益三的参谋长。由于魏益三部粮饷无着,冯玉祥也无法解决,1926年魏部又投到吴佩孚的麾下。次年冬天吴佩孚兵败,魏部摇身一变,打起青天白日的旗号,成了国民革命军的第30军。魏部朝秦暮楚,有奶便是娘,每次变动,都要向全国发出通电,阐述救国救民的道理,每次的通电字字珠玑,篇篇锦绣,皆出自参谋长
郭寄峤这个自幼熟读经书、文武兼备的人才之手。北伐战争结束之后。郭寄峤投奔唐生智、何健,职位均为参谋长。无论跟着谁,郭寄峤常常有一种孤魂野鬼似的感觉,因为只有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才是正统。因而在1929年卫立煌在蚌埠成立45师时,他投奔了卫立煌,成为卫立煌帐下诸葛亮和庞统式的人物。1938年12月蒋介石在陕西武功农学院召开的各战区重要军事会议,郭寄峤代表第二战区前线指挥部作了45分钟的发言。他的发言条理清析,分析准确,博得了蒋介石的喝彩,被誉为“标准参谋长”,此是后话。
郭参谋长步入指挥车问:“钧座有何吩咐?”
卫立煌迎上来说:“如今的平汉铁路可以通到何处?”
郭寄峤不加思索地说:“据情报处报来的情报看日军南进的速度很快,保定以北也发现了敌人的骑兵,据我看最多能通到琉璃河,再往北去把握不大。”
卫立煌将蒋介石的电报递到郭寄峤的手上说:“你看看吧,委座命令我们增援南口的第13军,你看怎么办?”
郭寄峤沉思着说:“先头部队只有两个团,孤军深入,恐有不测。”
卫立煌果断地说:“命令部队在琉璃河下车,集结待命,待后续部队上来之后,我们徒步北上!”
郭寄峤笑笑说:“钧座决策正合我意,就这样吧!”说罢他走近五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用笔在标着琉璃河字样的地方重重地画了个红圈。
当时第14集团军的编制是:
总司令:卫立煌;
参谋长:郭寄峤;
一、 第14军辖三个师,军长李黙庵;
第10师 师长彭杰如;
第83师 师长刘戡;
第85师 师长陈铁;
二、 第9军辖二师一旅; 军长郝梦齡;
第47师 师长裴昌会;
第54师 师长刘家骐;
独立第5旅 旅长郑廷珍;
第14集团军由新乡北上,每列军车只能载两个团,车站每隔15分钟发一军列,这样把14集团军分散在由新乡到保定这一段漫长的铁道线上。
宋哲元的第29军撤出平津之后,沿途向保定靠近,一路上走到哪里日机便追到哪里,投弹轰炸,疯狂扫射,追得第29军溃不成军。敌机在保定以北狂轰滥炸,追击中国军队,还派出侦察机到保定以南侦察。
第14集团军的军列接近保定之时,一架日机飞临军列。进行低空侦察。卫立煌站在士兵的平板车上,沉着地举着望远镜观察飞机的型号和敌人的意图。敌机飞来,卫士长拉着卫立煌说:“长官,请快隐蔽,防止敌人投弹扫射。”
卫立煌笑笑推开卫士长说:“你不懂,这是敌人的侦察机。”说罢他命人叫来参谋处长,发布战斗命令。他说:“敌人侦察之后,便有飞机轰炸,命令各部做好战斗准备!”
参谋处长以电报的形式,立即将总司令的命令传达到各个团队。果然不假,过了片刻六架日机向军列飞来。日军的骄横在华北是出名的,他们从不把中国军队当成一回事。距离军列老远,他们便用机枪向军列扫射,肆无忌惮地向列车投弹。第14集团军的装备在当时是一流的,每个团队都有一个高射机枪连。敌机来临,士兵们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司令部特务团在团长指挥下沉着应战。他们用机枪编织火网,一阵猛射,高射机枪击中了一架日机的油箱,这架日机立即起火,冒着长长的黑烟落在远处的山道旁。另一架日机驾驶员发现中国军队有高射机枪,心里暗自吃惊,连忙拉起操纵杆,准备逃走,慌忙中猛一转舵,机身碰在
一座小山上,顿时机毁人亡。另外四架日机看看这支部队不好惹,拉起高度在天空盘旋了几圈,灰溜溜地向北方飞去。
高射机枪在杂牌军中是没有的,日本飞机在这里尝到高射机枪的厉害,方感到遇上了真正的对手。平板车上的士兵们高兴得又蹦又跳,这个说:“妈的,都说日本人厉害,我看他们都是松包蛋!”那个讲:“第一次交手就揍下日本人两架飞机,老子就是不怕日本人!”
