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一只狗》之（三）
（三）她竟然活得很坚韧，吃惊的，她竟然做过妈妈。
“去年生的，四个，都送人了。”哥哥说，很平淡。
很难想象她没有失子的痛苦。但一点也看不出。那一刻，她正为丢在地上的一筷子面条欢呼，吃得津津有味。
最近在我手里，她竟然又做了一次妈妈。
我爸冬天需要去城市有暖气地方避寒，无法带她，只带走了猫，于是她就流浪了。如前所述，她不同于别的流浪狗，她还有家。那个房子没搬走，还在那里，她守在那里。
我是十月初回老家短住几天认识她的，然后去外地一个多月，十二月二十一号再回到家。这次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当时她已经是流浪半个多月。
她看到我旁若无人打开她家的空房子，不敢确认我是否主人中的一员，胆怯又尽职地朝我汪汪叫。因为疑惑我和房主的关系，不敢尽力凶，而且摇起了尾巴。她显然记得我。
那晚奇冷。我晚八点下车，冻得打哆嗦，奇怪同样的温度预报，乡村要比城市冷的多。看到瘦骨嶙峋的她，我去肉店买了几斤不能吃的肉，又要了几斤不要的肉，第二天给她煮了一大盆。可惜只喂了两顿，第二天晚上我又匆匆离开。再回来已经是一月六号。
这次她立马浮现门前，热切迎接了我。可惜我当然骑车回来，六点多到家，累的没有喂她。第二天准备骑车远行，只给她几口馒头。第三天天不亮出门，骑行一周，再回来已经是一月十三号。匆匆忙忙买了废肉，一天一块。毕竟废肉也要好几元一斤，她吃不起我也喂不起，让她多吃，我良心有谴责。
直到昨天傍晚，从邻居口中，才知道狗正在做妈妈。应该是我第二次回来又走后几天。她太瘦小，竟然看不出怀孕。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你弟喂的狗。”
回来太少，邻居分不清我是哥还是弟。
从邻居口中得知，我前前后后离开的二十多天，多亏左邻右舍施舍，期间她还生下了小狗。
“生在什么地方？”我心有点内疚，想到风雪漫天，一只狗找到一个墙角，漱漱发抖，蹲坐生下一堆小狗。
“在那里。”邻居张手一指，一个大致方向。
“多久了？”
“嗯……十多天了吧。”
正是我管理的期间，我只给她有限的零星食物，从没想到 也从没见过她还有小狗。
“还活着吧？”是希望，但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前几天还听到叫，这几天没听到。”
我心揪起来，深深内疚，去墙角转了一圈，没发现小狗。
也许，饿极冷极，她吃了自己的死小狗。
我虽然不敢肯定，但我认为是死了才吃的。
但我没一点流泪的意思。我的童年和少年，是春天吃野菜饿死人的环境，人吃人的故事听到很多，对贫穷，我有足够理解，不再起波澜。
只是，心有戚戚然，我想到了人。
但是立刻，狗拯救了我。她看懂了我的意思，钻进一个小洞，那小洞是一个蓝薄铁皮门上专门剪出来的，碗口大小，周边沾着黄色狗毛。铁皮门是一个煤屋的，我想推门进去，发现有锁。这才知道，煤屋是我家的。这一定是我弟弟去洛阳前，给她安排的住处。
我打开手电，里面一个纸盒子，纸盒子里露出半截铺的棉裤，洞口边边是一个光光的盒子。
看到光，几个小头抬起来，拳头大，肉乎乎的，呆萌萌向灯柱这边望来，挤挤挨挨，眼睛柔润……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残雪未尽的土地上，露出几个黄色的草芽，惊喜得忘了数是几个。
谢天谢地。立即给她加餐。
而她站在边上，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流露出自豪、母爱……
吃了后，她顺从钻进煤屋，卧在盒子边上。好像迟疑了一下，起身，抬头，舔砥小狗，头一拱一拱地，动作非常慈爱。
又犹豫了一下，她躺进盒子，侧卧。几个小肉头围上来，拱来拱去吃奶……
按人的观点，她此刻应该很幸福，但她若有思想，应该也很忧虑将来，最起码，这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按狗的观点，她则没有任何观点，吃饱有点奶水了，哺乳是种本能。没奶水，不哺乳更是种奇妙的本能，类似这种本能，我多次在人类的妈妈身上看到过。
我又想到了人类……人类的悲惨，其实比狗悲惨。
此后，我给她加强了营养。
加强营养后，她吃完更快进窝，更快躺下哺乳。我努力趴下，通过那个小洞，手电努力向深处照射，我逐渐肯定目前是有两只小狗，只是不知道以前是几只，里面有无冻饿死的。因为我进不去。
但是，总归有小狗活了，而且活得还不错。
生命的坚韧，超乎想象。
所以，对生命的任何赞美，包括对猪的牛的猫的狗的，花的草的，甚至对一条河流一座山一块石头，都不过分。
大丈夫有如此细腻柔肠不容易 劲松888A 发表于 2024-1-22 16:54
大丈夫有如此细腻柔肠不容易
太感谢了！ 奔跑鐵腿 发表于 2024-1-22 17:22
顽强活下来的生命不容易，主人不在跟前，当时的饥荒时期，困难环境，狗找吃的也是真的不容易。唉。 ...
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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