听到士兵们这些轻敌的话,卫立煌的眉毛重重地打了个结。
(4)日酋丧胆
第14集团军与日军交手,初战告捷,但也过早地暴露了目标,引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北京丰台,在日本驻华北军香月清司的司令部里,一片肃穆清静。正面墙上挂着日本国旗和一幅“武运长久”的书法,这是司令官香月清司的手笔。香月清司虽说出身于军人家庭,是日本士官学校的佼佼者,也是小有名气的汉学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对中国的书法尤为喜好。在中国众多的书法家中,他独钟一人,这就是明末清初的书圣——王铎。评论王铎的书法作品时,他说:“山川大河之美在于自然,王觉斯的书法作品,出于古,而不拘于古,横竖点撇,都显示出一种自然的美。”他博览群书,在中国的经典著作中,偏爱《孙子兵法》。他面目冷酷,却不随便发火,对下级恩威并用,深得朝野好评,年纪不大便成为日本帝国的中将,日本驻华北军司令官。
中国军队击落日本飞机一事,在他心中卷起一阵惊涛,配备高射机枪的部队必是一支劲旅,这是谁的部队呢?他命令特务机关长派出侦探,两天过去了,还不见消息,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香月清司正在着急之际,门外响起一阵皮鞋声。他抬眼看去见特务机关长木村走进他的办公室,向他敬着礼说:“报告将军,击落我方飞机的是中国第14集团军,这个集团军总司令叫卫立煌。”
听到卫立煌的名字,香月清司暗自吃惊,为了支那战争的胜利,他潜心研究中国的将领,对卫立煌的研究他下的工夫最大。他不仅了解卫立煌的性格特征、个人经历,最重要的是研究卫立煌的战史。如龙潭战役、东征战役……在日本军人中,称卫立煌为“支那虎将”,这只老虎今日出现在他的面前,使他不得不认真对付了。他站在地图面前看着第14集团军的行军路线,心里明白了许多,他认为14集团军北进是为了参加保定战役。香月清司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对木村下达命令:“命令空军炸毁保定以南的平汉铁路,滞待支那的14集团军,要密切注视这支队伍动向,有情况随时报告。”
木村呆滞地看着司令官,喊声“哈意”,退出香月清司的办公室。
(5)增援再次失去目标
卫立煌的军列过了清苑之后,前面的铁路不断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耽误了不少时间。8月初第14集团军才到达保定,8月10日到达琉璃河车站。再往北去,列车已不能通行,卫立煌只好命令部队下车,为了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部队依山集结,在狼牙山一带待命。
狼牙山是太行山脉的一部分,山虽不算壮观,却因一部电影——《狼牙山五壮士》而闻名遐迩。远远望去,山上怪石林立,犬牙交错,俨如面目狰狞、形状古怪的鬼魅。近处的荒山野岭衰败得像骨瘦如柴的老人,袒露着满是骨头的胸膛,任寒冷的风雨抽打着。
第14集团军所辖两个军,8月16日第14军的三个师集结齐楚,8月18日第9军的两个师及一个独立旅也来到狼牙山。在狼牙山集结部队这几天,卫立煌急得心急火燎的。部队到齐之后他连忙召集军、师、旅长会,作战前动员,然后沿太行山余脉的狼牙山、梁各庄、大安山一线,直向南口而去。
北京丰台的日军司令官香月清司原以为卫立煌的14集团军北上是为了加强保定的防务,不料卫立煌部到达保定之后继续北上,沿山路向南口一线开来,这才明白了14集团军的作战意图。他立即要通了在南口指挥作战的第5师团长坂垣的电话,下达命令。
他威严地拿起电话说:“坂垣君吗?我是香月清司。”
坂垣听出是香月的声音毕恭毕敬地问着:“将军有何训示请吩咐,我一定遵从。”
香月清司以责难的口气说:“南口战役半月之久,迟迟没有结果,帝国本部对此十分不满,有损坂垣君的威名。现在支那的第14集团军卫立煌部北上增援南口,主力已达百花山一带,限你两日之内,结束南口战役。”
坂垣受到上峰的训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首先说声“哈意”,接着介绍战况:“将军阁下请放心,支那的13军死伤过半。已丧失反攻的能力。坂垣一定在两天之内,结束南口战役。”
听了坂垣的解释,香月清司并没有喜形于色,仍旧冷漠地说:“南口战役结束以后,你部立即向南转进,在百花山一带切断卫立煌部的后路,全歼他的部队。”
坂垣一连说了几个“哈意”,又恭维地说:“司令官英明,大大的英明。”
香月清司又继续说:“你到达百花山之后,与帝国的第6师团、第10师团会合,由你统一指挥三个师团作战。”
放下电话坂垣征四郎感到事态严重,坐在指挥部闷头想起了心事。
坂垣征四郎个子不大,粗粗壮壮的样子,一颗头颅与身材极不相称,本来个子就低,加上一个硕大的脑袋,更显得又粗又矮。1937年他52岁,由于他自幼受祖父的影响,很快成为汉学家,是侵华日军中的四个“中国通”之一。在上中学时他就是一个狂热尚武、嗜血好战的青年,1903年他进入日本士官学校与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以及中国的阎锡山同为日本士官学校的16期学员。他策动“九一八”事变,带兵入侵平津,扶植地方傀儡政权,干尽了坏事,人称侵华急先锋。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在南口战役中他命令日军将中国的13军团团围困,欲置于死地而后快。接到香月清司的命令,他立即改变战术,采取围三缺一的办法,尽快击溃中国军队。
中国的13军也侦察到日军部署的改变,第二天凌晨,汤恩伯带着13军残部,突围而去,在长城以外集结。
中国的第14集团军到达百花山一带时,是一个细雨纷纷的黄昏,天上的细雨似烟如雾,看上去不那么起眼,却把士兵们的衣裤都淋湿了。山道两侧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景色十分壮观。火堆旁的士兵有的烤着衣物,有的吃着干粮,有说有笑的,气氛热烈。
卫立煌和郭寄峤走进用帐篷搭起的指挥所,立即命人架起天线,用电台和第13军联络,一连几次得不到对方的信号,时间过了两个小时仍旧联系不上。
参谋长郭寄峤思忖着说:“会不会是南口战败,第13军撤离?”
卫立煌说:“也许是他们的电台出了毛病。”
郭寄峤以商量的口气说:“钧座,要不咱们电报南京,问问情况?”
卫将军点着头说:“也只有如此了。”
时隔不久,值班参谋送来南京回电:
第14集团军俊如兄勋鉴:
南口方面我之13军,与南京失去联络已达数日,据26路军孙连仲部报来之情报,南口失守,汤之第13军不知去向。吾意已决,兄部不必北上,即日回防保定。
蒋中正
第14集团军又一次失去增援目标,卫立煌和郭寄峤对桌而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卫立煌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对郭寄峤说:“派出侦探查清南路敌情,我们即日回防保定!”
(6)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第十四集团军有个情报处,情报处中有20多人都会日语,对日军的生活特点、作战方略都有详尽的研究。中原战争之前,卫立煌曾在陆军大学深造,那时他就以日本人作假想敌,对日军的战略,枪支弹药的性能、威力以及飞机的型号功能都作过透彻的了解。卫的夫人朱韵珩当时随丈夫在陆大伴读,卫夫人自小是个孤儿,一家教会收养了她,她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后来曾留学美国。由于这一层原因,朱韵珩有着丰厚的英语基础。为了帮助丈夫,她订阅了许多外文刊物,凡是有关日军作战的事,朱韵珩都把这些资料译成中文,供卫立煌参考。仅这些作战资料,朱韵珩洋洋洒洒记有数十万字。
卫立煌作为有实绩的高级军事人才,平日就有收集武器的习惯,尤其是日本人的武器。搞到一些日本的标准武器,如三八枪、掷弹筒、自卫手枪等,他都亲自到野外打几枪试试威力如何。虽然说卫立煌这次北上,是初次与日本人交手,但他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谷里黑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山。远处的山谷里一些不知名的野兽在鸣叫着,高一声,低一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夜深了,指挥所里的灯亮着,由于灯光暗淡,卫立煌一手打着手电,一边在地图上巡视。军情瞬息万变,他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他叫来情报处长问:“南路的侦探派出了吗?”
处长答:“报告总座,他们已出发一个多小时了。”
“一共派出多少人?”
“一个班,共计15个人。”
“你们行动迅速,这很好。现在你再向北路派出一个班。”
情报处长不解地问:“总座,咱们不是向保定进军吗?怎么还向北路侦察?”
卫立煌不动声色地说:“日本人狡诈阴毒,我们不得不防。派出人员要更精细,更老练,最好由你带队。”
情报处长仿佛明白了上峰的意思,行个军礼走出指挥所。
一阵清脆的鸟叫迎来第二天的黎明。指挥所的旁边,长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树身老高老高,与山峰齐平,一层层嫩绿的枝叶,布满树干,树下的人只能听见鸟叫,却寻不见鸟的踪影。司令部的军号响起来,各师各团的军号也响起来,军号之后,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抱枪而坐。
参谋长大步向指挥所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年少的是第14军军长李默庵,年长的是第9军军长郝梦龄。郭寄峤抬眼向天上望着,太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今天晴得这么好!”
李默庵随口答道:“雨过天晴嘛,当然是个好天气。”
郝梦龄骂骂咧咧地说:“小日本也像这山里的雨,没有多大劲道!”
南京,蒋介石的司令部。
白崇禧打完电话,一个侍从参谋走进来:“报告白部长,第13军汤恩伯急电!”
白崇禧头也不抬地说:“念吧!”
侍从参谋念道:
南京,蒋委员长钧鉴:
职部在南口坚守待援,与敌激战多日,不见援兵到来,为免被歼,职率13军向长城以外转进,在云集镇集结待命,请示下。
汤恩伯
听到汤恩伯兵败的消息,白崇禧不禁勃然大怒,他站起来在室内走动着骂道:“这个饭桶,尽会打败仗,惨败就是惨败,说什么转进不转进,他妈的……”白崇禧一眼望去,见蒋介石从花园那边走来,他连忙停住话头。汤恩伯是蒋介石的爱将,在蒋氏面前是骂不得的。
蒋介石身着白府绸长衫,脚穿一双圆口布鞋,光着脑袋,虽说拿着拐杖,依然是一副步履匆匆的样子。他的脸色苍白,双眼的周围有些发青。看来这个中国的委员长在前线连吃败仗之时也是难以安枕的。他走进办公室就连忙问着:“健生兄,汤恩伯的13军有没有消息?”
白崇禧半是讥讽半是正经地说,“委座,你就放心吧,汤军长能征善战,不会遭什么不测的,这不,他已经来电了。”说罢他用眼光示意侍从参谋把电报交给蒋介石。
蒋介石把电文细细致致地看了一遍,对侍从参谋说:“这就好,这就好,以我的名义发电,叫他的13军向孙连仲的26路军靠拢。”
蒋介石在办公桌前坐下,看了一眼白崇禧说:“卫立煌在什么位置,到没到保定?”
白崇禧查了一下电文说:“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蒋介石说起卫立煌又生气了:“南口战事失利,坏就坏在这个卫立煌身上,驰援南口,为什么迟迟不到?为什么迟迟不到?”蒋介石用手杖捣着地面,显得非常生气。
卫立煌的作战能力,白崇禧是熟悉的,蒋介石对卫立煌有偏见白崇禧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他不愿随声附和,但见蒋氏发怒不能不劝几句。他慌忙说:“委座不必动怒,俊如兄行动迟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随着一声“报告”,一个侍从参谋走进来说:“卫立煌急电。”
蒋介石用手杖重重地在地板上一捣说:“念!”
电文如下:
南京,蒋委员长钧鉴:
职部14集团军正在百花山中,后路被敌之第5师团、第6师团、第10师团切断,他们筑有坚固的工事,且有重兵把守,回援保定极难成功。职部之北山口也有日军两个联队把守,看来敌欲围歼我部,但兵力不足。据我方情报判断,北平兵力空虚,我方有机可乘。立煌愚意突破北方敌之防线,直取北平,捣毁香月清司指挥部,请示下。
卫立煌
白崇禧猛地站起来拍案叫绝:“俊如乃虎将也,若能直捣北平,必长我国人志气,灭倭寇之威风。”
刚才蒋介石对卫立煌还是怨声载道,这时候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兴奋之余面色显出一些红润。蒋介石一反常态地说着心里话,也顾不得之乎者也了。他说:“健生兄。俊如这一招使我出乎意料,北平城就是占领一天,国际上必然舆论大哗。”
白崇禧不失时机地说:“兵贵神速,委座应立即给他回电!”
蒋介石高兴地说:“好,这个电文由我来写。”
(7)攻占北平
北平丰台,香月清司的司令部
惨白的灯光下,香月清司着急地在室内踱着步子。一阵响亮的皮鞋响过,北平守备司令山田走进办公室。香月清司顾不得军中的礼节,不等山田敬礼,便急急迎上去握住山田的手说:“山田君,我等你多时了。”
山田问着:“司令官有何要事,急急召我而来?”
香月清司走近地图说:“这里是百花山,支那的14集团军要回防保定。我已派帝国的第5、第6、第10师团切断了卫部的退路。在百花山的北山口,已调两个联队把守,为确保战役之彻底胜利,请山田君带着你的旅团去加强北山口的防务。”
山田旅团是北平惟一的城防部队,听了香月清司的话山田迟疑着:“司令官阁下,北平的城防怎么办?”
香月清司大度地笑着:“支那在华北之部队,皆为惊弓之鸟,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进北平,山田君你就放心地去吧!”
百花山,第14集团军的指挥部。
参谋长带着两位军长走进指挥部的帐篷,卫立煌迎了上来,两位军长正要行敬礼,总司令摆摆手说:“不必多礼,大家坐下,咱们开个紧急会。”说罢用目光看着郭寄峤。
郭寄峤指着地图说:“按照委座的训令,我部应立即回防保定。据侦察的情报看,敌人的第5、第6、第10师团已经切断我军后路,在百花山的北山口,也出现了日军两个联队,敌人的意图是再清楚不过了。据总座判断,北平方面敌军力量空虚,我们有机可乘。总座和我商议,决定出敌之料,暂不南下,直取北平,捣毁香月清司的司令部,诸位意下如何?”
李军长眼睛一亮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总座英明。”
郝军长问:“南京方面有什么意见?”
李军长接着又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卫立煌笑笑说:“委座的训令我们还是要遵从的,我已向南京发了电报,若委座同意,们立即行动。”
总司令的话刚刚说完,值班参谋走进来说:“报告总司令,南京急电。”
卫立煌大声说:“快念,让两位军长也听听。”
电文如下:
俊如吾兄勋鉴:
来电收悉,甚表赞同,如此妙策,非俊如兄莫属也。若能攻占北平,国际舆论必然大哗,不论占领时间之长短,俊如兄堪称抗战第一功也。吾已驰电26路军孙连仲部、13军汤恩伯部归兄统一指挥。恳望旗开得胜,我等静候佳音。
蒋中正
听了蒋介石的电报,诸将领心潮激荡。热血沸腾,他们齐声说:“总司令,快下命令吧!”
卫立煌早有准备,他从文件袋中取出一纸命令念着:“命令83师为先头部队,驱散北山口守敌,为其他部队开僻通道。
“命令第10师向门头沟急进,乘日军空虚之际,待机占领北平。
“命令85师直取大安山,相机向丰台前进,袭击日军在华北的最高司令部,活捉香月清司。
“命令第9军为总预备队,随总部北上。”
说到这里,他又对参谋长说:“立即驰电26路军孙连仲部、第13军汤恩伯部,以北平为目标,急速进军!”
(8)日酋出逃
北平丰台,香月清司指挥部。
一台留声机在唱着《打渔杀家》,香月清司一边哼着京剧,一边翻阅着一本珍藏的《琅华馆》碑帖。《琅华馆》帖是王铎的上乘之作,为当时的稀世珍品,这本碑帖是日军进占北平之后,香月清司在故宫里找到的。当时别的日本人抢金银珠宝,他却在古纸堆里找到了许多线装书、名人字画。香月清司看得入神,连特务机关长木村走近身边也没有发现。
木村虽是个特务机关长,官阶不太高,但他是日本天皇的亲戚。有了这层关系,一些日军的中将、大将,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木村在这些长官面前也显得很随便。他本来是报告军情的,见司令官陶醉于音乐书画之中,便不满地说:“司令官阁下好清闲呀!”
香月清司仍旧看着碑帖,头也没抬地说:“这就叫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木村走上前去,关了留声机。
香月清司这才抬起头来,不满地看了木村一眼,说:“你有什么事?”
木村行个军礼,严肃地说:“报告司令官阁下,卫立煌的14集团军突破百花山北山口防线,正向北平逼进!”
听了这话,香月清司吃惊不小,一下跌坐在沙发上,他指着木村问:“山田旅团长呢?”
木村答道:“山田君的部队在门头沟与支那的14军第10师遭遇,双方正在激战。”
听说卫立煌的部队已经到了门头沟,香月清司吓得两腿直抖,他连忙要通了天津第20师团的电话。他在电话中以严厉的口气下达命令:“川岸君吗?我是香月清司,支那的14集团军攻占门头沟,北平告急,命令你的第20师团下午3时前到达北平,贻误军机,军法无情。”当他从听筒里听见对方一连说了几个“哈意”才放下电话。
木村看不惯香月清司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又说:“司令官阁下,我的话还没有完。”
香月清司:“木村君请讲。”
木村说:“据可靠的情报,支那14军的85师正向丰台扑来,目标可能是为阁下而来吧!”
司令官听罢,果断地下达命令:“将我的司令部立即向北平城中转移!”
木村问:“我的部队是否也转移北平?”
香月清司虽然惊慌,却不失理智。他对木村说:“你就在这里坚守待命,分散支那军的兵力。”
香月清司立即行动。他上午12时离开丰台,在回北平的路上,已经听到丰台方面激烈的枪声。他在心里说,这个卫立煌来得好快呀!
下午3时整,日军第20师团进驻北平,这才使香月清司有了稳神的机会。下午4时许,突然又发现长城附近孙连仲的26路军、汤恩伯的13军齐头并进,也向北平逼进,香月清司只得下令调回百花山的第5师团、第6师团、第10师团。
战争连续打了三天之后,敌我双方的力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日军俘虏的口供和缴获的文件中获悉,到北平参战的有日本四个师团,又两个旅团的番号。日本的一个师团比中国一个军的力量还要强大,又是空陆协同的部队,每个师团都配有飞行中队。看看不能取胜,卫立煌动了心思,他要通了前线的电话。在电话讲着:“陈师长吗?我是卫立煌,根据敌情变化,我命令你部今晚零时撤出战斗,部队沿原路退回,在百花山集结待命。”
陈铁师长是个打仗不要命的人,他的弱点就是贪,不管局势如何,只顾一个劲地向前冲。他在电话里说:“总司令,再给我一天时间,保证攻进香月清司的司令部,我现在的阵地距日军司令部只剩200多米的路程,攻不下敌军司令部,我甘当军令。”
卫立煌对着话筒训斥着:“你知道军法无情吗?临阵不听号令是要杀头的!你虽是我的爱将,本司令官也决不手软。”
听到长官的严厉批评,陈铁只好对着话筒说:“职下不敢,陈铁遵命!”
接着卫立煌对参谋长说:“立即对前线各师下达同样的命令,让部队撤回百花山。”
“是。”
这天晚上,乘着夜色的掩护,第14集团军各部安全撤出阵地。一路急行军向百花山驰去。
(9)顺利南归
第二天清晨日军四处出击,围剿14集团军的阵地,先是飞机轰炸,再是炮火延伸,待步兵冲到阵前,已不见中国军队的踪影。
在北平日军驻华北军司令部里,这个平时以儒将自称的香月清司大动肝火,把几个师团长骂得狗血喷头。命令出动所有的飞机侦察14集团军的去向,开动全部汽车载重兵追击卫立煌。接着他下了死命令:“北平一战,有失天皇圣威,若不歼灭卫立煌部,我等只有向天皇自裁了。”
几个师团长听了上司的斥责,自觉责任重大,回到部队以后,不敢懈怠,立即出击,追赶中国军队。
第14集团军撤离北平之前,卫立煌已向南京通报了消息,第二天上午10时许,一架中国飞机沿百花山低空飞行,驾驶员看到中国军队之后立即用降落伞向队伍投下一包东西。降落伞飘飘荡荡落在山道旁,85师师长陈铁拾到东西,快马加鞭向总部的队伍赶去,把空投物交给参谋长郭寄峤。郭寄峤下马打开包封,总部的长官也下马围观着。包内是蒋介石的命令和几张外国报纸,只见命令上写着:
第14集团军俊如兄勋鉴:
北平一战,甚慰吾意,虽说是与倭寇打个平手,在如今的战场上也算得上等成绩。赢得国际称颂,大长国人志气。兄撤离战场之后,可到保定集结,归属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指挥。
蒋中正
陈铁师长把几张报纸翻了一遍,上面的洋文他一个都不认识,他只要了一张香港的《华文报》,该报的头题新闻刊登一篇2000字的文章,题目是《卫立煌攻占门头沟,香月清司转移司令部》。陈铁看罢文章愤恨地骂着:“香月清司这个老龟孙司令部转移了。害得我们白忙活了一场。”
郭寄峤看见卫立煌又要上马,慌忙走过去说:“总座,我看让部队休息一个小时,传达一下委座的电令,以鼓舞我军的志气。”
郭寄峤说着,卫立煌还是上了马,他在马上说:“寄峤兄,还是先走吧,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接着他对情报处长说:“你带领一个骑兵连,迅速占领南山口。”
一阵马达声由远及近,天空出现20多架日本飞机,参谋长向各军、师长吼着:“各位即刻回到部队去,指挥对空射击!”由于高射机枪的威胁,敌机不敢低空飞行,只是毫无目的地向山上投弹,炸弹有的落在山坡上,有的落在山背面的小河里,对14集团军形不成多大的威胁。部队仍旧在山道上井然有序地行军。为了鼓舞士气,卫立煌在马上领着士兵又唱起了《第14集团军军歌》……
时隔不久,情报处长驰马来到卫立煌面前:“报告总司令,南山口发现敌人骑兵,正在与我的骑兵连激战。”
卫立煌知道这是敌人的先头部队,由于敌人机械化程度比较高,有汽车运送兵员,敌人的大部队不会很远。他叫来作战处长冷静地说:“传达我的命令:集中各团的骑兵连,由85师陈铁师长统一指挥,驱散敌骑,牢牢占领南山口,保证我军大路畅通。”
一时间骑兵集中完毕,陈铁师长挥着战刀,高声叫着:“弟兄们,冲啊!”骑兵过处,扬起一路烟尘。
南山口占领之后,卫立煌带着他的部队,沿山路南行,由于指挥得当,行动敏捷,在
日军合围之前,冲出西山台地,越过拒马河,南渡易水,直达徐水以西的遂城镇、满城镇,兵力未受损失,安全地脱离了日军的尾随和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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